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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心动-高尚

作者:我闻佳音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提西亚永远记得那一天,她正在练习隐身术。父亲拧着眉头专注地看一张图纸,没注意到身旁有个小偷窥者。那张图太复杂,她完全看不懂,只记得左下角有一个太阳符号。


    或许是太阳吧?她盯着看了好久。那是一个空心圆,像钟表刻度辐射出十二道光芒,上下左右四道直芒,其余像火焰弯曲,均匀地等分。


    她一直看,直到被父亲发觉,拧着耳朵揪出形态。那张奇怪的图倏地缩小,变成巧克力糖块尺寸,暗金色的金属片。太阳图腾依旧刻印其上。


    她问这是什么,苏吾没有回答,二话不说把她赶出书房。她十八岁了。她的角完整强壮,父亲说比起他当年更强壮。也可能只是哄她开心。


    不过无所谓,很快她就失去了引以为豪的开蒙角。这个开朗而流淌的世界完全变了样。变得封闭、陌生、灰暗、狭隘、局促,不可知不可测,充满猜疑和恐慌。


    七年前,芒瓦遭遇外卫袭击,一夜之间惨遭屠灭。很快就要过去第八个年头。所有人都死了——她的母亲埃琳娜、她的村民们。


    图邦新朝,须臾在西岭设置了试炼场,用以作为寄种人赋新对外利用项目的最后一道筛选。试炼场并非从一开始就有全封闭场地,起先寄种人就在真实的山野中逃窜。芒瓦收留了一些本该死的可怜的寄种人。大术师的庇护足以隔绝任务系统超越距离的调遣。


    她的父亲死于对辛尔敏的报复。辛尔敏也近乎身亡。很可惜只是近乎。


    她活下来了。曾经的邻居,全知境的兰卡摩柯,把奄奄一息的提西亚从苏吾的迷障中取出来,带她见到了昂娜。那时昂娜已经快病死了。但她还有必须活下去的执念。提西亚也一样。于是提西亚就成了昂娜。


    她就知道了那枚太阳是什么。那是须臾的图腾,名为“十二向匙”。她一直以为,是那块金属片招致芒瓦的灭顶之灾。她一直想搞清楚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如今看来,根本不是如此。


    穆玛是她带回去的。


    如今梅塞亚告诉她,穆玛属于外卫野猎队。


    那么他从最开始就是为了屠灭芒瓦,才假装柔弱等她伸出援手?还是后来才背叛?她不知道。


    穆玛比在芒瓦时老了很多。但提西亚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他。除了他的长相,还有十分明确的提示——他是寄种人。


    提西亚根本不需要什么简单识别器,她是寄种人的第二代血脉,完全可以直接辨别同代及上一代。上一代认不出她。穆玛认不出她。她的气味也改变了。


    她在一瞬间被击溃,满脑子只剩杀了他。好在这么多年的隐藏让她足够会忍耐。足以等到什么别的信号打断她的念头。电话响。


    电话那头播放着叮咚的音乐,机械女声在说话:


    “你是否时常感到困惑?你是否时常感到迷茫?太多困扰围绕着我们。亲爱的姊妹兄弟,救主从未离开。高京救主圣歌堂新到卓越神亲祝圣物,欢迎前来选购,带您走出困境~”


    推销。


    她很清楚不是推销。是提醒。


    但她在圣歌堂等了一下午,兰卡摩柯没有出现,那天见过的走猫也没有出现。或许又只是自己会错意,或许只是单纯的推销?她变得不自信。


    太可笑了,她为自己的自以为是感到绝望。梅塞亚还在同她讲什么过去的连结,她没有过去。


    “我没有过往,我的过往,是被我自己杀死的。我失去了家人,失去了故乡,失去了开蒙角,连我的长相,也根本不是我自己。我爱的人喜欢的根本不是我。”她看向为风,悲怆地笑起来,“我与过去唯一的连结,就只剩你了,君上。”


    就连这唯一的连结,也不是好事。提西亚生来最重要的东西——运法修习者的生命——她的开蒙角,她的成长她的希望她的远大前程,只因他的存在而被摧毁,为了让能她活下去。即便她从此生不如死。即便在那之前他们从未有过一句对话,甚至她根本不曾知晓他的存在。


    “我到底是谁?”提西亚靠近他,试图从他无所不知的眼睛里寻找答案。


    为风是个有道德底线的人。


    梅塞亚和他是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兄弟。


    兄妹,准确来说。


    虽然从小到大,他们在恋爱关系中容易产生一些竞争,但她倒也没真的恶劣到撬墙角的地步。而且,就算她真的这么不当人,为风也和她不同。他是个有道德底线的人,是个高尚的大写的人。


    但醉鬼亲上来。


    浓烈的酒气冲进口腔。


    这位城主府酒宴上魔女无情的挡酒机器,喝再多也醉不了的死灵君,轻而易举被这一吻醉倒。


    什么道德,什么兄弟情谊,通通烟消云散。再说了,提西亚本就应该是他的,梅塞亚喜欢的只是昂娜的外表。这对为风来说根本无关紧要。


    可他归根结底还是个有底线的严于律己的人,在深深的、深深的亲吻中,在她把手伸进自己衣襟之时,他的理智忽然复苏,一把将她推开。


    不能这样。怎么想都不对。如果继续下去,不论是对梅塞亚而言,或对提西亚,或对自己,都不公平。他舔着嘴唇痛苦地对江水挥拳。


    提西亚也清醒过来。等两人都冷静下来,为风向她说:“我送你回去。”


    “我不想回去。”提西亚喃喃自语,“她为什么不来找我?”又自我解答:“我不是昂娜。或许她已经知道了。”


    为风闻言,刚整理好的情绪转而彻底崩溃,冲她大吼:“她到底有什么好的?所有人都喜欢她!我,我长得也不错啊!我有钱,有素质,有地位,我是云照的死灵君,持校院院首,品德高尚,我哪点比她差了……”说着呜呜地哭起来。


    提西亚被他吓得僵住。可看了一会儿,看他哭得伤心,也悲从中来,上前用袖子给他擦了擦脸,安慰道:“你别……”一个破音使她也没忍住落泪。转身转了几圈,忍了又忍,劝说道:“你别哭了,看你哭我也想哭呜呜呜……我都惨成这样了,明明该哭的人是我……”


    “坏女人,明明我先认识你的,”他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没打算停下,“我堂堂灵如境修习者,一只手能数得上的排行,把我弃之如敝履。呜呜呜呜,还轻薄于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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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知道你是纯情路线的,对不起呜呜呜。”


    “我不要听对不起,更凄惨了呃咦咦咦咦——”


    “我不讨厌你,为风,你别难过。是我不对,我的事跟你没有关系,我却把账算到你的头上,对你很不公平,对不起,你不要难过了鹅鹅鹅鹅鹅……”


    “你是我师姐授业恩师的亲生女儿,理论上苏吾算是我师伯,你是我的师堂妹,我应该要照顾好你才对,结果害你变成这样,我对不起你,呜呜呜呜呜。”


    “这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又蠢又倒霉。”


    两人抱头痛哭。


    晚风吹过芦苇荡,远处传来阵阵歌声。仔细听,是男女双重奏。凄绝哀婉,如泣如诉。


    高京的公厕收费昂贵。芦苇丛中拉野屎的路人听得鸡皮直竖,权衡再三提起裤子落荒而逃。


    与此同时,西岭基地,刑讯处审查室。单面镜外侧隔间,三个人表情各异地站着,将窗口均匀等分。


    辛尔敏看向心不在焉的梅塞亚,笑问:“在想什么?”她不接茬。辛尔敏替她说出她的担忧:“是在想,如果有一天,昂娜也要坐在这里,因为无法读取清晰可靠的记忆,往她身上一圈一圈缠绕铁刺时,你该怎么办吗?”


    辛尔敏终于从女神岛的纠缠中脱身,回到安德洛所。海达尔在教廷被打,不只是一个人被打,属于外交事件、宗教僭越。作为负责任的长官,哪怕有再紧急的事亟待处理,他也没办法就这样放任须臾的脸面被打后漠不关心地离去。


    安德洛所被狠狠敲了一笔,以至于谢布利特教司长低声下气地请求回程可以搭乘第三特权的飞机。两者之间其实也没有太多因果关系。安国教宗把他持有的女神岛制造的专属飞机卖了,也不全是为了凑赔款。那台飞机很有些岁月,从里尔市飞回高京,最快也要八个小时,如今的女神岛飞机只要五个小时,而第三特权的飞机只要一个小时。而且更先进舒适得多。


    这不属于外交妥协。外交暂停,这算人道援助。“国王陛下会理解我的。”辛尔敏提出疑问时,教司长苦着脸回答。他的痔疮犯了,实在不能久坐。


    对于疼痛,人类的想象力足够发达,不必亲身经历,就能共情。


    审查室天花板有一盏灯,位于受刑者正上方。不知道的人看不出那是一盏灯。它看上去只是铁丝网外的天空。明朗夜空,永恒的圆月,被月光照亮边缘的稀薄的云。铁丝网在夜风中微微颤动。


    椅背很低,椅面很宽,绮莲以一种极不舒适的姿态空仰着头,半坐半躺于一张黑皮面的金属椅上,望着天花板上的圆窗。这种不舒适当然是刻意营造的,通过躯体不协调干扰思维防线,寻求更多心理漏洞,以找到真实的记忆。


    连接各色粗线的针刺入他的后颈及赤裸的上身,将他捆绑在椅子上的是一种分布着铁刺的铁丝,并不只起到束缚作用,同样能够准确地在最敏感处刺激他的神经,营造疼痛。记忆审查需要经历反复的疼痛。铁丝嵌入他的肌肉,浑身血迹斑斑。他不再喊叫,只是精神恍惚地望着圆窗。他不知道那是一盏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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