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天监的预测很准确,四日之后,天空逐渐密布阴云,北风呼啸两日之后,雪花终于姗姗而落。
“大旱之年,连雪落得都比往常迟,雪粒子也不大,看这模样,恐怕旱灾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石水玉站到门前,手扶在门框上,不一会儿便冻得通红。
图南打了个哆嗦,连忙道:“石小娘子,劳烦将草帘放下,素问这里不点炉火,本来就冷些,再灌些冷风可不得了!”
“唔,对不住。”石水玉放下了帘子,坐到桌边,有意无意之间看向一旁的明月奴,道,“这样坏的天,你怎么放心让素问和爰爰出门?”
明月奴本在闭目养神,闻言顿了片刻,才淡淡道:“阿姐是昨日出发,那时还没有下雪,再回来定然是雪停之后,也不会有危险。”
“雪地路滑呀。”石水玉道,“若是采药,必是野外,她们去哪里了?”
明月奴睁眼,似笑非笑地看着石水玉:“你是想问我阿姐的去处,还是想打听另一个人的行踪?”
石水玉坦然道:“他们俩都是我的朋友,我一样关心。”
明月奴嗤笑道:“你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在洛阳城又无亲无靠,何必做自己做不到的事——还是说石小娘子有我们不知道的本事?”
图南忍不住道:“明月奴,水玉一片好心,你不知道他们去哪里就实话说,何必冷嘲热讽?”
明月奴立刻道:“我不知道。”
石水玉沉默地盯了明月奴一瞬,转向图南,诚恳道:“多谢图太医。”
图南摆了摆手,道:“明月奴话不好听,但还是在理的,素问既然选择在这样的天气出去,肯定是心有把握,你不必担心。至于李衙内,嗯……他随身那么多家仆,就更不需要我们操心了。”
石水玉自嘲一笑,不愿多留,便道:“那我就先走了。”
图南客套道:“慢走,等素问回来,我让她给你传信。”
石水玉轻轻一点头,拂开帘子出门。
雪粒子落在地上,一开始都化做了水,润湿了干枯的土地后,便开始囤积起来,人走在上面宛若踩在沙砾之上,稍不注意便要遭一滑。石水玉看水面也结着冰,不由得疑惑起来:雨雪天,能采什么药?
梅蕊雪对于凡间用药来说,至多是锦上添花之举,甚至称之为“噱头”也不过分,但它却是方灵枢第二味药“蕃秀”必不可少的药材,石水玉想不明白实属正常,真武观的道长木心同样想不明白。
夜幕降临之后,雪越来越大,簌簌落入山间,由鹅毛堆成棉团,逐渐铺满了阶下、占住了瓦尖。
木心一早醒来准备做早课,开门一看,发现雪已经停了,只有偶尔风吹起的散雪纷纷扬扬,天地一片寂静。木心往手心呼出一点热气,猛然想到什么,立刻跑向后院,不料临到门槛前脚下一滑,直接朝着高高的门槛扑了过去。
下一刻,一个瘦小的身影忽然出现,也不知她如何站稳了脚步,竟然双手上举,撑住了木心。
木心往下一看,不禁“咦”了一声:“爰爰?”
爰爰抬头,龇牙一笑:“快起来呀!”
“哦!”木心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奇道,“你怎么力气这样大?”
爰爰撇嘴:“天生大力。”
木心不疑有他,跨过门槛看去,发现素问在廊下封瓶,忙问道:“你们起得这么早?”
“是一夜未睡。”爰爰纠正道,而后越过木心,来到素问身边帮忙。
素问抬头冲木心打了个招呼,笑着解释:“梅上雪要几分厚有讲究,所以就守着了。”
木心不由惊叹:“奇哉!看你也不累,似乎还不怕冷。”
爰爰吐了吐舌头,很是自豪:“我阿姐是医师,自然会先养好自己的身体呀!”
木心来了兴致,蹲到素问身边,道:“我平日里也会炼丹,可总是不得要领,依叶医师来看,炼丹与炼药丸是不是异曲同工?”
素问想了想,道:“本质相同,但我并不认同人间炼丹之举,亦不赞同凡人直接吃丹药。木道长是修道之人,该知道凡人之躯无法承受金石之力,非得修炼入道、褪去凡体才可,否则恐怕会适得其反。”
木心有些茫然:“如何修炼入道?”
素问一笑:“这我就不清楚了,方才所述也有许多局限,只是通过以往医书推测而来。”
木心不死心,问道:“炼药丸也不行?我看叶医师身体很是强健。”
“延年益寿自然是可以的,不过也要因人而异,可不能照着书中胡乱炼药。”
木心不禁叹息:“若要精通医理药理,不花费个十来年功夫是不成的,我又不想下山去,那还是留在观中修修心便罢。”
爰爰劝道:“说不定哪天想明白就入道了呢!届时就可以炼丹巩固自己的修为了!”
木心笑道:“难得难得,跟着叶医师几个月,倒学会安慰人了。”
爰爰昂首自得。
木心接着道:“就是个子不见长,还跟个孩子似的。”
爰爰顿时鼓起了嘴。
素问抱着瓷瓶起身,道:“我要走了,多谢木道长这两日的照顾。”
木心坦然道:“方医师给过香火钱,叶医师倒不必客套,不过你就这么走?这点雪够么?”
素问实际收集的雪自然不止这么多,不过都收在了须弥戒里,怀中瓶里的水是为了给外人看。她便道:“够了,若是回去用完了,等下一场雪再来。”
木心想到山间还有其他未开的梅花,便不再多说,只是一再与她们俩确认可以安然下山,才将人送出了真武观。
离开木心的视野后,素问和爰爰行走起来反而更是轻松,很快便到了九皋山下。此时天色尚早,官道上只有几道车辙,环顾四周,俱是白茫茫的一片,想来很难会有路人经过,若是施法,也不怕有人看见,爰爰便背着素问跑去林间,几个起落之间,已然来到数十里之外。
爰爰忽然之间停了脚步,朝着不远处的棚户区使劲嗅鼻子。
素问让爰爰放下自己,看向棚户区,道:“是兰兰家的方向——你闻到谁了?衙内?”
爰爰连连点头:“重琲哥哥流血了!我记得这个气味,上回他被打就是这个味!”
素问奇道:“上回不是鸡血么?”
“有一丁点儿鼻血啦。”
“那你的修为真是涨了不少。”素问赞了一句,与爰爰一道往棚户区去,离得近了,她很快也闻到了那股血腥味。
两人循着气味去找,没过多久,便看到一道雪地中拖拽的血痕,痕迹不宽,看模样是伤在腿部,素问将推测道出,爰爰深深松了口气。
片刻之后,她们来到一处棚户外。这间没有人住,大约是因为整个顶都被掀掉了,四周也是破破烂烂,这会儿雪停了,只能稍稍挡住些寒风。
素问在里间看到熟悉的身影,不知为何,她并不惊讶,似乎从方才落地时,她心里就有个隐秘的希望,希望可以遇见他。
爰爰却很惊讶:“方医师?”
方灵枢正在给李重琲包扎,闻言一惊,连忙回过头来,他穿得多,将自己裹成了草堆,这一转差点将自己滚了出去。
素问连忙上前扶住他,顺手去探了探李重琲的脉。
方灵枢稳住身子,道:“衙内大约是从马上落下,扎到了枯枝上,冬衣挡住了一点,但腿上还是划破了一道口子。”
“头也撞了,可能因此昏迷。”素问摸了摸李重琲的腿,又看了看他头上的伤,道,“还好,都是皮外伤,但是似乎冻了很久——爰爰,去找些柴来。”
爰爰连忙往附近的林子跑去。
方灵枢去解自己的冬衣,素问见状,连忙止住他:“别把自己冻着,衙内不会有事的。”
“就怕冻得太久会有其他后遗症。”方灵枢目光落在李重琲额上的青块,道,“这一摔可不轻……他今日为何要出城?”
素问摇头:“还不带随从,岂不是自找苦吃?”
话音刚落,一个跑动的声音停了下来,素问只当是周围住户,不经意间瞥过去,发现竟然是石水玉,不由得讶然:“你怎么也来了?”
石水玉方才听到了方灵枢和素问的话,不自觉停下脚步,此时看进素问清澈的眼眸中,顿了一顿,哑然失笑——原来喜欢与否当真如此明显,素问看不见李重琲的付出,如同李重琲看不见自己。
方灵枢见石水玉忽然发笑,再看看李重琲,蓦然有些明白过来。
石水玉的黯然只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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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她很快便决定什么也不说,而是来到了李重琲身边,虽然心中多有怨怼,在见到李重琲的凄惨模样后,石水玉还是忍不住关心:“他还好么?”
“还好。”素问抬头看着石水玉,问道,“倒是你,你没事罢?”
“我?”石水玉一愣,垂头看自己,才发现方才摔的半身雪还粘在斗篷上,她立刻将雪拍去,道,“我好着呢,就是雪天路太滑了,马儿走不好。”
素问垂头撤去两根针,碰了碰李重琲的手心,发现没有方才冰凉了,于是问道:“你们俩是约好去哪里么?怎么也不寻个好去处?”
石水玉笑了笑,只道:“衙内不会摔坏了脑袋罢?怎么不醒呢?”
李重琲迷迷糊糊间感觉到有人拖着自己走,他却睁不开眼,等意识稍稍清醒些,便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握住他的手腕,李重琲脑中蓦然浮现出素问的面容,只是不等他高兴,忽然手腕上一阵刺痛,很快,一股暖流从手腕流向四周,他感觉自己身子没那么僵了,便明白是素问在为他医治。
李重琲当即飘飘然起来,结果下一刻,素问便松开了他,一只更温暖的手握住了他,好像更舒服些,但是手的主人竟说他摔坏了脑袋,当真是可恶!李重琲立刻挣扎起来,他觉得费尽了力气,终于睁开眼,便见自己左边坐着石水玉,右边蹲着正在生火的爰爰。
火升起的一瞬间,爰爰回头来看李重琲,发现他醒了,喜道:“重琲哥哥!”
石水玉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李重琲不禁看向她,这会儿忽然分不清梦与现实,他脑中空了一瞬,才傻傻问:“你救了我?”
爰爰张嘴想说什么,又想起素问方才的叮嘱,很是不甘心地闭上嘴。
石水玉垂眸,避开问题,问:“你感觉如何?”
“腰!酸!背!痛!”李重琲咬牙切齿地撑着自己起身,环顾一周没见到想见的人,便问爰爰,“素问呢?你不是与她一道出来么?”
爰爰道:“方医师在做义诊,阿姐看你没什么事,就陪着一起去了。”
李重琲眼睛一亮,指着伤腿道:“素问果然在这里,这是不是她为我绑扎的?”
“是方医师啦!”爰爰解释道,“我们来的时候,方医师已经给你治上了,不过柴禾都是我去捡来的!”
李重琲本不在意什么柴禾,但是摸摸烘得暖融融的左臂,他临时改了主意,诚恳道:“多谢你。”说罢,又看向石水玉,道,“也多谢你——不过你为何会在这里?”
爰爰撇嘴,等着石水玉说出“特地来找你”一类的话,不想石水玉沉默片刻,淡淡开口:“顺路。”
这种鬼话自然是谁都骗不了,李重琲打量着石水玉的脸色,试探地问:“你不高兴?”
“没有。”石水玉依旧冷淡。
李重琲摸着下巴思索片刻,猛然瞪大眼睛:“你莫非是……特地来寻我?”
石水玉没说话,眉头紧皱,看向远处。
李重琲当她默认,一连“噢哟”了好几声,惯来擅长胡说八道的他,这会儿竟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爰爰耷拉着眼皮,冷冷地看着他们俩,最终觉得眼不见为净,径直起身离开。
“她去哪里?”李重琲一脸莫名。
“去寻素问罢。”石水玉说罢,正色问道,“你为何独自出城?又为何摔下马?”
“着急出门,不舍得疾影跑雪地,就让仆从随便挑了一匹,不成想是个不中用的。”李重琲话一说完,察觉到不对劲,不够看向石水玉,“你觉得有人捣鬼?”
“素问说上回你被绑的时候,布袋上是个死结,如今又有这档子事,还不够你惊觉么?”
“上次我倒是问过……”李重琲刚开口,便发现自己露了馅,但在石水玉的睥睨下,只能硬着头皮道,“各有各的说法,听起来似乎不是故意的,我罚了罚也就罢了,没想到……难道真的有人要害我?可会是谁呢?”
石水玉冷笑:“你得罪的人那么多,确实不好甄别。”
李重琲一阵无言,知道自己说下去只会被石水玉嘲讽,便道:“罢了,我回去遣散这一批人便是,任他是谁,还能买通我身边所有的人么?”
石水玉“嗯”了一声,算是给了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