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棠梨试图跟裴砚之讲道理,但他脚下的步伐从未停过。
“公子这般行径,与强抢民女何异?”温棠梨在他肩头挣动,声音里带着薄怒。
画舫船上传来江忆梦的呼喊声,一双凌厉的眉皱起,“放肆!何人敢在淮南动我江家的人!养你们这些护卫是吃白饭的吗?!还不给我追!”
男人带着她身轻如燕,温棠梨只觉天旋地转,腰间的手臂如铁箍般收紧,再睁眼时已落在一叶扁舟上。
小舟竟不沉不晃,唯见他一踏舟头,整只船便如离弦之箭破开水面。
岸边杨柳枝桠扫过他的肩头,他已然借力跃上三丈高的石桥。
温棠梨伏在桥栏上,胃里翻江倒海,终是忍不住吐出一口酸水,她一手擦过嘴角涎液,唇上胭脂也被蹭花了。
眼底水光未散,那双眸子紧紧地望向裴砚之。
这一路水上疾驰、飞纵,她何曾这般狼狈过?
此刻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只能以目光为刃,一寸寸剜向他。
“温棠梨。”
“我不是!”温棠梨指着他,“我要报官!让你吃牢饭!”
裴砚之盯着她看了半晌,忽地低笑一声,似是无可奈何,又似纵容。
“好。”他慢条斯理地点头,嗓音低沉,“你说不是,那便不是。”
裴砚之眸色一暗,在心底暗道:信你我是小狗。
“既然认错了人,那我走了。”
温棠梨又想再次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没让你走。”裴砚之抓住她,往返方向拽。
温棠梨自然不可能真去报官。
她如今的身份成谜,若闹到官府,反倒会牵连江家落个包庇之罪。
于是她只得抿着唇,面上装出一副被强行拽走的模样,实则脚步并未真正抗拒。
“你看过河灯吗?”裴砚之忽然问道。
“我自幼长在淮南,自然看过无数次。”她刻意扬起下巴,语气笃定,仿佛这样就能让“江梨”这个身份更真实些。
裴砚之却不依不饶,“到底看过没?”
“看、了、吧。”她终究不擅说谎,几个字说得磕磕绊绊。
“那正好。”他忽地低笑一声,“我没看过。你带我去看吧,我会付你银钱。”
温棠梨心知肚明,裴砚之在陪她玩扮家家酒游戏。
“我姐姐的画舫本就是绝佳的观景处,你偏要大费周章将我掳来,莫不是脑子被门夹了?”
“我喜欢追求小众。”
“……求放过。”温棠梨小声叨叨。
裴砚之显然没听见。
温棠梨不知道该如何喊他,便想了个折中的称呼,“客官。”
裴砚之纠结,“为什么忽然换了称呼。”
“您既是画舫的客人,又许诺给银钱,自然当得起这声‘客官’。”温棠梨维持着“船娘”身份,她只能这么说,“酬劳记得交给画舫的账房便是。”
“换个称呼。”
事真多。
温棠梨吐槽。
温棠梨问:“那您想听什么?”
夜风拂过,他俯身在她耳畔落下二字:“卿卿。”
事实上,温棠梨并不想那么称呼他,眼底闪过一丝抗拒,她试图委婉地婉拒掉,“这听上去像是你的乳名,未免太过亲昵了,这不太好吧。”
裴砚之不语,只定定望着她,眸色深沉如夜。
“……”
短暂的静默后,温棠梨终是败下阵来。她生涩地启唇,语调僵硬得如同初学说话的稚子,“卿卿。”
多亏了春婵没事就在温棠梨耳边念叨着淮南的好,她听得耳濡目染,此刻胸中皆是信手拈来的典故。小娘子嗓音清凌凌的,偶尔说到兴起处,整张脸都明丽了起来。
她这个向导当得还真像那么回事。
“到了。”
此处与灯火辉煌的画舫截然相反,青苔斑驳的墙根处,萤火点点,在暮色中浮动着森然的绿光。
初春的夜风尚带寒意,倒省了蚊虫滋扰的烦忧。
所有人挤破头都要去画舫看河灯,这个向导倒是带她来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地方。
裴砚之挑眉,“这就是江姑娘认为看灯的好去处?”
“怎么?还不够小众?”温棠梨捂着嘴巴诧异,转而她嘿嘿一笑,“客官还嫌不够雅致?”
桥洞如月,静卧水上。
一泓清波自城中款款淌来。
远处画舫方向绽开烟火,火树银花纷纷扬扬地洒落。
可见万千河灯自淮南中央的画舫流淌而出,沿着纵横交错的河道四散飘远。
约莫半个时辰后,温棠梨抬眸远眺,只见河道尽头已汇成一片澄明的光海。
万千河灯顺流而至,穿过桥洞,将古老此地映照得通体透亮。
萤火从他们脚边升起,与飘远的河灯擦肩而过。
“客官可觉得不虚此行?”温棠梨回眸一笑。
“嗯。”裴砚之低应一声,目光却流连在她眉眼之间。
此刻她眸中映着满河星火,此身褪去了稚气,倒多了几分令人心折的明艳。
温棠梨原想着这般周旋,或能让他就此罢休。
可如今的裴砚之,早不是当年那个被她三言两语就能哄住的少年郎了。
“我们该走了。”他忽然开口。
“嗯?我们?”温棠梨先是一怔,继而摇头纠正,“不对不对,咱们应该各回各家。”
话音未落,裴砚之忽地逼近一步,阴影笼罩下来。他眸色深沉,字字清晰,“江姑娘莫非忘了?你如今被我绑来,自然要跟我回府。”
夜色沉沉,几只寒鸦掠过庭院,落在光秃的枝桠上,发出嘶哑的啼鸣。
这宅院显然久无人居,阶前杂草丛生,连守门的侍卫见到来者,微一躬身以示敬意。
温棠梨被半扶半拽地带进内院,房门在身后重重合上。她扑上前去,十指扣住那青铜门栓拼命摇晃,却只听得铁链哗啦作响。
“放我出去!你这是软禁!”温棠梨的声音在空荡的屋子里激起回响,她一脚踹在门上,纹丝未动。
温棠梨当然不可能坐以待毙,她挽起衣袖,搬来几块残破的方砖垫在脚下,砖石上的青苔冰凉沁骨。
正当她抬腿跨上墙头,裙裾被粗糙的墙砖勾住时,忽觉眼前寒光一闪。
一柄银枪枪尖直指她眉心。
执枪的侍卫面无表情,“请小姐回房。”
“……”
温棠梨僵在墙头,夜风掠过她散乱的鬓发。半晌,她缓缓收回腿,裴砚之还是太了解她了。
远处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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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夫的梆子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烛台上的蜡油堆积如山,映着温棠梨百无聊赖的侧颜,她倚在窗边。
睡不着,也不数星星。
直到月过中天,院门才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那步伐不紧不慢,站定在她面前。
她问:“你怎么样才能放过我?”
裴砚之恍若未闻,只是低声道:“我累了。”
话音未落,他竟缓缓屈膝,沉重地跪在她面前。
他的额头抵上她的膝头,墨发散落,遮住了眉眼。
温棠梨顿时僵住,只觉膝上传来他滚烫的体温。
许久,一滴温热浸透了她单薄的裙料,不知是汗,还是别的什么。
“母亲因肺病离开了人世。我接过父亲与哥哥的重担只身前往边疆,那是你离开的第一年。温棠梨,别推开我,求你了。”
裴砚之细细说道。
温棠梨僵在原地,她垂眸看着伏在自己膝上的男人,忽然觉得胸口闷痛。
他此刻根本不在乎她是温棠梨还是江梨,他只是…太累了。
“你的朋友们都过得很好,他们会你的离开感到悲伤。你知道吗?温阮同燕鹤明升了官,温芷筠在整个大昭四处游历,刘芊芊成亲了……你这个没心没肺的骗子。”裴砚之埋在温棠梨身上,说话声音又轻又听不真切,“你得和我们道歉。”
“对不起。”温棠梨轻声道。
裴砚之叫她的名字,“温棠梨。”
她垂下眼睫,“我在。”
“为什么?”
裴砚之可能是想问为什么假死?为什么骗他?为什么独留他一人在漫漫长夜里,守着那些悲与哀。
“因为我没有办法了,我走投无路了。我不想成亲,裴砚之,我不想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
还有……
“我不想死。”
这句话终于撕开了所有伪装。
那场大火,那个假死的局,不过是为了从温棠梨与三皇子的联姻中挣脱。
为了活着,为了不成为权力博弈下的祭品。
“烧伤了?”
温棠梨轻轻摇头,“疼几年,总比痛苦一辈子强。”
两个人这一晚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从前世到今生。
夜色渐深,烛芯结了朵焦黑的灯花。
两人就这样倚在窗边,从今生说到前世。裴砚之说起那些未能护住她的悔恨。
温棠梨却蹙眉,“可我记得……前世我们似乎并不相熟?”
“你怎么能忘了我?”裴砚之细细说起那年春季出游,说到山间遇袭,说她将他从溪边捡回,带到小木屋里照料的日子。
那些她遗忘的往事,在他唇齿间鲜活如昨。
裴砚之缓缓从她肩上抬起头,目光相触的瞬间,他低唤,“温棠梨。”
他的手指轻轻插进她散落的发丝,指腹若有似无地蹭过后颈的肌肤。温棠梨不自觉地绷紧了背脊,却被他掌心的力道带着往前倾了半步。
“抱一下好吗?”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在哄人,又像在恳求,“就抱一下。”
温热的呼吸拂过发顶时,温棠梨睫毛颤了颤。
那个落在发间的吻轻得像是错觉,可发梢残留的温度却在提醒她。
裴砚之的嘴唇,刚才确实在这里停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