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彻夜索取
从鼻尖甜腻而让人精神昏沉的香气中稍微清醒, 虽眼前一片黑暗,可唇瓣还残留的交舔火辣余韵,还是让青令迟钝地意识到二人刚刚做了一件多么荒唐到可怕的事情。
“我、我们不可以……”
在感觉到男人身体再度压了下来,唇瓣即将再度相贴时, 被击碎的仅存的理智碎片让青令在极度崩溃的情况下, 仍旧颤颤巍巍地说。
男人低哑发问:“我与阿泠不可以,那别的男人就可以?”
别、的、男、人。
这四个字如一把巨锤将无数恐怖画面轰然砸下。
——冰冷的雨点砸在水坑里溅起的水花, 沾满泥泞的肌肤下斑驳青紫, 环绕四周如浪拍打过来的窃窃私语声。
而沈长冀此刻还似极失望般叹了口气, 道:“如果是这样,我还是走吧……”
说罢,男人竟真毫不留恋般撤回掐他腰的手,真的起身离开。
而这个动作成了压倒骡子的最后一根稻草,让精神本就被一根线在勉强绷住的青令, 一下子彻底崩溃。
什么也顾不着般, 哀哀哭喊着呼喊:“皇兄不要走!不、不要别人!我不要别人!只要皇兄, 只要皇兄, 只要皇兄…呜……”
可不管他怎么呼喊,却得不到一声回应,好似沈长冀真的离开。
此刻的中庸恐惧到了极点, 恐惧到他甚至忘了自己其实可以扯开蒙眼白绸去确定沈长冀是否真的离开。
“皇、皇兄…呜呜皇兄……”
青令越喊越恐惧,精神状态进一步崩裂。
而青令并不知道, 自始至终,沈长冀就无声站在他一旁,看着青令凄惶无助地爬着搜寻自己的去向, 而他却动都没动,只垂眸深深凝望着他。
中庸无助地哭喊着爬着, 突然一掌撑空,整个人直接跌下床榻边沿,却又被一双手臂抱住,并被安稳放回床榻上。
“皇、皇兄……”
以为沈长冀回来的青令刚激动喊,却又马上心坠落,因为他发现沈长冀起身又要离开抛下他。
彻底崩溃了的中庸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抱住男人,哭喊道:“皇兄,你别走,我求你,不要抛下我,我求求你,不要抛下我……”
“青令已经离宫。”
男人转过些身,捧住他的脸,哑声问:“现在只有孤的美人阿泠能让孤留下,所以你要想好,你现在到底是青令,还是孤的美人阿泠?”
一听到天乾可以不离开自己,中庸想也没想,惊惶不已地哭道:“我、我是阿泠!我不是青令,我是皇兄的美人,只是皇兄一个人的美人,只要皇兄你别离开我好吗呜呜……”
“可阿泠现在还不是。”
天乾眼底沸起欲望的黑色浪潮,“要真正做皇兄的美人,阿泠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吗?”
中庸呆住,像是脑子卡了下一般。
而这时,男人用粗砺指腹轻轻摩挲着中庸的嘴唇。
旋即,像是隐隐明白了什么的中庸,试探地小心搂住天乾的脖子,哆哆嗦嗦地在那微凉的唇上落下一个轻若羽毛的吻。
而面对怯弱的中庸的主动献吻,此前一直披着羊皮竭力忍耐克制的天乾,眼底的欲海彻底沸腾,再也忍不住,彻底撕掉伪装,一把反主为客地用大掌将中庸纤弱的腰狠狠拘箍向自己,嘴上如野兽般撕咬猎物般吻了下去。
而殿内的天乾信香也像是彻底解开了颈脖上的束缚,如一阵风暴一般,齐齐开始朝殿内深处床榻上那道也压在天乾身下的身影扑袭过去,争先恐后侵染着中庸的身体,竭力搜掠他身上的信香的存在。
而被困在高大天乾身下,被对方尽数掠夺呼吸的中庸,觉得自己深陷一股风暴之中。
一边被绞杀的残存理智还在微弱提醒他与天乾不能进一步,否则更恐怖的事情会降临,可另外一边,深陷那冰冷泥泞雨夜里的恐惧却又阴魂不散凌虐他的精神,他无处可逃,他现在唯有通过与天乾的这个激烈得快要把他溺毙窒息的背德的吻里,借由另外一种痛苦与道德的谴责,才能暂时覆盖麻痹自己正在痛苦哀鸣的灵魂。
甚至,中庸生出了一种幻觉,只要能暂时躲避痛苦,哪怕他最后要因此打下地狱,他也愿意。
双腿被男人双臂彻底勾开时,已经哭湿整张脸的中庸不断喊着身上人,那一声声宛如在抓紧他人生最后的一柄锚。
“皇兄、皇兄…皇兄不要丢下我…皇兄…呜!”
望着躺在自己身下,口中宛如在叫着唯一的拯救者,不断哀怜呼喊着自己的中庸,天乾眼底绽出暗光,体内对眼前人的欲望已经膨胀到了极点,此刻的他什么也不想,只想彻底占有对方,将这怜弱的中庸永远打上自己烙印。
他俯下身,宛如着魔了般孜孜不倦地低唤道:“阿泠,阿泠,孤的阿泠,孤的阿泠…!”
中庸清瘦脊背在男人粗砺掌心骤然绷紧,紧接着,在床榻剧烈的嘎吱嘎吱声中,伏在男人肩头不住上下颠簸的中庸蒙眼的白绸被泪水洇湿,像溺水者般,几乎窒息呜咽一声声地喊。
在昏暗的空荡宫殿中,让人怜惜的哭吟声与男人不知满足的百般索取怜幸之声,彻夜不绝。
第42章 背德顶峰
昨晚半夜开始下起了雪。
而在充满威严肃静的朱红色的主殿外, 偌大寂静的院中,昨夜是如何跪下俯首的宫人,此刻还是一样姿势位置,可即便膝盖被雪浸没, 也无一人敢动。
门从里面被打开, 宫人们顷刻将头压得更低,不敢直视。
直到头顶轻飘飘落下一句:“送盅热汤进来。”
时刻准备着的热汤用白瓷盅盛好, 立即被送了过来。
而待惜月端到殿门, 随意披着件里衣的高大天乾先一步扭身往殿内走去。
惜月紧跟着也端着汤走了进去, 可一只脚跨进时候,她的脸色有瞬间不受控制地变了下。
殿内的气味浓重到丝毫不掩饰昨夜这殿内究竟发生了什么的程度。
但很快,惜月便恢复了常态,不动声色地端着汤在屏风外跪下,低下头, 将手中托盘高高举起, 沉稳的脚步声从屏风后走过来, 托盘蓦地一轻。
这时睡在屏风后的内殿床榻上的人似是醒了, 似受伤雀鸟的引人怜惜的枯哑微弱的哭吟声传出来:“呜…皇、皇兄…呜呜皇兄你在哪里…阿泠好怕……”
脚步声立即又转回屏风后。
可没有片刻,那如幼兽般的怜弱啜泣声便毫无预兆地戛然结束。
惜月心头起疑,下意识微微抬起一线眼, 却登时瞪大了瞳孔。
——朦胧屏风后,床榻边, 健壮腰背的高大男人正拥起床上柔若无骨的人,一手挟住纤瘦的腰肢,一手穿过脑后淌下幽黑长发, 擒住那小巧玲珑的后脑勺,俯下首, 与之深深唇舌交吻着。
而天乾怀中的人,好像刚开始还处于惊迷蒙的状态,直到被吻住,才慢慢平和下来,像是获得某种安全感,并且像将这个吻视作某种逃避苦痛般的唯一方法,所以不仅没有抗拒,还让对方索取得更深,将自己拽进更深的背德爱.欲漩涡之中。
甚至还有更让人脸红心跳的黏腻的水声从殿内隐隐传出。
这个吻结束时,甚至二人唇间分开还似有什么拉长,再断掉。
这是多么暧昧爱溺的一幕啊,即便看不清细节,也让人忍不住对天乾待怀中人的宠爱浮想联翩。
可当惜月悚然想起这二人身份的一刻,背德感却瞬间从后脊蹿上了顶峰。
一不留神,她的脚跟不小心碰到身后圆凳,天乾怀中的人登时像惊弓之鸟般身体剧烈一抖,继而颤巍抓住天乾胸口衣襟,仰头泣涕涟涟地呼救般:“皇兄,有人…有其他人…阿泠怕…怕……”
惜月一愣,似是意识到了屏风的人似有哪里不对劲,看到天乾怀中人仿佛丢了灵魂般的人,她忍不住开口:“太子殿下,九殿下他……”
“出去。”
不带一丝感情的两个字砸下,惜月猛地惊醒,意识到自己逾越了身份的她,慌恐不已垂下头,随后跌跌撞撞站起,退出殿去。
退出殿外最后一刻,惜月忍不住看了最后一眼,只见屏风后,天乾怀中的中庸似是失去灵魂,只一味颤颤地往唯一可以依靠的怀中缩得更深。
而天乾则似浑然没有察觉异常,端起汤盏,用汤匙舀起一勺汤,吹凉了,送到怀中人嘴边,宠溺低声哄道:
“阿泠,乖,张嘴。”
第43章 肌肤细腻
“东宫那边今天还是没动静吗?”
元后一边饮茶, 一边看似毫不在意地问刚打听完消息回来的朱兰,可水雾氤氲后的眉眼间的隐隐急切还是暴露了她的内心。
朱兰:“没有,太子殿下还是……”
“可今天可是第三日了!”
元后“啪——”地一声砸下手里的茶盏,“即便是情期, 他身为太子, 怎能如此不知节制!”
朱兰低下头。
元后胸膛剧烈起伏了好一会儿,似是想到什么, 语气明显缓和了些, 点了点手指上的护甲, 问:“元聿呢?这三天都不见他来请安,以前他几乎最多隔一天就会来栖梧宫,他最近是在忙什么吗?”
朱兰神色有些变化,正要开口,殿外突传十四殿下来了, 元后方才盛怒的神情瞬间如冰雪消融, 对着大步迈进殿内的人招手道:“元聿!来, 快来母后身边!”
朱兰退至一旁, 沈元聿与之擦肩而过,心不在焉地请了安,坐到元后身边。
元后上下仔细扫视了一轮, 心疼道:“怎么几天不见,感觉我们元聿有些憔悴?胡子都没刮?”
沈元聿挡开皇后摸脸的手:“母后, 儿臣来,是特意求母后一件事的,母后能答应我吗?”
虽然他们母子俩关系亲密, 可沈元聿甚少开口求人,皇后觉得纳罕:“何事?”
沈元聿顿了顿, 道:“母后,虽说青令身份,尤其是他生母是南月苑里那位,可他母亲早就在他出生后不久就死了,他此后一直在冷宫,前些日子他唯一的嬷嬷都去世了,现在皇兄要放他出宫了,也就再也带给不了我们什么威胁了,母后你就放了他吧……”
元后一愣,紧接着眉头狠狠一竖,“你竟然还在找那个孽种?!甚至还怀疑他出宫后的失踪是母后的手笔?!”
“倘若我想弄死那个孽种,根本无需等他出宫后动手,他在冷宫后的这些年里,我完全可以随时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他,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元后越想越怒,连自称都忘了:“好好好,东宫那边胡来便算了,现在连你为了个孽种找了整整三天,甚至不惜为此冤枉母后!”
沈元聿一愣,见元后如此生气,再加上元后那话确实说得在理,也意识到青令的失踪可能真与自己母亲无关,是自己关心则乱,故而没有考虑周全,“母后我……”
“不用说了!”元后闭上眼,一只手靠在软枕上,揉着眉心,道:“本宫乏了,元聿你就先回去吧。”
沈元聿还想说什么,朱兰却已经开始送客:“十四殿下,皇后娘娘这几天身体一直不怎么爽利,您还是先走吧。”
沈元聿只好起身离开。
刚踏出皇后寝宫的沈元聿,脑子里原本还想着要不要加大在京都中搜寻青令的力度,却突然被人从身后喊住。
一转身,他眉头皱起:“怎么是你?”
李沐风走上前来,行了一礼:“微臣参见十四殿下。”
沈元聿看了眼他身后,问:“沐瑶姐姐呢?”
往常元后时常会召见李沐瑶进宫,大多数时候,李沐风都会陪同,故而沈元聿现在下意识认为对方是送李沐瑶来的。
哪知李沐风却摇着头道:“微臣是专程来找十四殿下您,来打听一个人。”
沈元聿觉得稀奇。
毕竟他们二人的关系的唯一联系便是李沐瑶,可现在对方来找他却并非为了李沐瑶,而是为了另外一个人,但还是问:“谁?”
不等沈元聿疑惑开口问,李沐风便先一步解释道:“是这样的,微臣曾经受照顾青令长大的嬷嬷所托,要对青令多加照拂,他三日前出宫前,微臣也曾交待过青令,若他出宫后有麻烦,可来李府寻我,哪知后面青令却杳无音信,踪迹全无……”
越听,沈元聿眉头皱得越紧。
不知为什么,听李沐风一声声喊着青令,他心里莫名不舒服,虽说他自己也不当青令是自己九哥,是北朝的九皇子,也时常直呼其名,可换做另外一人如此,他便打心里不爽。
像是角落一个平凡不起眼的小玩意,以为只有自己发现,但其实其他人也都在注意着。
那边李沐风继续道:“微臣派了人去寻,却一直无果,听闻十四殿下也在北都寻什么,所以特意来问十四殿下是不是也在寻青令,毕竟我与青令已经约好宫外相见,如果他无恙平安,我也放心……”
“没有。”
沈元聿冷冷打断,李沐风诉说他与青令之间的过往很是刺耳,让他极其不爽,“一个冷宫里的小玩意,出宫后会跑哪里去我怎么知道,我在北都寻的也不是他,而是我宫中走丢的一只小鸟。”
“是吗……”
李沐风似乎不意外会得到这个回答,“既然如此,那微臣便先告退了。”
走前,李沐风叹了口气,似无意道:“你消失不见,整个皇宫竟也什么动静都没有,就连素来保护你的东宫也…皇室无情啊……”
似是察觉到沈元聿正在看着他,李沐风噤了声,行礼后转身走了。
而站在原地沈元聿品着李沐风这句话,也慢慢意识到不对。
他这三天为了找失踪的青令,都快把整个北都翻了个底朝天,却一无所获,但是,为什么以前更在意青令的皇兄,在青令消失的这几天里,却好像根本没派任何人去找过?好像根本不在意这个消失的人一样。
尤其是想到刚刚元后的话,沈元聿问一旁的贴身太监:“东宫这几天出什么事了吗?”
小成子犹豫了下:“奴才听闻太子殿下这几天身体抱恙……”
皇兄病了?
沈长冀一愣。
大何公公却先一步抢着解释道:“奴才听闻太子殿下这几天其实是正在度过天乾情期,三日都未曾出过东宫。”
沈元聿一愣,随后心里突然冒出一股火,不由分说,直接就冲去东宫。
却在东宫门口,被寒光湛湛的铁甲拦住。
“十四殿下请止步。”
望着那锋利的枪刃,沈元聿心突地一跳。
神策营是他皇兄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利刃,其中的主要力量还都是他皇兄从西疆战场上带回来的,平日里从不作他用。
可现在,却突然出现在东宫。
这是发生什么了?
“十四殿下,您怎么突然来了?”惜月出现,并立马将沈元聿迎进来。
沈元聿将目光收回,顺带也将心头疑惑压下,问:“我皇兄呢?”
惜月道:“殿下正在书房面见南国外使,一时间还结束不了,十四殿下您可以先回去,若有什么急事可以让奴婢代为转告。”
沈元聿长长哦了声,转头又说:“我没什么特别急的事,对了,我听说皇兄院子里有株从暮云山移植过来的风雨兰,不惧严寒,不畏酷暑,那我干脆一边去看看那风雨兰,干脆一边,一边顺便在等我皇兄。”
说完,就不由分说往东宫里走。
惜月愣了一瞬,立即紧跟上去,“那奴婢带十四殿下去吧。”
沈元聿却又转头:“你先干你的事去吧,东宫的花园本殿下熟得很。”
惜月似乎有些为难,沈元聿不耐地皱眉:“怎么?本殿下连自己安安静静地逛一逛皇兄花园的资格都没有?”
惜月没办法,只好退下。
但走时,沈元聿注意到对方的眼神似无意滑过他身后。
刚走到花园,就暗香扑来,他们一走近,就看见那白色兰花就那么亭亭立在皑皑白雪之上。
沈元聿转头对身后大小何公公交代,有些疲倦地伸了伸懒腰:“你们俩去,给我弄个火盆和瓜果点心来,我要边赏花边休息。”
大小何公公犹豫了下,赶紧跑去让东宫里的人准备火盆点心,急匆匆赶回来时,却又被小成子远远拦住,小声道:“殿下这几天没怎么睡,刚刚睡下了,你们俩就不要进去,怕吵醒殿下。”
随后接过火盆和点心,走进亭子里。
大小何公公兄弟俩只能远远看到亭子里的睡椅上躺着个人,一动不动,好像是睡着了。
他们俩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啪——”
沈元聿站起身,一边轻轻拍去掌上的雪,一边心中
然而,在他寻得一扇未锁死的窗,轻轻打开,翻身入殿时,却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覆雪灌木丛轻轻松动了下。
成功翻入寝殿的第一刻,沈元聿就稍稍愣了下,原因无他,殿中实在太过昏暗漆黑,如若不是看到多宝架上的眼熟的浮雕铜鞘匕首,他都以为是自己找错地方了。
鼻子又动了动,沈元聿隐约从他皇兄最习惯用的琥珀檀木熏香中,还闻到了一种陌生的甜腻奇异香气残留。
可还不等他仔细辨别其中异处,就突然听到寝殿内轻轻响起一声响动。
沈元聿立马警觉,循声看去,第一时间就敏锐注意到了屏风后的床榻。
他立马如夜里草丛中的狼一般缓慢移动着身形,一边盯着那朦胧放屏风后,一边用手指摩挲了下掌心鞭子。
在沈元聿心中,他的皇兄是天下除他父皇之外最厉害的人,从来克己端方,为国为民,但他没想到,他的皇兄现在竟为了一个坤泽如此,这让他接受不了。
他不认为是他皇兄的错,肯定是那个美人迷惑了他皇兄。
毕竟上次他就亲眼见过对方当着自己的面勾引他皇兄。
他这次偷偷潜入他皇兄的寝宫,当然不是想直接杀了对方,毕竟他可没那么蠢。
他只想恐吓一下对方,让对方收敛了自己那些狐媚招数,从此以后,在东宫夹紧尾巴,谨小做人。
如若对方不从,他也不介意让对方吃点苦头。
而绕进屏风后,沈元聿终于得以窥见榻上人的全貌。
但他很快就愣了一下。
偌大的床榻之上,那人只占据小小的一角,蜷缩成一团的身体顶起一小块凸起弧度,线条安静柔和,如果不是沈元聿的眼神足够好,注意到随着清浅的呼吸微微起伏,可能都以为那被褥下只是垫了个枕头。
那人好似刚出生的小狐狸一样,整张脸尽数缩进明黄色的被褥下,唯有一头折射着幽黑微光的乌黑长发从被褥中如月下静水般淌出,直至发尾垂下床榻。
“呜……”
床上突然的一声轻咛拉回了沈元聿的注意力,他刚想走近叫醒对方,可才靠近床边,却见似是睡着有些热,一边如幼兽般轻轻呢喃了声,一边一只足从褥子里伸了出来,正好就那么轻轻踹在了沈元聿的大腿上。
沈元聿立刻呆住了。
这只足委实白得有些过分,即便寝殿内昏暗得寸步难行,可它在黑暗里也雪白得晃人眼,宛如一块能发光的萤石,尤其是那嵌在最外面的脚趾,更是小巧精致得有些过分,精致到连天下最好的工匠都雕不出的程度,让人忍不住想要捧在掌中小心呵护。
沈元聿莫名觉得口干舌燥,不自觉咽了咽喉咙。
直至一阵酥麻之感顺手臂一路蹿上,沈元聿回过神来,震惊地发现自己竟不知何时已经轻轻握住了这只足。
肌肤细腻,宛如玉质。
可猛地想起二人身份,意识到不应该,沈元聿慌不迭偏过头,并想要把它塞回被褥中。
可这时,床上的人似是因为被他握住,突然反应剧烈,并开始挣扎起来,无意识在梦中凄弱求救喊道:“不!不要!皇、皇兄…呜…皇兄救我……”
沈元聿以为自己听错了,可这熟悉的声音却容不得他错过任何一丝确认的机会,胸腔里的心狂跳了起来。
立马就要去扒开床上人身上的被褥,去看对方的样貌,直到看到那双被褥露出都眼,沈元聿顷刻大喜。
可马上,愤怒就席卷他的胸膛。
但他此刻的愤怒,不是因为对方明明答应自己会出宫,不会再与自己抢夺皇兄,却又出尔反尔,回到宫中,而是愤怒对方磕到钉子后却不来找自己,害他在宫外消失多日,自己苦寻多日,差点把整个北都翻了个底朝天,却遍寻不得。
而对方竟躲在他皇兄的东宫中!
沈元聿恶狠狠大喊:“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找了你好久,没想到你竟在这里,好啊,你看我待会儿怎么收拾你——”
而仍旧只露出一双眼在被褥外瑟瑟发抖的人,像是根本没认出他是谁一样,一看到这狠话,尤其是眼神注意到对方掌心鞭子时,蹭地像是被吓到了什么一样,浑身一激灵,拼了命地想要躲回被褥之中。
沈元聿自然也不肯放手。
眼见对方哭喊着死活不肯出来,尤其是嘴里还凄苦无比地不断喊着“皇兄”,沈元聿也一下子蹿起一股无名火,一把抓住对方不小心露在被褥外的清瘦脚踝,发了狠就要把人往外拖出来,恶狠狠命令道:“沈青令,你赶紧给我出来!”
而他身为天乾,自然是比眼前这个中庸占尽优势。
眼看自己马上要把人从那被褥拖出来,就要看到对方下半张脸时,一股极恐怖的感觉如巨大镰刀般从脚底彻底穿透他的头顶。
这一瞬,沈元聿觉得自己从未有过这么靠近死亡。
而求生的意志占据了一切。
沈元聿猛地撒开手,忙不迭往后退,差点撞倒了时候的花瓶,“嘭——”地砸碎在他身下,碎片割伤他的手掌,鲜血淋漓。
可沈元聿顾不得身上的伤痛,在前方传来的惊魂未定的怜弱哭声中,他一边捂住刺痛的后颈,一边晕乎狼狈地抬头——
却见正前方的模糊昏暗视野中,身形高大伟岸的天乾如山般伫立,不可动摇,而在他怀中,穿着松垮素色里衣的陷入中庸,已将整张脸与上半身尽数埋入男人怀中。
男人一边握住怀中削瘦止不住瑟瑟发抖的削瘦单薄肩头,深深揉进怀中,一边低声安抚着:“别怕,皇兄在……”
这一幕的氛围太过暧昧,实在有些超过兄弟的范围。
一个奇怪的念头刹地蹿上心头——
青令在宫外受挫要躲回他皇兄的东宫他能理解,可为什么对方躲在哪里不行,偏偏躲在他皇兄的寝殿,还堂而皇之地睡在他皇兄的床榻上!
沈元聿眼皮猛地一跳,强撑问:“皇、皇兄,青令怎么会在你床……”
“滚出去。”
沈元聿的脸霎时白了个彻底。
第44章 舔.脚
李沐风一直守在东宫大门不远处的角落里, 一看到沈元聿出现,就立马盯紧眼睛,却发现对方身后除却噤若寒蝉的几个太监,并不见分毫那纤弱的身影, 他的眉头立马皱起。
但马上, 李沐风就拎着药箱转身快步拐到另外一条巷口,心里默念着时间, 随后跨出巷口, 一边对身后的人交代什么, 一边迎面朝来人走去,直至撞上来人,瞬间露出意外且惊喜的神色,扬手打招呼:“十四殿下,好巧, 微臣刚刚刚探得的青令出宫后的一些线索, 据说与东宫有关, 正打算让人转达给殿——”
“咚——!”
“啊!”
在一众惊惧异常的惊呼中, 沈元聿收回满是血痕红痂的拳头,眼神前所未有的凶狠暴戾,语气高高在上, 对痛得蜷缩一团跪在地上的人道:“李沐风,这次不杀你, 是我给沐瑶姐姐面子,但本殿下警告你,倘若日后再有第二次, 本殿下不介意亲手杀了你,即便你是沐瑶姐姐的兄长!”
说完, 便毫不留情地大步离开。
“大人,你没事吧!”
待沈元聿离开,李沐风的侍从方才手足无措地跪在地上,想要将蜷缩成一团的人扶起。
可靠近了,他才惊觉对方竟一声不发,侍从吓得不轻,还以为李沐风被那一拳给伤到要害昏死过去,可靠近了一看,他就马上惊恐呼道:“大人,你嘴上好多血!要、要不要奴才去喊人——”
“滚开!”
地上的李沐风却用力推开侍从,旋即自己一个人扶着墙,跌跌撞撞站起来,也不顾被自己咬得血流如注的嘴,眼神如毒蛇一般盯紧着沈元聿离去的方向,吐出阴毒怨恨至极的三个字:
“沈、元、聿!”-
“殿下,您千万别怪奴才多嘴,方才您实在不该对小李御医那般,恐怕明日宫中就都——”
“李沐风他敢算计我,我没杀了他已经是给沐瑶姐姐面子了!”
沈元聿怒吼道,吓得原本打算开口的大小何公公兄弟俩立马噤声不敢说了。
只剩小成子,接过快被吓哭的小太监的活,默默而小心又小心地为沈元聿挑出掌心的碎瓷片,“殿下,刚刚派到宫外的回禀消息,说是北都外的几个小镇子都找了,还是没有九殿下的消息,要不要再多拨一些人手……”
“让他们都回来吧。”
小成子一愣,“可九殿下还……”
“他这几日都在皇兄宫中。”
此言一出,小成子和大小何公公都俱是一惊,但见沈元聿闭上眼,没有再开口解释的意思,他们就低下头。
“奴才知道了。”
一想想自己浑浑噩噩走出那间昏暗的寝宫,惜月在他耳边低语解释这一切的来龙去脉的话,一股有些不真实的复杂情绪,如海浪一般拍上沈元聿的心头。
对方告诉他,青令之所以表现惧畏异常,是因为他出宫后遭受地痞流氓的抢劫,受了惊吓。
至于之所以没有将此事宣扬开来,是为了防止外人打扰青令静心养病,东宫才隐瞒了下来。
并且,刚刚青令会如此依赖他皇兄,也是因为这几天,他都是由他皇兄一个人亲自照顾,方才稳定了情况,但也因此,现在除了他皇兄,青令还不能接受其他人的接触,所以这才住在他皇兄寝殿中。
关于青令的“失踪”,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至于他在东宫外给李沐风那一拳,沈元聿不爽地拧了拧眉。
“十四殿下这次好像冲动过头了呢。”轻柔的女声好似无意地一句在耳畔响起。
他不是蠢货。
而且,对方同样也是。
故而那一拳,对方也只能打碎了牙齿与血吞地受着。
“以及……”
他又想起侍女最后的一句别有深意的话。
“如若有人问起此事,还请十四殿下也对外如此解释。”
脑中浮现那先前躲在天乾宽大怀中,如只有一具只装满恐惧情绪的剧烈发颤的纤弱躯壳。
他没想到,青令的反应似乎大得超出了他的预期。
但。
总归这只小鸟终于认清了现实,舍弃了那无所谓的自由,飞了回来。
虽说受了点惊吓,但也没关系,日后他与皇兄待他好些便是了。
至于当时他捕捉到的那若有若无萦绕在对方与他皇兄之间,隐隐超出兄弟亲情的亲密诡暧氛围……
沈元聿甩了甩头,呼了一口浊气。
自己最近果真的太累了。
–
“十四殿下离开东宫后,与路过的李御医之子有了拳脚之斗,之后便回了自己寝宫,而李御医则回了李府,且并未声张此事。”
惜月低着头回禀,结束后,前方是长久的一片寂静。
许久,前方才落下不敢感情的三个字。
“鞭三十。”
“谢殿下。”
待脚步声彻底听不见,惜月这才颤颤巍巍地起身,背上则已一片汗湿。
没拦住沈元聿,害得青令所在东宫的消息泄露,险些以为自己要赴那些出纰漏同僚的旧路的惜月颤抖地呼出口气。
殿下竟难得如此慈悲……
她脑中才冒出这个念头,却又马上惊悚刹住。
不,这次放了她,并非对方念及她于东宫多年苦劳。
而是恰好那个时候到了。
更别说,已经被送进寝殿中的那件东西。
–
“这就是那个惑使帝王宰相君臣不合,血溅金銮殿的妖妃生下的孽种?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子啊,活该被……”
“就是,你看他那……的样子,就该教人……”
“不…不是的——”
耳边无处可逃的窃窃私语,更是让青令几欲崩溃,他想要辩解,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更可怕的是,在那一声声宛如毒蛇汁液淬入的言语中,他的头被覆上一块布,仿佛预警着有更恐怖的事情出现。
紧接着,耳边布满布料被无情撕碎的声音,身上则滚烫到恐怕的热度,落下的要撕咬他每一块肉的咬弄,都让青令呼吸不过来,手脚似都被捆缚,尤其是他的一只脚被死死攥住,随之而来的,是滚烫的、湿漉的、黏腻的、以及充满极致占有欲的舔.弄,像是要用沾染自己气味的东西覆盖掉上面沾有的别的什么东西,好最后永远把他在这无尽噩梦之中吞入腹中,彻底占为己有。
他不得不拼尽全力向他唯一能带他逃离的人呼救:“皇兄…!呜呜…皇、皇兄救我!皇兄……”
猝然梦醒。
青令惊恐万分地睁开眼,浑身湿透的他才以为自己脱离噩梦,一声黏腻水声却异样从脚边传来。
心有所感的他撑起身体,睁眼朝下看。
而在昏暗模糊的视野中,他率先看到的,是自己似被什么舔.弄吮玩的湿漉糜红脚趾,紧接着,才是更深的黑暗里,一掌攥住他细瘦脚踝,光.裸着健硕上半身的男人那,充满黑怖爱欲的眼。
是沈长冀。
第45章 意满痴狂
看到这样的沈长冀, 青令第一反应是自己没睡醒,出现幻觉了。
可从对方掌心透过他足心传来的阵阵热意却又是做不得假的。
“他之前是摸了你这里吗?”
“…谁?”青令不明白对方指的是谁,后知后觉想到白天的事:“…十、十四殿下吗?”
沈长冀没有回答,然而, 对方冷怖下去的眼神却告诉青令自己说对了。
青令莫名心慌起来, 声音带着无助无辜的哭腔哭诉道:“是他突然抓住我的……”
可还不等他说完,他整个人被一双有力坚实臂膀抱起来, 双腿分开, 径直跨坐到对方怀中, 两只纤细的手自然地撑抵在对方胸膛上。
寝殿昏暗,他的指尖触到了对方坚硬硕大的深色胸肌上一道狰狞疤痕,随着男人的呼吸起伏,好似有着生命,毫不遮掩地释放出一股疯狂野性, 像头饥饿的野兽。
青令烫得赶忙把手收回, “皇……呜!”
话音被后脑勺猛地一股力强行中断, 并将他压向他, 紧接着男人滚热的吻瞬间袭了上来。
中庸嘴唇尚且来不及闭合,便让天乾径直如盗匪般闯了进来,并搅动他口中的舌与口津, 逼他迎合自己,掠夺攫取他的呼吸, 剥夺他思考的最后一丝余力。
“呜——!”
纤细的腰身瞬间绷紧,来不及做出回应,中庸眼眶的泪就与之一同坠入无尽的颠簸之中, 二人紧扣的十指,似中庸在这无边无际的海浪里唯一的锚索。
眼前白光褪去, 中庸发现对方仍旧满足,他被抱下了床,走到桌边,还是以一种极其岌岌可危的姿势,环缠着的双腿不得不夹紧,向捧着他臀腰的人无助哭求道:“皇、皇兄,别、别这样……”
可求饶的话尚且没说完,对方突然示意他看向桌上一个黑色木盒,并说:“那天的那个人,现在就在里面,阿泠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子吗?”
望着桌上大得足以容纳一颗头颅大小的漆黑木盒,青令后知后觉意识到对方口中的“他”是指的是谁。
几乎是瞬间,凄惧的尖叫从天乾怀中响传了出来:“不…不要看…皇兄…求你…求你不要看……!”
中庸纤细的十指用力掐进男人手臂肩膀里,甚至掐出血痕来,但天乾却好似丝毫痛觉都察觉不到,反倒眼中愈发兴奋,粗喘着步步紧逼问:
“里面可是阿泠除却皇兄外的第一个夫君,阿泠难道这般狠心?竟是一眼都不看?”
“除非,阿泠只认皇兄一个夫君?”
“我……”中庸一愣,一时竟不知如何这个回答,而他这一幕的迟疑则一瞬不差落到天乾的眼中。
不再给中庸思考的时间,天乾竟自顾自伸出手推开了那木盒,青令已经被吓疯了,扭过头,不顾一切哭喊道:“只有皇兄是…皇兄才是阿泠唯一的夫君…阿泠只要皇兄一个夫君——”
声音戛然而止。
寝殿内的一切仿佛被凝固,唯余那缠在男人精悍腰腹的细瘦小腿如弦一般绷紧,小巧的脚趾极难耐地蜷缩轻颤,足足过了半盏茶,才随着天乾一声畅快粗喘,精疲力尽地垂下,却又被一双健硕有力手臂攥住脚踝。
男人低下头,眼里写满餍足地看向怀中满脸泪痕,在惊恐与欢潮的双重夹击中脱力昏厥过去的可怜中庸,天乾吻去细密眼睫上面缀着晶莹泪珠,低声夸道:“孤的阿泠,真乖。”
而桌上木盒不知何时被打开,内里只摆着一面圆镜,格外清晰的镜面映出中庸松下了力,料峭如雪枝的清瘦背脊,以及,男人俯首不住来回反复啄吻怀中人泪湿唇鼻,意满痴狂的侧脸。
第46章 南国花籽
“不…不要…不要看…我不要看!”
直到一双臂膀从身后黑暗中伸了过来, 像是把他带离噩梦般将他抱起,可紧接着,中庸却又被搂入一个永远不能逃离的怀抱。
而中庸敞开的领口露出斑驳的吻痕,无论谁见了, 都会忍不住心惊, 这到底何等宠爱,才能新痕覆旧痕, 层层叠叠。
看着全身心都依赖着自己的小鸟, 沈长冀忍不住眼底泛起满足的波澜, 低头嗅闻小鸟结痂的后颈萦绕的属于自己的浓郁信香,他的心中更是前所未有的充实,就这么未经允许地捧着中庸的脸,吻了上去。
尚在睡梦里的青令被这个窒息的吻逼醒,意识告诉他该躲避, 可多日的欢爱已经让他的身体熟悉了与天乾这有些粗暴的亲吻, 未经允许, 便已经张开嘴, 放对方进入,纵容对方在自己口中肆虐掠夺。
一吻毕。
青令晕乎乎的,伏在男人胸膛缓着气, 耳边响起沈长冀的声音:“阿泠想不想见个熟人?”
前一夜“熟人”的恐惧经历涌上心头,青令登时这两个字吓成了惊弓之鸟, 抓着天乾的衣襟,哀求道:“不要…皇兄,我不要别人…我只要皇兄…我不要出去…!”
“莫怕。”
望着这样全身心依赖自己的中庸, 沈长冀心里滋生出一股阴暗的满足,并彻底放下心来, 但面上却依旧是太阳下端严若神的模样,一边抱紧他,一边轻拍他肩膀,给与他安全感,解释道:“是元聿想见你。”
沈元聿想见他……
沈长冀:“元聿那日虽未见到你的真实容貌,可你身在东宫的消息却也已走漏,倘若你日日不露面,恐外人起疑。”
“与他见一面就回来。”
青令声音发起颤:“可我怕他会发现……”
发现这东宫里藏着的肮脏秘密。
沈长冀握住他发颤的手:“有我在。”
这三个字一出,青令的心便安定下来。
可马上,惜月带人进来的动静瞬间吓得他心一颤。
现在突然“闯”进来这么一大伙人,青令吓得脸白了个彻底,紧紧抓住沈长冀的衣袖的手在发颤,“皇兄……”
而他的这个小动作落入天乾眼中,回握中庸的手,似循循善诱:“别怕。”
遮挡外面阳光的帘子才被拉开一线,青令几乎被外面的阳光灼伤眼,还是沈长冀抱着他,让人慢一点拉,给他适应的时间。
青令才最终一点点缓了过来,可双脚踩在地上时,仍旧有不真实感。
沈长冀才把他抱下床,便有人拥上来,想要为他更衣,青令吓得立马拽紧沈长冀的衣袖,哀求道:“皇兄别走……”
望着仍旧依赖着自己的中庸,沈长冀吻了吻他额头,“皇兄就在外面等你。”
有了这句保证,青令才缓缓松开了手。
身上衣衫褪去,青令看到了自己身上斑驳的吻痕,身体颤抖起来。
等更完衣衫,惜月还给他后颈重新换了药,并小心用绷带绑好。
为了防止让沈元聿发现异样,青令的脖子特意用高耸的雪白毛领裹住,愈发衬得他的脸小得可怜。
可当惜月给他脸上抹上了遮掩容貌的膏药,镜子里的太子独宠的美人,便成了过去那个冷宫里不受欢迎的木讷皇子。
待身上收拾好,踏出殿门,一见到立于日暖冰雪中的男人,中庸便扑了过去。
沈长冀摸了摸他的头,握住他的手:“走吧。”
–
“你们说,我带来的东西,青令他会不会喜欢。”
沈元聿满脸纠结地看着桌上的东西,他身边的小成子刚要开口,大何公公就立马谄媚道:“这是肯定的,毕竟九殿下精心准备的礼物,九殿下肯定会喜欢得不得了。”
沈元聿眼睛一亮,还想再说什么,却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太子殿下!”
“皇兄——”
沈元聿刚喊出两个字,目光就不自觉被当属沈长冀身边那道纤瘦的身影吸引了过去。
缩在沈长冀身后,只露出半边怯怯的脸,沈元聿一走近,青令就像受了惊的雀鸟往沈长冀背后躲。
不知道是不是受惊生病的缘故,沈元聿觉得青令好像比他上次一见还要瘦,披着的白绒斗篷衬得他的脸恍若一盛易碎的琉璃盏,让人想要捧在掌心呵护。
之前沈长冀告诉他,青令受惊过度时,沈元聿还不信,哪知这次见到,青令心神受刺激的程度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心里不知怎么竟隐隐泛起针刺的痛感。
为了不吓着青令,沈元聿也没有贸然进来,轻声细语地道:“青令,我听说你出宫时受了惊,生了病,之前我不知道,不小心吓到了你,你现在好些了吗?我今天给你带了礼物,是南国特有的花的花籽,你不是一直想去南方看花,看看喜不喜欢……”
说着,便接过小成子递来的木盒,期期艾艾地捧到中庸面前。
一听到南国,之前仍旧心怕的青令像是受到了某种触动,犹豫地想要从沈长冀背后走出来,细瘦瓷白的手从斗篷里一点点伸出来。
沈元聿眼中浮出无边欣喜。
果然,这只小鸟,还是没有真的生自己的气。
没人注意到沈长冀眼底掠过的暗色。
就在青令马上就要走出来,想要摸一摸木盒里的花籽时,沈元聿背后的小何公公突然开口,像是要给沈元聿邀功般道:“九殿下,您可要好好感谢十四殿下,十四殿下可不仅给你特意搜寻了这些花籽,您在宫外失踪的那天,十四殿下不仅派了许多人去寻您,自己还冒雨去寻,那天雨多大啊,结果您倒好,自己躲在太子殿下这里。”
宫外的那天。
好不容易被埋起来的记忆瞬间被这几个字刺破了虚伪的遗忘假象,如厉鬼般尖啸着把青令拖进恐怖的记忆漩涡,手臂躲似地慌乱一挥。
“不…不要…!”
木盒掉落,里面的花籽撒了一地。
而沈元聿则被青令突然的激烈反应彻底钉死在原地。
他张嘴想要解释什么,却又能眼睁睁看着沈长冀将精神惶恐的中庸爱怜地护入怀中。
天乾不仅对怀中人这般反应不吃惊忧虑,反倒极度平和,温柔抱着浑身剧烈颤抖的中庸,轻声哄道:
“青令别怕,皇兄在,皇兄带青令回去。”
第47章 付出代价
“听说了吗?关于九皇子的事情!”
“九皇子…你说的是自幼关在冷宫, 生母是南月苑里那位的九皇子?”
“正是,你可知这位九皇子近日被太子殿下带入了东宫之中!”
“啊?这…害,这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吧,咱们太子殿下从来仁爱宽恕, 连只路上的野猫都舍不得伤害, 想来是咱们太子殿下看这九皇子无依无靠,在冷宫过得太苦, 看不下去了, 这才带回东宫, 毕竟,我们都知道,这宫中,当属冷宫里那些奴才最是欺软怕硬,我之前可是听说过冷宫有对兄弟……”
“这次和之前可都不一样!你可知那九皇子可是与太子殿下同吃同住, 其怜爱程度, 连与太子殿下一母同胞的十四殿下都比不得!”
“我天!”
“你说, 冷宫那小子真是走了大运, 竟能入咱们仁爱温润太子殿下的青眼,被带入东宫,荣华富贵是这辈子都享不尽了, 偏偏我们怎么没有这等好命,算了算了, 不说了…咦!”
正在角落里讲闲话的两个奴才一转背猛地看到一道挺拔少年身影,定睛一看,登时吓白了脸, 竟是十四皇子沈元聿,一脸阴沉, 也不知对方已在他们背后站了多久,又把他们的话听了多少。
腿一抖,二人便扑通跪下,磕头道:“十四殿下,那些话也奴才刚刚从别人口中听说的,不是……”
“狗奴才!谁允许你们嚼天家的舌根!”
从东宫离开后,沈元聿便突然把他们给甩下,大小何公公兄弟俩以及小成子他们好不容易找到,就看到沈元聿面前地上两个瑟瑟发抖的奴才,当即趾高气扬地大骂一声,可一转背,脸上就又换上一副奴颜婢膝的嘴脸,并提起脚:“殿下,您切莫动气,小的替您收拾了这群口无遮拦的狗奴才,竟敢拿那个杂种和殿下您比——啊!”
大何公公被踢中腹部,旋即尖叫地如破烂的风筝飞了出去,直到砸在墙上,才停下,蜷缩在地上,捂着腹部,咳出血来。
在场所有人都给吓得魂飞魄散,尤其是小何公公,扑通一声跪倒,哀求道:“殿下,我家哥哥刚刚擅作主张,罪该万死,但还请殿下看在我们兄弟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请殿下网开一面啊!”
然而,沈元聿却看都不看他一眼,毫不留情一脚把人踢翻,然后径直走到地上那两个同样吓得瑟瑟发抖的太监面前,道:“把你们知道的所有有关九皇子在冷宫受欺负的事说出来。”
大小何公公登时吓得脸白了个彻底。
–
“……还、还有,除了这些,那兄弟俩不仅让九皇子在数九寒冬给他们洗衣裳,还只准给他吃馊了的饭菜,甚至,我还听说他们曾经因为九皇子忘了给他们洗鞋,让九皇子钻他们的裤.裆……”
“好了!别说了……”
手无力垂下,指尖却在发颤,旋即又死死攥紧。
沈元聿的脸上一片没人能看清表情的阴影,而角落里磕头血糊了一地的大小何公公兄弟俩。
“我不会杀你们,但你们必须付出伤害他的代价。”
第48章 泪坠花夜
自那日见过沈元聿, 青令的精神状态再度变得糟糕起来。
直到某一日,沈长冀突然带来了两个人。
青令呆呆顺着沈长冀示意的方向看去,见到其中一人,坐直些身体, 原本惧滞的眼底泛起些许波澜, 喃喃道:“小、小齐子……”
见到青令喊出自己的名字,小齐子露出发自真心的欢喜, 道:“九殿下还记得奴才, 实乃奴才三生有幸。”
当初在去暮云山的路上, 小齐子并未嫌弃自己这一冷宫皇子的身份,一路上尽职尽责地照料他,青令怎么会不记得他。
“贵人!”
一声充满欢喜无邪的呼声又将青令的注意力拉到一旁的人身上,见到那有些脸熟的可爱小脸,青令有些迷茫:“你是……”
小姑娘立马乖巧道:“贵人, 你忘了小年了吗?之前在暮云山, 是小年服侍您的呀!之前小年不知您是九殿下, 误当做了太子殿下的美人, 差点犯了个天大的错。”
对方这么一提,青令立马想起来,当初他阴差阳错成了元后送给沈长冀的美人时, 正是这个乖巧可爱的小姑娘为他着装打扮。
青令不知道沈长冀怎么会把小齐子与小年找来,一连见到两个对自己好的熟人, 让先前极度恐惧见到外人的他,心稍稍有了些踏实之感。
“以后在外面,便由他们二人来照顾你。”
沈长冀轻声问:“高兴吗?”
青令嘴角终于露出来东宫后第一抹发自内心的欢欣笑意, 怯怯点着头:“谢谢皇兄……”
天乾的眸色突然变得幽深,盯着中庸那一抹笑, 盯好一会儿,才道:“那便用午膳吧。”
接下来的几天,有了小齐子和小年的陪伴,青令的精神状态好了许多。
尤其是小年,像青令曾经在冷宫废林里的见到过的小松鼠,一边手里干着活,一边嘴里还能细细碎碎地念叨个不停。
小齐子曾经尝试过止住小年,怕影响青令的修养,却被青令阻止。
他之前在漆黑的寝殿里只能听到无边死寂,现在有小年在他耳边絮絮叨叨,说着她入宫前在老家山沟里的悠闲自在的生活,反倒能驱散他心头的恐惧与不安。
除此之外,沈元聿可能是羞恼于青令不识好歹,以及记恨于他抢走了他的皇兄这两个原因,自那日之后,也再也没有出现在东宫面前。
青令也松了口气。
一日,用完午膳后,青令在小齐子和小年的陪伴下在寝殿外的院子里晒太阳。
“一到大雪封山的时候,我爹会带我和我弟弟去山里抓兔子和野狍子,那野狍子长得好大一只,抓一只,我们家就能过一个好年,我生辰的时候,我娘就会去拿地窖里腌制的酸菜,给我做我最喜欢的酸菜包子吃,我娘做的包子可好吃了,皮软软薄薄的,里面的酸菜酸酸脆脆的,烫呼呼,可好吃了,我一口气能吃好几个!”
小年绘声绘色地给他们描述自己在家的时候,尤其是说到那酸菜包子时,小齐子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而对于青令来说,小年描述的家庭生活对于他而言,像是一个他永远触不到的虚无缥缈的梦。
说到这里,小年突然哼哼道:“每次我才吃了两个包子,我爹就会说我,小姑娘不能吃那么多,那些包子要留给我弟弟长身体,我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我弟弟把那些包子全给吃完,但是我爹不知道,每次他一走,我娘就会偷偷从厨房蒸笼里拿出一个她藏起来的包子,让我赶紧吃掉。”
“这世上,再没有人,比我娘还要对我更好了!”
听到这句话的青令则蓦地一愣。
小齐子没有注意到青令的反应,刚开口说:“小年,那你娘除了酸菜包子,还会做什……太子殿下!”
青令闻言回过神来,还没转头,整个人便被一双臂膀从身后抱住了,充满了占有欲。
小齐子和小年并不知道二人的真实关系,还只当他们俩是单纯的兄弟关系,不过比寻常兄弟要更加亲密一些罢了。
二人行礼后,给他们露出了独处的空间。
而小齐子他们的身影还没完全消失,对方的吻便落了下来下来,青令吓一跳,下意识推了下,哪知双手便被对方一掌扣押,青令含糊呜呜了两声,最后还是没有丝毫招架地被撬开了嘴,任由对方在吃什么极好吃珍贵的东西般来回吸吮自己的唇舌,劫掠自己的呼吸。
被松开时,青令便马上大口呼吸,可还不等他喘两口,嘴间泄出一声:“呜!”
纤细的手指用力陷进深色的皮肤下,好似不堪承受般发着颤。
许久之后,又如释重负般松开,却也留下好几枚泛着紫的掐痕。
确认在中庸纤弱后颈嗅闻到属于自己的浓郁至极的琥珀信香,沈长冀这才心满意足地从移开,可一抬头,却猛地蹙起眉,“我咬疼你了?”
眼眶通红的青令边擦眼睛,边摇头否认,“不、不是,只是刚刚眼睛进沙子了……”
这种疼痛他早已习惯,就和他曾经在冷宫受的那些苦,都算不得什么,毕竟,吃苦的人必须学会把苦当做饭吃,才不会觉得苦。
更何况,现在的日子是他以想都不敢想的,他还有什么不知足。
最关键的,他还能在他皇兄身边。
但青令并没有注意到另一人的眉头却始终不曾松下。
直到还在擦眼睛的他听到沈长冀说了一句话,一下子呆住。
–
“我皇兄又出去了?可他不是刚刚才回东宫吗?更何况,都这么晚了!”
沈元聿不可置信地愕然问。
然而他面前面色略白的惜月则躬身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说辞:“殿下的确刚离宫,”
沈元聿不由咬紧牙。
自那天见过青令后,他自知青令变成这样,自己也有责任,虽然不能把一切说明,但他还是想暗中弥补,哪知后面一连数日,他却被拿着沈长冀口谕的惜月挡在东宫的大门,一步都未踏进过!
拿着鸡毛当令箭的狗东西!
沈元聿暗中骂了句,嘴上却还是先礼后兵道:“反正本殿下今天一定要进东宫见青令一面的!你也是为我皇兄效忠,我也不让你为难,你放我进去,待会儿皇兄问责,我便说是我一人所为,与你无关,可你若不走,本殿下待会儿可就真的不客气了!小成子,拿我鞭子——”
然而,伸手接时小成子递来的鞭子的手僵在空中,惜月的一句话把沈元聿劈在原地:“你、你说什么?”
惜月语气恭敬又重复了一遍:
“九殿下随太子殿下一同出去了。”
–
“皇、皇兄,我们到了吗……”
视线被蒙住,青令唯一能依靠的,便是他贴在耳畔的,属于男人的强劲沉闷的阵阵心跳声。
“快了。”
简单的两个字瞬间让青令的心安定下来。
有皇兄在,没人能再伤害他。
突然,他被沈长冀从怀中小心放下并站稳,“我们这是到了吗?”
没有得到沈长冀的指示,他不敢摘掉眼前白绸。
“嗯。”
一声嗯,他的手被牵起,又往前站了几步,紧接着,蒙眼的白绸被解下。
青令瞬间呆住。
——明明是数九寒天,可入目所及的,尽是数不尽的灯火下铺天盖地的绚烂嫣红,以不可阻挡的冲击之势刷地挤占中庸的所有视线,一阵风吹过,飘下片片朵朵的花瓣,如仙女的彩袖飞舞,落在皑皑白雪上。
可以说,青令前半生在冷宫见过的所有颜色加起来,都没有此刻出现他眼前的多。
以至于他以为自己在做梦,而且还是一个他想都不敢想的超级美梦。
手被人牵起。
“听说你一直想看南国的花,寻常南国之花在北方极难生存,这是南北交际特有的一种花树,移植北方后,若人为提供热炭催之,便可一夜花开。”
沈长冀似有些遗憾,道:“但可惜,这花只存一夜绚烂,待明日天一亮,便会尽数凋谢…嗯?”
望着突然扑进他怀里的人,沈长冀刚想细问,却听到一声发着颤的细弱询问:“为什么…”
耳畔却响起轻轻一句:“阿泠,生辰喜乐。”
青令身体一震,而后,像是终于可以不再披着最后一层伪装,发泄地哭了出来。
而沈长冀则只默默抱紧他。
哭够了,青令抬起头,满心欢喜地说:“皇兄,我今天真的很高兴……”
沈长冀给他擦去脸上的泪:“既然是生辰,那许个愿吧。”
青令点点头,双手合十,闭上眼默念了会儿,睁开眼:“许好了。”
沈长冀问:“许了什么?”
青令下意识想说,可马上就又闭紧了嘴,“说出来就不灵了。”
沈长冀到没有强求,抬手将他额间有些凌乱的碎发撩到耳后,在额头上落下一吻,微笑道:“夜越来越深了,我们回去吧。”
青令却拉住他,希冀求:“皇兄,能不能再久一会儿吧,我还想再看一会儿花……”
“再多看一会儿……”
青令转头看向身后的花,喃喃道:
“就多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中庸的语气有些悲伤,好似在这满园只有短短一夜花期的花树告别。
沈长冀望着这样的中庸望了好一会儿,心里掠过一丝异样,招手让人弄来火盆绒毯手炉,还有些糕点,就在这浸着凄寒的夜色中从身后抱着他,陪他一起看赏夜花。
许是以前从未见过这么多花,青令好像在珍惜一样,难得格外精神,心情也欢畅了很多,竟主动说起自己在冷宫的生活,说到冷宫里的野花只有很短的花期,他突然有些兴奋,问沈长冀,知不知南方有种一年四季都不败的花。
沈长冀却反问:“你怎么知道南方有种花四季不败,”
青令想也没想:“我听人说的……”
沈长冀皱了下眉,但极短的时间便恢复如常,再加上夜色深沉,以及青令并没有看见。
花香催困意。
几乎不多时,察觉到怀中人睡意爬上沈长冀便听不见怀中人的说话声了,低头,睡着的小雀鸟呼吸浅浅,半张脸露在静谧的月色下,另外半张脸则极信赖地依靠在他怀中。
将人一把打横抱起,走到花林尽头,侍卫已打开房门,沈长冀抱着人跨了进去。
才把人放在床上,中庸就蜷缩成一团,好像这样就能保护自己不受伤害一样。
盖好被褥,沈长冀望着床上人的小巧柔净的侧脸,眸色不复先前脉脉含情,而是一片冰冷的深渊。
先前看到元聿为青令送上南国花籽,知晓连自己都不曾了解的,关于青令想要去南国看花的愿望,沈长冀长久不泛起一丝波澜的内心,有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他不知道那种情绪是什么,也对此不感兴趣,但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要为此而恼怒的。
毕竟世间所有天乾,发现已经被自己标记的坤泽被旁人觊觎,都会感到愤怒,虽然眼前人并非坤泽,只是个根本无法标记的中庸,可毕竟是让他咬过无数次后颈的人,他理应感到愤怒,并且宣誓自己的主权。
这只小鸟是他的所属物,他不允许有除他之外的人,比他还要多了解一丝有关这只小鸟的事情。
把这只小鸟留在身边,他就能长久地压制自身沸乱狂暴的信香。
这也是他为何会准备这场花夜的原因。
把人留住,最好是对方心甘情愿地留下,他最鄙夷那些明明已经求不得,甚至不惜失去体面也要挽留的人。
若非之前那个老妪乱了他的计划,他原本是不打算让这只小鸟经受那些。
但木已成舟,他亦不会后悔。
反正,这只小鸟已经再不会想要离开了。
本要起身,耳边却似幻听般传来蚊蝇般低弱的声音,天乾认真一看,发现已经睡熟的中庸不知怎么竟哭了,嘴里还念叨着什么。
那一夜之后,青令夜里不做噩梦极少数,是沈长冀正欲俯身去抱去哄,却在听到青令哭啜的呢喃时,身体僵在半空。
“一定要…一定要实现……”
中庸啜泣地抽噎着喃喃道:
“皇兄,一定要长命百岁,一定,一定……”
一滴泪从中庸眼角滑落,落在天乾的指尖。
像被击中了般,天乾胸腔内再度泛起那难以言说异样压闷之感,天乾捂住自己的胸口,皱起眉,眸中不自觉露出些许困惑的神色。
而不等他思索这方才那奇异之感出现的原因,房间外响起侍卫贺宵压低声音的一声。
沈长冀走出房间,贺宵抱拳道:“殿下,南业国说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问完,贺宵保持着这个姿势,但奇怪的是,许久得不到回应。
贺宵想到另外一事,咬了咬牙,道:“另外,我们本要处理的那对兄弟,但出了些意外。”
–
一身血腥味的男人刚要敲门,戴着半边面具的开口,声音极度枯哑刺耳。
“公子——”
“滚!”
门内猛地传来一声。
门从里面被拉开,一个披头散发的纤瘦少年光着脚地跑了出来,好像要逃命一样的,身上挂着的被撕得条状的衣衫遮不住身体,半片白皙薄瘦的胸膛露出来,上面几条交叠长长血痕格外惹眼。
面具男立马压下眼,退到一边,直到房间内传来怒气未泄的一声:“进来。”
面具男大步走了进去。
房间内,赤裸着精壮上半身的李沐风靠在床头,地上丢着一根沾着血的鞭子,神色极度不耐,问:“结果如何?”
面具男跪地,从腰间取出一物,双手呈上。
李沐风接过,展开一看,瞬间坐起身,身体兴奋得颤抖,眼里闪出阴邪的光,“果真让我猜对了。”
地上的面具男又道:“属下还另外打听到了一件关于东宫的事。”
李沐风:“哦?何事?说来听听。”
而一听完,李沐风琢磨了下,露出一脸势在必得的表情道:“老天助我!”
他转头又对面具男道:“好了,没你的事了,你先走吧。”
面具男起身要离开。
“对了。”
而就在他即将跨出门时,李沐风注意到对方手臂上的伤,叫住对方,道:“你身上的伤自己处理好,别让沐瑶发现,否则她定又要烦我了。”
面具男低下头,声音枯哑刺耳地回:
“是。”
第49章 南国公主
自那一夜踏雪赏花, 青令明显变得开朗了些了,过去小年和小齐子二人陪他的时候,只有小年一个人自说自话,小嘴叽叽喳喳, 说到兴奋的时候, 还会手舞足蹈起来。
小齐子倒也偶尔会好奇,搭一句嘴, 但青令是从不插话, 更别说主动说起自己的事。
而现在, 说到有些事时,青令也会提起些关于自己的类似经历。
一个不留神,日子就这么过去了。
“惜月女司,请留步。”
惜月闻言转身,微微躬身:“九殿下, 请问有什么需要奴婢做的吗?”
青令至今还是有些适应不了别人喊自己“殿下”, 袖子下面的手指有些紧张地蜷了蜷, 轻轻摇了摇头, 问:“不,没有别的事,我只是想问, 太子殿下他今天用晚膳时会回来吗?”
惜月恭敬答:“太子殿下今夜有一晚宴要参加,晚膳不会回来。”
一丝失望掠过心头, 青令嘴角勉强勾起来,“我知道了,谢谢惜月女司。”
惜月:“九殿下客气了。”
惜月离开后, 小年忍不住“啊”了一声,嘀咕道:“太子殿下这几天怎么都不来陪我们殿下啊!”
“别乱说!”小齐子捂住她的嘴, “太子殿下的事情岂是你我能议论的!”
小年掰开小齐子的手,躲到青令身后,“我有没有乱说,对吧,殿下!”
小齐子有点被气到,却又无可奈何,青令则轻轻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太子殿下他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忙,其实,他不来陪我也好的,我也就不用……”
后面的话说得越聊越轻,小年听不清,但还是点头:“嗯,殿下,小年知道了……”
一阵喧闹声从院外传来。
青令循声看去,却见一群人不顾阻拦,硬闯了进来,为首者是一位面相温婉而不失威仪的女官,约摸四十多岁,一看到青令,就带着人走了过来。
惜月急匆匆赶来,想要拦住:“朱兰姑姑,太子殿下有令,没有他的允许,谁也……”
那女官冷冷一瞥:“皇后娘娘的口谕,你个奴婢,也敢拦?”
说完,越过惜月,来到青令面前,换上一副温和笑意,道:“九殿下,皇后娘娘听闻你近日感染了风寒,颇有担心,现在想见一见你。”
朱兰姑姑脸上的笑意温和而慈爱,如果青令没有看见对方方才对惜月的那一眼的话。
青令则一下子呆了。
他不知道皇后为什么想突然见自己,虽说上次在暮云山,对方也传召自己过去,说是想见自己,可最后他却在风雪里孤颤颤地站了好久,而现在,对方竟又说想见自己,他实在搞不清这是什么情况。
惜月则定了定心神,又道:“九殿下他身体还未康复,朱兰姑姑,若不还是改日……”
“可奴婢看九殿下已经身体大好,想来走这么一趟不是什么问题。”
她转头又看向惜月,一字一顿道:“还是说,你们想抗旨不遵?”
对方毕竟是陪太后经历风雨的老人,这口抗旨不遵的大锅扣下来,让惜月也不禁身体一抖,但思及沈长冀的交代,她还是咬牙:“奴婢……”
一道身影挡在她面前。
青令强挺着不让自己的声音露怯:“朱兰姑姑,您莫要动怒,我这就跟您去,能否给我更衣的时间。”
朱兰面上怒色渐收,温和应允道:“当然可以。”
“九殿下,您莫要怕,奴婢会陪您同去,另外,奴婢已经差人去寻太子殿下。”
惜月一边给他围上遮掩后颈咬痕的狐裘毛领,一边告诉他。
青令点点头:“我知道了。”
哪知青令要随朱兰姑姑出门时,惜月却被命令留下。
“皇后娘娘不喜人多,”朱兰随手指了指小齐子:“你一人陪九殿下去便可。”
惜月还想再争一下,却被青令拉了拉袖子,小声说:“别担心。”
惜月也只能让青令带着小齐子同去,但临走前,还是叮嘱小齐子务必好好照料青令。
“九殿下既是从小在冷宫长大的,是怎么认识太子殿下的?”
在前往面见皇后的路上,朱兰像是有些好奇地问青令。
青令自然不会把最开始是沈元聿欺负自己,害得自己掉进冰湖中,沈长冀后面才对他多加照顾的真相如实告知,只简略道:“是我有次掉进冰湖里,太子殿下仁爱,不仅救了我,还对我多加关照的。”
朱兰笑了笑,“原来如此。”
之后朱兰也没有多问,一行人走在宫巷中。
青令途中远远看见很多身着华服的达官贵人,小声问小齐子:“今天宫中发生了什么吗?”
不等小齐子回答,朱兰姑姑便解释道:“今天有南业国的公主的接风宴,朝中诸臣和一众皇子都来为她接风洗尘。”
说到这里,她又对青令温和笑道:“九殿下应该很久没有出东宫了吧,那见完皇后娘娘,九殿下可自己也可以去宴上看看热闹。”
青令日有所思。
这时,对方道:“九殿下,我们到了。”
–
“朱兰姑姑去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回来?”
沈元聿翘首以盼地看着殿门外,忍不住说。
元后瞥了自己小儿子一眼,“这么盼着他来?你难不成还真把这个小孽种当你兄弟了?”
沈元聿心叫不好,赶紧抱了过去,“哪有,我分明记挂着母后,怕这人总不来,害母后苦等罢了。”
元后被小儿子抱了下,忍不住露出笑容,拍着手让放开:“好了,算你这小子还有些良心,快松开手,多快要分化第二性别的人了,还这么没大没小。”
沈元聿还想说什么,听到殿外传来一声:“九殿下,朱兰姑姑。”
沈元聿闻声,飞快转过头,眼睛蹭地亮起来。
一身月白毛裘披风下,中庸的身形如云似枝,白绒毛领衬得轮廓温柔,敛下眉眼上微颤的睫毛显得很惹人心怜。
虽还是过去那张平庸到说不出丝毫长处的脸,可不知为何,沈元聿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青令走近时,心已不知不觉中怦怦跳起来。
中庸一跨入殿门,在场的天乾与坤泽都不约而同皱了下眉。
因为他们闻到了中庸身上属于天乾的信香。
这信香自然不可能是连腺体完全萎缩的中庸自身能有的。
更别说,那信香还是龙鳞琥珀。
毕竟,龙鳞琥珀那是沈氏皇族最高贵的象征,只有被天命选中的人才有资格继承。
而现如今,偌大北朝皇家,也只有一人继承了这信香。
虽说中庸身上的天乾信香过于浓重,可一考虑到对方与东宫之主朝夕相处半个月之久,这倒也不算特别难以解释。
虽说那信香确实有些关于浓重了些。
“你就是青…哦,青令。”
差点忘掉中庸名字,还是被回到身后的朱兰提醒的元后,视线无情扫过着面前五官肖似故人,却奇怪不复记忆深处颜色的脸,兴趣大减,语气冷淡吐出一句:
“你眉眼肖似你母亲。”
“却不如你母亲好看。”
但此言一出,殿内的气压瞬间沉闷了下去。
青令没人想到元后会提到自己的母亲,一时间心乱如麻,缩起头,攥紧抓袖口,声音发颤:“我、我……”
最后还是沈元聿开口解围:“母后,他自小冷宫长大,笨嘴笨舌的,不会说话,算了,既然见过他了,让他走吧。”
朱兰也开口:“娘娘,接风宴也快要开始了。”
“好了。”
一身华服的元后起身,像施舍野狗般丢下一句“把本宫的那件流萤翡翠珰赏给他”,随后当做青令不存在般,带着朱兰与一众仆从从他面前走了。
沈元聿走过青令面前时,本想小声示意对方别急着回东宫,等他来。
可青令僵僵接过那串宝器,低着头,没有注意到沈元聿的动作。
看着那样的中庸,沈元聿心中只想把身形单薄的中庸拥在怀里,但元后又喊了声他,没办法,他最后还是只能跟着一起走了。
宫殿瞬间变得空荡。
小齐子走上前来,小声问只低着头的青令:“殿下,我们也走吧。”
松开抓得酸痛的手,青令勉强挤出一丝笑:“嗯。”
走出宫殿,殿外的寒风吹得青令一个哆嗦,被一双温暖有力臂膀抱住的记忆瞬间涌了上来。
青令突然道:“小齐子,我们可不可以先不回去。”
小齐子一愣,“可是……”
青令鼓起勇气,“我就随便逛逛,我已经好久没出东宫外看看了,不会乱闯的。”
小齐子还迟疑,青令却已转身,径直朝回东宫的反方向的小路走去了。
小齐子也只好跟上。
不多时,他们便碰到了无数身着各式华服的权贵朝臣,隐约还能听见他们兴奋地说些“愿以五城为嫁礼”“俯首为臣”的词。
青令不敢靠近,只能远远带着小齐子,一起混了进去。
青令这辈子还从没见过那么大那么高的宫殿,容下的人让他眼花缭乱,心中生惧。
但青令还是咬牙压下心头惧意,尝试在人群中穿梭寻找。
他看到了坐在主位的元后,和坐在她身侧似有些坐不住,神情不耐的沈元聿,除此之外,青令还注意到了坐在沈元聿对面的一个两鬓斑白的中年男人,紧挨着的,还有一个带着小童的仙风道骨的老道士。
但他并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那道身影。
就在这时,高大的殿门外响起尖细的一声。
“太子殿下与南业国公主驾到——”
此言一出,青令扭头朝殿门处看去,便望见在一众俯身膜拜之上的那道高大挺拔,一身威势尊贵,高不可攀的男人,他霎时间忘了呼吸。
“殿下!”
背后小齐子一声压低的呼喊,紧接着,青令便被拉着跪拜在地,这才避免在一众服拜的朝臣权贵中鹤立鸡群的结果。
青令意识到自己方才差点铸成大错,他低声道歉:“对不起,我不会再这样了。”
小齐子笑着摇摇头:“这是奴才应该做的。”
青令还想再说什么,突然听到前方有人惊呼道:“你看那南国的公主,这莫不是才十一二岁?!”
青令下意识朝殿中央看去,便看到了被沈长冀牵在手中,才及天乾腰际的小姑娘。
因为那小姑娘实在太矮,所以青令之前才没有注意到。
青令还发现,那小姑娘虽一身有别于北朝衣着风格的翠绿艳丽的华服装扮,可实际上,小脸一直压得低低的,还咬住了嘴唇,似乎是极其紧张,稚嫩的脸上却抹着厚重的脂粉,显得格外别扭。
而且因为身上的华服与头饰过于繁重,在上台阶时,抬脚时失去平衡,竟差点摔倒。
就在青令的心为那小姑娘吊起来时,一双大手却扶住了她,下一刻,在无数朝臣权贵眼前,高大的天乾竟动作极度谦润将小姑娘抱上了台阶,锋利的眉眼此刻显得极度温柔温润。
青令一下子呆住,竟忘了遮掩目光。
突然,立于高台之上的沈长冀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竟直直朝台下青令所在方向看了过来。
吓得青令赶紧把头贴到了地上,只用一只眼睛观察沈长冀之后的反应。
而似是没有发现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沈长冀便又将眼神收回。
经此一事,青令再也不敢多留,趁诸臣落座时,带着小齐子从殿内另外一处侧门溜了出去。
而青令没有注意到,就在他离开后,有侍卫来到沈长冀身后,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后,天乾马上将目光再度转向了青令曾经待在的地方,深不见底的眸光扫过那快空了地方,后又淡淡收回,可手却不自觉扯了下领口。
“殿下,我们回去吧。”小齐子也吓得不轻,走在偏僻昏暗的小径上,不断催促青令回东宫。
青令也知道自己这次任性,差点捅了篓子,本也想离开,却突然注意到远处一道有些眼熟的身影。
几乎没有多久时间,青令就想起了那人的身份。
李沐瑶,御医李沐风的妹妹。
此地偏僻无人,再加上现在夜色渐浓,青令刚困惑对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就猛地惊悚地看着李沐瑶被拽进了一处假山之后!
湿冷雨夜惊恐的记忆瞬间冲上心头,青令想也没想,就拼了命地冲了过去。
小齐子被青令毫无预兆的举动吓懵,一时间愣在原地,但回过神来,立马追了上去。
“李小姐!李小姐!”
青令边喊边跑,路上一时不稳,还摔了一跤,但他甚至顾不上擦去脸上的泥水,就爬起来继续跑过去。
可正当他冲进假山后时,撞进他眼中的,是身上妥帖无恙的李沐瑶一脸惊讶地望着他,这时,他听到假山上响起了一声,抬头一看,却只见一道黑影在墙头消失不见。
而再次确定李沐瑶身上衣着完好无损的青令则松了口气,满头大汗,差点脱力瘫在地上。
李沐瑶满脸不可思议看着浑身泥水的中庸,问:“…九、九殿下?怎么是你?”
“我以为你——”
青令下意识解释,却又想到了什么,马上闭死了嘴,而后又慢慢缩下了头。
温柔的触感落下,青令缓缓抬起头,却见李沐瑶正蹲下身,拿着帕子,一点点给他擦去脸上的脏污。
“刚才其实是场意外,那人并非心怀不轨之人,而是我的朋友。”李沐瑶猜到一切,温柔道:“但臣女还是谢谢九殿下出手相救。”
青令却因这句差点哭出来。
这一句话,好像在告诉他,当初他没能救自己,但还好,他这次没有错过救别人的机会。
让李沐瑶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女郎给自己擦脸,青令有些难为情,接过李沐瑶的帕子,“我自己来就好。”
“九殿下你可真是有意思。”
李沐瑶笑了起来,那笑容恍若十月牡丹。
青令脸一红,捏着已经弄脏的帕子,突然想起一事:“我又弄脏了你的帕子,而且上次你给我的帕子,现在还在我那里……”
李沐瑶也想起来了:“那下次有机会,你还我吧。”
“嗯……”
青令还想说话,突然假山后传来一道嚣张跋扈的轻媚男声:“李沐瑶,你快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在这里!”
李沐瑶闻声,脸色一变,示意青令莫要出声,自己则从假山之后走出,对着外面带着好几个世家公子与小姐的纤瘦少年,道:“沐雨,你又想闹什么?”
“你还敢问我我闹什么?”名为李沐雨的少年闻言,很小人得志地反问:“那我还要问你,这么晚了,你堂堂李家大小姐,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呢?岂不是在私会情人?”
李沐瑶立马斥道:“李沐雨,你身为我李家二公子,平日学的也是四书五经,哪里学来的信口雌黄!污人清白!”
见李沐瑶一脸身正不怕影子斜的从容表情,李沐雨身体一抖,也不禁心里打起鼓,他只见李沐瑶中途匆匆离席,其实手中并无十足把握。
但眼看身边这么多平日里玩得好的公子小姐看向自己,他只能硬着头皮:“你说没有,那敢不敢让我们去假山后看看里面有没有藏人?!”
李沐瑶迟疑了瞬,但就是这瞬的迟疑被李沐雨捕捉到了,他不顾李沐瑶阻拦,便强行要闯。
而就在他马上要闯进假山后时,里面一个人却先一步走了出来,声音清亮地大喊了一声:“大胆!”
李沐雨顿时被吓住了,可马上看到那张平庸陌生的脸,马上反应过来,盛气凌人地质问:“你是哪里来的野狗!也敢对我乱叫!”
来人却好似气定神闲地反问:“你竟问我是谁?”
这时,终于找到循声找到青令所在的小齐子激动喊了一声:“九殿下,奴才可算找到您了!”
在场除却李沐瑶以外的其余公子小姐登时被这一声“九殿下”喊懵了。
李沐雨素来仗着自己的脸,想说什么便说什么,身后有已经知道青令身份的人尝试去拉他,但都被他忽视,并口无遮拦:“九殿下?这宫中哪里来的九殿下?”
一旁的小姐善意提醒他:“是东宫里的那位九皇子!”
“东…东宫?!”李沐雨一听这二字,也想起了近日的传闻,不禁身体一个哆嗦,转头看向李沐瑶身边的相貌平平无奇的中庸。
如果是以前,以李沐雨的脾性,对这个身份不明的九皇子,他根本不会放在眼里,可现在,对方却住进了东宫,与那位未来会登临帝位的人朝夕相处,即便他平日里在没脑子,这个时候也不会如此搞不清状况。
“九、九殿下,我方才着实失礼了,还望您大人有大量,莫要怪罪。”李沐雨瑟瑟发抖。
而中庸却是不依不饶:“你可知你方才说沐瑶小姐与假山之后的人私通,侮辱的,可不是我,而是皇后娘娘。”
说完,他从袖中掏出一块翠绿玉珰,“这是皇后娘娘命我转交给沐瑶小姐的东西,却反被你污蔑我二人有他情,你可知道此事严重性?”
一看到中庸那串品质极高的玉珰,李沐雨心里再也不敢乱想了,赶紧磕头,请求中庸原谅。
中庸冷道:“念你初犯,此事我便不再追究,你且好自为之。”
李沐雨闻言,马上带着自己的那帮玩伴屁滚尿流地跑了。
“扑通——”
刚看着李沐雨背影消失,李沐瑶就听到背后传来沉闷坠地一声,转头一看,却见青令已经瘫软在地,大口呼气,额间发丝汗湿,一缕缕地黏着。
李沐瑶和小齐子赶紧去扶:“九殿下,你没事吧?”
青令却摆摆手,“我没事,我只是一时间没缓过来……”
想到刚刚青令正在她面前,为她挡住那些人,李沐瑶心里柔软:“九殿下,您真是个好人。”
而青令回想自己方才的举动,也有些高兴。
过去从来懦弱的自己,刚刚竟也保护了一个人。
天知道他刚刚面对李沐雨那些人,心中有多害怕。
但青令转头就又不禁想起沈长冀。
自己保护一个人尚且那么困难,而那个人却护了自己无数次。
李沐瑶道:“九殿下,今日你救了沐瑶两次,民女已铭记于心,日后必定涌泉相报。”
青令有些不好意思,“用不着的……”
突然想到什么,他又犹豫问:“沐瑶小姐,你莫要嫌我多嘴,以后不论何时,都要小心,不要一个人。”
李沐瑶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竟露出些羞赧:“九殿下你放心,其实民女与那人,已心意相通,他不会伤害我。”
青令一愣,很惊喜,可马上,他就又疑豫:“可我听说,你因为你的信香……”
李沐瑶摇了摇头:“以前是我受家中执念,看不清自己的内心,但现在,我已经知道,遵循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不仅并不会让我开心,还平白让我与那人蹉跎了时光,既然如此,我还不如遵从本心。”
青令呆住。
遵从本心吗……
那他和他皇兄……
李沐瑶似又想到什么,突然看向低头日有所思的青令:“殿下,您在东宫可见过阿泠贵人?”
青令一个激灵,不明白李沐瑶为何会突然提到自己的另外一个身份,“阿泠怎…阿泠贵人怎、怎么了吗?”
见李沐瑶眉头紧锁,青令心虚找补,一字不漏地重复沈长冀以前提前给他的说辞:“他被皇兄安置在东宫的另外一间宫殿中,因为身体不好,从不见人,所以我也没见过他……”
“这样吗……”李沐瑶似乎有些遗憾,道:“我问起他倒也并非为了其他事,只是想,如果有机会,有句话想提醒他一下。”
提醒?
青令一怔。
李沐瑶继续道:“希望是我多心了吧,我只是想告诉他,无论太子殿下待他如何,他最后早些做好离开东宫的准备。”
青令一下子被这句话砸晕了,“…为什么要他准备离开东宫?”
李沐瑶似乎很诧异他这么问,“你难道不知道吗?太子殿下他……
“已经答应与南国公主联姻,两国以结秦晋之好了啊。”
第50章 “皇兄…我…我还是想出宫……”
“太子殿下, 多年前,我国王太子来北朝为质时,受了太子殿下您许多关照,南衣公主是我们王太子唯一的妹妹, 现在又嫁到北朝为太子妃, 这可是给你添麻烦了!为表谢意,这杯酒, 我王昌邑尽了!”
一身华服却体态臃肿的中年男人举起酒杯, 一口饮尽, 随后一边面上泛红地弯下腰,一边将空杯底亮给台上之人,谄媚地道:“日后北朝与我南业国结下秦晋之好,还望殿下能看在王太子与南衣公主的面上,对我南业国多加护佑。”
“王大人客气了。”
天乾刚说完这句话, 似察觉到了什么, 转头看向坐在旁边, 满头珠钗宝饰慌怕地颤, 埋着头,身体不自觉缩起来,紧张害怕得指甲掐进肉里的瘦弱小姑娘。
他莫名想到了冷宫初见时的中庸。
面对冷宫太监的欺辱, 同样惧怕到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却还是强忍着不发出任何声音。
他道:“别怕。”
小姑娘闻声, 怯怯地抬起头看他,好像是确定他是可以依靠的人,随后轻轻移动身体, 躲在他身后,并试探地捏住他一角衣袖。
看着与肖似中庸如出一辙的表现, 天乾没有拒绝,任由小姑娘攥着他的衣角。
席间诸臣以及南业国的使臣来朝他敬酒,天乾一一应付着。
而过去毫不费力的事情,此刻他却觉得兴致寥寥。
刚刚在万民殿中似幻觉一般瞥见的像极了中庸的那双眼,再度趁他不注意浮出脑中。
那股异样之感再度爬上心头,几乎同时,身上的信香再次隐隐开始有了要沸乱暴动的迹象。
天乾暗暗呼出口浊气,强行压□□内升腾起的躁郁。
许是自己多日未标记中庸,信香与欲.望得不到安抚和宣泄的缘故吧。
身后的公主轻叫一声,扑入自己能依赖贴身两位侍从怀中。
见此,天乾借机身体不适,要先一步离开,但在众臣纷纷挽留中,天乾还是先行离席。
皇后恨铁不成钢地道:“他又是急着回去陪谁?是那个见不得人的美人阿泠?还是那个孽种皇子?”
朱兰在身后一言不发。
恰在天乾离去后,不多时,悄悄中途离席的沈元聿急匆匆地出现,扫视一眼高台上后,旋即大步走来到皇后身边,刚想开口问什么,看到看见公主身边的侍从,眼神略略变变了下,但随后转回头,问:“母后,我皇兄他人呢?”
皇后面色不善,没有回答,朱兰上前一步:“太子殿下身体不适,先行回宫了。”
沈元聿闻言,面色一瞬间变得复杂,转身离开。
而那边天乾才跨入东宫大门,便问:“他回来了?”
给他解下斗篷的婢女知晓沈长冀口中的“他”是谁,答:“回来有好一会儿,因为太累,已经睡下了。”
顿了顿,她犹豫道:“另外,九殿下他这次出去……”
“明日再说。”
天乾没给婢女说完的机会,丢下这四个字便已经大步流星往寝殿中走。
寝殿内昏黑,没有丝毫烛光,这是中庸经历那个雨夜之后遗留下的后症,入睡不能点灯。
而这些不能阻止黑暗中也视力极度优越的天乾。
轻车熟路来到床边,隔着半透明的层层帐幔,天乾清晰看到了床上那隐隐勾出的纤瘦身廓,甚至还听到了帐幔后传出的清浅呼吸声。
忙碌多日,体内无处发泄的火再也难以控制地烧起来,信香也争先恐后从后颈腺体释放,从帐幔缝隙钻进去,如藤蔓般迅速缠绕上那温软的躯体。
天乾觉得这一刻渴极了,一手撩开帐幔,一手直接伸进被褥里,揽起那人的腰身,如野兽扑食般覆身吻咬了下去。
他近乎是以要借这个吻来填满自身饥饿的动作般来回吮吸咬弄那甜软的唇瓣,可体内的饥饿却反倒愈加不满足地叫嚣尖叫起来,直想让他恨不得把怀中的人生吞活剥,寸骨不留地吃尽腹中就好。
可突然,天乾的动作登时僵住了。
松开那唇瓣,映入他眼前的,是怀中中庸的那好似失去光彩睁大着眼,无声淌着泪的脸。
天乾心猛地一跳。
中庸张了张嘴,似乎在说些什么,“皇兄…我…我……”
天乾立马靠近去听,却听到中庸用枯哑微弱的声音,一点点地吐出:
“我…我还是想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