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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无折树檀(八)

作者:鱼在溪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渡口一别后,方灵枢恢复了原来的态度,偶尔会来安平医庐坐上一坐,有时遇见石水玉或是李重琲,竟也能围坐一桌,谈笑风生。此情此景,明月奴自然见之不喜,爰爰和兰兰倒是恨不得人家天天来,好让医庐时时刻刻都热闹着。


    如此平淡温馨,时间便悄无声息地从指缝流走。一个清晨,有人在安平医庐开门前便守在了外边,素问甫一露面,那人便迎上前来,笑着说明来意:“玲珑夫人有请。”


    素问掐指一算,吸入一腔寒气——原来眨眼睛已经到了九月末,玲珑夫人即将临产。


    李府与先前区别不大,玲珑夫人所在的院子仿佛设了结界,一众仆从将素问送到小径,便不再上前。玲珑夫人贴身侍女蜀琴带着素问往里走,一路上关心了几句,见素问答得不积极,以为她是怪李重琲不亲自去惠训坊,便解释道:“公子昨晚被召进宫了,不然该是公子去接小娘子的。”


    在玲珑夫人之前,素问从未接触过孕妇,更别提即将临盆的了,她不知今日玲珑夫人为何找自己,正在脑中回想医书和诊籍关于接生一类的记载,因此有些出神,忽然听到蜀琴的话,脑子转不过来,有些茫然:“什么?”


    蜀琴便重复了一遍。


    素问失笑,道:“上门问诊还要挑谁来请么?”


    蜀琴闻言,也笑了起来。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玲珑夫人院外,她停在院门口,道:“夫人在屋里,叶医师先进去罢,有吩咐的话,敲铃便是。”


    素问“嗯”了一声,越过庭院,来到玲珑夫人房门前。门是开着的,纱帘也拉起来了,素问一来到门外,便看到靠在榻上的玲珑夫人。玲珑夫人看上去与上次差不多,不过手伸出来时便体现出了区别——整个手都大了一圈,手上的镯子看模样是摘不下来了。


    素问记得书中所述,这是临盆时母体水肿了,她放下药箱,来到玲珑夫人跟前,先问道:“夫人今日觉得如何?”


    “好像要生了。”玲珑夫人吃力地挪了挪身子,道,“这几天睡也睡不好,总是起夜。昨夜肚子忽然痛,但过一阵子又好了,我担心今晚还会痛,琲儿是死也不会让稳婆进门了,叶医师不如在我这里留几日,如何?”


    素问忙道:“我没有接生过,不一定能做得好,还是得找有经验的稳婆来!”


    玲珑夫人倒很是轻松,一摆手,道:“你是琲儿千挑万选请来的女医师,不会出差错。”


    “可万一……”


    “万一出意外,我死了,或是孩子死了,都是琲儿的错,你也不要怪自己。”


    “……”素问顿了片刻,勉强劝道,“衙内会一直怪自己的,所以还是母子平安比较好。”


    玲珑夫人翻了个白眼:“是他不让我找稳婆,我命都给害没了,他怪一怪自己又怎么样?会掉一块肉么?”


    素问被噎得半晌说不出话。


    玲珑夫人睨了一眼,装模作样地叹道:“父母爱子女,子女却不会对父母付出同样的爱,危难之时,我甚至想过为琲儿去死,他呢?为你死也不会为我死!”


    “他不会为我死,初见便对我另眼相待,是因为我是药圣谷医女。”素问认真道,“衙内平日里放浪形骸,被不少人诟病,但是对夫人却如此古板守旧,事做得不对,可是心意我是能看明白的,夫人自然更加明白——他可以很早便用一碗滑胎药送走这个孩子,却一路寻寻觅觅,非得找一个符合他要求的女医,因此耽误了时间,归根结底还是不想让夫人受到任何伤害。遇见我之后,他甚至不惜打伤自己来试探我的医术,如此用心,可见是个孝顺的人。”


    玲珑夫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笑嗔:“孝顺却办坏了事,可见是愚孝,不顶用。”


    素问随之一笑,道:“我先给你诊脉罢,若一切都好,今日给你按摩后,我先回家去,宵禁之前再来。”


    玲珑夫人奇道:“还用诊脉?我生琲儿之前也是四肢都肿了。”


    “通常问题不大,但是得诊脉排除子痫。”素问说着,已经搭上脉,片刻之后,松手笑道,“不要紧,夫人安生等着便是。”


    玲珑夫人道:“那你傍晚可要记得来。”


    “放心。”素问拎起药箱,出了房门,顺道将门掩上,而后转身,看向坐在台阶上的人。


    李重琲似乎一夜未睡,眼中有血丝,下巴也有些发青,他怔怔地看着素问,缓缓起身,片刻之后,蓦然一笑。


    素问下了台阶,李重琲跟在身后,离开院子有一段距离时,素问才道:“你进宫了?”


    “嗯。”李重琲沉声道,“你为何要帮我说话?”


    素问疑惑地回头瞥了他一眼,道:“我只是说出事实,并不是帮你。”说完,照旧往前走去。


    李重琲咧嘴笑开,脚步轻快地上前几步,与素问并肩而行,道:“我送你回去。”


    “不,你还是休息去罢。”


    “那我晚上去接你。”


    “更不必了,阵仗那么大,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么?”


    李重琲不死心:“那我……”


    “留步。”素问停下,止住李重琲,而后利落地转身离去。


    蜀琴在不远处等了片刻,见素问走后,李重琲还呆呆地站在原地,便上前问:“公子要出去么?”


    李重琲嘴角噙着笑,摇了摇头,道:“素问让我去休息,她念着我的身体呢。”


    蜀琴:“……”


    素问走到半路,忽然打了一个寒噤,她停步茫然四顾,无奈修为被压制,推测不出因由,只得将这段插曲搁置一边,往家中走去。


    午后艳阳高照,刺得人睁不开眼来,素问眯着眼睛行在洛河边,沿途见不少人家都将桌椅摆出来,围桌坐着的人大多都是熟人,时不时便有人与她招呼,若不是偶尔警醒自己,素问甚至觉察不出自己是个异类。


    家门口,元度卿也搬出了木桌竹凳;爰爰和兰兰近日沉迷抓石子玩,今日亦不例外;明月奴则坐在竹凳上,一遍吃茶,一遍与元度卿搭话。桌边还坐着另一个人,竟是多日不见的图南,他跟前的茶碗是满的,还冒着热气,本人却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爰爰她们。


    素问到得跟前,在明月奴和元度卿都开口与她招呼后,图南才醒过神来,素问不禁奇道:“图师兄在想什么?怎么如此出神?”


    图南起身示意素问跟他进去。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后院,图南才道:“你对兰兰有什么打算么?”


    素问知道图南的意思,一时陷入沉默。


    图南叹气:“那我换个问法,你问过兰兰想选哪条路么?找新父母?去善堂?”


    素问慢吞吞回答:“都不是,她要留在我身边。”


    “那怎么行?你难道一辈子将她当作孩子一般养着么?”图南说着,自己先摇了摇头,“不成,她是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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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不是小猫小狗,喂饱肚子就好,兰兰以后总归要走自己的路。”


    素问也很为难:“总不能强行送走她,被亲生父母抛弃一次已经很可怜了,若我再来一次,真担心她受不住。”


    “循循诱之,总会接受的。”图南道,“我之前说过让兰兰去善堂,但是你不同意,我也就没多关注。巧的是,前些时日,我偶然发现一个善堂十分好,除去吃饱穿暖之外,孩子满八岁还能去上学堂,而且男女各设一处。十三岁后,孩子们可以自行选择要继续做学问,还是出去拜师学艺,若是后者,善主还会介绍门路。十五岁之后,才会让孩子们离开善堂,各寻去处。”图南知道素问不愿意听,便快速说完,尔后问,“这样的善堂,你觉得能不能去?”


    素问不禁笑道:“真有这样的地方,别说孤儿了,就算父母双全,有些穷苦的人家也会想将孩子送去,这个善堂不说举国尽知,在洛阳城肯定声名远播,何以我从未听说过呢?”


    图南清了清嗓子,低声道:“因为……这是设想,是善主最终的目标,现在……嗯,确实还没实现,善堂还没开起来,在选址呢。”


    素问无奈:“图师兄莫非是被别人的大话给骗了?”


    图南又有了信心,挺直腰杆指责:“你都不问善主是谁,怎么贸然说人家是骗子?”


    “我也想过开善堂,自然了解过其中的难处,照图师兄方才所说,此人不管是谁,我都信不过。”


    “若是方医师呢?”图南道。


    素问一怔,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你是说,方医师想开这样一个善堂?”


    图南好整以暇地看着素问,笑道:“你现在该信了罢?”


    素问眨了眨眼,甚是不解:“你和方医师很熟么?他为何要跟你说?”


    “自然是因为方医师有心无力,财力人脉都不够,恰好有一天遇见我,他便找上来了啊。”图南见素问没了方才的锐气,笑道,“我从明月奴口中得知你刚好也想开善堂,便想着不如与他并做一处,哪怕达不到我们希望的目标,但是总归人多力量大。”


    素问沉吟片刻,道:“我回头去找他问一问,若是当真可行,那就加入他。”


    图南默然半晌,忍不住叹息:“我与你说,你不信,怎么善主变成了方医师,你就一点没有怀疑了呢?”


    素问赧然,连忙解释:“我不是不信图师兄,是担心你被外面坏人骗了!而且也没有一点不怀疑方医师,方才不是说了嘛,我要确认他的想法是可行的。”


    “但还是偏信,若是其他人,你还愿意去问?”图南说着说着,更是感伤,惆怅地看向蔚蓝的天,道,“我好歹在洛阳城呆了十几年,能骗到我的人屈指可数,你自然也办不到——所以你倒是说说为何偏信方医师?”


    素问躲不过,只得酝酿着回答:“那个……你也见过方医师,该明白他的性格,他不会说大话的。”


    图南“啧啧”摇头:“好得很,好得很呐!”


    素问待要哄一哄吃味儿的师兄,忽然前门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下一刻,李重琲猛地推开了医庐后门,见到素问后,铁青的脸色稍稍缓解,他瞥了图南一眼,然后看向素问,道:“走。”


    图南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立刻让出道:“快去。”


    素问知晓利害,冲图南一点头,尔后拎起还未打开的药箱,跟着李重琲往李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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