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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河鱼传书

作者:觅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承桑栩看见陈鱼来了,笑脸相迎。瞥见后面慌慌张张跑进来的令知知,倒也见怪不怪,不再看她们,只是抬手将茶水倒好。


    “承桑公子,好久不见。”令知知还算是个懂礼数的打了个招呼,毕竟也是听说了承桑栩的势力强大,有些表明功夫还得做做。


    陈鱼顺势一屁股坐在最外面的木凳上,留着中间的座位给令知知坐。


    令知知瞪大了双眼,有些不知所措,左右张望着二人。


    “令掌柜请坐吧。”承桑栩的口吻是有些许烦躁的,只是那嗓音实在温柔,颇具魅惑。


    “好、好。”她慌忙坐下了,顺带把椅子向陈鱼的方向拉近,低声在陈鱼耳边轻声怒喝,“你搞什么?”


    陈鱼并未理会她,直接开门见山道:“放血杀人案,你想起细节来了?”


    承桑栩推过一杯茶,直勾勾地盯着陈鱼笑,道:“陈姑娘还是如往日一般直来直往啊,这次竟然连招呼都不打。”


    说得陈鱼不懂礼数一般。但似乎确实如此。


    令知知此刻夹在中间,看陈鱼捏紧了裙边,比她先开口道:“事关重大,还望承桑公子将事情原委告知我们。”


    承桑栩将另一杯茶也推过来,抬抬手,示意令知知品一品。


    碍于他的势力,令知知听话了抿了一口,敷衍道:“好茶,好茶。”


    “令掌柜没尝出这是哪里的茶?”承桑栩似乎始终对她持有一种来历不明的嫌弃。


    陈鱼也喝一口,熟悉的香味入口,她解围:“银生的。”


    “据我所知,孔明楼中,就有一位老家在银生的伙计。”他说话就像是寺庙里用一些不清不楚的话语点拨百姓的大师,一句话要让人捉摸许久。


    令知知看了看陈鱼,满脸疑惑道:“谁啊?”


    陈鱼也摇摇头。


    令知知看不透陈鱼,更看不透承桑栩。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说话非要绕七八个大弯子。人与人相处,可以圆滑些,但如此费力的点拨不是纯纯浪费时光嘛!她的眼神有些埋怨地落在茶碗上。


    “不说这些了,”他见二人并未被“点化”,说话也通俗了起来,“之前银生曾有一案,便是这杀人放血案。凶手隔断受害人的颈部、腕部等血络,让受害人看着自己慢慢失血而亡,极其残忍。”


    他说时还将手放在自己的颈部和腕部演示着,令知知在一旁看着就已经想象出了画面,似乎痛在自己的手腕上,连忙揉了揉。


    “原因呢?”陈鱼问道。


    “说是情杀,女子将男子的情妇绑在柱子上如杀鸡般放血,为了套出那男子的下落。可似乎那情妇并不知情,不过一个时辰,人就走了。”


    “那杀人的女子,抓住了吗?”令知知问。


    “找到的时候,也已经自杀了。”


    “男子呢?查无此人了?”她追问。


    承桑栩是个慢性子的人,接连被追问,揉了揉太阳穴答:“好像带着自己的女儿跑到外地做生意去了。再多的,我也不知情了。”


    “或许这男子这和左阅有什么关系?”令知知猜测道,然后又回想起之前承桑栩说的话,“这和我们楼里的人有关系吗?”


    “我也只是随口一提。”承桑栩端起茶,像是敬酒似的在空中朝令知知的方向随意地提了一下。


    陈鱼已经站起来准备走了,令知知才反应过来这是赶客的意思,连忙起来行了礼。


    承桑栩笑骂道:“我帮了陈姑娘一个忙,陈姑娘又要如何回礼呢?”


    陈鱼听后像是有话要与他说,站定在原地。


    令知知看眼前这局势,已经不好留下了,用眼神鼓励了陈鱼后就拉开帘子出去等她了。


    确定令知知出去了,陈鱼才顿了一下说:“我那日已经将银子放在桂花树下了,若是你嫌不够,再差人来取。”


    那日她去找他,已将自己好不容易攒的银子放在他家中了,实在不敢再欠他什么了。


    她背过去,不再感受那炽热的目光。


    承桑栩大抵也知道自己留不住她,安静了许久才说出一句让二人都解脱的话:“你走吧。”


    令知知看陈鱼出来了,妄图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来,但陈鱼这人是个冷面女侠,根本不会有多余的表情。


    令知知小心翼翼地跟着陈鱼后面走,像是陈鱼才是她的老板。


    门口进来的小厮抱着几捆画卷进来了,不小心碰了一下陈鱼的肩膀。她一脸嫌弃地扭过头去“啧”了一声,小厮见状连连抱歉。


    “这就是今年要挂在相亲角上的画像?”令知知问。


    小厮满脸羞愧,抱歉道:“对对对,今年的画像多,一个没看着就冲撞了姑娘,实在抱歉!”


    令知知微微点头,小厮就进去整理画像去了。


    “还有半月就到八月了。”令知知挽过陈鱼的手道。


    陈鱼也随她挽着,像是两姐妹似的在街上闲逛,她打趣道:“你要相亲?”


    “我才不需要!”令知知一定是想到了孙客,满脸的笑容。


    陈鱼看不惯她这副模样,无语地丢下一个“切”。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令知知问:“你也知道佳偶园办的相亲角?”


    陈鱼陷入了回忆。


    四余门后山,几个伺候陈鱼的姑娘吵闹着要去画像,在旁边挑选着野花簪在头上,丝毫没有看到在旁边苦练鞭法的陈鱼被一条豺狗追赶。


    “救命!”陈鱼带着哭腔在一枯树上喊着。


    那豺狗已经被陈鱼的鞭子“伺候”过了,但那时陈鱼年纪尚小,功夫还不到火候,只不过伤及皮毛而已。


    豺狗在树下虎视眈眈,陈鱼的手上无力,快要支撑不住了。


    那几个侍女视若无睹,继续争着最艳丽的那朵野绿菊。


    这时承桑栩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只是厌恶地扫了那豺狗一眼,就把它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


    他将她从树上抱下,轻声安慰道:“这烈豺是铁家的,只是看你眼生才追赶你的,莫怕。”


    然后转头恶狠狠地对着那三个侍女怒喝:“叫你们照顾她,你们是在干嘛!”


    侍女早都已经跪成一排,那朵绿菊也随意地散在旁边的地上,失去了方才的清秀模样。


    “你说”承桑栩挑起一人的下巴,咬碎了牙问,“刚刚在干嘛?”


    “八月初二,北面佳偶楼要办相亲角,我们姐妹几个也到了出嫁的年纪……”女子颤颤巍巍地说,眼睛里满是惶恐。


    陈鱼来后山不过三天,她们当她也是来此修炼的低阶侍女,自然不想理会她。


    “想嫁人?”承桑栩怒哼了一声,瞥见那朵散落一地的绿菊,“先去菊生庵里养养性子吧!”


    他不留情面地抽出被紧紧攥在侍女们手中的衣角,背过头拉着陈鱼走了。


    “陈鱼?”令知知的声音将她脑中的回忆化去。


    陈鱼回头看向刚刚的包间,淡淡说:“依稀知道一些。”


    令知知顺着陈鱼的目光看去,明白了陈鱼的留念,但也不好多说什么。这个时候,怕是多说多错,只是挽着她一路回了孔明楼。


    “掌柜的回来了!”


    见是令知知回来了,大家都围了上去。陈鱼在人群中见缝插针,好不容易才穿梭回了后院。


    “干嘛啊?”令知知有些不知所措,“这才几个时辰不见。”


    “他们是怕自己被抽到去鲁班阁学习,要提前给你尽孝。”孙客笑着说。


    小蟹已经把扶手长椅搬过来了,玉蓉给垫上了几个她亲手缝的垫子。


    令知知并未直接坐下,而是拿起垫子端详道:“这个花样好看。”


    小蟹补充道:“上面绣着的都是咱们,岸边有芙蓉花,河里有藻荇,这是鱼虾螃蟹,看,还有一对璧人在河边依偎呢!”


    令知知十分欢喜,如此细密的针线,定是花了玉蓉好多时间。她指着河边的两个背影,问:“怎么你们都有拟物,就我和孙客还是人。”


    “谁说你们是这两个人了,看旁边两棵树,不也是成双成对的嘛。”小虾嘴贱犯了,指着垫子上两颗枝干缠绕在一起的拐角树道。


    令知知拍下他的手,幽怨地眼神盯着他。


    “你别逗掌柜的了”玉蓉笑着责骂他,解释道,“这条河就寓意着孔明楼,旁边的花鸟虫鱼、红花绿树都离不开河水,就像我们这九个人都离不开彼此一样。”


    她的手指点在绣面上,像是在说一个故事:“河上有石桥,是这对璧人为了相见而搭建的。就算我们之中有人要离开了,我想,因为这座桥的联系,我们的心也会彼此相依的。”


    “玉蓉有心了。”


    令知知从来都是个没心没肺的,和她待在一起的女□□不是陈鱼这样的冷血女子就是班绫那样狂野的丫头,这还是她第一次收到这样用心的礼物,不知该如何感谢玉蓉,心口像是压着什么从未有过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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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客在旁边看着这一场景,心里感叹着师生情谊的曼妙之处。


    阿荇为了缓和气氛,故意说:“玉蓉,你提前准备了礼物也不早说,害得我们几个空着手,怪尴尬的。”


    令知知嘎嘎嘎笑得像鸭子,甩了甩袖子躺在木椅上,说:“既然如此,都来尽尽孝吧。捏腿揉肩,上果子奉茶!”


    “你把图纸画好了?”孙客不知道从哪也抬来了一个躺椅在令知知旁边躺下,假装不经意地问她。


    令知知连眼睛都没睁开,嘴里嚼着糖果说:“你就把心踹肚子里吧!”


    “来,把你们的小嘴张开,姐给你们吃糖!”她不知从哪里掏出来几颗糖,挨个塞给伙计们吃。


    孙客也张开嘴,“啊”。


    令知知难掩笑意,乐着说:“行,你也来一颗!”撑着身体把糖喂进他嘴里。


    “你心中有人选了?”孙客嚼着糖,像是明白了什么。


    令知知只说了四个字:“全靠天意。”


    说罢,令知知起身活动筋骨,看了看后院的炊烟,就跳着去帮忙去了。


    不一会儿,好菜就摆满了一桌子,加上整栋楼里沉郁地气氛,还真有“断头菜”那意思。


    “大家快吃啊!”令知知还在调动气氛。


    见大家还是不为所动,她主动站起去端来几碗酒,说:“大家的心悬着,吃饭就吃不香了。”


    孙客和陈鱼也帮忙将酒都放在旁边一张小桌上,排列整齐。


    “我们这次就以这种方式抉择吧,这有六碗水,碗和水的颜色都一模一样,但是味道不同,四碗甜水,两碗醋。喝到醋的人替我们去鲁班阁进修!”令知知指尖从酒碗边缘划过,“从左到右,从上到下,你们选吧。”


    “我要左二!”小泥鳅率先举手。


    阿荇反应过来,道:“右一!”


    ……


    “那我就要最后这杯吧。”阿藻指着最后一碗。


    把碗都放在大家面前,令知知大呼一声:“好,现在一起喝!”


    连陈鱼都观察起六人的神色来,孙客也在一旁,虽然他没有喝酒,心却跳个不停。


    见大家神色各异,令知知道:“喝到醋的站起来吧!”


    玉蓉扣着桌边站起来了,担心地看着小蟹。阿荇踌躇了一会也跟着站起来。


    “恭喜!”令知知拍了拍二人的肩膀,把碗收拾了就坐下来吃饭。


    大约是不想让楼里的气氛过于沉闷,大家都心有灵犀地不再提要走的事情。


    吃完了饭,大家都一起蹲在后院里刷碗,表面看上去,还是欢喜一片,一切如常。


    等到晚上,阿荇和玉蓉去令知知的房里说话。


    “掌柜的,我们在想,知道比试结果了,再去孔明楼。”阿荇和玉蓉挽着手,像是彼此激励着似的。


    也是第一次见阿荇如此温婉得体的模样,令知知心软,道:“好,毕竟图纸里也有你们的一份功劳。若是输了,也不遗憾,挺直了摇杆去;如果我们胜了,就等到花园修缮好那日再走吧。鲁班阁那边,我去交涉。”


    “多谢掌柜的。”二人欣喜,眼里却闪着泪光。


    孙客见她们走了,才进到房间里来。


    “是你选了她们二人。这样,真的公平吗?”在他咬破糖那刻就瞬间明白了令知知的诡计。


    那小小的糖块可不简单,内里装着能短暂改变人味觉的药浆,他受伤时却不愿喝药,便是吃了这种糖才将那几大碗苦药灌了下去。


    其实所有碗里装的都是甜水,只是令知知提前给大家伙吃的是糖,给玉蓉和阿荇吃的是药丸而已。


    “自打人一出生,便是不公平的,”令知知叹息,摸着玉蓉亲手缝制的垫子,“阿荇性子强,行事敷衍了事,平日里又没有好好打下基础,图画得也颠三倒四,去学堂里好好学学,能锻炼她的耐性。玉蓉嘛,来的时间最短,性子比阿藻还要柔些,但她记性好,是个好苗子,陪着阿荇去锻炼锻炼,或许能有更大的长进。”


    孙客坐在她旁边,还是有些不理解地问:“一下子拆散了两对……”


    “人都是要独立的。”她盯着他,眼中不知道装着的是希望还是绝望,“我希望她们离开了谁,都能好好的生活。”


    孙客语塞,或许明白了她的良苦用心,握紧了她的手。


    这一夜,二人像是才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眼神里倒映的火光似乎不是烛光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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