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从这过来的。你再想想自己当时连绳结都绑不利索就和丰哥去大黑沟,难道不是更冒进?”
“我是我他是他,再说八年前的理念和现在一样吗?”华松栩鞋尖蹭着地面,偶尔踢开脚边的石头,“不管怎么样首先保证安全。”
“今天咱们仨都在这,你谈保护谈安全。等他开始自己的登山生涯呢?”
“你从没这样带过学生,为什么偏偏在徐汀云身上——”
周耀打断说:“登山和性格是高度相关的,我会根据不同的人和潜能调整。显然徐汀云有这个能力,看他攀冰就能知道是稳扎稳打的风格,所以我认为可以尝试。”
“再有潜力他也刚开始!”
周耀看了她一会,忽然问:“如果今天换个人,你还会跟我急赤白脸掰扯吗?”
“……”华松栩哑然,否认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护犊子心态不可取。”周耀拍拍她的肩背,放缓了语气,“徐汀云是比你小,从职业角度来算也是后辈,但他不是需要人看管的孩子。二十多岁心智成熟的男人,会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她将额头抵在掌心中,沉默了好一会,“我就是控制不住担心。”
“这点挑战就担心,以后呢?你能一直把他框在眼睛里护着?有一天他要去爬婆缪爬幺妹呢?你还能从山顶给他建个顶绳保护?”
听着周耀劈头盖脸一通输出,华松栩耷拉着眉毛,干巴巴道:“别说了,我知道了。”
周耀狐疑,“从没见过你对谁这么上心——”
华松栩像被踩中尾巴的猫,瞬间炸毛,“爱才之心!交给你是信任你,要不好好教我就抢回来自己带!”
“被你带就成温室里的矫花了。”周耀揽住她往回走,坏笑道:“迷弟知道你这么关心他,那得多开心?”
华松栩想甩掉肩上的胳膊没推开,“别乱说!”
“昂昂!”
“……”
徐汀云一边准备一边注意华松栩的动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知道她担心,但担心的前提是他能力经验不匹配。他距离被她信任还有非常遥远的距离。
见二人回来,徐汀云立刻迎上去,“肖哥刚给我讲了下这条线的难点,还帮我理了下装备……我觉得可以尝试。”
他说得低声下气,眼里讨好的意味十足。
华松栩瞥了他一眼没吭声,倒是周耀看不下去,拉着人就走,“她是老师我是老师?听我的,咱甭搭理她。”
徐汀云一步三回头,还是没敌过老周生拉硬拽。
“……”华松栩叹了口气。
有时候人的思维真的很奇妙,华松栩经历过数不清的危急时刻,回忆起来都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但一想到徐汀云要面临相同的情况,她就难以遏制的紧张。
老周说的没错,确实是自己该调整心态。
做好一切准备,两人相距十米左右,同时上镐起步。
华松栩刻意放慢了节奏,余光留心徐汀云那边的情况,一直到他翻过第一个菜花,选了合适的地方迅速打锥刷线,悬着的心才落下一半。
“永远留打一颗锥的力量,我记着呢!”徐汀云左手把着镐,右镐向上凿了两下吃住力,上脚挺身。
华松栩面朝冰壁,呼吸间丝丝凉意浸入收缩的肺部,声音有点干,“没把握千万别逞强,知道吗?”
“明白!”
华松栩逼迫自己收回目光,开始专心于眼前的线路。
先锋攀冰不能冲坠,意味着不能有任何一次失误。挂在数十米高空中,每一次选择都必须清醒理智,每一步都必须足够稳。
打镐,踢冰。
扣击冰面的每一次脆响,违抗地心引力攀爬后的喘息。冰是纯净的,冰上运动也是。
空窗一年不只是时间上的空白,还有身体机能的退化。上次在训练营攀冰线路短所以不明显,但遇到这样的长线,体力流逝后经验肢体不匹配的问题便格外突出。
爬到三分之一处,华松栩从仰角翻越突出的冰体时,选择上高脚作为着力点。这个动作有难度,但却是最快的方式。
她上脚勾挂,但却无法靠那只已经有些疲累的腿撑起全身力量。于是攥紧冰镐再次尝试,换来的是再一次失败。
这个华松栩过去轻而易举做过无数次的动作,此刻给了她重重一击。
作为对身体状况和技术动作把控精准的专业运动员,她很清楚继续尝试也是徒劳。
现在的她做不到。
停顿了足足半分钟,华松栩终于放下脚,挪动冰镐向侧方移动。绕过仰角后,她不顾散发的寒气将头抵在冰面上,缓缓地吐了口浊气。
真要命。
她如果连最擅长的事情都做不好,还能做什么?
失控的肌肉,和失控的人生一样可笑。
“阿栩加油!!!”
“走左侧过!你可以!”
地面的声音经过飒飒北风的阻拦传至高空,穿过抓绒帽和头盔飘进华松栩的耳朵时,早已弱了许多,也失真了不少。
靠扎进冰面的两只镐尖和几个冰爪前齿挂在离地三十米的地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生存是,情绪上也是。
华松栩闭着眼,任由额头被刺骨的融水渗透。她努力寻回专注和冷静。
直到左侧传来打镐声和碎冰掉落声,华松栩恍然意识到此刻这面冰壁上不止一人。她侧首,另一个人正以不太美观却稳当的姿势向她靠近。
显然,徐汀云对于横移这个动作还有些生疏,加上移动过程中还需要打冰锥挂绳。但是他神色坚定,每一步行动都很果决。
华松栩难以置信,“你为什么爬过来?”
徐汀云一直到在她旁边一米处停稳,“陪你一起横爬。”
那条线似乎途径“水帘洞”,徐汀云被冰瀑融水劈头盖脸落了一身,这会不光头盔和硬壳上挂着亮晶晶的水珠,连泛红的脸颊都湿漉漉的,笑容却依然清爽。
华松栩握镐的手骤然收紧,“已经超出三十米,你倒攀下去。”
“嗯,我看你爬过这一段就下。”徐汀云拔出右镐,伸直手臂,“来干杯一下。”
那冰镐直直对着华松栩,她蹙眉,“什么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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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夕我酒量不行没陪你喝,欠你一杯酒。今天用冰镐代替。”
“别闹腾,赶紧下。”华松栩没动。
徐汀云不听,晃晃手催促,“快点!”
眼看今天不碰一下是不下去了,华松栩只得用力拔出左镐,和徐汀云那只镐的鹤嘴碰了碰。正想收回时,她的镐被反向勾住了。
徐汀云小心思得逞,眉目都舒展开了。
“拉住你了。”
在鬼斧神工的冰瀑之上,人类的身影格外渺小。但也正是在巍峨又残忍的自然之中,两人冰镐相交,像是手拉着手,在沉默中传递人类独有的情感。
华松栩再次仰头看向前路,狠狠将方才那阻拦她的仰角踩在脚下。
失控又如何?重新掌控就好了。
当华松栩攀至终点向下俯视时,徐汀云像一颗黑色的小石子落于银装素裹的大地,看不清面容。
但她知道他在看她。她也在看他。
华松栩爬完之后,肖鸣也到了顶。周耀则为徐汀云没爬完那一条挂好绳,让他也尝试了一番。最终,初学者小徐止步60米,但这已经是进步神速了。
回客栈的车上,徐汀云翻看相机里的录像,冷不丁说:“周哥,三天之后再陪我来一次。”
周耀掸了掸烟灰,“不服?”
“不服。”徐汀云说。
坚定的眼神中,是独属于他的不服输和桀骜不驯。
周耀笑开了,“就喜欢学生有这股劲。放心,肯定陪你磕过去。”
经过一整天剧烈的体力消耗之后,周耀拍板,直奔镇上下了个川菜馆子。
小香鸡回锅肉,爆炒油麦菜花椒鱼,三个男人狼吞虎咽风卷残云,显得吃了半碗饭就放下筷子的华松栩格格不入。
她静坐了一会,和老板要了瓶啤酒。
周耀暴风吸入的空隙吐槽,“一般不是行程过半才开喝,怎么这就开始了?”
华松栩狠狠抠开易拉罐,喝了好几口,“想喝不行吗?”
“行,少喝点就行。”
徐汀云察觉她心情不好,但碍于肖鸣周耀在场,一直等回到客栈才拉住华松栩,“去烤烤火?”
华松栩手里还提着半瓶酒,想了想觉得不排斥,便答应了。
客栈一层是的休息区,炉子里燃着终日不灭的火,三面环绕着大通铺,有些没房间的驴友冰友就这么靠着墙休息。
两人坐在小板凳上,一个喝酒,一个看着另一个喝酒。热浪阵阵涌来,暖烘烘的。
徐汀云人高马大窝得有点憋屈,于是伸直两条长腿,脚刚好搭在炉子边。
华松栩瞥他,“你最好把腿收回来。”
徐汀云不解,“为什么?这样脚也暖和。”
“脚是暖和,鞋也暖和。多烤一会,胶一融化,明天你鞋底就掉了。”
“……”
徐汀云在沉默中把自己的腿一条一条搬回来,又挪着板凳倒退了好几步,这才抱膝乖乖坐着不动了。
华松栩难掩笑意,仰头喝完了手中的啤酒。
“谢谢。”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