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林维与江君尧四目相对。
这一刻，林维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无措、震惊……似乎还有一点受伤？
搞得林维本来觉得贼正常的事，一瞬间竟变得不太正常——小胖子还在那乐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背：“好说、好说。”
人已被林维利落地一把扯开：“将军，你回来啦？”
“嗯。”江君尧应道，垂下眼眸，平静地换鞋，走过了他们。
这登时又令林维觉得自己刚才扯开胖子的那个举动才不正常，他搞不明白是自己有毛病，还是对方有毛病，本来好端端的，这情形怎么突然演绎得好像……那啥被抓包？啊呸呸！林维及时驱逐了突然闯入脑内的奇怪联想：“那个，你……”
“你——”
没想到他跟江君尧的话竟也撞在了一起，林维随即道：“你先说。”
江君尧没甚表情地问：“你们刚刚在干什么？”
林维问拿起手机要打电话的王达志：“能说吗？”
“这有什么不能的？”王达志随口应了句，拨了个号就走出去了，远远地传来声音，“宽哥！诶，是我，找到人了。……对，能替马老师的。我同学！他素描速写可好了！比我强！真的……确定、确定……”
江君尧看起来脸变黑了一点。
林维笑道：“刚胖达帮我找到了一份兼职，在画室当助教，一天赚一百八，牛逼吧？”
他说这话没有炫耀的意思，他知道江君尧看不上这点钱，但喜悦嘛……还是要跟好兄弟分享下的。哪想对方听完，来了句：“你就这么贱卖你自己的时间？”
说得林维脸一沉：“什么叫「贱卖」？”
江君尧冷冷说道：“占用你一天八个小时，一个小时还不到二十三块钱，这不叫贱卖？什么叫贱卖？”
林维哭笑不得，又没敢纠正对方不是八个小时，是十二个小时：“哥们，”他走过去想拍一下人肩膀，“你家有钱，不代表我家有钱啊。”试图让对方消消火，却被一个扣住手腕拽下来。
“既然你这么愿意贱卖你的时间，”江君尧扣住他的手用了力，像是要被气死了，“不如把你的时间卖给我！”
林维任人拽着，本来想大笑一声坐下来说“行啊，你想怎么买？”结果他屁股一沾到人的转椅，不知怎地脑子一闪而过那本同人志的画面，整个人跟踩到弹簧似的一弹而起：“不会吧你！”触电似的抽回手。
江君尧显然被他的反应给一下带歪了，脸“噌”地通红：“你在想什么！”
林维已然弹回自己的床桌地盘：“我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想！”还条件反射地摆出了一个防御性姿势，警告道，“你不要瞎想！”
此时，打完电话的王达志回来了，看到这两人跟两座手办一样立在宿舍中央，很是奇怪：“你们在干什么？”
江君尧和林维异口同声：
“没什么！”
……
江君尧和林维冷战了。
——这是王达志观察了两天得出的结论。
当然，当他拿着结论去询问当事人之一林维的时候，自然是被否认了。“什么冷战？”林维险些被小胖子的脑洞笑喷，“不就是我们忙了两天，没顾上说话吗？”
王达志一想也是。前天林维跟他一起早上五点起床出门干活，干到晚上九点半才到寝；昨天白天三个班各上各的课，晚上他俩快十一点才赶回来；今天又是全天上课的一天，这动画节都开幕两天了，听说这次展映了好多犹罗洲小国的动画，可有意思了，他俩也没能看上一场。
“你晚上什么课？”王达志一边大口舀饭，一边问。今晚的课是六点开始，这会儿快五点四十五了。
“三维动画基础。你呢？”林维也是狼吞虎咽。
“设计基础。”王达志“刷刷”两口扒完剩下的饭菜，起身，“我先去上课了哈！”
林维朝他挥挥筷子，没空说话。
……
《三维动画基础》这门课在动画学院机房上。授课老师黄运恺似乎不怎么喜欢讲理论，上课做完一分钟自我介绍，就给他们放了两段《金刚侠》《太空奇兵》的幕后制作。每段放五分钟：第一段是金刚侠演员穿着紧身衣、满身动捕标记站在绿幕中表演，一身盔甲从3D建模到后期合成；第二段是小机器人墙仔从角色设计-建模-动画-贴图-打光-渲染的变化。
每段到点就掐，他压根不管同学们还沉浸在这变魔术似的奇妙感中，放完片子就远程控制了教室所有电脑。林维看着桌上的电脑屏幕自动打开3D软件，然后开始了自动操作。
“这节课先给大家讲讲怎么用Maya这款软件，”黄运恺的声音通过会议麦克风，从讲台处传来，“当然你们也可以去用其他的3D软件，比如3D-Max、C4D之类，也挺好用的。但我个人觉得呢，学软件在精不在多，你们能把Maya学好，后面找工作也不愁。”
说着，他的光标在软件界面的左上角点了下，画面中就多了个球体：
“一般我们拿到角色设计师的三视图后，就可以开始拆解人物形状了，你看它圆的部分比较多，你就先拖个球体出来，原理跟捏橡皮泥差不多。……球在「多边形建模」这里啊。”
光标往他说的区域晃了晃。
“再比如你要建个手嘛，”说着他把球体删了，点了下正方形的图标，“手掌的形状比较接近方形，”光标在画面里的立方体上点了点，出现了三个箭头，“你就拿方形来建，改改大小长宽高……”
这位老师真是一句多的介绍没有，直接就开始讲操作了。十分钟示范完，扔来一个工程文件，让他们实操十五分钟，有问题举手，他远程解疑，没问题继续示范个十分钟，再扔来一个工程文件。
整堂课差不多就这么个紧锣密鼓的节奏，基本上就是手把手带Maya软件教程，想摸鱼的都找不到能摸的时间，林维不是在狂记笔记，就是在界面上狂找按钮位置。
下了课排队问问题的排成了长龙，班长转达了一些同学的意见，让老师讲课慢点，多多介绍下软件各模块的作用，得来老师一句：“没事，你们多用用就熟了。现在才建模，后面还有绑骨骼、角色动画……有的你们学，一个个来，不要急。”
张盈：“……”
“哦，对了，”黄运恺忽然想起，拿麦克风通知道，“这周的作业是建模一只手。左右无所谓，建完了命名加班级，放共享文件夹里，IP一会儿发你们班委。”
林维一路都在琢磨这作业该怎么做，回了寝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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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君尧，想起王达志说的话。他当然不认为自己在跟对方冷战，但三天没说话了是事实，于是就串门到隔壁寝，管陈青舟要了两张明天下午动画节的入场券。尽管他们拿着学生证进去大概也没问题，但这券设计得高大上，背面还印有邻国鲁斯安展映单元的动画介绍，看着就很可以增强吸引力。
江君尧戴着耳机，正在用大电脑做三维课的作业。林维跟往常一样拍了拍人的肩，江君尧摘下耳机，转身看他。
“……那个，”林维把动画节的券放对方书桌上，“明天下午有鲁斯安的大师动画，好像还挺厉害的，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话说出口时，他也做好了被拒的心理准备，但江君尧一口应下：“好啊。”
倒令他一下忘了词：“……啊。”
“那明天下午，思修课见？”江君尧拿起入场券看了看。
林维这才恍惚发觉，原来转眼就要过了一周，又到了上思修课的时候。“嗯，好的。”他应道，回桌打开自己的电脑笔记本，也想着做一下三维课的作业，却发现他这台压根没装，再一搜软件安装要求，装不了、装不了……装了也就崩了。只好将笔记本合上，想到以后这课的作业只能在学院机房做了。
“你这两天去画室……”林维听江君尧问他，“感觉怎样？”
“啊，”这他可太想吐槽了，趁着王达志、赵钱荀之不在，林维大倒苦水，“累死了！我跟你说，胖达他们那个集训模式，可太地狱了！”他索性把椅子一起挪了过来：
“百来个学生早上六点就要开始画素描，模拟考试，画四个小时，到十点开始点评，每个人都骂一遍，基本不能表扬，我得挑几个还有救的，给他们示范当场改画。
“到了下午，就模拟水粉色彩考试，好多学生我感觉已经画枯萎了，到了晚上！晚上，动态速写，六到八点，两个小时，每个人上去摆十五分钟Pose，到点就换，基本上能不停画八到十张。
“这就算了，还有十几个学生也想报考动画、漫画的，八点后就要练四格，我跟胖达就得再辅导一个小时。我们走了之后，他们自己就要练到十一二点，下次课交给我检查。”
“噢……原来如此，”江君尧接话道，接着语锋一转，“我这里有个私活儿，不知你想不想接？一个亲戚家的小孩，初中生，想学画画。他们找过我，我拒了。说是一个小时能给三百，每周六下午教三个小时就行。”
林维瞪大眼睛：一个小时就有三百，那岂不是一下午就能赚九百？！四舍五入就是一千？一个月花十五个小时就能赚四千五！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富豪圈不差钱？
一下子就被天上掉的馅饼砸得晕乎乎，林维还竭力想保持冷静……可恶！根本冷静不了，他砰然心动！“想！我想接！快给我给我！”
江君尧笑了：“那你得先把画室的助教兼职辞了。”
啊对。林维一下跌回了现实：“……不，不行。我答应了胖达，至少要做完这两周。”
江君尧毫不客气地指出：“那你就有时间冲突，接不了了。”
“嗯……你说的对，”林维把自己的椅子搬回去，“谢谢……请让我想想。”
“你最好尽快想清楚，”江君尧提醒道，“那边随时可能找到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