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长房。
“欸,你等等——”崔氏叫住方回家的,又道:“你再跑一趟后院,寻采英过来,不日就是端午,就说我这头有移花修院的事交与她。”
方回家的领事而去,崔氏看向清云:“不过剩些不大要紧的事,这几日也不用来了,后日倪妈妈回京,我已向水云间下了帖,明儿要来送衣裳,你记着盯着点儿。”
清云方至门口,迎面撞见从二房跑来的使女,一个趔趄险些将她扑倒,绿芜上前扶住了人,“慌慌张张的,这是怎么了?”
使女随即跪身,“四姑娘,不好了!”
清云一面招手,“你先进来,慢慢地说。”此时崔氏也闻声过来,厉声道:“怎么了?”
使女两行急泪滚落而下,声音颤颤,“回主母,是尹小娘,她……她在院里闹着要跳湖呐!”
母女二人闻言一愣,面面相觑,顿了半晌,崔氏因道:“是为何事?”
使女应道:“就方才尹小娘往老太太那儿去,也不知出了什么事,让那院的人打了几十个板子,回来就闹着要跳湖,咱院的都瞧见了,那满身的血,手上全是乌青,竟没一处好的!”
“欸,姑娘当心!”绿芜突然道,见清云一时被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忙搀着人往侧厅歇去,崔氏忖度半晌,又想起上回一家子往东院听话一事,又问道:“可去请郎中瞧了?你家娘子呢?”
使女方止住泪,忽地又哭起来,“请了,去请了,可尹小娘不依,也不知哪儿来的蛮力,天爷呀……把人郎中踢了这会子没缓过神!咱大娘子听了,就说任由人闹去,横竖是……是老太太那边的主意。”
“这瘟丧!当咱家没人了不成!”崔氏火气蹭蹭往上冒,在屋里来回踱步,突然抬眼道:“沉香——”
“你说话利索,先去我屋里,镜台上搁着的剔红妆奁里,有上回回了岑婆子得的银钱,你尽拿了送去二房,把人好生送出去。”
沉香心下立即会意,遂领事而去,崔氏一时坐了一旁,神色略缓了缓,方才使女所言,她心知其中利弊,故而只道:“你也先去罢,你家娘子脾性,我岂不知,这会子只当闹气话呢,若那小娘再闹起来,只说过会子你家老爷回来,自有人管她。”
使女仍有话说,可见崔氏如此,也只好将话咽了,讪讪离去。
清云将方才所言看全,仍旧不解,“母亲何不带了那小娘过来,若再闹起来,惊动了祖母又不好了。”
“只怕她不敢。”崔氏遂言,“再说,她原是你二婶婶院里的,如今闹了事,该由你二婶婶管束,只是这会子闹开了些,院里的一时没了法子,这才过来,一来别人家的事,我不好管太多,怕薄了你二婶婶的脸面,二来,若真将她带了来,又不知添多少人的嫉恨,何苦来呢。”
清云心觉有理,可心里仍怀揣不安,才说要回去,这会子也一时留住了。
一刻钟后,沉香从后门处回来,说明已将郎中送走,又问清了他原是杜家大郎身边的徒弟,杜家因一向与官户亲近,上回侯府方请大郎亲自来瞧病,侯府赠礼无数,故而这徒弟心知此理,收了银钱也未多言,也不愿多言,唯恐再惹祸上身。
崔氏闻言,方松了神色,一时采英进来,又命了事,采英前脚才走,后脚就听见外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主母,主母,又不好了!”
崔氏面色瞬时黯了下来,“又怎么了?”
“是尹小娘,又闹着要抹脖子要上吊,咱煎药的功夫,人就往后山跑了!”
话音刚落,只听茶盏碎地,“一群不中用的混账羔子!一个人都看不住,要你们有何用!”
使女被吓地慌闭了眼,只听阵阵脚步声走近,崔氏正吩咐底下的人齐往后山去寻人,忽地想起一事,问道:“她这一跑,必经东院,那头也没人拦着?”
使女回道:“东院那头……还闭着大门,看门的说,老太太仍在中觉未醒……”
崔氏眼里很快闪过几分错愕,怔怔地处在那儿,忽觉心窝子一凉,她终于明白过来,自尹小娘往东院去后,自己就被架在火上,正反动不得——老太太料定何氏脾性如此,便将这烫手山芋扔给自己,而自己身为家中主母,不得不出面管束。若将尹小娘捆了来,势必会撂了二房的脸面,反观老太太不闻善后,自己就替了一回恶人,可若将人送回去,难免再闹出什么动静出来,传到东院,又是一通教言,如此,便失了管家的名声,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管家权……
崔氏心叹对婆母一向恭敬孝顺,却换得今日之果,一身火气像被一桶冷水浇过,只觉寒心无比,她不愿再想下去,当即命人将尹小娘捆了送进后院抱厦看管,只等二老爷回来带人回去。
清云似是瞧出些苗头,一面吩咐沉香去请清月过来,“就说我这有新到的字帖,让她快些过来。”
晚时,二房。
二老爷甫一回府,就有小厮回明了此事,忙去崔氏处赔了罪,领了尹小娘回来,又是亲自喂药又是几番慰语不提,尹小娘先是满腹委屈,哭得哀天嚎地,一听他要去寻何氏说理,心下又有了几分成见,遂言:“二郎暂且歇了罢,何苦与大娘子闹气,大娘子疼我,寻了好药与我吃,身子才好,正说今儿要去谢安,咱这等瓦舍粗流,偏该受这一遭苦的,不过再吃几日药,二郎若要去,便替我回了话,好了再让我去谢安罢。”
二老爷一听,自是一番疼爱,心下非但没消气,忖度过后,就火急火燎往何氏屋里去。
“老爷安——”只听门声势如破竹,一时鸟雀惊飞,人人敛声而立,再不敢多言。
“都出去。”二老爷遣散了使女婆子,此时何氏正在侧厅用饭,心知今日必有此遭,故而神色仍旧不慌不忙,一面舀了碗藕汤,正眼不瞧,“这是怎么了,打哪儿吃了火药不成。”
二老爷踱步过来,指骨反复敲在圆几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这就是你做的好事!”
何氏朝碗嘘了几嘴气,呷了一口后道:“既是好事,官人何故动怒,这般兴师问罪的做派,只当做了错事,恼了才是哩。”
二老爷坐了一旁,见她心神平常,一时倒不知从何说起,半晌后,他盯着她道:“她因应了你的话,往东院只待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受了板子,闹着跳湖抹脖子,你竟不知?”
何氏的手顿在半空,一匙藕汤正顺着碗沿滴滴得往下坠,“这又是哪儿的话,官人莫听茬了,这全是老太太的意思。”
二老爷忽地冷笑道:“你当我不知?自纳她进门后,你便一直不大安乐,上回向母亲告了状,母亲就记挂着,你是大娘子,自然是向着你些,她不比你们在内的,身子本弱,现吃了药才好,就说要过来谢安,大娘子也该多多体恤才是。”
何氏心里一酸,两行苦泪“啪嗒”声滴在碗里,“她是大罗神仙,就打不得骂不得了,都是人,谁不受苦,当今官家尚且要受百官上谏之苦,她比官家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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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害不成,不敬东主,自有受罚的苦来,官人可别忘了官户规矩!再说,她到底不是我允进门的,你要替她赎身,让东院那头逼着我吃妾室茶,我顾着你的脸面,便也依了,日后好生待着,也是个活法,究竟是谁颠倒是非,让官人咄咄逼人,来数落我的不是!”
一语未了,何氏侧过身,正一面揩泪,二老爷一旁听得脑子嗡嗡,又听何氏一面厉声,“你也不用在这装虎似的咬人,要说理,凭哪处自有说理的地!东院打了人,你该问老太太讨个明白,难不成我就偏是个捱苦的了。”
二老爷一时失语,心里却反生起一股怒意,他何尝不知,纳妾一事确是自己破矩在先,可方才所闻,只叫人往陡崖上逼,临头了,也不愿向何氏说半句好话——思前想后,心里便计较着许多事,或大或小,只要寻出她一点错出来,哪怕如芝麻大小,他也能将自己视为占理的人。
空了半晌后,二老爷道:“她有错,如今已受了罚,难道大娘子有错,就不该罚吗?”
何氏转身过来,终于看向了人,“我有什么错?”
二老爷阵阵斥笑,笑声直溅到眼睛底下,“这几年来,你没少向外头放利,养你大哥一家,如今他家升官迁京,你竟还不知足,还要上赶着巴结你妹夫家,这偌大的侯府,我竟不知,还要靠几个芝麻官活了。”
“你这般做——”他又想起什么来,忙道:“无非是从前母亲让你归还管家权吗!”
何氏双目顿然一空,心如轰雷后般寂然。
稀云月明时,沉香方从二房赶回来。
此时清云立在门前,正痴痴望着,忽道:“如何了?”
沉香拍着胸脯,止不住地喘着气,“姑娘猜得不错,幸而送五姑娘回去时,没听见再吵了。”
清云终于松了口气,却听沉香再言:“不过回来路上,我撞见了晴雪,说才请了郎中来,要去瞧瞧二大娘子,我听话茬不对,又绕路同烟儿说,姑娘这头仍有东西没带走,让五姑娘歇在屋里,待会子我过去,也好说话才完。”
清云听罢,忙让绿芜寻了几本诗集出来,因问道:“二婶婶究竟怎么了?”
沉香一面接过诗集,停在门口,“听说二老爷一出来,就喊着二大娘子正晕了过去,要请郎中来瞧。”
清云不好再留人,待沉香回来,方把所见所闻一一道出,绿芜随即道:“这比外头唱话本的还热闹,这尹小娘也是该遭罪,才进了门就不安分,偏正头也是个不好惹的,可话说回来,这些年来,咱哪见二大娘子受这样的气。”
“这话很是。”沉香跟着叹气,而后道:“尹小娘这般做派,无非有人纵许之故,否则岂敢呢。”
清云一旁闻之,心如明镜似的,“若非二叔肆纵,失了尊孝之理在先,以二婶婶平日脾性,何故计较,二叔……也忒不体面了。”说着,她忽地想起父亲来,想起平日家中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与母亲唇枪舌战,针锋相对。
难不成,天下男子之性,竟别无二致?
“姑娘。”绿芜轻声道,清云方撤忧思,又听道:“姑娘,天色已晚,咱先歇了罢,明儿还要等水云间来呢。”
翌日,何氏因昨儿忧劳所伤,心气不足,终未散火,虽吃了药,却一夜未眠,只觉头昏脑涨,不思饮食,不得不再眠榻几日,一来二去,就误了妹婿家的迁京宴,最后只得让戚妈妈将备好的贵礼下帖送之方完。
如今且说倪妈妈回京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