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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久别

作者:机械青蛙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下山之后,余逢春对0166的话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京城向来繁华,哪怕外面饿殍遍地,也死不到天子脚下,但刚过完元宵,皇城内本该是热闹的时候,如今却隐隐有些萧条之感。


    从余逢春身边路过的男女老少不常开口说话,孩子叫着要吃糖瓜,被母亲一把拽过,恼了似的往屁股上拍了两巴掌,开始抽哒哒地哭。


    余逢春一路向前,听到后面声音嘈杂,回过头去,几辆马车正从后面驶来,驾车的小厮相当粗鲁,一边喊人让开,一边做势拿鞭子抽人。


    余逢春躲到墙角,听到旁边一个卖力气的伙夫骂骂咧咧。


    “不就是仗着……”


    伙夫嘴唇翕动,骂的很难听,但基本没有声音,显然自己也怕人听到。


    余逢春好奇地看过去,伙夫同伴察觉到有人在看,连忙拽住伙夫,警惕地瞪了余逢春一眼,两人快步离开。


    再朝马车离去的方向看,只能看到一路飞扬的尘土,和在马车边缘摇晃的丝绸。


    单看外在装饰和基本用料,就知道这辆马车造价不菲。


    余逢春皱起眉毛,暗自琢磨是哪家人有这等阵仗,底下人驾着马车在街道上横冲直撞,竟然半点都不避讳。


    0166相当上道,察觉出余逢春的困惑,半分钟后找出答案:[这户人家姓梁,工匠,有个女儿,现在在皇宫里当妃子。]


    余逢春离开巷子,边走边问:“很受宠吗?”


    0166答:[入宫数年,无所出,已经是妃位了。]


    哇。


    余逢春无声地感叹,那一定是很受宠的。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们家这么煊赫,也不是没有道理。”


    余逢春表示理解,而后话风一转:“可他们怎么不知道收敛收敛?不怕被告上去吗?”


    0166不说话了,事关世界进程的很多内容,系统无权得知,因此它也不清楚。


    余逢春知道它的为难,不再追问,两手一揣,继续往前走。


    不论主角现在昏庸成什么样子,余逢春作为他曾经的师傅,都得见他一面再做打算。


    只是现在他登基,被困在皇宫里,不能随便进出,余逢春还得想办法进去才行。


    “唉,没了官职,没了爵位……”


    他站在街口,撩撩袖子,叹了口气。


    若换做以前,别说进宫,就算是深更半夜进皇上的寝殿,也没人敢说什么,可余逢春死了又活,生前的荣誉都跟着他进了土,不再算数。


    且学生大概率长成了个神经病,说不定见他一面直接发疯,提刀就砍,那更是让人头痛。


    再加上……


    余逢春想起系统提及的丞相,眉眼间更多了几分忧虑。


    如此种种凑在一起,实在不是暴露身份的最佳时机。


    正思量着,不远处忽然传来吵闹声,脚步声急急嚷嚷,身旁的行人像是看见什么东西,一齐朝着前方走去。


    余逢春抬起头来,发现不远处的布告栏前站着几个官兵,手握长刀严阵以待,一名穿着内廷服饰的男子正蘸取浆糊,往布告栏上贴着什么。


    怎么了?


    人群拥挤,余逢春仗着自己瘦,在空隙里挤来挤去,走到布告栏正前方,眯起眼睛向上打量。


    与此同时,一名官兵清清嗓子,大喊道:


    “皇上有旨,诏天下名医,集于宫阙,以疗贵人疾苦!凡是有能耐的杏林圣手,皆可通过选拔,进宫面圣!”


    面圣?


    面圣!


    余逢春当即支棱起来。


    他举起手,高声问道:“这位官兵大人,不知是治疗哪位贵人?”


    清悦的声音在低语的人群中回荡开,一时间不少人朝余逢春看来,发现问话的只是个模样普通的少年时,目光中多了几分可惜。


    “你还不知道?”身旁有人用肩膀顶了余逢春一下。


    余逢春不好意思地笑笑,拿捏住乡下孩子的那份羞怯憨厚。


    他道:“我前几日刚入京,还不得而知。”


    皇城之间的事,外地平民哪能得知,也难怪。


    此言一出,众人皆明了。


    官兵也不是个刺闹脾气,见余逢春实在不知,怕上面的人责怪自己办事不周,便有特意道:“是梁妃,娘娘近日玉体违和,宫中太医不得其法,故陛下特召集民间圣手,与太医一同诊治。”


    “原来如此!”


    余逢春点点头,说罢便继续用力挤去,向前直接凑到了布告下面,旁边的人想拦都拦不住。


    他笑道:“各位大人,我少时曾随祖父行医,也算得了祖父几点真传,民间的疑难杂症,大多都懂些,不如让我试试。”


    为首官兵闻言,将余逢春上下打量一圈,随后后退一步,与从刚才开始便一言不发的内廷宫人对视。


    宫人甩甩袖子,白净的脸上露出一抹笑。


    “你叫什么名字?”


    余逢春:“江秋。”


    “江秋……”宫人点点头,吩咐手底下的人去查余逢春的户籍档案。


    “你当真要试试?”他细声问。


    余逢春不好意思道:“我家中遭难,现下也没什么亲人了,既然宫中要人,我试试,应当也没什么吧?”


    当然没什么,进宫是造化,死在宫里,也算是福气。


    梁妃生病,陛下已气了好几日了,前两日刚从大明殿抬出具尸体,内官琢磨着这么杀下去也不是个事,还是得找个背锅的,让陛下出气才行。


    宫人没所谓,点点头。


    “那你随我来吧。”


    他带着余逢春上了马车,几名官兵守在马车四周,若有若无地挡住余逢春向外的视线。


    其实不用看也知道,外面那些人大多都清楚余逢春这一去,十有八九是个死。


    皇帝的凶残无人不知,召集天下名医的皇榜已挂了许多日,甚至在风吹雨晒下还换了两次,极少人敢上前揭榜,余逢春是第一个主动凑上来的。


    到底是初生牛犊,不知宫里凶险,哪天被打死抬出来,往地里一扔,变成肥料,就能下去和全家人团聚了。


    ……


    车上,宫人清清嗓子,不再刻意压低嗓音。


    “你虽把自己说的有些能耐,但咱家还是得考考你。”他说,“待会儿有个病人,你得为他诊治一番,有效果,咱家才能带你进宫。”


    余逢春应了一声,又问:“不知公公……”


    宫人会意:“咱家姓王。”


    “王公公,”余逢春很上道,“梁妃娘娘病的很重吗?”


    王公公瞥了他一眼,神色凌厉。


    “这个咱家可不能随便说,你要是有本事进宫,自己去瞧吧。”


    说罢,他闭上眼睛,显然不再准备理会余逢春。


    余逢春也明白他的意思,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更舒服些,马车内陷入沉默。


    脑子里,0166发问:[你准备这么进宫?]


    “也没更好的办法了。”


    余逢春低头拍拍衣服上的灰,发觉这身衣服实在有些不体面,脏得很,不伦不类的,难怪他说自己是乡下人的时候没人否认。


    [可你并不懂医术,]0166指出,[你可能会治死人,或者侥幸进宫被发现,然后乱刀砍死。]


    余逢春漫不经心:“我还是会一点儿的,而且这不有你吗……不过你注意到没有?”


    [什么?]


    “我刚才只说我懂医术,并没有显露出半点真才实学,他竟然就直接带我走了。”


    [什么意思?]


    “一般公宫里向外选人,必定是层层选拔,只找最好的那个,可皇上的妃子病了,这种大事他居然随便在外面拉了一个人就走。”


    余逢春语气凝重,“这已经不是不尽心的问题了。”


    这说明皇帝下的命令,底下人根本就没准备好好照做。


    当阴奉阳违蔚然成风,皇权便岌岌可危了。


    从心里叹了口气,余逢春敲敲膝盖,觉得自从进到这个世界,自己整个人都沧桑了很多。


    他真的想不通,原先挺好的孩子,温良端肃,亦有杀伐决断之风,一心只想着为国为民,怎么现在长成这样了?


    他不过是死了几年,世界怎么能天翻地覆?


    果然还是要见一面才能清楚。


    *


    *


    *


    王公公把余逢春带到一处私宅,先前去查验户籍身份的官兵已经回来了,向王公公点头,暗示查验无误,余逢春身家清白。


    从开始到现在没出什么岔子,王公公很满意,带着余逢春走进宅中,已有人在那里等候。


    “江大夫,你来看看,”


    王公公细长苍白的手指点住站在屋子边角的一个人,“他是什么病啊?怎么治?”


    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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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得很阴凉,室内更是有凉风吹来,余逢春死而复生,身体很弱,不自的就感觉到一阵凉意。


    他咳嗽一声,朝着那人走去,注意到随着脚步声的逼近,那人身子哆嗦了一下。


    余逢春在病人面前停住。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第一步便是望。


    余逢春注意到,病人虽说体格消瘦,但手指上有龟裂和老茧,且骨节粗壮,皮肤黢黑,看得出来是个常年劳作的庄稼人。


    只是既然是靠卖力气为生的庄稼人,为何会瘦成这样?


    余逢春凑近一些,轻声道:“麻烦您伸出双手,在我面前张开。”


    病人不语,只按照余逢春的指示照做。


    一双粗大的手在身前张开,伸直手指时,有快而细微的颤动。


    一个猜测在脑中浮现。


    余逢春伸出两指,按照0166的指示,搭在病人的脉搏处。


    脉搏增快非常明显,感受片刻后,他问:“近日是否常有心悸,易出汗,且消瘦许多?”


    病人连连称是。


    站在远处的王公公满意点头。


    “是否容易发脾气?且常呕吐腹泻?”


    病人继续应声,看余逢春的眼神已然是看良医的模样。


    问到这里,余逢春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收回手,他端正姿态,走到王公公面前,略微鞠了一躬。


    “大人,如果我没诊断错的话,这位病人应当是有肝火心虚之症,且不平常。患病时易发怒,常有心悸,体重减轻且易烦躁不安。更有甚者会剧烈呕吐,昏迷。”


    王公公笑了一声,尖着嗓子问:“那依江大夫看,该怎么治?”


    余逢春咳嗽一声,低声道:“这病不常见,但祖父曾治过许多,依我看,一可施针,二可用药。”


    “您说说怎么用药?”


    “……”


    余逢春思索片刻,道:“龙胆草,一钱至三钱,水煎服,每日一剂;外加海藻、昆布各一两至二两,水煎服,每日一剂。或可再添山栀三钱,大黄一钱至二钱,夏枯草三钱……”


    他语速不快,但一字一句格外清楚,有专人将药方记录下来,等余逢春说完,记录也递到王公公手上。


    王公公一扬手,挡开。


    “咱家不用看了。”


    他面上多了几分恭敬,语气和缓起来,对着余逢春说:“江大夫是有真才实学,咱家这就回禀,择日带您进宫,您先在此处住下,有需要,吩咐手下杂役即可。”


    余逢春没有不同意的道理,果断应下,病人叩头后带着药方离开,王公公也有要事去办。


    余逢春自己留在原地,没一会儿就有仆人上前,恭敬地带他去了客房。


    “江大夫有任何事,都请吩咐下来。”丫鬟声音低柔,低头时露出一截白净的脖颈,“奴婢都会照做。”


    余逢春这时候确实有事吩咐。


    “去打盆热水来,”他说,“再给我弄套衣服。”


    说完,他低下头,貌似嫌弃地扯了扯衣摆。


    刚从破庙醒来,身无分文,身上的衣服也没处去换,幸好余逢春死前没穿多华贵的衣料制成的衣服,不至于惹人怀疑,但保不准主角还认得这一件,干脆还是换了保险。


    丫鬟应下,余逢春推开客房走进去,发现屋内装饰素雅齐全,饭菜已经在桌上准备好了。


    先前不觉得有什么,一闻到饭菜香,余逢春才发现自己饿了。


    吃完饭,洗完澡,干干净净躺在床上,余逢春和0166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夜色已深,余逢春丝毫不见睡意,0166很疑惑,在上个世界他可是见床就睡。


    [……你不困吗?]它不由得问。


    余逢春:“不困。”


    [什么吗?]


    “什么为什么?”余逢春不耐烦,“就是睡不着。”


    这可不对劲,0166戳穿他的伪装:“你在害怕。”


    余逢春反驳:“胡说,我有什么好害怕的。”


    [不清楚,但肯定和主角有关系。]


    “……”


    0166脑子不好使,直觉倒还挺准。


    余逢春确实有点慌,但不是因为他怕主角。


    ——八年前,也就是他死之前,余逢春曾和主角大吵一架,扬言此生不入京师。


    也不知主角有没有当真,更不知若主角看见他,会是什么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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