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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如果

作者:生菜叶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赵长宴却恍若未觉一般地抱着她。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余彼此微不可闻的呼吸声交错。


    良久,他低声道:“你我之间——”


    沈秋辞微微偏头,似未听清。


    他继续道:“可有相似之处?”


    沈秋辞怔了片刻。


    这问题……倒是问得她有些措手不及。


    她无暇深究他为何突然问起,也不愿细想其中的缘由,便随意开口:“世子——”


    然而她的话音未落,腰间的力道倏然收紧。


    沈秋辞心头一跳,立刻改口:“阿、长宴——”


    这称呼太过亲昵,她一时竟叫得不甚自然,语音微顿,尾音带着些许生涩与迟疑。


    她有些尴尬。


    可怀中的男子却并未在意,依旧将头靠在她肩窝,沉沉地,仿佛就这样便能汲取些许安稳。


    赵长宴……与她有相似之处么?


    他是肃王府世子,手握尊贵的身份,还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


    又或者说——


    肃王府……和平阳伯之间,确实藏着腌臜之事?


    那么他的仇家,岂不是——


    她心中忽地一震,身子不自觉地僵住。


    这一丝微不可察的变化,并未逃过赵长宴的感知,他低下头,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肩,动作轻缓,似是在安抚。


    他没有催促她回答,而是任由她沉思。


    沈秋辞的思绪却在刹那间翻涌而起。


    她一直知晓赵长宴有仇家,亦曾试探过他的敌人是否是平阳伯,他虽未曾正面回应,但回想肃王府的落败、王妃的惨死,再加上他今日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怕是寻仇之事,生了变故。


    沈秋辞心中叹息,寻仇、寻仇,她前世以为的仇家,如今看来,竟也只剩赵砚行一人可算。


    可这仇家,若细细思量,似乎又无从算起。


    若沈廷遇当真背着她与母亲,在先帝时期的军饷一案上做了手脚——


    她的心思微微一滞,猛然想起家宴上叔伯曾提及的江南水患、饥荒四起、军饷亏空、杜家、向家……


    诸多纷乱的思绪涌上心头,让她倏然生出一丝烦躁。


    她的仇家,真的算得上仇家么?


    赵砚行,她惧他、恨他、怨他,然而她亦清楚,除却太子,他是这乱世之中,唯一有望将大曜从先帝衰微的统治中带出的皇子。


    赵怀霁,断然撑不起那把龙椅。


    至于赵砚行的长兄,太后嫡出的皇长子赵宗旭,原本或许能成明君,可他却落得那样不堪的结局。


    沈秋辞隐约记得,那年京中流言四起,有人传言太子荒淫无度,霍乱后宫,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直至最后竟就那般悄然死去。


    先帝对此竟也未曾有太多表示。


    他素来偏爱二皇子,待谢氏被贬入冷宫后,仍旧迟疑踌躇,似在徘徊犹豫。却未曾料到,三皇子早已在暗中布好棋局,以雷霆手段联络宗室、大臣,待先帝驾崩次日,便调兵布阵,彻底掌控了禁军与朝局,顺理成章登上帝位。


    沈秋辞心中积郁长恨,可这恨意,却在她知晓得越多之后,渐渐生出几分心虚与迷惘。


    她恨赵砚行,他毁了沈家满门,令她上一世跌入深渊,可她亦清楚,他已是这世间最有可能守住大曜江山的人。


    她既恨他,又敬畏他。


    这份敬畏,再加上沈家过往可能牵涉的因果,让她竟一时不知,该如何自处。


    赵长宴动了动,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纷乱的思绪:“你在想什么?”


    沈秋辞眨了眨眼,回神,语声轻缓而温和:“我在想——”


    她顿了顿,眼睫微垂,片刻后方才继续道:“我与你……确有相似之处。”


    话音落下,赵长宴却像是听懂了,骤然安静下来,一动不动。


    半晌,他的手臂收紧了几分,拥抱越发实在,仿佛要将她牢牢困在怀中。他的呼吸炽热,落在她的颈侧,带着难以言说的灼烫感。


    沈秋辞正欲提醒他,她已快要喘不过气时,他却忽然俯身,在她的脖颈间落下了一个极轻的吻。


    那个吻非常的轻。


    沈秋辞倏然僵住,尚未反应过来,他已然凑近,在她的耳畔低语。


    他的气息拂过耳廓,带着些许温热,她的耳朵本就敏感,被这动作弄得微微泛红。


    赵长宴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可那语调中却隐隐透着一丝压抑着的期盼:“你别喜欢罗丑了。”


    他顿了顿,声音略低,似带笑意:“跟我在一起吧。”


    “我愿当清和的情郎。”


    语气轻浮,熟悉的戏谑似又回到了他身上,仿佛还是那个不正经的世子。


    沈秋辞额间微跳,神色微变。


    赵长宴回来了,那个游戏人间、不知真心为何物的靖安侯,又一次用他惯常的语调,轻描淡写地说出了一句分不清是戏言还是真心的话。


    然而此刻,那轻挑的语气落在这样的情境下,反倒显得有些飘忽不定。


    她竟不知——


    这一句,究竟是他借着玩笑掩盖真心,还是随意一言,只为转移话题。


    她不敢深思,也不愿深想。


    沈秋辞张口欲言:“世——”


    话至半途,她顿了顿,终是改口:“赵长宴,你可莫要打趣我了。”


    她语气平稳,不带半分情绪起伏,仿佛只是平常交谈。


    “你知晓的,我很快便要成婚了。”


    沈秋辞心知,即便这桩婚事与真情无关,她也不能任意妄为。


    这场婚姻本就是一场筹谋,不会维持太久。她的目标明确,早已与顾流音暗中联手,只待那封密函到手,便能抽身而退。


    待到那时,她手中握有筹码,等她想清楚如何与赵砚行周旋,如何处理沈廷遇,她才可考虑这些情爱之事。


    罗丑亦是如此。


    她话语间不带丝毫波澜,似乎真的未曾将他的言辞放在心上。


    赵长宴沉默了片刻,终是缓缓松开手,不再抱着她。


    他的目光凝在她的脸上。


    她的容貌算不得倾城绝色,可眉目间自有一股韵致,端庄时恬淡清丽,笑起来却生动俏丽。她落寞的模样、痛苦的模样、紧张不安的模样、欢愉的模样……甚至醉酒后微红的眼尾,点缀着几分艳色的模样——


    一幕幕,都刻进了他的眼里,落进了心底。


    然后,他便再也忘不掉了。


    可她却仍无情地继续说着,诱人的唇瓣微动:“赵长宴,虽我与瑞王之间算计颇多,但他毕竟是我之后的夫君,你此番话,实在不妥。若你我仍想做朋友,往后便莫要再提了。”


    那面上没有任何的意动,好似完全没有因为他的话有过任何波澜。


    赵长宴掩在袖中的手,倏然收紧,指节泛白。


    他第一次深深地后悔自己曾经对着她说出的那些过分的话。


    那些戏耍、那些游刃有余。


    如今皆化作锋利的回旋镖,狠狠折返,直直地刺进心口,又像是一道鞭痕,抽得他遍体生疼。


    他也怨恨起罗丑,他自己,他的身世,他的一切。


    他扮作罗丑,因为他觉得自己丑恶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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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恍若披着一副好皮相的恶鬼,身上沾满血腥,杀伐太多,心早已被仇恨腐蚀。


    可若是这一切从未发生——


    若她只是寻常世家贵女,他的父母未曾横死,肃王府未曾覆灭,他亦不是满身血污的孤鬼,而是恣意潇洒、不问世事的靖安侯世子。


    那样的话,他会如何与她相识?


    或许是在某个春日宴上,灯影绰绰,他看见她在人群中静坐,执盏而笑,眼底清澈如湖,映着琉璃灯火。便忍不住轻佻上前:“这位姑娘,瞧着眼生,如何唤作?”


    也许他会在某个秋日,策马经过京郊,偶然瞧见她携侍女在湖畔放纸鸢,风将她的衣角掀起,如同一只翩然欲飞的蝴蝶。那一瞬间,他心头一动,便策马而来,执扇轻笑:“这纸鸢,能否借在下一观?”


    他们可以是知己。


    可以纵马游湖,携酒共饮,言笑晏晏。她听着他的逗趣调笑,偶尔投去无奈的眼神,而他在旁懒懒地笑。


    他们若不能称良缘,也可以是好友。


    纵然不能执手同行,也可在这世间,以本来的身份坦诚相交。


    可这一切终究是“若是”而已。


    沈秋辞见他不言,抬眸看着他,轻声道:“你在想什么?”


    赵长宴猛然间回神了。


    他淡淡地笑了一下,语调漫不经心,眉眼里似乎又带上那浑不在意的熟悉姿态:“……没什么。”


    “我同你开玩笑的,你可当了真?”


    见到沈秋辞松了一口气,他抿了抿唇。


    若这一切真是这般美好——


    那该多好啊。


    但好像这一生都做不到了。


    沈秋辞见他轻描淡写地将方才的话当作玩笑,心里却隐隐浮起一丝不自在。


    若是他之前的模样,也是装出来的,那她方才的反应,岂不是又叫他看了笑话?


    可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又分明不像是作戏。


    她思索着,见他沉默不语,突然想起红叶早先买回的糖人。


    她望着他的眼,眉眼里带出一丝笑意:“你可饿了,想不想吃些什么?”


    赵长宴正欲摇头,却见她已然起身走到桌旁。未及多想,手中便被塞进了一物。


    他垂眸,掌心里是一支糖人。


    做工普通,也化掉了些许,可那糖丝晶莹,淡黄色的光泽透着几分剔透。


    那透着的光直直地映在他眼中。


    好像也投在了他的心里。


    他突然想起了那安宁夫人的小儿,蹲在地上,眼里含着泪水,一点点去捡碎掉的糖人的样子。


    “怎么不吃?”沈秋辞见他盯着糖人出神,轻声催促,“这可是我特意让红叶从街上买来的。另一个我已经尝过了,甜得很。”


    赵长宴回神,抬眸看她一眼,终是低头,咬了一口糖人。


    甜意瞬间在口腔中化开,透着一丝淡淡的焦糖香,微微的粘腻,却意外地温软。


    这糖,好像也甜进了心里,冲淡了某种沉重的苦涩,只余下怅然若失的余味。


    阳伯的罪有他来追讨。


    他的罪也是。


    沈家的罪亦是如此。


    可是她——


    她是无辜的。


    她无罪。


    赵长宴终于心下做了决定。


    这一切,该有个了结了。


    他要去江南。


    他一身血污,终究洗不干净,但至少,不该拖她一同沉沦。


    心念至此,赵长宴将手中剩下的糖人胡乱吞下,沈秋辞见状,不禁微微诧异。


    她竟不知道他这么喜欢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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