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叶氏在一个宅子里住了这么久,老夫人这还是第一次到她住的地方来。
这院子姑且算得上幽静,日光下桂花树落下斑驳树影,旁边的秋千在微风中轻轻晃动。隐隐约约可以听见风吹过树梢的声音。
老夫人进来前,李云芳正坐在廊下,笨拙地捏着绣花针,小脸皱成一团:“娘,这个花我绣不好……”她嘟囔着,眼睛不住往院门瞟,拼命想一个能不用绣花出去玩的借口。
老夫人一进来,李云芳立刻如蒙大赦,丢下绷子就往外跑:“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被丫鬟搀扶着走进来,叶氏慌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行礼,心里却直打鼓。
老夫人素来只在正院见客,今日突然亲自过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伺候老夫人的丫鬟们手脚麻利地忙活起来,石凳上铺好软垫,石桌上摆上茶具和精致点心。还有个丫头蹲在地上,点燃了驱蚊的香炉,青烟袅袅升起。
一切安置妥当,老夫人方才坐了下来。
“坐吧。”老夫人示意道,目光却一直没离开叶氏的脸。
叶氏心头突突直跳,好在这些日子和老夫人也混得熟了,她对老夫人已经没那么畏惧,但此刻被这样盯着看,还是不由得心跳加速。
“今日过来,是为了一件事。”老夫人端起茶盏,又放下。
叶氏听得指尖发凉,难道是要赶她们走吗?
“我曾说过,多年前我丢过一个女儿。”老夫人一开口,说的却是和叶氏毫无干系的事,令她刚刚还七上八下的心又平静了许多。
正在想安慰的话,就听老夫人说:“那个女儿就是你。”
叶氏手里的绣活儿一下子掉在膝盖上。她猛地抬头,嘴唇颤抖:“您……您说什么?”
“你背心有块蝴蝶状的胎记,”老夫人声音很轻,“是你出生的时候就带着的,最初是深褐色,后来我想尽了办法养着,那胎记也就越来越浅,十来岁上下就只剩一个浅浅的印子。”
“再后来……你就从家里丢了。”
叶氏“腾”地站起来,绣绷滚落在地。她踉跄着后退两步,靠着墙才清醒过来,身体摇摇欲坠。
“不,这不可能……”她摇着头,手指死死攥住衣襟,仿佛这样就能抓住些什么。脑海中似乎有什么画面一闪而过,却怎么都看不清。
老夫人的声音继续传来:“若是东西没丢,你身上应当还有个观音像,不值什么钱,是你哥哥当初用石头给你雕的。背面刻着‘慈航普度’,观音的莲花座上,还有个裂口。那是你和你哥哥吵架摔的。”
叶氏浑身发抖,突然转身就往屋里跑,却被门槛绊了个趔趄。她扶着门框,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像是要冲破胸膛。
那个观音像,观音像在哪里?
她跌跌撞撞地冲进内室,双手颤抖着翻箱倒柜。所有的盒子被打开,衣箱里的衣裳一件件抛在地上。梳妆台、床榻、柜子,每一处都被她翻得乱七八糟。
“在哪里?到底在哪里?”她喃喃自语,泪水模糊了视线。恍惚之间,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过去的岁月中无数次摩挲过的观音像到底长什么样?下面真的有莲花座吗?那莲花座上有裂痕吗?背后真的刻着字吗?
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手背忽然一热,一滴眼泪落在上面。叶氏猛地停住动作,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可究竟是在哭什么,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她只是觉得委屈,只是……
悲伤像潮水一样淹没了她。
“我的儿啊!”老夫人踉跄着冲进来,一把将叶氏搂进怀里。她颤抖的手抚摸着叶氏的头发,老泪纵横:“是为娘来迟了,让你受苦了……从今往后,娘一定好好补偿你……”
屋子里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哭声。过了许久,叶氏突然安静下来。老夫人低头一看,怀里的人已经晕了过去,吓得她失声叫道:“大夫!快叫大夫!”
李云锦回来时,院子里静得出奇。一进门才发现站满了人,却都鸦雀无声。
李云芳从角落里探出头,看见姐姐立刻咚咚咚跑过来,拽着她的袖子往角落里钻。
“姐姐姐姐,我跟你说件事。”
“什么?”
李云芳却不肯就这样说,非要她弯下腰,贴着她的耳朵才肯开口。李云锦觉得好笑,但看着院子里凝重的气氛,又笑不出来,隐隐觉得,似乎有什么超出自己预料的事情发生了。
等她弯下腰,就听李云芳用气音说道:“之前老夫人来啦,说娘是她的女儿。姐姐,这个是什么意思呀?老夫人是我们的姥姥吗?”
李云锦闻言一怔,心头猛地一跳。她确实曾有过这样的猜测,但看着老夫人与叶氏截然不同的面容,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可如今……
“难怪这么安静……”她喃喃自语,将李云芳搂在怀里,“没事,不管老夫人是不是我们的姥姥,娘都还是我们的娘。”
李云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手突然摸上肚子:“肚子饿了。”日头已近正午,也难怪她会这么说。
“我去看看娘,然后给你做吃的。”李云锦柔声问,“你想吃什么?”
李云芳眼睛一亮,立刻比划起来:“厨房今天有虾,我还要那个酸酸甜甜的……”话未说完,就被姐姐点了点鼻尖,只好吐吐舌头不再作声。
叶氏的屋子静得出奇。李云锦刚走到门口,就被一个小丫鬟拦住:“锦姑娘请稍候,老夫人正在里头陪着叶娘子,容奴婢去禀报一声。”
小丫鬟轻手轻脚地推开门缝,低声道:“老夫人,锦姑娘回来了,想来看看叶娘子。”
屋内传来一阵窸窣声,很快一个大丫鬟迎了出来,朝李云锦福了福身:“锦姑娘请进。”
屋内光线昏暗,叶氏静静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老夫人坐在床边,一手握着叶氏的手,眼眶通红。见李云锦进来,老夫人慌忙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娘!”李云锦心头一紧,快步上前,“这是怎么了?”
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是我不好,说得太急,惊着她了。”她抚摸着李云锦的发顶,声音哽咽,“大夫来看过了,说是心绪起伏太大,一时受不住。只是……”老夫人说着又落下泪来,“大夫说她身子亏损得厉害,这些年吃了不少苦,若不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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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调养,恐怕有损寿数。”
话未说完,老夫人已是泣不成声。
李云锦听得也是心中一跳,正在想要不要去农场那边弄点调养身子的好东西过来,就听老夫人说:“锦姐儿,此前清远曾送了你爹酿的酒过来,那酒……我用过了,对身子极好,菁儿她可用得?”
李云锦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菁儿可能是叶氏。
叶菁。
菁,华彩。
当年,叶氏也曾是父母捧在手心的宝珠儿,给她殷殷期许,为她遮风挡雨。
“那酒老夫人自己喝就好,酒窖里还有上次酿的酒,更适用一些。”她低下头,轻声说。
老夫人皱眉:“不是说那酒是用来解毒的吗?那矿工们用的,可就是那个酒。”
“解毒其实比不上老夫人用的酒。桃子酒可滋补气血美容养颜,对娘来说更好。”停一停,她又说,“老夫人用的桑葚酒对您来说也很好,可滋补肝肾,恢复阴阳平衡,让人更健康。”
老夫人愣了愣,恍惚觉得,面前站着的不是一个小女孩,而是一个积年的老大夫。
“这样,是我想岔了。”老夫人拍拍她的手臂,振奋道,“原来你早有准备,倒是我胡说八道。”
她看着李云锦的目光越发柔和。
李云锦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叶氏好歹这些日子常与老夫人闲话家常,而她与老夫人,说到底不过是同住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罢了。
“我去给娘弄点吃的,这边就劳烦老夫人了。”她匆匆看了眼床上的叶氏,确认母亲无碍后便转身离去。
走出房门,李云锦忍不住长叹一口气。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简直像晴天霹雳一般。
“这都是什么事啊!”她揉了揉太阳穴,往厨房走去。
叶氏醒来后,起初仍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但老夫人时时跟在她身边,小心翼翼地端茶递水,连说话都轻声细语,生怕惊着她。那眼中满是愧疚与期盼,偶尔说起当年的往事,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对那个走丢的女儿的爱意。
“当年是为娘没护好你……”老夫人每每说到此处便哽咽难言,“这些年在外面吃了苦……”
叶氏的心很快就软了,第二天一早老夫人带着梳妆的丫鬟过来时,她轻轻握住了那双颤抖的手。
“娘。”
至此之后,李云锦和李云芳也水涨船高,成了叶家正儿八经的表小姐。
叶流空得知消息后,兴冲冲地跑来:“表妹!我可算能光明正大喊你一声表妹了!”他眉飞色舞,说得停不下来:“你不知道我憋得多辛苦,每次见你都要忍着不叫……”
李云锦冷嗖嗖地瞥他:“既然早知道,为何不早说?”
叶流空顿时语塞,眼神飘忽:“这个嘛……天气真不错……”
“是怕我们知道了叶家富贵,就赖着不走了?”李云锦眯起眼睛。
“天地良心!”叶流空急得直摆手,“我是怕查出来不是,到时候让姑姑空欢喜一场!”他委屈巴巴地补充,“你不知道我暗地里派人确认了多少次……”
李云锦光明正大地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