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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我恨你

作者:潮生鸦鸣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三月初的时候,温棠梨又一次见到了银翎。


    要撼动温晋的权位,犹如蚍蜉撼树。那人行事缜密,做事滴水不漏,更遑论其他。


    “多谢。”温棠梨喉间微动,似咽下一口苦涩的茶,“能再帮我最后一个忙吗?有什么需要的,我能给出来的我都给!然后就请你回到裴砚之身边去吧。”


    “没事,我帮你。”银翎顿了顿,“你们……闹别扭了?”


    是?不是?这并不重要,在裴砚之回京的时候,温棠梨去敲裴府的门,她在门口等了一个下午,只换来一句“不见”。


    既是不愿相见,不见也罢。


    温棠梨又去了一次太医院,这次她还带回来一个轮椅,这是她送给小白的礼物。


    “这可是京城数位工匠的匠心之作!”温棠梨眉眼弯弯,开始长篇大论的开始将轮椅怎么用,自己一个人怎么推动,遇到坑洞了该怎么出来。


    这样絮絮叨叨地讲了半盏茶的功夫。


    临雨在围裙上抹净手上的水渍,笑道:“得了,带他出去透透气吧。”


    春风拂面,温棠梨推着轮椅在大街上跑得飞快,现在的温棠梨小有名气,大多数人认为她是既定的皇子妃不敢招惹,可小部分依旧在唏嘘,这般恣意的姑娘,能不能胜任皇子妃一职?


    两人却浑不在意这些目光。


    小白的手指用力握着扶手,脸上久违的扬起了笑靥。


    风掠过耳畔,将他沉寂多年的世界都吹得生动起来。


    城郊的草坡上,纸鸢在碧空划出蜿蜒的弧线。


    温棠梨忽然松了手,任丝线随风远去,自己则仰面倒在初春的草甸上。


    嫩草尖透过薄纱襦裙,在她腰间描摹身体的轮廓。


    她舒展双臂,十指没入茸茸草芽,任由泥土沾染衣袖,仿佛要将整片天空都拥入怀中。


    春阳慵懒地倾泻而下,温棠梨在暖意中不知不觉阖上了眼。


    一根毛茸茸的狗尾巴草轻轻扫过她的脸颊,痒得她睫毛轻颤。她慢悠悠支起身子,青丝间还沾着几根草叶。


    朦胧视线里,执草之人一袭长衫她心头蓦地一跳,待看清那张带着笑意的面容时,又轻轻摇头,“裴大公子有何贵干?”


    “天黑了,赶紧进城吧。”


    “多谢公子提醒,这就回去。”


    “等等……你们可是闹别扭了?”裴砚书把玩着草茎,“卿卿近日连我都避而不见,整日闭门不出……”


    这是让自己来劝人了?


    温棠梨摇头。


    “我做不到劝他出门,我也没有理由劝他。”温棠梨拂去裙上草屑,语气淡漠,“他有他的自由,我从不干涉。”


    裴砚书抚着下巴回想,那日他故意对裴砚之说:“温五小姐近来总往太医院跑,莫不是身子不适?”


    裴砚之语气不太好,“她死了都跟我没关系,她家连吃席都不会邀请裴家。”


    “……”裴砚书无奈扶额,小孩子闹脾气说话一个比一个刻薄。


    温棠梨回了温府,她把翠微带走,整个素帛居被她暗自转让给了燕灼。


    虽然这极力遭到了燕灼的反对,总是跟她扯什么“素帛居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产业,我怎么能一人独吞京城三大绸缎庄呢?”


    她说:“我要嫁给赵佑安了。”


    一句话堵住了她的嘴。


    这下,素帛居明里暗里的主人都只有燕灼一人了。


    走之前,温棠梨将临雨辞退,给她留下了一笔不菲的银元,这足够他去京郊购置一个小土屋,够她和小白生活一段时间,但不是一辈子。


    临雨改名叫了王芳,这是她的想法,也是温棠梨的意思。


    温棠梨坐在空无一人的闺房内思考,临雨的卖身契应该还留在温晋手上,虽说已经改了名字,被温棠梨抹去了痕迹,但总归还是不保险。


    她没有直白地问温晋要。


    想也不用想,温晋肯定不给。


    白鹿书院开学了,大哥大姐重新回到了学堂,温睿入学,这个家只剩个温馨。


    明明……明明一切都快好起来了!


    她没能回到书院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她要嫁人了。


    想到这里,泪水突然就落了下来,打在交叠的双手上。


    她死死咬住下唇,却止不住喉间溢出的呜咽。那薄薄一纸婚书,像无形的枷锁,将她永远禁锢在了这方寸之间。


    春日已至,为何独她一人,困在凛冬。


    温棠梨默默地告诉自己,就快了,独属于她的春天,很快就来了。


    她日日都去找温馨聊天解闷,起初只是教她看账本上的数字,后来渐渐说起诗书里的典故。温馨有时竟能说出让她都惊讶的见解,两人的感情也是一天比一天好。


    温馨帮她找来了临雨的卖身契,并在两人的目光下,温棠梨将其烧毁。


    这一世的温晋不知是受到了赵佑安的威压还是如何,温棠梨很轻易地就能打探到京城外发生了什么。


    就比如今年世家公子排行榜第一变为了温阮。


    当然这也只是因为裴砚书弃赛了,因此温阮气得差点背过去。


    再比如。


    这日温馨提着裙摆跑来,神秘兮兮地凑近,“清明将至,你听说了么?京郊墓地出了桩怪事!”


    她夸张地比划着,“整片坟头被翻得乱七八糟,就像被野狗刨过似的。”


    温棠梨饶有兴趣,“盗墓贼?”


    “可不是!”温馨眨着眼睛,“听说是冲着几件北疆金器去的。说来也怪,咱们大昭的墓地怎会埋着北疆物件?”


    “战利品?”


    “我才不信呢!”温馨撇撇嘴,"若真是战利品,就该摆在床头上日日把玩才是,埋进土里算怎么回事?”


    她托着腮,眼珠滴溜溜转着。


    当然还有其他的传闻,说什么清明到了,嘴里嚷嚷着,“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说是鬼魂从坟墓里爬出来了。


    嫡母王氏远远地瞧着,没有多说什么,温棠梨来找温馨,两人一拍即合,有各种小手段,她拦是拦不住的。


    当时,王氏假笑着迎接温棠梨回府的那晚,一个夜里惊醒了三、四回。


    但看她回来的半个月都没整出什么幺蛾子,她便又宽松下心来。


    之后她能看见温馨的变化,知书达理又谈笑自若,温棠梨教她数理,温馨帮着王氏做了很多工作。


    王氏居然谋生了“这样好像也还不错”的念头。


    她摇摇头,这简直太可怕了。


    这段时光如同偷来的浮生闲日,在清明细雨中渐渐朦胧。


    祠堂前,仆从们捧着香烛来回穿梭,却无人敢让温棠梨搭手,她静静立在廊下。


    祖祭的操办跟温棠梨没太大关系,但她要参加,江今禾入不了祠堂,温棠梨可在族谱上。


    尽管她再怎么厌恶,但不得不承认,她有一半来自温家的血脉。


    温棠梨把祠堂牢牢地记在脑海里,晚上她如愿地见到了银翎。


    “别告诉裴砚之。”她的声音很轻。


    银翎:“这样好吗?”


    正因她的隐瞒,才让两人走到今日这般田地。


    整整快三个月,温棠梨去找了他少说十几次,但他一次都没有选择来见她。


    温棠梨不知道该怎么去哄一个连面都见不到,话都说不了的人。


    可能缘分止步于此吧。


    温棠梨忽然笑了,笑意未达眼底,“我骗他的还少么?不差这一桩。只是……不知该如何偿你这人情。”


    “不必,我想要的,已经到手了。”银翎说。


    温棠梨心头蓦地一动,那些藏在棺材里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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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器也许银翎已经觊觎许久了。


    他是北疆人,对那些器物心动没问题。


    他去盗墓,温棠梨就花钱给他擦屁股,她再次感慨,钱真是个万能的东西,她用钱粉饰太平。


    翌日清晨,温棠梨着一袭素白襦裙,衣服上全无半朵绣花暗纹。


    祠堂内香烟缭绕,温晋跪在蒲团上絮絮低语,声音时高时低。


    温馨进去时脚步轻快,出来时却眼圈微红。


    轮到温棠梨时,她跨过那道斑驳的门槛,看见长案上整齐排列的木质牌位,三根线香青烟袅袅,白烛泪堆成小小的山丘,供品间的纸元宝金灿灿的。


    她接过管家递来的香,火星在香头上明明灭灭。


    跪下的瞬间,蒲团里的荞麦壳发出细微的声响,温棠梨俯身时,看见自己的倒影在光可鉴人的青砖地上扭曲变形,与那些牌位的影子交织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


    管事让她跟着念。


    “一愿子孙和睦,家门兴盛,老少安康,诸事顺遂”。


    “二愿后辈勤学上进,工作顺遂,承先辈志,兴家族业”。


    “三盼家族风调雨顺,家宅安宁,无病无灾,福气常伴”。


    温棠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念出这些美好祝愿的。


    香炉里的灰积了厚厚一层,恰如这些年她在温家咽下的所有委屈与愤恨。


    “请起吧,温五小姐。”管事的声音,将她从恍惚中拉出。


    温棠梨缓缓起身,她跟在管事的身后,带管事的身影消失在眼底,她仍旧没有迈出祠堂的大门,她回眸,远远地望着那些牌位。


    “愣着干嘛?还不出来?”温晋的语气带着一贯的倨傲。


    温晋瞳孔骤然紧缩,他看见温棠梨从衣袖中掏出一个打火石。


    “咔嚓”一声,点燃的火苗落到她身上,温棠梨素白的衣袖在火光中翻飞,宛如一只扑火的枯蝶。


    紧接着第二簇火苗坠地,柴油遇火即燃,火舌转眼间就舔上了祖宗牌位。


    “温棠梨!你干了什么!”温晋的怒吼被热浪冲散。


    温棠梨站在火海中央,火光为她苍白的脸庞镀上金红。那些牌位在烈焰中扭曲变形,发出噼啪的哀鸣。


    这场大火会改变很多东西。


    火浪翻卷间,她看见温晋扭曲的面容,此刻终于露出了她期盼已久的,惊恐万状的表情。


    “温棠梨!别离开我!”温馨撕心裂肺的哭喊刺破浓烟,却被王氏死死按在怀中。


    王氏此刻恨毒了她,王氏早该知道的,温棠梨不出声,指定在作妖,但是一动起来就敢烧祠堂的还是第一个。


    “你们这群废物!愣着干什么!”王氏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她一脚踹翻哆哆嗦嗦的管事,“去灭火啊!”


    火舌吞吐间,一桶桶水泼上去竟化作蒸腾的白雾,火势反而愈演愈烈,将半边夜空都染成血色。


    火势大约持续了半个时辰,冲天的黑烟遮罩了小片京城的天空,裴砚之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冲破了人群,焦黑的残垣断壁间,火星纷飞。


    他随手抓住一个灰头土脸的侍卫,指节几乎要掐进对方皮肉,“温棠梨呢?”


    侍卫战战兢兢的回答让他的世界骤然寂静。裴砚之的手颓然垂下,他慌了,踉跄着后退两步。


    “温棠梨,我只是想你哄哄我,你这个铁石心肠的人!只会盘算着利用我!我恨你!温棠梨!我恨你!!!”


    我恨你,恨你给的承诺像风一样,吹过就散。


    恨你眼底的温柔不过是镜花水月,我伸手去捞,只掬得满心寒凉。


    泪水砸在焦土上,洇出深色的痕。裴砚之抬手抹了把脸,掌心沾的不知是烟灰还是泪渍。


    我明明知道这一切,为什么还是把所有的期待、热情、眼泪都压在了一个不会为自己停留的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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