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眼前人穿着月白裳,髻上单别一枚玉花簪,弯眉下的一双眼睛,似清潭底的黑石子,素面不施妆,却有一抹淡绛红显腮,静坐宛若池中一株未开的清莲,只瓣尖吐着似有若无的红。
史煜笑道:“外甥都记下了。”
史煜随后从矾楼离开,阿顺注意到他的面色,风平浪静,在自己意料之外,忍不住问道:“公子不生气?”
史煜明知故问,有意逗他,“气?什么气?”
阿顺呆呆的,“姨娘子准是特意选了今日到京,还带了其他……”他声音越来越小,恐说了逾矩的话。
史煜一面上了马车,转视道:“母亲的意思你我还不明白?可今日一见……若母亲,姨母都有意,嗯就这样了罢。”
就这样?史煜突如其来的看淡生死的一句话,吓得阿顺再不敢多话了。
如今再说斗春赛下半场,场内已撤去案台,搭了一方戏台子,第三轮不再作诗词,而是飞花令,或诗或词,只捡现存,不可胡诌,此轮不再赘述,只说一层一层筛下来,将胜者再拢一组,终留四人夺魁。
四人以优者为先,分成两组,最后一轮为改字诗令。
“何为改诗字令?”沉香问道。
祁氏笑道:“往年最后一轮比的是联句作诗,今年换了新花样,倒有趣,你先听我来,少小离家老二回,哪字有错?”
沉香立马回道:“自然是二这一字,应是少小离家老大回哩!”
“对了,既是改字诗令,便此错非错,为何老二回?只因老大嫁作商人妇!”
沉香恍然大悟,“竟有这样式的玩法!”
待文官讲明规则后,四人分组毕,各自上台赛诗,因上一轮清云甚为出色,飞了一个“月”字,与同组打了五十六个来回方完,与段二姑娘不分上下,故而分到一组,再瞧场外人,见此景纷纷下注,趁此投入了不菲的银钱,谁赢谁输无关紧要,挣的便是外州人的钱!
二人抓阄毕,文官道:“荣州永安侯府江氏,荣州段氏,江氏为先,开始——”
清云上前,与段二姑娘恭身毕后,开口道:“梦有灵犀一点通。”
答者需要马上指出此句何错,并念出对的诗词,才算圆满,只听段二姑娘自信满满,“应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却因一片冰心在玉壶。”
随即场外方明白何为改字诗令,声势愈演愈烈,只瞧漫天金钱如雪飞,再听钱音急切落玉盘。
第一回完,段二姑娘紧随其后,“乱花飞过秋千去。”
清云回:“应是乱红飞过秋千去。却因落红飞上髻云端。”她不慌不忙,心下已有了两句,再听:“花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冬风。”
段二姑娘闻言,面上笑意未减,立马道:“应是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却因无计可留春,啼莺亦劝人。”
段二姑娘又接道:“天接雨涛连晓雾,星河欲转万帆舞。”
清云回:“应是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却因忽忆故园归去好,云山知隔几千重。”
“好!真真儿精彩!”二人打得一来一回,祁氏看得也爽快,笑道:“若要破局倒也不难,得看谁先被困在字面上。”
沉香听得云里雾里,“字面上?“
如祁氏所言,在赛场已入焦灼之势时,段二姑娘率先抛出两句——若待上林云似锦,出门俱是看云人。
清云不慌不急,字字清晰无比,“应是若待上林花似锦,出门俱是看花人。却因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段二姑娘闻言颔首,心下已是无比钦佩,听清云又道:“春来秋月何时了,旧事知多少?”
“应是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段二姑娘回答极快,“却因……因……”却因此句与方才那句颇为相似,段二姑娘一时顿住,一花一往,偏只记得一句花落知多少。
再瞧场外,闹声喧天,段二姑娘努力让自己平下心,紧闭着眼苦苦冥想,终无果。
下一瞬,只听锣声敲响,文官道:“次轮毕!荣州永安侯府江氏胜!”
周遭一时又是阵阵欢呼雀跃之声,段二姑娘上前恭身,面露羡意,笑道:“姐姐才华超众,妹妹无比钦佩!”
清云还礼,眉眼尽是温然笑意,“妹妹谬赞,来日还有机会,我们再战!”
因此轮分两组,待两组决出胜者后,两组败者再组一轮决出优者,此轮不再赘述,如今且说两位胜者。
“来来来!最后一轮下注下注——谁是夺魁者!”场外人山人海,闹声四起,祁氏看着场上最后留下的两人,忽觉一场腥风血雨席来,清云对面,正站着一抹熟悉的身影。
“荣州永安侯府江氏,荣州忠端伯府史氏,夺魁赛起!”
话音刚落,又是锣鼓喧天,人群拍掌之声不绝于耳,清云率先登台,史煜随后,二人对视恭身。
“早闻姑娘颇具盛名,久仰。”史煜抱拳笑言,于他而言,今日夺魁赛,能与之一战的人,再无其他,故而话语间似在意料之中。
清云颔首,目光如炬,透着几分从未有过的坚定,“家妹满月宴上,在九射格场遥遥一见,原来公子武艺了得,只是不知文艺又如何?”
史煜笑声爽朗,竟不知自己的兴致能有这般澎湃——那日在九射格场,自第一次望见她的眼睛时起,再到瞧出她手脚显拙,故意输掉了文远伯府的姑娘,他便记住了她的模样。记得那日踏春,他从林中穿过,无意瞥见她正跪身高禖神前祈愿,当她的眼睛再次扫过来时,他心下莫名一慌,忙撤身远去,还记得那日的曲水宴,她作一首《迎春》,颇受赞羡,却因旁人打趣,被受窘境,他心受牵动,匿在人群中,往那些公子哥儿的酒盏里掺了点春泥……一幕幕正展现在他的脑海里,如今再见,面对她的“大放厥词”,史煜点了点头,“今日一比,便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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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魁赛依旧是改诗字令,只是会略微改动一点——诗词外,另添典故,答者须念出正确诗词和“却因”后,还须将“却因”最后一字作为下一句的开头,抛给另一方,如此循环,直至夺魁。
抓阄毕后,史煜先道:“明星松间照,清泉江上流。”
清云回:“应是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却因月在天上,石在山下。且听——下江值雨簇,水色透沙明。”
史煜回:“应是下江值云簇,水色透沙清。却因万里孤云,清游渐远。且听——远上寒天石径斜,白天深处有人家。”
清云眼神依旧坚定,“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却因涛卷海门石,云横天际山。且听——山明水净夜来寒,数叶深红出浅黄”
史煜“张口就来”,“应是山明水净夜来霜,数树深红出浅黄。却因寒树依微远天外,夕阳明灭乱流中。且听——中秋云尽出沧天,半夜露寒当碧海。”
清云再应:“应是中秋云尽出沧海,半夜露寒当碧天。却因阆苑蓬山道路长,海天愁思正茫茫。且听——”
二人一来一回,气势甚为傲然,连带着场外一时默语,紧攥的银钱如命根似的牵扯着人的心,足足有三四十回不再详述。
清云见状难破,难免心生着急,一面应答,一面思量,忽地神色一转,似决心此句定胜负,“且听——才始见春归,又见君归去。若到江南赶上春,千万同春住。”
见她峰回路转,突然吟上一首朗朗上口,人尽皆知的诗来,史煜神色掠过几丝讶意,似有不好的预感,先回道:“应是才始送春归,又送君归去。若到江南赶上春,千万和春住。”诗毕,他目光一顿,忽地愣住,方回神过来,忙忖度片刻后,他只道:“却因稚子门前唱竹枝,花下佳人送和词。且听——词——”
史煜心知已为时过晚,此时他的脑中正一直盘旋着“诗词”二字,有诗有词,却偏偏再记不起来任何一句,愣愣地杵在那儿。
以至于锣声响起时,他并未察觉,一双眼睛仍盯着对面的人——在一片锣鼓欢喝声中,清云紧绷的心终于松了下来,日色沾染着的温风紧贴在她的脸上,风止时,才顿然发觉竟是一行泪滚落下来,还没缓过气,风又起,来来回回,将眸光里的万千流波吹得汹涌无比,面前史煜的身影也愈变作模糊,忽地流波一散,变作层层涟漪。
她只静静地笑,却有一股神力似的,逼着人去看,史煜缓了半日,只觉日色如杵,搅着他紊乱的心绪,最后化作一滩浆糊,将人黏在原地,不能动弹——他只明白,她一定不是为自己哭。
故而他无法上前宽慰,也不能递过半寸绢帕,他正小心翼翼地注视场外的目光,而后以败者的姿态,微微探身抱拳,面上笑意诚然,“恭喜。”再无过多言语。
清云看着日色将他的身影越拉越长,她的目光诚挚又热烈,是讶然过后留存的欣喜,还有向史煜投过去的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