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辞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颤抖着,心底翻涌着羞恼、不安、焦躁,甚至还有一种莫名的怨怼,如乱麻般纠缠,让她的呼吸都不稳了几分。
她定定地望着眼前一模一样的两个赵怀霁,嗓音微微发紧,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王爷,这是怎么回事?”
赵怀霁没有立刻回答她,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月华裙上,视线缓缓下移,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压抑着某种翻涌的情绪。
他的语气里没了往日的温和,居然带起了一丝愤怒:“你怎么进了书房?”
没有任何解释,没有安抚,甚至没有丝毫的温和,开口便是质问。
沈秋辞的心倏地一沉。
是啊。
真正的赵怀霁,向来不会让她踏足他的书房半步。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牙齿轻轻咬住下唇。
半晌,她才缓缓垂眸,低声道:“王爷恕罪,妾身愚钝,不知王爷的安排……”
她的声音极轻,却藏着一丝苦涩。
赵怀霁静静地看着她,面无表情,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地、让人极其意外的——
愤怒。
他本不该生气的,甚至于,他根本不应在此事上对她有任何情绪波动。
可偏偏,胸腔里那股莫名的怒火,灼烧得他连指尖都泛着冷意。
他却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愤怒。
他甚至没有什么办法来继续质问她,除了质问她为何进了书房。
他能说什么呢?
他能质问她什么?
他终究只是听见自己的声音冷冷落下:“无碍,王妃日后勿要自作主张。”
言尽于此,疏离、冷淡,连带着些许莫名的、不愿承认的不悦。
面前的女子风姿绰约,眉眼温婉,可这一切,却并非为他。
他就走了这么些天,她居然就和罗丑关系如此之好?
他极力克制着自己,几乎端不住一贯的风度,可眼底却隐隐浮现出沉郁的冷冽。
他厌恶罗丑站在那里。
厌恶这副皮囊在沈秋辞面前活生生地“顶替”了自己。
这只是一个披着他的皮囊、卑贱如泥的影子罢了。
若不是他需要用他替自己做事情——
他根本不可能同她见上面,甚至说上话。
赵怀霁告诉自己,罗丑不值一提,不足为惧。
他的目光越过沈秋辞,落在那站在一旁的男子身上。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肃:“你退下,去找玲珑。”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去领罚吧。
罗丑微微垂眸,眼底似有暗光闪过,随即低头称是,身形一沉,悄然退下。
沈秋辞仍旧怔然,身子僵直,仿佛尚未从方才的震惊中回神。
见罗丑离开,赵怀霁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胸腔中翻涌的情绪,目光落在她身上,语调缓和了几分:“我前些日子去了江南一趟。因身份不便,亦不欲惊动圣上,也未曾对旁人提及,只让手下的人暂代我的身份。”
他顿了顿,继续道:“他素来擅长易容,你认错,也不怪你。”
一丝寒意自脊骨爬上沈秋辞的心头。
“王爷……”她声音轻颤,勉强稳住语气,“是什么时候离京的?”
赵怀霁不假思索,答道:“我刚回来不久,离京之日是十日前。”
十日之前。
沈秋辞眼前一晃,所有的情绪在这一瞬间尽数坍塌。
那是她回门之前。
前些日子的欢喜、快乐、紧张,都好像云烟一样散了。
——原来,从始至终,与她同行回门的,并非赵怀霁。
那个温柔以待她的人,从不避她目光,甚至会低声在她耳畔笑着调侃的人,从未真正存在过。
那一切的一切,竟都是假象。
都是旁人扮出来的模样。
那人必然是不知道她和赵怀霁的真实相处状态,因此做出了那副温柔多情的夫君模样。
她甚至都未曾见过赵怀霁回门时该有的模样。
沈秋辞觉得无地自容,甚至连血液都仿佛凝滞了。
她竟然会在这些日子里,欢喜过、期待过、用心去靠近一个不真实的人。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抱着最后一丝残存的希望。
哪怕这希望已经千疮百孔。
她声音微微发抖,朝着赵怀霁问道:
“王爷可知,前几日是妾身回门的日子?”
她说得极轻,可赵怀霁却一顿,神色一瞬间凝固了。
他……竟忘了。
此次江南之事匆忙,他走得急,走得时候他想着狸猫换太子一招,便没有记得回门之日的时间。
走的时候除了让罗丑扮成他之外,其余的事情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赵怀霁喉结微动,心头忽然涌上一丝莫名的酸涩,又夹杂着一抹不自觉的愤怒。
她竟是与罗丑回的门。
她在沈府中,面对的,听见的,依靠的,甚至连那日牵着她手走下马车的人——
都不是他。
可这情形,终究是他自己造成的,他竟无从反驳。
他薄唇微抿,敛去眼底翻涌的情绪,语调恢复温和:“江南事务紧急,我走得匆忙,确是疏忽了。”
“我会补偿你的。”他缓缓道,似是想要安抚,“你勿要多想,此行确实事关公事,绝无其他缘由。”
他的语气依旧沉稳,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弥补。
沈秋辞没有再多说。
她露出了一个笑容:“王爷所言,自然如此,妾身不会多想。”
稍作停顿,她眉眼微敛:“日后,妾身亦不会再叨扰王爷。”
沈秋辞言辞温婉,恭敬得无可挑剔,可落在耳中,却带着某种无法言明的冷淡与疏离。
说完,她缓缓福身行礼,姿态一如既往的端庄,旋即转身离开。步履不疾不徐,长裙曳地,仿佛与这寂静的书房再无半点牵扯。
书房内,仍余着她曾弹奏琴音的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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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余韵,可她却不曾带走那张琴。
赵怀霁却没有提醒她,目光微动,他用手缓缓抚过了琴弦。
琴弦之上,似乎还残存着一丝温度,仿佛她指尖曾落在这里,温热未散。
他静静地看着琴,心头似有一丝极淡的不安悄然浮起。
可这不安具体为何,他却一时说不上来。
之后,两人的交流越来越少。
一日复一日,相见不过寥寥数次,偶然碰上,也只是客气地寒暄几句,礼数周全,情分全无。
偶尔,赵怀霁会踏入她的院子,言辞淡然,却会让她抚琴。
沈秋辞从未自作多情地弹《破阵》。
可不知为何,他却偶尔会点名要她奏这首曲子。
她也弹了,只是再无从前的情境。而他也只是微微阖眼,似乎在听琴,但似乎又不仅在听琴。
她的指尖仍旧拨动琴弦,曲调依旧是那首曲子,可这琴音里,不再藏有她的期待,也不再有任何可以被捕捉的情意。
时光流转,两人之间的关系竟越发像是一对典型的皇室宗亲夫妻。
相敬如宾,守礼有度。
除去必要的交流,两人之间几乎不曾交谈。她安安分分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不再涉足不属于她的地方,不再主动靠近,不再试图踏入他的世界。
她偶尔也会想起过去的某些片段,想起曾经那场短暂的错觉,想起那个假扮成他的“赵怀霁”曾给过她的温柔与体贴。
可最终,她不过自嘲一笑。
不过是妄念一场,终究不过痴心妄想罢了。
她想,她不该再去期待什么。
只要赵怀霁仍旧维持着对她的体面与尊重,让她稳稳当当地坐着瑞王妃的位置,她便该知足了。
再没过多久,瑞王府里多了一个新面孔。
一个半张脸毁去、眉目阴鸷、形容似修罗的侍卫。
府中人避而远之,唯恐多看他一眼,可他却始终沉默无言,谨守本分。旁人唤他罗丑,无人知其来历,只知他自出现以来,便日日伴在王爷身侧,听命行事。
沈秋辞从未与他多言,亦未曾在意过他的存在。
可她却敏锐地察觉到,赵怀霁似乎总是在对他说些什么。
那些吩咐的话语,在她靠近时便会骤然收敛,而那罗丑,每每见到她,便如避讳一般,沉默地行礼,旋即退去,从不逗留。
她觉得奇怪,却未曾细想。
她已然无心去深究任何事了。
赵怀霁似乎是心存补偿,虽与她言语不多,却时常在出府后带回些小玩意予她。
金丝步摇、雕花玉珮、江南瓷瓶,甚至偶尔会带回些她从未提及却恰好喜爱的物什。
他不多言,也不解释。
而她只当这些是他一时兴起的施舍,也未曾拒绝,照单全收。
原以为不过是短暂的随意赠予,可他竟坚持了很久,久到她以为这便是他们相处的方式。
直到沈府覆灭,沈秋辞被休,再接着她身死。
两人之间,也就缘尽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