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晴风过竹,深夜月当花①。
清云取下髻上的华胜珠钗,单一支素玉簪挽过一头青丝,换了沉香才拿的一件乳白小袄,又系月白裙,方至门口,小红提着纸灯过来,“只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姑娘拿着灯去罢。”
绿芜一面接过纸灯,同清云道:“姑娘,已经和后院的说好了,让她们只管将门虚掩着,咱走罢。”
因心有顾及,故而清云只带着绿芜,一起往二房清月住的小院去。
此时清月正痴痴杵在后院门前,月投银辉下,一条青石铺成的小路,直至云色吞没月影时,眼前才依稀可见有忽明忽暗的烛火。
清月正等着犯困,见人已到,方收了倦意,忙上前挽过清云的臂弯,笑着领着人进去,“姐姐怎这么慢,叫我好等。”
“现下天已黑,一路躲着上夜的过来,若被发现了,咱免不了一顿罚,快,快将火灭了。”清云转过头,叮嘱绿芜道。
几人穿过抱厦,迎面是月洞门,忽闻有香味扑面,清月低声道:“咱到了。”
月华顺势投在面前的一张梨木圆几上,几上正摆满了佳肴美馔,此时围坐着的众人纷纷起身迎接,文逸笑声轻快,“四妹妹可让咱好等,快来坐。”
清云眉心微动,很快抿嘴一笑,“大哥,三哥都来了。”忽地双眼明亮起来,“六弟也在哩!”
文遥从绣墩上跳下来,立马飞奔过来环住了清云,一面揉搓着肚子,“四姐姐终于来了,咱快吃饭罢!”
说着,众人皆笑起来,文迎走了过来,一把抱过文遥,向清云道:“他是个机灵鬼,原说如今住在你那处,各处嬷嬷看得紧,不让他来,谁知他也不知会咱一声,便做主让王嬷嬷去找大哥,大哥寻了由头才将他接出来,再有——”他顿了顿,望向文遥道:“咱方才可说好了,吃饱了我就让留云送你回去,早些歇息是正经。”
文遥点头如捣蒜,却双耳顿空,满眼却只顾盯着山珍海味。
云月二人坐了一块儿,清月道:“姐姐莫怪,我原是让烟儿去请二哥也过来,怪了,也不知人往哪儿去了,又让她去后门问晴雪,原来这会子还没回来呢!也不好再等,大哥说早些让你过来,便不用这般小心,我同他讲——你不知,那些大人底下的婆子跟耳报神一样,只有这个当口,才无人发觉哩,就咱几个,好好吃一顿,祝贺姐姐斗春夺魁!”
言毕,众人便举起酒盏,“祝贺祝贺!”
也不知是谁吃酒太急,咳了几声,众人又是一阵发笑,文遥太小吃不了酒,文迎便倒了盏七宝茶给他,文遥站在绣墩上,面上憨笑可掬,“祝贺姐姐!”
“欸,小心些。”清云忙扶住了文遥颤颤巍巍的身子,忽觉面上一阵凉一阵热的,只顾淌着眼泪,声音也跟着颤,如同此时仍站在斗春赛场上,所有人都等着她夺魁后的谢言,“有你们真好。”她突然鼻子又泛起酸意,忙地忍住了,笑道:“多谢大哥做东,咱今儿呀,定要吃醉了酒才能回去!”
“不醉不归!”他们的笑语低声又亢奋,稚嫩又成熟,似是给无边黑夜添了无数生机。
清云扫了几上一圈,怪道:“欸,像平日没吃过的,就认得那碟炒田鸡。”
清月忙放下酒盏,慌乱间举起手,拦住正要说话的文逸,“我来说我来说!”
“上回踏春回来,大哥同我说,要在家中摆个小宴聚一聚,又说去外头矾楼做几样平日爱吃的送进来,你说笑不笑人?他什么都不懂,论吃呀,还得是我!我同他讲,京城不正时兴什么,几样菜成套,再取个好听的名,这样式的还便宜不少呢!”
清云闻言,眼睛瞅着身前一处,问她:“那这套菜叫什么名呢?”
“大哥说叫连中三元。”
清云又道:“是何由头?”清月伸出手,一一指过去,“呐,你瞧,这是香枨元,这是小鸡元鱼羹,还有这叫状元饺,再有一碟莲花鸭签,这便是连中三元!这是一套,还有一套,叫甲冠天下,你只瞧那一大碗乳鹑煲甲鱼便知由头了,这林林总总数下来,竟有四五套呢!”
清月如数家珍,正如她所言,在坐各位若论吃,恐无人能比之。
文遥吃饱喝足后,文迎便让留云领着人回去,文逸叫住了他,又道:“我瞧他爱吃那碟甜糕,你去小厨房再装一碟,如今桂嬷嬷家不是也来了哥儿,六弟不明白,咱是明白的,你同那哥儿讲,这东西黏牙,可不能胡乱一顿吃完了,怕明儿厌了食,又不好了。”
留云领事方去,清云问道:“我方才也尝了些,想是正南铺的?他家做的甜糕真真儿是京城独一份的香,怪不得六弟馋。”
清月笑道:“大哥近日常爱去正南铺,每次回来都有甜糕呢,你不知,那家铺子最难抢,起晚了去可就没了!论享福呀,还得是咱!”
清云点了点头,打趣道:“这倒也听人说起过,只不知是哪家姑娘做的?咱要是能出门,也要去瞧上一眼才是。”
清月想了想,应道:“我记着从前大哥同我说过,叫什么沉?欸,大哥,那老板叫什么名来着?”
文逸心里咯噔一下,面露讪笑道:“鱼沉。”
“鱼沉?”清云喃喃道,忽地笑起来,“鱼沉鱼沉,倒过来念,不就是沉鱼,古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想是多俊俏的姑娘呢!”
“咳咳……”文逸一时怔住,而后神色温然道:“不是姑娘……是公子。”
众人听后皆愣住片刻,清月歪头,“那大哥也见过这位鱼沉公子了?”
文逸故作平静,“路过时,偶然见过几次罢了。”
众人笑而不语,正心想世间竟有这样妙手天成的人!月浓树影下,文逸本就发烫的脸上,已然又泛起了层层红晕,心里还有几分莫名的坦然。
这头方完,翌日,就有大老爷并崔氏,向江老太太告事,领全家往矾楼吃酒不提,正说饭后,众人打道回府,在路上,崔氏同大老爷道:“今儿平津伯府下了帖,为着斗春赛一事,说后日要来咱家瞧瞧云姐儿,我应了,又说临近端午,她家哥儿也从老家回京了,也要来拜见呢,你若得了空闲,要过来瞧上一眼是正经。”
大老爷思量片刻,问道:“是她家老三?”
“是,才从老家办完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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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之前咱也没见过不是。”
见官人不语,崔氏又追问道:“那你后日是来,还是不来?”
“再看罢。”大老爷应道,又画风一转,“唉……自上回海州洪灾一事,官户私立门派,搞得大内动荡不安,我听说昨儿文远伯府来下喜帖了?”
崔氏回道:“是下了,不过还没应呢,怎么了?”
大老爷字字珠玑,明里暗里点着崔氏,“洪灾方过,独他家受恩,得官家指婚,要将大娘娘的外戚侄女,许给他家三郎,这事外头茶肆怎么传咱不得知,可咱在大内的,谁人不知这大权旁落是何等结局,大娘娘肯允?你瞧着多少趋炎附势之人,上赶着巴结他家,这便是鼠目寸光,蠢不自知!你没应自然是好,可也不得不应,只缓两天罢。旧朝方落,便生出这些名堂,你以为这联姻的念头,真是大娘娘之意?”
崔氏闻之一愣,心生恐意,只差将”官家“二字挂在嘴边,她下意识捂上了嘴,半晌方明白官人言外之意,遂道:“那云姐儿的事,咱再缓缓。”
大老爷颔首未语,“三清真人哟!”崔氏吓得双手合十,口中喃喃,唯恐自家备受牵连。
大老爷见状,宽慰道:“娘子倒也不必过于担忧,我瞧着平日与咱家亲近的几家,都是无恙的。”随后神色似有试探,“再有……云姐儿年岁未到,缓缓也不迟,倒是适哥儿的婚事,你该提上日程了。”
崔氏睁开眼,斜了人一眼,“他?你又不是不知道,为着猢狲的婚事,我请了多少媒婆子,没少往外头送钱,真人菩萨都没咱家这么慷慨!你往京城走一圈,哪家我没去问过探过,你就说今年开春,终于有国公府的肯将姑娘许给他,硬生生被他搅黄了!怪谁?不还是这样,云姐儿的事都要缓一缓,何况这猢狲的。”
“那不还是有端午吗?又是咱家设宴——”大老爷追问道。
“端午?你当咱家开相亲会呐!做什么梦呢!”崔氏扭身,不愿与他争论,就此二人再无话。
且说后日,舒氏并儿媳祁氏,再有家中三郎,前来江家庆贺清云夺魁。
祁氏心知婆母今日前来目的,心下有话,便在迎厅只吃了盏茶,就往清云住处去。
舒氏笑道:“又来扰大娘子了,呵呵……早听说你家姑娘在斗春赛上夺魁,哎哟把我高兴的!原说备了礼前儿就要过来,好巧不巧,因撞上端午,我家三郎也从老家回京了,这才耽搁下来。”
崔氏正盯着三郎不语,舒氏又道:“大娘子想是初次见他,才从老家回来,可说呢!咱老家不是挨着海州,因洪灾一事,老家也闹开了,他便跟着他父亲,回老家又是接济亲戚,又替人谋事的,欸,他一听前儿斗春赛你姑娘夺魁,自个儿便备了礼要送来,我拦都拦不住!呵呵……”
崔氏闻言,正上下打量起人来,见他身形匀称,肩膀宽阔,穿着一身碧青缎绣的长衣,一张白皙的圆脸上,容颜灵秀,尤一双眼眸极其明亮,举手投足间颇有一股子书生气。
崔氏终于开口道:“不知三郎叫什么名?”
随即他起身恭笑,“回大娘子,晚生白溪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