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锣密鼓地忙了两天，林维总算在周三晚上把同人展要用的东西搞完了。
“零钱盒，三百个一元硬币，两百张五元钱……”吸取了前两次摆摊经验，林维把零钱盒分成了五个格子，分别装一元硬币，五元、十元、二十元和五十元的纸币，“收财宝的二维码也放一个……”
这还是电子钱包App「收财宝」半年前新出的一个功能——扫码支付。不过这个功能还很新，又要绑银I行卡，又要实名认证的，搞的很麻烦，加上很多手机是不支持的，连个App都没法装，大部分人还是更习惯现金支付，所以林维也只是打印出来做个备选，以防万一。
“记账本、圆珠笔、涂改带、纸板、验钞灯……”他一边检查着，一边对着手机清单一个个划掉准备事项，“嗯，这回应该不用带小马扎吧？算了，以防万一带一个。”
林维自言自语般念着，王达志好奇地蹲在开了口的箱子边，这翻翻、那看看，摸出一个徽章：“丝丝，我能拿一个吗？”
林维瞄了一眼，很顺口地说出：“徽章一个六块，钥匙扣一个八块哈。”
“什么？！”王达志震惊，“我对你这么好，你收我钱？”
林维大言不惭道：“正因为我拿你当亲兄弟，所以更要明算账哇。”
王达志：“……”
赵钱荀之洗漱完溜达过来，捡起一个徽章看了看，不感兴趣地放回去：“明天的漫展都什么内容？有《壳中之魂》的吗？”
“不知道，”林维答完发现一个新商机，“需要帮忙带吗？代购费一本五十。”
“丝丝你掉钱眼里去了，”王达志痛心疾首地指责道，“你还记得即将到来的「爱你娃」吗？”
“「爱你娃」是谁？哪个动画角色？”林维装傻，“我只记得明天有同人展。”
下个月的债下个月再还，眼前先让他专心赚上一笔再说别的。
赵钱荀之直接给了他两张大红钞：“帮我带四本。要正常向的，画好一点。”
林维最近被一起参展的女生们科普了不少同人相关的名词。什么「百合向」就是画两个女生的深刻友情，「工口向」就是有色色成分的，她们会按程度称之为「微福利」「含肉」「大肉」之类，「正常向」就是不搞那些花哨的，更接近原著衍生的情节。
看来他的雇主很懂嘛。林维收了钱，一下变得态度端正起来了：“好的少爷，我会尽量搜遍全场，给你找到最好的壳中同人本和周边。不过，”他事先声明道，“我这次的主要任务还是摆摊，只能说尽量抽空。很多热门本子现场数量有限，需要排队，也不一定能排到。”
“OK。”赵钱荀之比了个手势，回座戴上他的耳机，继续做视听课作业去了。
林维去骚扰画画的江君尧：“——将军！”猛地扑过去，“明早就要出你人生的第一个cosplay了！你紧不紧张？”
江君尧按住他的手，好悬没把屏幕上的线划出去。“……”他淡淡看向林维，“你今天的镜头画完了？”
“再见！”林维一把抽回手，跑了。
……
次日两人起了个大早，林维六点不到就带江君尧搬着箱子，杀去了动画社团的活动室——这周跟学校申请的在三号教学楼一层一零三。
他俩到时，里头开了灯，已经坐了好些人开始化妆了，各种道具服装堆了一桌子。
林维没找到许音，先跟几个认识的动院同学打了招呼，顺口问道：“大清早的你们就要表演节目吗？”
一位戴着黄色假发，cos鸣龙的数媒同学答道：“十点半点有一场《火王》的舞台，得提前彩排。”
“这里~”张佳琪站在靠讲台的角落朝他们招了招手。林维走去，把四箱货加背包卸到边上：“师姐，一会儿是直接跟你们的车去会场？”
“是的，还是上次那台货车，你见过的。”张佳琪说道，很满意地打量了一番江君尧，“……嗯，江师弟可以的，化出来效果应该还蛮好。”
说着，从一旁的移动晾衣架上拿了两套服装递给他们：“白色的是白真的，黑色是恋介的。你们先去洗手间把衣服换上。”并嘱咐道，“如果地板不干净，就拿门口的废报纸垫一垫，别把cos服弄脏了。”
“好的。”林维接过服装，带江君尧去了一楼的男厕。
这个点的洗手间自然是没人的。地板估计刚拖过，还有些水渍，林维就去拿了一沓废报纸，分别铺洗手台和地上。衣服放台上，他俩站地上。
恋介的cos服是三件套，白色里衣、黑色外套、长裤，加一腰带。好在这衣服袖子够长，厚度也还行，大冬天的，林维就脱了羽绒服、毛衣，直接就着秋衣秋裤套了。
“一楼的摊位……好像也是在室内吧？”天冷，林维加快了换衣服的速度，换的有点手忙脚乱，“不然这风往袖子灌可受不了。”
“你没去现场看过么？”尽管比林维多了一件白色褂子和一条围巾，江君尧穿戴起来仍是井然有序，一套cos服愣是给他穿出了军装的利落感。
“去了。”林维答道，心想他衣服是不是没穿对，领子怎么卡里面了，“我之前去的二楼，今天是在一楼。”
江君尧伸手帮他把衣领从脖子里翻出来：“站好，别动。”又开始理他的袖子和下摆。
对方这一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无比自然，林维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做完了，拍拍他的肩：“好了。”
林维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弄得不由局促了下：“……啊，谢谢。”待人说“走了”，他后知后觉地收拾起地上的报纸，心想江君尧该不会还有个亲弟弟？他是个独生子，什么表哥堂哥离得十万八千里远，平时也没什么机会碰面。要是他能有个亲哥，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
衣服换好戴假发，林维戴红色的，江君尧戴白色的。假发戴完上头饰，林维绑黑色的头带，江君尧别三根骨头形状的装饰。两人一人一个座，捣鼓他俩脑袋的是刚刚给cos鸣龙、佐日化妆的两位师姐，手上动作一个比一个麻溜，摆弄得林维感觉自己这颗是个假头：“师姐，疼疼疼……”
那根长得跟针一样的黑色夹子好像戳他头皮里去了。
“没办法，你是短发，”袁师姐解释道，“一字夹不夹紧一点，容易掉。”
“……好吧，谢谢师姐。”林维扭头去看看邻座的江君尧，眼见那位师姐的手要戳他脖子里去了，连忙道，“苏师姐，不好意思！我哥们不喜欢别人碰到他皮肤。”
苏师姐笑道：“真的吗？那一会儿化妆怎么化？”
林维愣了两秒，看着江君尧：“那……尽量不碰到脖子？”
苏师姐又笑：“脖子也要上点粉，不然脖子跟脸不是一个色儿。”她说话时，手上动作不停，不一会儿就往张薄纸上倒了一堆透明液体，把江君尧的脸先擦了一圈，又往一个海绵蛋上挤了两条米色液体，跟给石膏上色似的，抹了一面又一面，迅速把人抹白了一层。
看着好兄弟闭眼忍耐似的神色，林维起初十分过意不去：“呃……”旁观了会儿这画面，忽然想起他们之前拍表演课作业时，赵钱荀之也倒腾过江君尧这张脸。
他忽然悟了：江君尧应该不是讨厌别人碰到他，只是讨厌别人碰到他脖子？
原来如此。
估计是之前在军队里受过的训练，脖子是重要脆弱部位，不能轻易被人碰到，不然容易嘎嘣脆。但苏师姐是女孩子，应该问题不大。
林维被自己合理的盲猜说服了，心下一松，脸被袁师姐一把掰过去：“别看了，我要给你扑粉了，你把眼睛闭上。”
“好的。”林维乖乖闭上眼。
……
“我的老天鹅呀！”许音进门，一看到他俩的完成扮相，一把抱住身边的张佳琪，发出了一声夸张的尖叫，“这根本就是白真本真嘛！”
被她抱住的张佳琪笑道：“听我劝的没错吧？恋介也很完美呀。”
“哈哈哈，”许音大笑，“可以的，恋介很有少年感，就是太俊俏了，感觉少了一点野性。眼线可以再往上挑一点……”
待袁师姐往他眼尾画了两笔，许音退后抱臂看了看：“要不然……把衣服扯开一点，漏一点胸口的纹身出来？”说着就要上手。
“啊？”林维刚护住自己衣襟，就被江君尧持刀一步挡在身前，一口回绝了：“不行，天冷。会着凉。”
“哇——你看他说话的样子也好像白真！”许音再一次发出尖叫，并抓住张佳琪的肩膀摇晃。
“……完了，我们不会逮到三次元白恋了吧？”张佳琪笑得花枝乱颤。
也许是动画学院有什么特殊的磁场，林维有时感觉动院的师姐们也像来自另一个次元的生物：“……那个，社长，我们是不是应该出发了？”
“等一等，”许音笑容收敛些许，对袁师姐道，“圆圆你给他的脸上补两道黑色的折线，从额头到眉毛，脖子这里也来一道。”
待袁师姐总算给他补完妆，林维背后背着包，腋下夹着道具刀，跟江君尧一人抱两个箱子赶到学校北门，上了大部队的货车。车厢里一大半是同人志和道具，一小半是人。好在车厢两边有两条横杠，可以当个扶手，十几个人抓着挤一挤也算缓冲减震了。
会场不算远，只是赶上了燕城的早高峰，走走停停几乎用了一个小时车程。
林维站得腿快麻了，很坏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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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故意往江君尧身上靠，借点力休息。感到对方没有推开他，林维高兴道：“你果然不是讨厌我碰你。”
车厢里男的女的都有，女生居多，有同班的，比如cos《火王》女主的唐梦雪，有同学院不同专业的，也有不同学院的，叽叽喳喳地在聊天，笑声、说话声一阵接着一阵。
“……我什么时候说过‘讨厌你碰我’？”江君尧微微压低了声音，没让人听出他话里的急迫。
“切~”林维手一挥，表示大人不记小人过，“算了，我知道了。”
江君尧心中一动，想问“你知道了什么”时，林维用手肘撞了撞他：“快说，你喜欢的女生到底是哪个学院的？叫什么名字？”趁现在广告学院、信工学院、文学院的都在，打听出个名字还能去问一问，林维简直为自己的机智感动。
江君尧把嘴闭上了。
林维再怎么问他也不肯说，只得再次悻悻收手：“嘴这么严，小心下次兄弟我跟踪你。”
“好啊，你来。”江君尧笑道，“看谁能跟过谁。”
啊？这是要比赛谁的跟踪技术更高吗？林维自认还没有闲到这份上，立刻就想打退堂鼓了，但嘴上还不能认输：“就你这一米九的大个子，往人群里一站就跟灯泡一样，我肯定一眼就看到你了。”
江君尧但笑不语。
车上一众人说说笑笑间，同人展的会场到了。
众人鱼贯下车，用摊主证过检，开始一起卸货摆摊。这次他们社团抢到了四个摊位，一楼一个，二楼两个，三楼一个。林维作为男生之一自然要多出力，他跟江君尧除了搬自己的箱子到摊位，还得帮其他人把各种桌子椅子、同人本抬到二楼、三楼。这样一番劳动下来林维倒也不觉得冷了。
摊位捯饬完，《火王》的五位coser要去彩排了。许音作为动漫社团的社长招呼大家来个集体合影。
“白真队长，快来！拍照拍照！”林维挥着道具刀冲如厕归来的江君尧喊道。
说实话，林维这化着cos妆、穿着cos服的模样看起来着实有些陌生，一点也不像平时的他。但或许是那头红色的假发将他衬得格外耀眼，如一团烈火般明亮，江君尧在这一瞬间竟对《死后》这部系番动画产生了点兴趣，想去看一看里面的「恋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来了。”江君尧站到了林维身旁，从对方手中接过了属于「白真」的道具刀。
“可以嘛，”许音表扬道，“这么快就入戏了。”
“嘿嘿，那是，”林维毫不谦虚地应道，“社长，我表演课可是入选了「优秀作业」的！”
“三、二、一——”最前排的张佳琪抬手喊道，“各就各位，摆Pose！”
“好嘞——”她一令既出，富有舞台cos经验的火王五人组已经摆好了。
“马上！”
林维忙搜索白真和恋介的角色Pose。“好了吗？”张佳琪又问。“马上！马上！”林维不管了，让江君尧跟他对着动画截图搞了个经典拔刀姿势。
“社长，可以吗？”他问许音。
许音没看他，看着江君尧比了个大拇指。
林维权当OK，对张佳琪道：“师姐我们摆好了！”
张佳琪冲临时当摄影师的保安大哥喊道：“——拍吧！”
保安大哥操着一口地方口音的普通话，举着相机：“你们笑一笑喔，学生仔不要那么严肃嘛……茄子——”
“咔嚓。”
画面定格。
林维跟江君尧再次站到了一楼的摊位前。这会儿离同人展正式开场的九点整剩下不到两分钟了，远远地可以看到检票口已排成了长龙。
会场里陆续响起了各大主题的游戏、动画、同人背景音乐，清冷的琴声、火热的鼓点，交织着扣人心弦的乐曲。
“快快，”林维有点紧张地拽着江君尧检检这个、查查那个，“再看一眼有没漏什么。”
许音跟着《火王》的coser队伍走了，摊位上就剩个张佳琪。她估计参展的经验多了，这会儿老神在在地玩着手机：“小林师弟别怕呀，同好们都很友善的。”
她话音才落，一阵“啊啊啊啊——”“总算进来了——”“火王！！”“我的国拟人！”“流花！”“谁也不许跟我抢！老娘今天一定要拿到To签！”“——快！文心大大在那边！”“冲啊——快跑起来——就一百本！”尖叫声、欢呼声，冬日的寒风卷着人潮的热浪涌入了会场。
林维条件反射地挺直腰背站好，然后想起他现在cos的是「恋介」，连忙摆出了一个拔刀的姿势，紧盯着入口处，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同人展第一波入场的人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