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黛归本想从甬道尽头的清平苑穿过去,想着宫苑四通八达,应当有路。
结果进了清平苑才发现,四通八达是外面的,里面什么也没有。
一片空旷的杂草地上零散生着几株野花,湖边没有修葺护栏,只有两侧生着几丛芦苇,芦苇掩映之间,能看到一个亭子孤零零耸立在湖心。
而芦苇丛后边的岸上,却是几座怪石嶙峋的假山,上面爬满青苔。
看着眼前的景色颇有山野雅致,可惜是个死胡同,进出都只有这一条路。
崔黛归蹙眉看了看,湖水已经涨高了寸许,看来江南那边的粮食不日就要抵达上京。
她转身准备退回去。
这一处虽然疏于打理,却也不是没有人来,还是李慎先前居住过的冷宫要合适些,将手札藏在冷宫灶下,即便有人住进去了,生起火来时也是烧个干净。
却不防转身的时候,余光瞥到湖心亭,似乎有个人坐在那里。
崔黛归心头一凛,这大雨天的,谁没事跑这儿来?
她当即就放轻了脚步,打算快些退出去。
不料亭中人也发现了她,喊了一声崔二姑娘。
却是郁斓冬的声音。
崔黛归心头一松,放下心来,当即撑了伞往湖心亭去。
郁斓冬手中竟拿了一柄长长的横刀,刀鞘上没有任何装饰,瞧着像是普通兵士所佩带的。
崔黛归一惊,“你是如何带进来的?”
郁斓冬闻言歘一下抽刀,惊得崔黛归立即后退两步。
看到崔黛归面上惊愕,她才自觉鲁莽,郝然道:“这是娴妃娘娘送我的......我阿兄的刀。”
崔黛归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姑娘话中一闪而过的伤怀。
几年前郁斓冬的兄长在海南战死之事,她也有耳闻。
可郁仞的刀,怎会在娴妃那儿?
她面上露出疑惑。
郁斓冬急忙解释:“崔二姑娘,你同长公主交好,我本是要来此等长公主来取刀,却怎么也等不到人,你可有法子联系上长公主么?”
崔黛归听得一头雾水,却也不得不佩服这个姑娘的耿直。
她将伞沿着廊柱放下,道:“不急,你且慢慢说,如何娴妃送你的刀,却是要拿给长公主?”
郁斓冬却说这本就是当初父亲同兄长得胜还京时,长公主所赠,同其他权贵官员的礼物混作一起,却被兄长一眼挑中一直带在身边。
再后来,阿兄战死,这把刀也随着遗物一同送回上京,不知为何落在娴妃手中。
娴妃那日前去端礼阁,便是想将此刀物归原主。
可娴妃走后,长公主却来了。
“她想要回此刀,我当时念着阿兄遗物拒绝了。后来再想,却又觉着此刀本就出自长公主,若是阿兄在,或许二话不说就会答应。是以第二日放假出宫时我并未带出,只想着在宫中亲手交给长公主,却不想,到了约定的地方,迟迟不见她......今日已是我在此等的第三日。”
一长串听下来,崔黛归总算是理清了。
却也意识到了长公主此举的不同寻常。
只是郁斓冬没讲,她也不问,只含糊道:“长公主不会来了。”
郁斓冬这才知长公主早已出宫。
她不禁愁苦起来,“那这刀,只怕要等些日子带出宫遣人送到长公主府上了。”
却是惋惜不能亲手交给她。
“不,不能这样送去。”
崔黛归想到驸马许廉,只道:“等下次休沐出宫,不如下个帖子,我们一同去拜访殿下。”
郁斓冬求之不得,她终于高兴起来,走出亭子时,却想到一事。
“昨日我在此等候,却听到六皇子殿下大喊,说长泰郡主推了九皇子,我偷偷一瞧,还真是!”
郁斓冬道:“后来长泰郡主先走了,六殿下也抱了九皇子走。长泰郡主今日没来上课,是不是受了责罚?”
崔黛归听得一愣一愣的。
没想到这偏远的清平苑居然这么热闹。
还好没想着将手札藏在这里。
李绶没来上课,多半不是因着九皇子。
只是事关皇帝,她也不好说,只问:“九皇子伤得重不重?”
郁斓冬摇摇头,“我不知道啊,我都不敢出来,看地上没有血,应当还好吧?”
二人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却未看见甬道另一头转身的人。
宫外,曹府。
长泰郡主自昨日突然被两个羽林卫送回府后,就一直待在院子里不出来。
羽林卫来去匆匆也搭不上话,曹二夫人辗转反侧一夜之后,早上亲自去看望这个儿媳妇时,却仍被拦在门外。
她不由有些郁懑,却也愈发忧心。
直到方才,内使来宣读圣旨,她那颗心才彻底碎在地上。
曹家虽大,几房叔伯人丁兴旺,但她只有这一个儿子,儿子去后,便指望着这个在皇上面前颇有面儿的儿媳妇撑着。
可如今,连儿媳妇都触怒皇上,削了郡主封号。
以后可怎么活?
曹二夫人心中满腹的凄凉和彷徨。
这回她并没有因着侍女阻拦就离开,反而径直冲进李绶房中,见到躺卧在床的李绶时,她不禁放声大哭。
“郡主啊,你怎就如此糊涂!如何惹怒了陛下,快快进宫认个错罢,太后那儿也还是爱护你的啊!”
她坐到床头,伸手试图扶李绶起来,可却被李绶猛然打开。
“郡主?听娘一句话,快进宫磕头认个错还来得及!裕王、裕王知道吗?到底是发生了何事,不如咱们现下去找你父亲见一面?他是陛下嫡亲弟弟,有他出面,兴许还能转圜啊......”
可任她说了半天,李绶却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双眼黑的渗人。
“怎么不说话?娘都是为了你好啊。”曹二夫人抬手抹泪,“郡主,你向来孝顺,是个好孩子,渊儿去后你也从未生出再嫁之心,待娘一如从前,便有大房三房欺负,你也总是站出来替娘出头,娘不信你能犯出何等错事来......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咱们好好的,去向宫中禀明清白好不好?”
李绶闻言闭上了眼,一滴泪划过枕侧,落在底下靛蓝色的锦衾上。
她还穿着昨日在宫中的那身华服,脸上精心描绘的妆容虽有些憔悴浮粉,却仍是白的惊心红的摄人,躺在床上,犹如一具表面艳丽内里腐败的尸体,毫无生气。
直到她抬手指了指一边战战兢兢的侍女,从侍女嘴中听到那句“郡主......说不了话了。”曹二夫人面上才一下变得惨白。
竟是惨烈到如此地步!
“不中用......不中用了!”
却是连问都不再敢问了,太后的亲孙女,皇帝的亲侄女,竟是连夜毒哑了送出宫的。
这里头的事,她是在世家大族后宅浸淫几十年的人,如何不知深浅?
然而李绶却是陡然起身,一旁的侍女见状忙来扶,却被她一把甩开。
竟是自己下床穿了鞋,径直往外冲去。
等坐上马车到了裕王府,侍女依命找来小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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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爷李则站在李绶面前时,脸上宿醉未醒。
他睁开惺忪的眼皮,打量一眼这个自小高傲而固执的姐姐,不明白这个时间她怎会来王府。
侍女拿来纸笔,李绶坐在铺满白狐毛的软椅上,面无表情写下三行字,抬头看着李则,目光无悲无喜,然而在场人都能感到她整个人的极度紧绷,仿若一支蓄势待发的箭。
李则不由紧张几分,然而拿起来一看,仍是吓得汗毛倒竖。
他深吸了一口气,骇得舌头打颤,“阿、阿姐,你来真的?”
李绶点头。
她脑中反复回响着顾晏随从带来的那句话:未逢良主,泣血枉然。
李则当即挥退下人,屋子里静悄悄地只剩下姐弟二人。
他面色涨红,不知是害怕还是兴奋,“阿姐,王府的孙先生师从罗浮山葛道人,定能将你医好,我的死士你都拿去用就是,但这最后一条......太后娘娘当真属意父王?”
李绶忽然伸手紧紧握住他,眸子里迸发炫目光彩。
她的指甲深深掐入李则手掌中,重重点头。
李则浑然不知痛般,想着父王深藏于心的不平,又问:“皇伯父虽打了败仗,被几大节度使逼得退居上京,可毕竟是天下之主,父王哪能抗衡?”
李绶张了张口,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成......成王!”
顿时令李则浑身一颤。
是啊,怎么把这位皇叔忘了?
如今皇室长辈,除却皇上,就只剩下父王和这位皇叔了啊。
若是能联合起来,宫中更有太后,未必不能推皇帝下台。
李绶又提笔刷刷写道:“李适荒淫,日御数男,败兵伤民,天予其咎,吾当取之!”
李则更是大惊失色。
皇伯父近急功近利,在朝堂上愈发倚重内宦,文臣武将离心者多,对民间税收亦是逐年加紧,名声威望早不如年轻时了。
皇帝子嗣夭折的多,遗留下来成年的不过二皇子与六皇子,如今他自己还染上了此等恶癖,实在难说天命眷顾。
他不由问道:“阿姐想杀何人?不如交给弟弟,阿姐只管养好身子,我同父王定会找准时机送阿姐重回太后身边,区区宫禁,日后阿姐想进便进!”
却是下定决心劝说父王篡位,一副气吞山河之势。
李绶摇了摇头。
她的骄傲,她要亲手拾起。她的仇,亦要亲手去报。
她沉思片刻,提笔告诉李则,“京中粮食日少,暴雨却至,临近城郭的流民无法久居城外,势必源源涌入,粮价不日高涨,值此时机速速入手,待他日流民成灾,暴动生乱,裕王府可分粮与民,亦能高价卖出,一举两得,正是天赐良机!”
李则看着频频点头。
前些日子大商贾陈仲实便是来找过父王,一开口便要借五万两银,如此大笔银子,却不过只借一月,不正是冲着粮食来的么。
还好阿姐早有传信,不然父王便要稀里糊涂借了钱去,叫人家吞下这口肥肉。
唯一的难事,却是成王了。
“可成王那边少有联系,他靠着早年宣太妃的那点情谊在,皇帝也愿意给他好脸色,日子过得潇洒,这等谋......大事,又怎么肯?”
李绶却是沉沉一笑。
前一日长公主突然被逐出宫,未必不是因着撞见了皇帝丑事。
她可是成王的亲妹妹。
李绶写道:“以父王名义,请长公主过府一叙。”
刚写完,她却是面色一白,整个人朝前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