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湾清澈的江水,岸边碧柳千条,天色蒙蒙亮时,已有船舶在此停靠。
喧嚣的马蹄声,浩浩荡荡,车夫各执一盏烛灯,明亮的纸面上,墨色的“江”字赫然显目。
“吁——”阵阵长啸过后,秦妈妈搀着江老太太,先行下了马车,随后身后众人纷纷下车,许家一行人忙上前辞别。
“江面临风,姨母当心身子要紧,还是回车里去罢。”见此景,柏氏抹着两行泪过来,江老太太紧紧攥着她的手不愿松,嘴唇微微颤动,语重情深,“这一别,也不知何时再见,好自珍重。”
二人一时泪流满面不语,许大老爷见状也上前宽慰,“人岂全无见面时,这次来京城,见姨母身体一切康健,母亲夙愿已了,我们再无什么不放心的,母亲在上,也不愿我们过分伤心。”
“表兄说得极是。”崔氏一路上紧攥着绢帕,疲容上挤出一抹笑来,“咱既是亲戚,怕什么再见不再见的?表嫂也别过分伤心,只管让表兄写了信上京来,把侄子侄女们都带上,还在一处玩儿!”
言毕,柏氏方停了泪,唤子女们过来,“瞧我只一味地哭,倒忘了他们,孩儿们快过来,同你们祖姨母还有婶婶道别。”
淑妤为首,同姊妹们一起过来,纷纷噙泪,“今别,愿祖姨母长乐永康,叔父婶婶们富贵寿考,表弟表妹们学业有成。”
字字良言,江老太太听罢,同众人笑了起来,她不住去打量身前的淑妤,柔柔绾发,一身荷花白的纱绣长褙,下系汉白玉色缠枝花边裙,静立宛若池上清莲,肤若胜雪的脸上,锦葵口脂点红了她的唇,双眸微抬,一对春山远眉微蹙,似有无限惆怅之意。
江老太太微眯了眯眼睛,满是疼怜地看着她,“妤姐儿,回了唐州,可要时常写信来,咱家都盼着你。”
老太太若有似无的话外之音,淑妤尚且不是很清楚,她略略沉思,顾盼间微笑道:“有祖姨母庇佑,妤儿一切都安好。”
崔氏忙上前扶过江老太太,“母亲,想是咱家孩儿还有话说,风口不宜久站,我随你上马车罢。”
见大人们散去,清云心下已是迫不及待,正小跑过来,想说的话却顿了顿,而后咽了回去,她眉心微动,忽地眼角湿润起来,片刻后,她缓缓道:“表姐,你可要听祖母的话,时常写信过来,我同祁大娘子都牵挂着你,听说今儿你们要走,她不好过来的,便着人送了礼来,让你一定收下。唉……我原同母亲说,因下月初京城有诗词大会,想让你们留下,你也陪我一同去,想来怕是没机会了……不过,下次来京,我们一起去!”
淑妤攥着绢帕替她揩泪,眼圈仍是通红通红的,“自上京后,能认识你们二人,实是我的福气,古话都说,柳条折尽花飞尽①,今儿在此送别,却见杨柳依旧,我想定有山水重逢之日,咱需保重好身子,来日再见,再醉酒一场!”
清云闻言,终于笑出声来,彼此又相看良久,一切尽在不言中。
文逸早已命留云备好了送别礼,他又上前,亲切地唤了一声“瑄弟”,“今日送别,我也无好礼相赠,只书房从前珍藏的画集,你且收下,平日无事当个闲趣罢。”
乘瑄听罢,一时受宠若惊,双手似捧了真金铁银迈不动腿,“表哥盛情,我实是感激!唉,上回踏春,原想与表哥一起赏山游水,也未找到人,着实遗憾。”
文逸愣了愣,随即讪笑,“等你再来京,咱再聚!”
子女们彼此寒暄告别,待天色已明时,许家一行人陆陆续续靠岸登船,江家一直于此处久立,直至船影消弭。
许家一行人方离开,临近月底,就有崔家一行人突然作别。
原是打算再留一月,等下月诗词会过后再走不迟,只崔氏长兄收帖,说从前家中吩咐看守陵墓的一行人,因年前重栽柏树一事,如今不能终了,料理不周,柏树竟没一处好的,倒的倒,枯的枯,欠了一屁股东家的债,正闹着人回去。
因不日便要启程,崔氏近日忙着手打点送行一事,方送走方回家的,已时至正午,使女备了饭菜过来,崔氏一时焉住,只略填了碗素粥,正往侧厅休憩时,就听熟悉的声音近来。
崔氏揉揉眉眼,一面招手人过来,一面忙起身,“怎么这会子过来了。”
“母亲!”清云跑着过来。
崔氏笑拢着她道:“这是什么?”她注意到清云手里正揣着东西。
清云喘着气,言语欢笑,“可是有件喜事同你说,这是庄子上送来的帖子!”
崔氏忙接过帖子,眼神逐渐明亮起来,心仍未缓过神,一旁清云忍不住道:“倪妈妈身子已好全,上回母亲让她们过了满月宴回来,一直挂念着,说是下月初就回来了,喏,还有跟着去的秋水。”
一字似万金。
崔氏眼中噙泪,双手颤颤,险些丢了帖子,“好……好了,可是又一个好日子来了!”
倪妈妈是崔氏母家的家生子,也是自己的陪嫁使女,数十载的春秋,凭谁来任谁去,独将她视为仰赖。去年倪妈妈身子有了病,常日夜咳血,吃了药不见好,崔氏不肯听劝,又踌躇万分——京城哪家官户肯用婆家银钱为母家下等人请郎中的?于是她不惜用嫁妆请了京中“华佗”,又将倪妈妈接去庄子养病,让清云身边贴身使女秋水跟去照料,如此,也不肯换了新人侍奉自己。
清云也同母亲感慨万千,“只盼着倪妈妈早些回京,母亲也不用再日夜劳累。”
崔氏摩挲着她的手,见女儿自满月宴起,一直随自己身旁,忙前忙后,无一句怨言,面色也不如从前倩丽明艳,心底如挖心一样难受,满眼愧疚,她赧然道:“我的好囡囡,也是苦了你……”一语未了,清云埋在她臂弯,明明这番喜事,母女二人却都垂下泪来。
母女二人方泪止,自二房来的使女传话,说是崔家长房有要事相商。
“快请进来。”崔氏道,又忽地想起什么,忙叫住使女,问道:“也不知她家可吃了中饭过来,你再去小厨房,让他们赶着做一桌席面出来。”
使女应道:“是同咱二大娘子吃了中饭过来的,就来了大娘子一个人。”
崔氏思忖半晌,一时心明,使女方去,她同清云道:“想是你姨母家有体己话与我说,我才使方回家的预备后日的送行礼,你且替我去瞧瞧罢,若无差池,便不用来回话了。”
清云一面应下,往礼库去瞧了一圈,因上回满月宴筹备一事,方回家的自知有过错捏在人的手里,遂也不敢多言,只老实备礼,凡装载之物,无不一一过了清云的眼终了,这头完了,清云“打道回府”,迎面撞见沉香立在门口。
“姑娘,水云间的人又来了,在迎厅等呢。”
清云忙往里赶,“这就来了?快,快!同我去。”
此时,碧娘子正在厅中吃茶,见人到,遂起身告安,笑道:“见过四姑娘。”
“快莫拘礼,坐,坐。”清云唇角微扬,“娘子来得好早。”
碧娘子回道:“因近日下帖事繁多,恐抽不开身,便早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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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来,依姑娘从前喜好,我让人挑了这几匹来,姑娘若有瞧中的,咱还是老规矩,一日一两银。”
清云点了点头,命沉香道:“统共五两银,沉香,你去拿银钱来。”说着,碧娘子急着上前拦住人,面露讪笑,“姑娘……五日怕是不够呐。”
清云看了一旁搁置的成山似的衣料,并未急着上前,笑道:“不是依老规矩?这是为何?”
“姑娘知道的。”碧娘子含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下月初,便是诗词大会,京城官户的都赶着来做衣裳,恐人手不够,姑娘若是不急,稍稍后,等上七八日便是。”
清云闻言默语,她做事一向爱掐着时间,如此,方才碧娘子一番话打乱了自己的思绪,她故作镇定,刹那间收了笑,“我若是急呢?”
“得另加钱。”碧娘子回答的极快。
“最快几日?”
“一日二两银,四日便能送到府上。”
清云细细一算,仿佛无意一般,神色间故作矜持,她上前一面挑拣着布料,“我先瞧瞧色。”
见她如此说,似在碧娘子意料之中,仅一瞬间,便仿佛变了个人,满脸堆着笑,“姑娘慢慢选,噢,姑娘好眼光,这块料是邢州才来的新色,咱管它叫孔雀绿,跟玉似的明亮!姑娘瞧,还有这块儿色,我叫它松霜绿,做衣裳极衬你的肤色!哎哟,姑娘拿的这块儿也是块宝色,才前儿有贵门姑娘选了它,名嘛不起眼,就叫淡翠绿,也适合穿呢!”
清云几番摩挲后,忽地想起上回清月的话来,放下道:“可有其他色?”
碧娘子一时愣住,“姑娘意思是?”“这些色美则美矣,毫无新意,才上回踏春,我瞧姑娘们穿一身红,跟花似的,不知水云间有合适我的?”清云心下刚做了决定,便将它说了出来。
“哎哟!可多哩!”碧娘子喜笑颜开,一改口吻道:“我早觉着姑娘呀你穿红的比穿绿的更好看!”
“沉香,去拿八两银来。”清云也爽快,于她而言,万事可亏待,独在衣裳钗饰上面,她是不愿亏待自己的,碧娘子一双慧眼明心还瞧不出来?做生意,本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
“姑娘稍坐,我让人马上送来!”
待清云挑好了料子,碧娘子揣着银钱“满载而归”,人方走,绿芜气地将碧娘子未吃完的茶洒在外面,险些没拿稳将茶盏摔碎,“这水云间的,个个掉进钱窟窿里不成!”
“姑娘你没发觉?她分明是坐地起价!瞧着你好欺负,硬生生多拐了三两银去,一家再拐一点,撑死她算了!”
清云无奈看了绿芜一眼,“沉香,你瞧瞧她这张嘴,也不知在唬谁。”
沉香与她一笑了之,又好心劝慰道:“姑娘,这说的倒也实话,咱一旁瞧得真真切切,碧娘子可不是摆明了欺负人,何况,京城又不止她一家铺子,就她家依仗着官户的情分在,好不威风,我去拿钱也是不情愿。”
见她们皆一副同仇敌忾之态,清云心知她们也是好心,甚觉欣慰,同她们道:“也不全怪别人,我也是做事做惯了,不晓得提前张罗着,若方才赶人走了,又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好铺子,可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她环视四周,莞尔一笑,“欸,若下回再有这样的事,你们可要拦住我。”
沉香笑道:“姑娘此言差矣,只绿芜这张嘴呀,一开口够吓跑人了!”
“你个小蹄子,当我死绝了不成,当着面编排起我来了!”绿芜一时闹开,追着沉香就要打人,二人一溜烟跑得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