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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春意

作者:生菜叶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自那日之后,赵长宴便没有再出现过,沈秋辞似乎能偶尔看到罗丑的身影在院中一晃而过,但那身影好似浮影,又好像幻觉,闪过了一下,便又不见了。


    她被禁足在府中,时日一天天过去,窗外逐渐显现出春光来。


    春日可是要踏青的。


    她心神微动,沈廷遇仍滞留荆楚,迟迟未归。她心里除了不安之外,还隐隐浮起一种挥之不去的沉重忧虑。


    这场流民之乱,委实透着几分诡谲,赵砚行断然不会坐视局势持续动荡。此时派沈廷遇前去,说是彻查,可他大概早已察觉沈廷遇在先帝时期与漕运的牵连,如今——


    沈秋辞心头一紧。


    怕是借着“彻查”之名,先让他暂时离开京城。


    沈廷遇迟迟未归,恐怕早已被什么事羁绊了手脚。何况,前几日锦衣卫指挥使崔兆玉横死街头,京中震动,人心惶惶,而魏贞也忽然销声匿迹。若是有人怀疑其中另有隐情,却也无从深究。


    沈秋辞原以为赵砚行即位后,局势应当稍有回稳,谁知春日已至,朝局却愈发混乱。纵然她未曾亲历庙堂之争,却也能感受到那压抑在空气中的风暴前兆。


    她并不知,自赵砚行登基以来,虽有心整顿朝局,也提拔了不少亲信。但先帝晚年奢靡无度,肆意征敛,朝廷早已债台高筑,加之天灾频仍,国库早成空壳。


    而先帝在魏贞一派的宦官怂恿下,沉迷仙道,不理政事,宫中虽堆满珍奇珠玉,却拿不出一两银钱用于民生。


    江南漕运利益勾连走私,军饷亏空,甚至被人私下贩卖,买官鬻爵、官商勾结之风亦早已大行其道,江南更是水深火热。至今落得如此境地,实则不过是早已埋下的祸根,如今显现罢了。


    微风轻拂,院中花枝微颤,零星几朵嫣红点缀枝头,隐隐透出几分春意。沈秋辞望着窗外,心中却生出一丝荒谬的错觉。


    时局动荡,人情纠葛,纷乱难解,可这春色却一如既往。


    她心绪纷杂,可目光却仍不自觉地被那一点春意牵引。风轻轻拂过,挑起她的发丝,亦卷着几片落花微微晃动,仿若天地一同随风起伏。


    下一秒,她耳边传来熟悉的女声。


    红叶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


    “小姐——”她表情灵动,露着个笑,面上的酒窝因笑意而更深,“夫人说外头春光正好,想带小姐一同去踏青赏春呢!”


    踏青?


    沈秋辞淡淡笑了笑:“可父亲说了,不许我出府。”


    红叶闻言,眼睛一转,笑道:“老爷虽是这般说,可他如今不在府中,夫人却已将一切打点妥当,只等小姐更衣,便可出门赏春。”


    沈秋辞怔了片刻。她与母亲素来有春日踏青的习惯,每年这个时节,都会乘马车郊游,折柳拾花,颇有野趣。往年若是沈廷遇有暇,也会同行,而如今,自然是不可能了。


    不过——


    父亲一向拗不过母亲。


    她心中微微意动,面上却不显分毫,只淡淡道:“车马可都备好了?”


    红叶忙不迭点头。


    “是呢小姐,那罗丑——”她自觉嘴快了,但还是小心翼翼地看着沈秋辞的神色,“他也都备好了,就等着小姐呢。”


    红叶虽不知小姐与罗丑之间究竟如何,但她素来聪慧,人情世故也颇为敏锐,早已察觉到沈秋辞对罗丑那一丝难以言明的在意。


    她心里暗自嘀咕,那罗丑着实不识好歹,换作旁人,若能得小姐青睐,早该万死不辞,处处妥帖贴身伺候,哪有他这般,三天两头不见人影,主子要寻也寻不到的?


    不过,小姐似乎也未曾真正放在心上,便由他去了。


    沈秋辞闻言,微微抿唇,手中动作却不自觉快了几分。红叶见状,也连忙上前,替她梳理青丝、更衣整束,不多时,便已收拾妥当。


    她身着一袭桃色袄裙,裙底缀着精致的宝相花纹,走起路来,裙幅微扬,花边顺着衣摆轻轻摇曳。桃色本是明艳之姿,而此刻却被宝相花的端庄压下了几分,留下的却是极为雅致的情趣。


    待她携红叶走至沈府门前,沈夫人已端坐马车之中,而她的目光却被马车旁一道熟悉的身影吸引了去。


    是他。


    她抬眸,对上了他的眼。


    罗丑依旧一袭黑衣,沉沉如夜,腰间悬刀,身姿冷峻,浑身透着一股肃杀之意,一望便知并非寻常侍卫。此刻春光正好,满目生机,而他却神色冷淡,毫无笑意,竟像是被硬生生拉来踏春一般,与这明媚春色格格不入。


    沈秋辞微微蹙眉,见到他,心中莫名生出几分烦闷。可转念一想,这人这段时间都避着她,如今即便见着,也并未主动上前寒暄。


    思及此,她索性连一贯的颔首都省了,仿若未曾看见他一般,径直朝马车走去。


    她的裙摆摇曳,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衣袂拂动间,带起一缕清幽的暗香。


    罗丑指尖微微一动,却终究未曾开口。


    好似两人之间从未讲过话一般。


    沈秋辞心下不快,虽说不清个中缘由,可见他如此冷淡,心中那股无名怒火便不由自主地腾起。


    可她面上却不显,要不然像是落了下风似的。她面容沉静,抬步踩上马凳,正欲登车。


    可不知怎的,那凳腿忽然微微一晃——


    顷刻间,她身形不稳,直直后倾,眼看便要摔个四仰朝天。


    沈秋辞心中一惊,暗道不好。


    然而,几乎是在刹那间,一道有力的臂膀稳稳扶住了她。


    罗丑依旧神色冷峻,手里却牢牢扶住她的身形,待她站稳,便立刻松开手,毫无半分迟疑,仿佛片刻多留都是僭越。


    沈秋辞先是被他的动作愣住了,接着看到他立马把手收回去,心里又有了些恼。


    忽冷忽热,忽近忽远。


    两人之间虽有身份之别,可她却委实摸不透他的心思。


    若是不愿靠近,那日又何以那般投入……


    想着,她轻咬下唇,正要再次踩上马凳,耳畔却忽然响起一道低沉的嗓音——


    “小姐,属下侍奉您上车。”


    男人的声音冷静,里面却隐隐透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回眸望去,便见他缓缓半蹲下来,原本高她一截的身子立时矮了不少。他伸出一只手,掌心摊开,显然是要让她踏上去。


    那手骨节分明,形状极好看,只是掌心粗砺,似还残留着方才扶住她时的触感。


    京中权贵之家养“人凳”者不在少数,沈秋辞也有所耳闻。可这种风气,沈廷遇向来是不屑的,她亦不喜,因此从未让侍卫如此侍奉。


    可如今,这个高大的男人却半蹲在她面前,伸出手,姿态竟有几分……讨好。


    像是自知这段时日未曾尽责,如今要弥补一般。


    四周侍卫本就站得远,沈秋辞望着那摊开的掌心,心中的恼意稍减几分,却又徒生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她不愿这样待他。


    尤其是听过他的身世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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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自尘泥中挣扎出来的少年,幼时颠沛流离,几乎命丧街头,好不容易活到如今,练就一身本事,却要这般屈膝于她……


    沈秋辞眼睫微颤,沉默片刻,低声道:“你不必如此。”


    说完,她便立马迈步,像是全然没有看到他的动作一般。


    然而下一瞬,她便觉腰间一紧,一双有力的手扶住了她。


    罗丑扶着她,让她稳稳地登上了马车。


    她进马车前,忍不住回头,目光与那道沉沉的视线交汇。


    男人直直地盯着她,目光幽深而专注,仿佛要将她的身影牢牢印刻在眼底,甚至更深处——藏入无人能窥探的心间。


    他的左脸依旧毁损,伤痕狰狞,在明亮的日光下显得愈发可怖。可她看着那张脸,却丝毫生不起厌恶之意。


    反倒心绪翻涌,连自己都说不清是何滋味。


    沈秋辞未曾多想,径直走入马车,便见沈夫人端坐其中,手中捧着一本话本,神色悠然。见她进来,沈夫人抬眸,朝她温柔一笑。


    那笑意里,似乎还隐隐透着几分兴致勃勃。


    “清和,如此良辰美景,又怎能困在府中呢?”


    沈秋辞忍不住轻笑:“母亲说的是,我们年年如此,今年自然也不能落下。”


    沈夫人颔首,笑意更深:“只盼着别让你父亲知晓。”


    若是沈廷遇得知,怕是要摆出一副严肃的模样,可到底也奈何不得她们。沈大人对沈秋辞尚可狠狠训斥,对沈夫人,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一贯身居高位,性子冷淡严苛,唯独对沈夫人,既笨拙,又小心翼翼,家中大事小事,多半都会依着她。


    马车缓缓启程,一行人出了城,沿途景色渐次铺展,绿意葱茏,尽是春日生机。沈秋辞透过窗望去,见柳枝轻拂,桃花初绽,一派烂漫风光。


    今年花期似乎比往年早了些。往年此时,桃花尚未盛放,今日出行,竟正逢花开正艳,似是巧合,又仿佛是特意为她们铺陈的春景一般。


    马车行经之处,两旁草木繁盛,繁花点缀,赏心悦目,让人心情不由得畅快几分。


    沈夫人忽然开口:“停下车来。如此美景,怎能不拾几朵?”


    红叶忙扶着沈夫人下了车,侍女们亦随之而去,簇拥着沈夫人向前赏花。沈秋辞则留在马车里,手托下巴,静静望着窗外的春色。


    这一场踏青,竟让她浮躁不安的心稍稍平静了些。她望着眼前春意盎然的景致,竟一瞬间忘却了前世种种,心中只余下这片明媚花光。


    耳畔传来沈夫人与侍女们的调笑声,声渐远,沈秋辞竟觉得安静地有些寂寞。


    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车窗外忽然伸进了一枝花。


    沈秋辞愣住了。


    她缓缓朝车窗外望去——


    罗丑立在车旁,手里执着一枝桃花。


    他依旧面无多余神色,神情寡淡,但墨色的眼眸里却流动着某种温柔的意味。


    她不由地看呆了。


    罗丑见她未接,便又将手向前递了些许。


    她的目光落在桃花上,那花娇艳欲滴,衬着他略显粗砺的掌心,竟生出几分别样的意味。


    罗丑却丝毫未曾看那花。


    目光自始至终,皆落在她身上,沉静而专注。


    他说:“属下无甚贵重之物,唯能折花赠小姐。”


    他话语简短,声音低沉。


    他未说的是——


    桃花虽艳,终究不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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