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陛下，民女能不能去瞧一瞧？”
宣帝显然也很高兴，一挥手：“去吧。”一直在旁静默不语的元禾也已经起身，宣帝对他挥了挥手，他立刻一揖到底，飞快地退了出去。
陆为安才装模作样地拿起筷子，见此情景筷子一丢，人也跑得没了影。
宣帝摇摇头，见陆为邺、斯茂繁和谢培安仍跪着，道：“质子醒了，于大周是好事，斯有欢居功至伟。”此话像是说给这三人听的，又好像是说给所有人听的，“你们也起来吧。今日小年，又逢喜事，都高兴些。”
陆为邺，斯茂繁和谢培安听闻脸上皆是晦涩。
三人冲进采梅轩，郑禾速度最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前，质子，不，真正的祝康果然醒着。他脸色苍白，眼中也不甚有神，但看见郑禾时，还是牵扯起了笑容。
“醒了！快，斯有欢，你快来看一看！”
斯有欢匆匆洗了手，又在炭上烤了烤，这才握住祝康的手腕，片刻后她长长吁出一口气：“奇迹。我几日前才说，你恐怕醒不了了。”
祝康的笑容在斯有欢的脸出现在视线中时停止，郑禾立刻道：“这是为你医治的郎中，多亏了她，你才能醒过来。”
祝康想说话，嘴张了张，郑禾问：“想说什么？若是累，就别说话。”
斯有欢一拍他脑袋：“你给他喝点水，没看他嘴巴都干了么。”
郑禾被拍醒，连忙倒了点热茶，用小调羹一点点给祝康喂水。
斯有欢的手一直搭着祝康的脉，等郑禾喂完了水，才说道：“气血有些亏损，我开个方子，你喝上几日。这两日只能少喝点粥，不可大补。”
“你们都，都出去……”喝过水，祝康的嗓子终于不是黏糊糊的状态，他防备地看着斯有欢，略偏过头，又看到了陆为安与小太监。
他一定是有什么事要说。陆为安与斯有欢对视了一眼，两人一左一右地架着小太监：“没眼力劲的，小爷饭还没吃呢，给我弄点吃的。”
“刚才站好一会，没骂过瘾，倒是渴了，劳你给我倒杯水。”
小太监双脚落地时还缩着脖子，一溜烟地跑着道：“陆世子，斯郎中，二位等一等，小的马上就回来。”
采梅轩外的小院中立时就剩了两人，陆为安撞上斯有欢看过来的目光，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嘴巴在他脑子之前有了行动：“我……不是，你……”没成句。
他你你我我的，斯有欢也冷不丁地记起来，刚刚众朝臣前，他说要娶自己……斯有欢恍然大悟地点头，是因为这事吗？
陆为安终于还是找回了语言，他鼓足勇气：“我刚刚是认真的，不是解围，也不是置气，是内心所想。”
“我知道你是为了帮我解围。”可惜与他同时开口的斯有欢显然想岔了。
陆为安：“……”
斯有欢：他是真心的？
她吓得倒退了一步，我早上还想着不行就逼他娶自己……斯有欢此刻居然天马行空地想到了这件事，倒是不用费这个功夫了。
见陆为安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斯有欢觉得自己应该要说些什么，但她大脑一片空白，在陆为安殷切地期盼下，终于说出来一个字：“哦。”
尽管如此，陆为安仍是喜上眉梢：“我原想当面提亲的，我还求了舅舅下旨赐婚。可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会答应……今日有事慢了一步，让陆为邺钻了空子，早知道，我就该打断他的腿。”
陆为安觉得提起陆为邺实在是晦气，他打住话头，努力地说些吉利话：“白首不相离是真的，情有独钟也是真的……我，去向陶副将提亲，可好？”
斯有欢吓得又退了一步，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脸烫得厉害：“你会被我娘打出来的。”陶玦记恨陆为安那句“纳妾”，对他一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他好歹还有一官半职在身，多少受点约束，崔小芝可是毫无顾忌的。
这番下意识冒出来的话，却被陆为安听出另一层意思来：“你在担心我？”他忍不住地笑起来。
廊下的宫灯发出的光照在陆为安清俊的脸上，他的眼睛仿佛是夜空星辰一般。
斯有欢脸上发烫，陆为邺说要娶她的时候，她恨不得当头踹上一脚，陆为安说要娶……不，几个月前，她也是想揍人的。
斯有欢不由再退了一步，陆为安看她满脸通红一言不发的样子，不忍她害羞，却又忍不住道：“如果是我当众求娶，你是不是就会答应？”
他认真的样子看起来比平时更为英俊，斯有欢怀疑自己头顶是不是开始冒烟，害羞回避还觉得对方过分好看，斯有欢最后一点理智在大叫：你完蛋了你完蛋了！
“答应个头！我是你爹！”斯直女大脑过载，努力了半天，终于寻到一句熟悉的话来应付此情此景。
陆为安毫无错愕，果然，她是喜欢自己的！不然也不会说这句话了！
虽然一个口不择言，另一个脑补过枉，但彼此确实领略了对方的心意，可喜可贺。
陆为安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手足无措的斯有欢，与年幼时刻意装出来的蠢笨不同，即使是因为自己她才如此，陆为安也忍不住想要安慰她。
待说话时，却听外面有脚步声，斯有欢急需什么事来转移目前的窘境，连忙看过去，一个湖蓝宫装的身影出现。她后面有人道：“贵妃到！”
“贵妃？”宫里确实是有这么一号人物，但她来做什么？
没等陆为安想明白，斯有欢大步绕过他，就想去迎贵妃——也不是要报贵妃大腿，主要是想离此人远一些，好让高温的大脑降降温。
但随着对方出现在面前，斯有欢看清楚她的面容后，人呆住了。
“还不行礼！”贵妃身后的宫女命令道。
斯有欢这才后知后觉地跪下，理智与冷静迅速回炉，可一时却也不知道该如何。
陆为安慢一步跪在她身边，行了礼，偷偷问：“怎么了？”
斯有欢没有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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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瞧着两人：“陛下让本宫来问问，质子如何了。”
“才醒，身体很是虚弱。”
“听说是你在照顾质子，你怎么不在质子跟前？”贵妃威仪的声音中，很明显的不高兴。
“质子才醒，需要温补，民女正要去太医院，寻些温补的药材。”斯有欢快速回答，看来是已经从方才的悸动中恢复，却只有她本人知道内心有多震惊，她小时候没仔细看贵妃的容貌，刚刚乍一相见，她以为看到了空意！
贵妃，怎么长得像她的师姐？
对于斯有欢直视自己的无礼行为贵妃似乎毫不在意：“既是要开方，那你随本宫来吧。”
斯有欢顶着一团乱麻的脑子爬起来，满肚子揣测地跟上前去。陆为安见状，也立刻上前，，却不想被贵妃的大宫女拦住：“世子留步。”
“……为什么？”陆为安不解，“我陪着去熬药呀。”他努力找了个借口，好不容易向斯有欢表明了心意，这时候哪舍得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恨不得时时刻刻都看着她才好。
斯有欢在纷繁的思绪里确定了一点，贵妃与空意如此相似，绝不可能是巧合。尽管诸多隐藏，仍能看出无境对空意的不同。无境与南越皇室有关系，那空意必然也与南越王室有关系，与她长相如此相似的女人，是宣帝的贵妃……
斯有欢看着陆为安：“熬药没有药官也有小太监，你烧水都不会，跟着掺和什么？”
陆为安：“……”不是，这是怎么了？
“留下来看着质子不好吗？”斯有欢眉眼尽是嫌弃。
陆为安脚步顿住，眼睁睁地看着斯有欢跟着贵妃离开了。
宫女举着灯笼分列在两边引路，斯有欢安静地跟在贵妃身后，看似乖巧，实则不停地记着路。贵妃并没有带着她去水榭月台，而是往后宫走。越走斯有欢心里越打鼓，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几乎是同时，贵妃也停下了步伐，侧头问：“怎么不走了？”
“想方子，一时没跟上。”斯有欢随便找了理由搪塞。
“本宫记得你。”贵妃重起莲步，姿态优雅，“当年你与质子在一个屋中，是本宫前去查看的。”
“嗯，是。”斯有欢警觉起来。
“后来听说，斯尚书将你送去当尼姑了？”贵妃语速带着上位者特有的缓慢。
“是……”
“你去的庵里都有谁？”
即使鸡贼如斯有欢，嘴角也不免抽搐了一下，好在她一直低着头，没人能发现她这点异常。
她知道，她一定知道庵里有谁，所以，贵妃与无境应该认识！
斯有欢想到这，忽然前方伸来一只手，掐住了她的脖子：“玉玺，在哪？”
脖子上的手一用力，斯有欢立刻觉得无法呼吸，脚下渐渐踩不到地，她像个鸡仔一般被提了起来。斯有欢挥拳打向对方，却被大宫女从旁制住了手。
“说！”即使几乎要了斯有欢的命，贵妃的语速也是不急不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