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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过寿

作者:问尘九日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转眼便要过年了。


    李云蔚忙着筹备年货、打点人情关系,总也抽不开身,因此近日寨里来找沈琅代写家书的人也越来越多。


    有些看着就不好相与,上来便大呼小叫的土寇莽汉,沈琅也并不给好脸色,只由金凤儿出面赶走、推病不见。


    只是他们毕竟还是要在这寨子里过活,沈琅也并没有谁都不理会,半月以来约莫见了有四五十个人,家书也帮人写了几十封,有些人事后拿了零嘴、毛皮布匹或是几文钱来酬谢,他也只管叫金凤儿收下。


    虽说沈琅并不爱同人打交道,可一来二去,还是渐渐地和些许人熟稔了起来。


    ……


    腊月廿一,大寒。


    山里连下了好几日雪,寨中到处是碎琼乱玉、素裹银妆。各处寨头要口、大路小道上巡防查哨的队伍,也都懒怠说话打闹,因此山寨里便显得愈发冷寂起来。


    李云蔚午后过来寻薛鸷,把货物入库清单和往各处送礼的礼单拿来给他过目,薛鸷看了眼礼单,只叫李云蔚念给他听,听完后也略有些犯愁:“这些官老爷一个个吃得脑满肠肥,吃了我们的银子,还三不五时地要我们送兄弟下去做政绩……”


    说着他一拍桌子,愤恨道:“迟早把这群猪狗活剁了喂狼!”


    李云蔚:“那知县要几个人头?”


    “十五个,只要多不要少。”


    “这狗官倒狮子大开口,既入了寨,大家伙都是兄弟,哪有白叫兄弟去送命的道理?”


    薛鸷轻嗤一声,而后道:“这事我和你二哥商议过,新近有些小土匪常到咱们山下几个村子里捣乱,自称是什么‘焰刀山’的兄弟,我已找人探明了他们的老窝,等改日我和仇二带些兄弟去把他们剿吞了,拿他们当家首领的人头给知县老爷做年礼。”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叫人摆桌吃酒,说了一下午话,等话毕,薛鸷又要留他一道吃晚饭。


    李云蔚笑着回绝:“晚饭是吃不了了,我今日有约。”


    “你有什么约?少放屁,陪我吃几杯酒才是正经。”


    “今日是沈琅寿日,他妈妈晨起来请我,我便一口应下了,这是他来我们寨子里第一个寿日,又特地来请我,我怎么好意思不去?”


    薛鸷听了,略有些不高兴:“他今日上寿,我怎么不知道?”


    想了想,又说:“我同你一道去。”


    “也好。”


    李云蔚一早便让厨下女眷备好了羹果酒肉,先两人一步送了过去,随后又折回房去取备好的寿礼,薛鸷瞟了眼他拿出来的那方木盒子,问:“你送他什么?”


    李云蔚闻言打开给他看,里头是个雪白的兔毛围领。


    薛鸷一来不知他生辰日子,二来也没有受他邀请,因此并没有提前备下礼物,可空手过去又显得很没面,不知是不是受了李云蔚这兔毛围领的启发,薛鸷拐到附近兔舍里,挑了只毛发干净的小肉兔子,往竹编兔笼里一塞,也算是寿礼了。


    李云蔚看他提着兔笼,委婉道:“大哥,沈琅很怕脏,不知道肯不肯养兔子。”


    “我送他的,他敢不肯养?”


    两人到时,邵妈妈已在桌案上置放好了寿桃、寿面,以及李云蔚让人送过来的那些羹果酒菜。沈琅穿着一身邵妈妈和郑婆婆给他做的新衣裳,整整齐齐地坐在木轮椅上。


    看见先进来的人是薛鸷,沈琅的面色有些变化。


    “小白眼狼,我好吃好喝地对你,你怎么越过我,只请你三爷过来吃寿酒?”薛鸷进屋便道。


    邵妈妈连忙道:“不怪我们哥儿,是我老糊涂了,忘了请大爷来。”


    “妈妈少替他说话,分明是这瘫子很见不得我来,”薛鸷走到沈琅面前,俯身和他对上眼,“是不是?”


    沈琅看见他就心烦,但还是开口道:“是我忘了,对不住大爷。”


    薛鸷笑了,也没抓住这点不放,他把手里的竹笼拿给金凤儿:“我挑了只兔子过来,给你们哥儿养着玩。”


    说完他又看向沈琅,沈琅从善如流道:“多谢。”


    后头跟着的李云蔚也拿了盒子过来,打开给他看:“前几日我下山采买年货,恰好在摊子上看见这个,虽不是什么贵重玩意,可胜在做工精细,颜色也很称你。”


    沈琅闻言伸手摸了摸那兔毛围领,还是一声:“多谢三爷。”


    薛鸷往屋里扫了一眼,又问沈琅:“我叫人送给你的那些炭呢,怎么不用?”


    金凤儿忙替他说:“回大爷,哥儿闻了烟味咳嗽,并不是不肯用。”


    薛鸷看向沈琅,沈琅却不委婉:“烟味呛人,我不喜欢,你叫人拿回去吧。”


    “又娇什么?闻烟味总比冻死要强,”薛鸷在他旁边坐下,随意握了把他的手,被冻得一激灵,“你这手冰块一样——金凤儿,快去烧炉子,一会儿我们还要煮酒喝。”


    金凤儿闻言便出去烧炉子了。


    沈琅把手往回一抽,没说话。


    “我不知道今日是你生辰,你也不告诉我,想要什么寿礼,你只管说。”


    沈琅:“果真?”


    “果真。大爷几时骗你?”


    沈琅并不想搭理他后半句话,想了想,便道:“我起居很不方便,要一个人来照顾我。”


    “这也容易,我还一个金凤儿给你,”薛鸷说罢给自己倒了碗冷酒喝,又看了眼邵妈妈,“邵妈妈,给你儿子添酒,我要敬他。”


    邵妈妈不肯给沈琅倒,劝声道:“大爷,我们哥儿身弱,吃不得这烧刀子。”


    李云蔚道:“我记得库房里还有几缸朱家老爷赠的双酿茉莉酒,那酒倒不很烈,妈妈你去拿来给你们哥儿热着吃。”


    邵妈妈眼见推不过,便只好去了。


    沈琅只先拿茶水和他们碰杯:“我听说昨日那王姓商人来接人,你们把那小胖子送回去了?”


    这是年前最后一笔生意,了结得也还算漂亮,因此薛鸷这两日心情极佳,笑着告诉他:“你也知道?那王家当卖了一处宅院,又凑齐了八百两银子,并几箱布匹、三十斤沉香,换他家儿子全须全尾地回去。”


    说完他放下酒碗,又咒骂起了那官老爷:“只是那起当官的未免也太贪,统共吃了我们五百两银子才肯罢休。”


    李云蔚劝他:“吃些亏倒也没什么,咱们两头吃,左右也得了六百两银子入账,再说这生意又不费什么功夫,这样已很好了。”


    等邵妈妈那边拿酒回来,又让金凤儿热好了,薛鸷便抢过沈琅手边的茶杯,将里面剩的茶水随手泼在地上,接着提着温酒壶把他的杯子满上。


    薛鸷一年书也没念过,也不会说什么文绉绉的祝寿吉祥话,因此只和沈琅一碰杯:“要喝完,不许剩。”


    沈琅无可奈何,皱着眉喝了一杯酒下肚。


    他才喝完,那李云蔚又递过来一杯酒,说了几句祝贺的话,无非是听腻了的“身体康健无疾”“福寿康宁”云云,说完了又劝他吃酒。


    沈琅来回接下几杯,他酒量很不好,才吃了几杯,脸就红了。


    邵妈妈见状连忙拦住:“大爷、二爷,哥儿酒量不好,吃多了只怕又要头疼脑热,又有罪受,爷们快饶过他。”


    薛鸷哪里肯听:“你也太小心。才吃了这几杯,况且这茉莉酒薄得水一样,就是一口气吃下一缸也吃不醉人。”


    这茉莉酒并不难喝,但沈琅习惯了少吃汤水,避免频繁起夜,叫人伺候不停,因此便把那杯里的最后一点酒水喝净,然后把空杯递给邵妈妈,说:“我不吃了。”


    “多荒唐,我还从没听过多吃几杯酒也会病,”薛鸷不太高兴道,“你这身子是被精惯坏了,养得太娇气,所以才总病病歪歪的,要我说干脆以后糙粗些对待,说不准还能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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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更强壮些。”


    沈琅说不喝便不喝了,叫了金凤儿坐下来替自己吃酒,薛鸷虽不高兴,却也并没有强逼沈琅,只故意灌金凤儿酒,谁知金凤儿酒量很好,连吃了好几碗烧刀子也不见脸红。


    薛鸷二人若不叫他,他便只顾埋头吃酒菜,若递酒杯过去,他就自己满上一碗,仰头喝完。


    薛鸷忍不住和李云蔚玩笑道:“怎么那日竟捉了个饿死鬼回来?我们天武寨亏着他吃饭了?”


    “大爷,”金凤儿不顾体面,囫囵应道,“你们吃的是好酒好菜,我们底下这些小土寇,不是杂面粥就是野菜团子,大爷若是连吃几月这些东西,就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薛鸷淡淡地笑:“你怎知我没有吃杂面粥的时候?说起来,我们那时连这杂面粥也吃不上,好一点的吃糠咽菜,不好的连树皮草根都能生啃了,只为饱腹。”


    几人边聊边吃,薛鸷和李云蔚本就吃了一下午酒,昨晚上还一场庆功宴吃到天明,这会儿两坛烧刀子下肚,很快便也有了些醉意。


    三个人越说越热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抱在一处称兄道弟。


    沈琅早有些困了,只是今日是他生日,既是东道主,便没有把这些“客人”丢下,自己上床去睡的道理,因此强撑精神陪他们坐到现在。


    薛鸷吃的比李云蔚还要更多些,说笑间不小心被中间的金凤儿推了一把,他便靠向了旁边的沈琅。


    他隐约闻见沈琅身上有股香味,不知是药味还是其他什么,薛鸷见他往旁边躲,玩心辄起,于是很故意了一把揽住他脑袋,而后迅速凑过去,往他脸上亲了口:“你好好做你的小师爷,乖乖的,大爷不会亏待……”


    话还没说完,便被沈琅打了脸。


    其余三人见状皆是心里一惊,尤其是李云蔚,他自小便和薛鸷认识,他对朋友仗义大方,轻易不计较,可也并不是个没脾气的人。


    果不其然,下一刻,薛鸷便掐住沈琅的脸:“你敢打我?”


    正当几人要上前拉人劝架时,却不料薛鸷又故意恶心他似的,狠狠地往沈琅两边脸颊上各亲了几口泄愤。


    已经准备好要上前劝架的三人都有些呆住了,李云蔚先笑起来,而后是醉得站不起来的金凤儿,只有邵妈妈还一脸担忧地看着满脸怒容的沈琅。


    薛鸷见他气红了眼,心里便很舒坦:“怎么?嫌我嘴脏,那你趁早把这张面皮割了。”


    沈琅张口骂他“没廉耻”,薛鸷也不恼,只还是笑:“我便没有,又怎样?”


    两人很快便吵闹起来,你一言我一句的,谁也不肯罢休。李云蔚只好和邵妈妈一人拉劝一个,前者好容易才把薛鸷连拉带拽地劝出了屋。


    薛鸷被拉到外面,被那刺骨的山风一吹,总算有些清醒过来了,反问李云蔚:“你才刚怎么也不拉着我些。”


    李云蔚知道他酒醒了些,笑骂道:“我哪里知道你要亲他?”


    顿了顿,又故意道:“明日赶紧叫郑婆婆为大哥你去附近寨子说门好亲事,再不娶个嫂子,只怕大哥明日连我们的脸蛋也不放过了。”


    薛鸷笑着朝他屁股上来了一脚,把人踹倒在雪地里:“快滚,连你大哥都敢取笑,回去我立即拿刀杀了你!”


    两人闹了一阵,而后便相互搀扶着往回走。


    李云蔚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委婉试探道:“沈琅生得是漂亮,只是可惜不是个女子。”


    “你没头没尾地说起这个干什么?”


    不等李云蔚答应,薛鸷便又道:“对了,那小病秧子用不惯灰花炭,等改日下山采买时,你替我买些红罗炭来送他。”


    李云蔚:“大哥醉糊涂了,那炭三两银一斤。”


    薛鸷道:“我知道,你只管给他买足过冬的量,我这里给你银子。”


    李云蔚有些欲言又止,可到底没说什么,只应了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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