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本欲留膳,然而只有半天假,崔黛归还想去见一见关边月。
看着娴妃安排的宫人重新坐上马车驶远,崔黛归才转身踏进金银楼。
底下柜面里摆满了金银器饰,有赤金牡丹缠枝缀满红宝石的步摇,也有祥云珍珠累丝发簪,玉石串珠项链、璎珞、玉佩禁步等,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掌柜的眼毒,一瞧崔黛归气度样貌便知生意来了,殷勤地跟在身后介绍,崔黛归的目光瞥过哪样他就说到哪样,竟是嘴皮子比她的眼神还顺溜。
然而崔黛归一圈看下来,却是蹙眉。
“前几日不是有一款蜻蜓点水的步摇么?我记得翅膀是锥空碧色纹路的,拿起时会止不住的颤动跟在飞似的,底下还有一排碧玉碎石呢,怎未瞧见?”
“小姐来得不巧,那步摇方才被人买去了,要不再看看别的?您瞧那蝴蝶的、碧玉蝉的、还有金银螃蟹的、红珊瑚鲤鱼儿的,都漂亮灵动着呢,最适合您这般活泼美丽的大家闺秀了!”
崔黛归转头问:“掌柜可知,是谁买走了?”
“这可难道老朽了,”他指了指外边的暴雨,笑道,“小姐也知,这样的雨天,最是少有人光顾。那买家是个年轻的郎君,面生得很,进门就问这步摇,拿到了步摇却又反复观看确认,非要说那底下的碎石错了,应当全是碧色而非还有蓝色的宝石,得亏当时店内还有咱们公子在,帮着老朽分辨两句,那人才确信就是这枚没再纠缠,等到付钱时却是十分爽快,想来该是为家中的娘子所买。”
崔黛归便不再强求,想起娴妃的交代,特地选了一支紫碧色的鸢尾花发簪,又挑了对明月耳珰包起来。
付钱时却听到外边闹哄哄的,似乎还有利刃交接的刀兵声,一问掌柜,才知竟是隔了两条街的福贵酒楼在缉拿歹人。
“谁能知道啊,那酒楼没有十年也有七八年了,私底下竟是个藏污纳垢的江湖组织,专干些杀人越货的事,这些年不知害了多少人家,是叫玉什么来着......玉、玉面,对,叫玉面。”
掌柜唏嘘着,不知这话在崔黛归心中炸起惊雷。
她不动声色地问掌柜,“那福贵酒楼周围,不,福贵酒楼斜对面,是不是还有一家书肆?”
掌柜的点头,“是啊。翰墨书肆,士林都爱光顾,您是也要去挑一本?”
崔黛归胡乱点点头,拿起包好的首饰便踏出金银楼。
出去之后,却是陡然顿住,心中哂然一笑,瞎冲什么呢,那玉面是能去凑热闹的么?
算算时间,前世玉面被顾晏连根拔起,应当还有半月才对,为何现在却提前了?
难道是因着自己去玉面买凶要杀顾晏?
崔黛归心中隐约感到不对,可又想不出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想起前番在张府时,顾晏对张乐容的言语试探,她忽而心中一凛。
太平日子过久了,差点忘了顾晏还在疑心着呢。
还有父亲......入狱毒杀的日子,会不会也跟着提前?!
崔黛归心中一时如焚,站在金银楼外的檐下,直到那宫人乘坐的马车珊珊来迟时,她心中才停止躁动。
撑了伞迎上两步,车帘一掀开,却只见到那宫人失望地摇头。
“裕王府的人说关姑娘不在府中。”
“如此大雨,又无亲无眷,她怎会不在府中?”崔黛归蹙眉,“你没说你是娴妃娘娘身边的?”
“奴婢说了。裕王府就即刻往内院传话不敢怠慢,但回话的人只说关小姐出门游玩不在府中,具体去了哪,却是不知。”
崔黛归听着心中一沉,陡然意识到了不对。
然而时间紧迫,她只请了半天假,此时再去裕王府却是来不及,更别说连娴妃的人都见不到人,又何况她?
只得压下心底的忧虑,吩咐着车夫驾车快市集里赶,她还有两桩事要做。
掌柜的眼瞧着那姑娘独自一人站在门口等了多时,终于等到来接她的马车后,才放下心来。
今日外边乱糟糟的,这样的姑娘,可不敢一个人走在街上呢。
金银楼内又恢复了冷清,眼瞧伙计在一旁打盹都要睡过去了,掌柜的过去就是一脚,踢得那伙计跳了起来,却是不疼。
瞧他那囧样,掌柜的不由笑出声来,陆徽之便是在这个时候踏进店的。
他一身暗色的袍子湿透,显是淋了雨,不时还有血腥味传来,面上同样沾染了些许血迹,发丝更是有些凌乱,握在手中的刀已经入鞘,整个人却仍透着锋芒。
掌柜的被吓了一跳,忙上前替他收起伞,“公子才出去半个时辰,怎就变成这样?伤还没好呢!”
他招呼伙计打水,又道:“快,去后边取件干净衣裳来,替公子换上。”
陆徽之咳了两声,问道:“方才没有客人来罢?”
“嘿。”掌柜的闻言便笑了,“您还别说,方才您一走就有个漂亮的姑娘进来,选了好一阵最后买了一支簪子一对耳环呢。偏偏您在这里的一个多时辰却是一个客人都没有,您瞧瞧,可不是财神爷都避着您呢,往后生意不好,可不能说是老奴的过错!”
陆徽之闻言手中一紧,横刀擦过腰间玉佩发出咚的一声。
他问:“那位姑娘是何模样?”
“什么模样......长得跟个仙子似的,很漂亮,嗯......眼尾下好似有颗小痣?”
是她。
一阵失落忽而涌上心头,陆徽之有些后悔。
方才出门前该嘱咐一声的。
掌柜的却不知,张罗着伙计拿来衣裳,推他入内室换上。
“公子此去可将那玉面的歹人都捉住了?”掌柜的一边绞干巾帕递上一边嘀咕,“闹得这般凶,也不知死没死人......”
“拿人自有金吾卫。”陆徽之淡淡道,“我只是去救无辜百姓。”
掌柜的一想也是,公子便是听见外边有孩童哭嚎这才提刀去的。
心中却是不无惋惜,去都去了,好歹出了力挣点功劳回来吧?
可公子话中之意却并不在意。
他只得叹息一声,心想到底有尚书老爷和娴妃娘娘在,日后前程也是不愁的。
温热的帕子拿在手中迟迟不去拭脸,陆徽之垂眸盯着盆中清水泛起的涟漪,不知在想着什么。
佘氏菱香铺,崔黛归抬头再三确认那张洒金牌匾,才踏进铺中。
这已是这条街上最后的一间香粉铺子了。
一进铺子,便有一个年约三十的娘子迎上来,笑着将崔黛归全身上下里里外外夸了个遍。
崔黛归不由打量她一眼,心想这人不止长得艳丽,做生意也是一把好手。
她虽夸人,却只夸那最自然的细微之处,便像同你聊天一般,也会说起自己近日来听到的趣事和小烦恼,不会让你觉着喋喋不休,更不会从头到尾跟在你身后推销各类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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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崔黛归只往那香膏上去看,瞧也不瞧一眼旁边的香粉、香丸、面脂、口脂等物,她不禁抿嘴一笑。
道:“姑娘想看淡雅清香的还是馥郁芬芳的?”
“您这儿有香一些的吗?牡丹、山茶之类的花香?”
铺主闻言笑意更深,“姑娘唤我莱娘罢,我家的香膏闻起来最像真花儿,不说别的,就这香膏子呀,十里八方可都只认我莱娘一家。姑娘且瞧——”
她开了柜子,取出一个红色瓷瓶,打开来用帕子扇了扇,一股浓郁的牡丹花香扑面而来,“就这样的,初闻够香却留香时间短,一刻钟过后便只余浅淡芳香,浑然天成恰如生来异香。”
她说着,又取出另一只粉色瓷瓶,“这只便是山茶香,初闻时较之牡丹稍淡,却留香够长,能一日夜不散,若遇适当场合,当成首选。”
然而说完之后,她却是将两只瓶子重又放回柜中,转而去取多宝架上摆着一只白玉小瓶,“我猜姑娘要牡丹、山茶,不如取这支百蜜香。”
崔黛归不由看向她手中那只白玉瓶,“莱娘怎知我要什么?”
“姑娘一进门我只觉清新灵秀却未有浓妆淡抹的艳俗之感,想来不是爱抹弄香膏的人,”莱娘坦荡笑道,“我瞧姑娘提到的皆是香味浓郁色彩鲜艳的花,同时人追求的或雅致、或坚韧、或柔婉相去甚远,这香......怕并非娱人娱己,是有别的用途罢?”
崔黛归不禁诧异,“做你们这行的,都要有这样敏锐的眼力?”
“莱娘先谢过姑娘夸赞。”莱娘捏着帕子一礼,笑意盈盈道,“殊不知我莱娘的生意做得好,一半是因着东西好,还有一半,便是这份吃饭的眼力啦。”
她也不废话,继续介绍起来,“此香却不是香膏,是香丸。可放入香炉中熏烧,亦可制成香囊,或放入熏球中随身佩戴,香气淡而持久,不过分打眼,但对于自然生灵来说,却恰恰最合适不过。”
白玉瓶打开,一股淡淡的夹着草本清凉的香气袭来。
崔黛归凑过去闻了闻,有些怀疑这真的管用?
“姑娘不知,并非越像牡丹便越好。这茉莉、灵香虽幽,迷迭、薄荷虽清,与其他花香混作一起,却如画龙点睛、点石成金,生活香而起死局,正是百蜜香之妙用。”
莱娘说话时并未特意看向崔黛归,可崔黛归仍是觉得自己这一瞬被看穿了一般。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犹豫再三,崔黛归还是放下那白玉瓶,打算再看看其他铺子。
岂料身后莱娘却是轻轻一叹,“这些江湖艺人的小把戏,我却拿了在姑娘面前戏说半天,实在失礼,请姑娘一定拿了这香去,权当莱娘赔罪。”
“江湖艺人?”崔黛归诧异转身,“如此一来岂不亏本?”
莱娘摇头淡笑,“我出生草莽,深知朋友可贵。若因着一瓶香丸而得罪姑娘,却是因小失大。”
崔黛归终于勾唇笑道:“既如此,多谢莱娘!”
走时却还是解了腰间香囊,放下一枚银锭。
才出铺子,便如换了个天地,唰唰的暴雨声不停传入耳中,鼻尖也没了铺子里的那股幽沉气味,天地一下变得旷远起来。
崔黛归掂量着家中的余钱,在侍女的搀扶下,撑着伞登上马车,预备往粮店去。
不妨身后一个声音传来,却是喊着崔二姑娘。
循声望去,雨幕之中,顾几道撑着把伞在振臂疾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