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君尧眉头拧得紧紧，又念了遍这两个字：“诅、咒？”
“不是说挑战吗？”林维奇道，“我记得喊的是‘恭喜触发生存挑战’什么的，对吧？将军。”他扭头去看江君尧，后者点头。
“随便你们吧。”毛英苦笑，他现在并不想争这个，“当成「挑战」也行，但你们玩过游戏里的挑战没？NPC会问你‘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就开，没有就下次，失败了可以重来。这个呢？”
林维想到倒霉的徐翊，心有戚戚：“……挑战失败就没命了。”
“么得拒绝、如疽附骨、如影随形，”毛英继续道，“我一开始都没想明白，我们三班怎么就招惹了这么个玩意儿？怎么一班二班都没事？后来老杨给我拆了下「爱你娃」这个词。”他说着想动手写点什么，自然是动不了。然后，江君尧就看着林维很自然地起身，绕到人身后把人手上的绳子解了。
他阻拦不及：“林维，你等等……”
毛英笑道：“这会儿不怕我逃了？”
林维一边解，一边道：“师兄你自己都说了‘如疽附骨、如影随形’，恐怖片里落单的一般最容易Go die，师兄你这么聪明，肯定会跟我们报团取暖吧？”
毛英看着这小破孩：“……”觉得自己的拳头又硬了。
“噗。”江君尧被林维逗笑，见两人望来，咳了声：“我去给你们拿纸笔。”
毛英被绑了太久，手臂手指都留了不少绳印，起来活动了下腿脚，便赶紧掏出手机，用前置摄像头看自己的脸，一见发出一声惨叫：“我的胡子！”再一见林维正往手上一圈一圈地收绳子，他心生不爽，猛地抬手，佯装要揍对方一拳。谁知拳才抬起来，一条扫堂腿袭来，他整个人一下就摔了个狗啃泥。
同时，林维被江君尧一把拉到身后：“怎么了？”他手里拿着捆绳子，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事，“师兄，你怎么突然趴地上了？”
毛英脸埋地，颤颤巍巍地抬手，竖起了一根中指。
……
“我说你们至于吗？！”
毛英手持一杯酒，坐在饭桌边依旧十分生气：“我就吓一吓他，又没真打！”
江君尧端着酒，很诚恳地给他赔不是：“师兄，不好意思，一时情急。”
毛英瞪着他，确认了对方是自己打不过的人，很是不快地受了这杯酒。“还有你！”放下酒杯指林维，又指指自己胡子，“你知道我这美髯造型养回来要花多久吗？”他越说越气，“就这每天只长零点几毫米的速度，你这一刀下去我至少得养半年！”
林维也赔笑，递上菜单，借花献佛：“师兄您饿了吧？还想吃什么，尽管点！”
毛英很不客气地大手一挥，叫了一锅佛跳墙。
桌上的菜吃了不少，一番打斗又洒了不少，这会儿便又补上了一批。待服务员出去带上门，三人继续聊先前未竟的话题。“爱你娃，你们把它的发音写下来，觉得像什么？”毛英拿过纸，在上面写下了几个字母：ainiwa。
林维看了看：“是不是有点像「动画」的布列语，Animation？”
毛英在「ainiwa」的下方写下了「animation」，然后删掉了i和tion：“只要把M倒过来，就是W。”捻起这张纸展示。
林维没明白：“你的意思是，这其实是动画之神给我们的考验？看我们是不是真心热爱做动画？”
“我的意思是——”毛英要被他气死，一捶桌子，“我怀疑这是布列塔尼来的黑魔诅咒，用心险恶，要搞倒我国的动画产业！”
林维：“……可是，布列塔尼自己的动画也就那样吧？全球卖的最火的3D动画是莫利加的，2D动画是系番的。”
江君尧：“……”
“那就有可能是莫利加的，”毛英迅速纠错道，“反正我不信这是什么动画之神的考验。就算神也不可能是他莫利加的，要不就是邪神！要不怎么解释老杨那么真心热爱动画的人，也被它弄死了？”
林维：“……”
把这两人怼到哑口无言，毛英出了口恶气，心情舒畅多了。把纸团成团，扔了，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抿着：“不过有件事确实有点奇怪……老杨死后，「爱你娃」消失了快两个月。要知道那时候我们很多人都快被这东西逼疯了，记得帖子里说过每次会比上次提早一天吧？”
林维点头。屋里有些热了，他额上冒出了点汗。
毛英将酒杯举到眼前，透过酒水看包房里扭曲的绿植：“那时候，我们很多人的间隔都不足一个月了。”
江君尧去推开窗，灌了些风进来：“杨师兄做了什么？”
“不知道。”毛英转着酒杯道，“他只说，他要做个试验，如果成功了，「爱你娃」不会再出现，所有人都会得救。失败了……”他将这杯酒喝完，放下，“你也看到了。”
林维给他接着倒酒，接着问：“然后呢？「爱你娃」再出现时，发生了什么变化吗？”
“没有。”毛英拿起这杯新加的酒道，“它还是跟以前一样，一个月出现一次，喊‘饿了饿了，要吃动画’。”
“刚刚你说‘很多人的间隔不足一个月’，”林维敏锐地捕捉到一点，“所以有人的间隔是超过了一个月？”
“有。”毛英道，又有点无语，“但也就多一两天，晚一两天死有什么区别吗？”
林维追问：“是谁？叫什么名字？做了什么动画？”并趁机掏出手机，“师兄加个私信吧？到时候我们做了片子，也好发您帮我们掌掌眼，看是否符合「爱你娃」的要求。”
毛英打开通讯录，这人的手机号还躺在他黑名单里：“……”到底还是屈服了。林维扫了码，看到人的头像是只带红晕的呆萌熊脸，不由问了一句：“帖子里的「大黑熊」不会就是您吧？”
“是谁重要吗？”毛英反问，“有这闲工夫在这儿查师兄师姐，不如多想想怎样做出让「爱你娃」满意的好动画。”
“有道理，”林维虚心受教，“请问师兄，「爱你娃」认为的好动画标准是什么？”
“你看帖子！看帖子啊！”毛英戳戳他手机屏幕，想起帖子被这娃整没了，“不是说了「祂的口味还挺大众化的」吗？”气不打一处来，“好故事、好立意，你什么动画能拿奖，大家都觉得好的就行。”
“真的只是这样吗？”林维疑问，“这就是师兄你们参与世运会宣传片的原因？可是我记得当年，这个宣传片很多人说做的很烂，觉得吉祥物设计的很土很丑什么的。”
“……”毛英受不了了，扭头问江君尧，“你们怎么交上朋友的？他在学校这样说话，真的不会被人打死？”
“林维很好，”江君尧认真答，“很多人都很喜欢他。”
这回答叫林维一愣，他自己都没想过他能受人欢迎。刚想扒住对方听人多夸自己两句，江君尧已继续问：“确认一下，只要遵守规则，每月提交一次自己做的动画，不触犯禁忌、不让它变红，毕业后「爱你娃」就能自动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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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是。”毛英苦笑，“但说实话，不确定。我到现在都觉得，哪天一睁眼可能都会再见到它问我要动画……唉，还是先在动画行业苟着吧。”
这就属实有点噩梦了。
林维同情地用公筷给人夹了几块毛血旺：“师兄，吃菜、吃菜。”又问，“师兄你们应该有个群吧？毕业至今，如果还有人能看到它，应该会在群里说一声？”
“是的。”毛英吃了两口菜，又喝了口酒，舞着筷子道，“但我还是那个问题，你不一定能活到毕业。「爱你娃」每次出现都比上次提前一天，我们算过，最多三年，它就会变成每天连续出现……甚至，完全重叠。”他说着，打了个哆嗦，似乎想到了什么非常可怕的场景。
所以，杨博度到底喂了它什么，打断了它这一进程？林维想道。“可以发我看看杨师兄最后一次喂给「爱你娃」的片子吗？”他问毛英。
“网上就有。”毛英答，发了网址给他，“就是《动画动物园》的第五集。”底下还颇多好评，还有催更，问导演怎么不更新了，什么时候有第六集，“但后来，我们也用这个片子喂了「爱你娃」……并没发现什么不妥。”
“什么？你们用这个片子喂了？”林维惊道。这片子他跟江君尧看过，那可怕的四帧着实令他印象深刻。
“怎么了？”毛英奇怪地问，“这片子我们有参与制作啊，奖项和质量都有，我做了十来个镜头的原动画和加动画和后期，在「爱你娃」那儿算有效投喂了。它还冒了黄光，对我的劳动成果表示非常满意。”
江君尧皱着的眉头从刚才起就没松开过：“所以，你们跟杨博度喂了同一个片子，但你们没事，杨博度死了？”
“……”毛英深深叹了口气，“我都说了……我真的不知道「爱你娃」是怎么回事，你们别再问我了，回去以后也别再联系我了。我真的真的，不想再被它缠上了。”
“啵。”
林维手机屏上冒了个泡，有人发了条短消息给他。他打开一看，是何沐恩的私信：【爱你娃的帖子我有历史缓存，保存成了离线网页，你要吗？】
林维忙回复：【要要要！感谢救我鸟命！你也太棒了吧！】
何沐恩回复了一个笑脸加一个网页文件。
林维下载下来，立刻打开，对毛英说：“师兄没事！你看，帖子回来了！”说着从桌下“哐哐”拎上两瓶新的白酒，“来来，庆祝一下~我们这因爱……呃，奇妙的校友聚会！”给他开了一瓶，又凑过去给他看帖子的页面，讨好地商量：“我不问问题了，您能不能喝着酒，就跟说故事一样，就着这个帖子的时间线，再跟我们从头说说，当时都发生了什么？你们每次具体都交了什么动画？「爱你娃」的反应是什么？”
……从头说？
从零二年九月说到零六年七月？
毛英的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盯了他十秒，陡然爆发：“能不能别只逮着我一只羊薅啊！我们公司大小周，我周一还要上班，我一个社畜！——去问问你其他师兄师姐啊！”
林维大喜：“好啊好啊，那您快给我一下他们的联系方式。”说着就打开备忘录，一副准备记录的模样。
毛英的表情仿佛一个大招挥空：“……”
林维看他脸色以为不妥，果断换了个方案：“或者把我拉进你们三班的群聊？”
毛英伸手：“我要掐死你——”
还没碰到林维的脖子，他的头“嘭”地被人从后一把按进了饭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