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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借钱

作者:温酒任平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今儿是任白芷在刘记金银铺上工的第三日。为了控制系统风险,她写下百余页细则,一一与管事解释,直到日暮西沉,方才得脱身而归。


    马车停在李家西园的侧门前,她方一下车,便见门前石柱左右各站一人。


    左侧是李紫芙,借着斜阳余光绣着手帕;右侧则是徐胜舟,握刀而立,身姿肃然。


    瞧她下车,李紫芙率先奔来,挽住她的手臂,笑盈盈地唤道:“堂嫂,你回来了!”


    任白芷顺势挽住,却看向徐胜舟,问道:“可是衙门出了什么事?”她近日忙于金银铺事务,无暇顾及西街药铺的账目,心中顿生隐忧,莫非出了纰漏?


    未及细想,便见徐胜舟从怀中取出一本小册递来,淡淡道:“给你。”


    她接过一看,竟是那日遗失的宋语字典!心头一松,不禁暗赞衙门办事果然可靠。


    正欲道谢,却听徐胜舟冷冷开口:“你家官人托我寻的,如今全须全尾地交回,那三贯钱我就笑纳了。只是他催得紧,三天两头跑来衙门烦我,当真以为我清闲无事?”


    官人?李林竹?任白芷微怔,自己早已将此事忘得七七八八,他却一直挂怀。


    正出神间,徐胜舟忽瞥一眼李紫芙,带几分嘲弄道:“女人家,一个这般晚才回家,一个索性不回,胆子倒是不小。”


    李紫芙闻言,一改往日唯唯诺诺的样子,开口反击道:“我堂嫂做的是正经事,晚些回家又如何?又不是有宵禁。况且,这是我家,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多嘴!”


    徐胜舟冷哼一声,倒也不与她争辩,侧身让道,待她们迈步入门,这才转身离去。


    进门不久,李紫芙便挽着任白芷的手,拉她在抄手游廊尽头的石凳上坐下。


    “堂嫂,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帮忙。”李紫芙低声说道,语气中透着几分小心翼翼。


    “什么事?”任白芷正沉浸在字典失而复得的喜悦中,声音里带着几分轻快。


    “你能不能借我五十贯?”李紫芙试探着开口,小心观察着任白芷的神色。


    “五十贯?”任白芷眉头微蹙,顿时认真起来,“几日前,我才给了你十几贯,这才几日工夫,怎么又需要这么大一笔?”


    这不是无端的疑心。


    李紫芙虽在李家地位一般,何氏虽然不喜她,但衣食用度并不缺,平日里与小姐妹聚会玩乐,也不至于需要这许多银钱。


    难道是……那邓小娘子一伙又来寻她麻烦了?


    正欲细问,李紫芙轻叹一口气,缓缓道:“不是为我,是替我舅母借的。她当铺生意不好,这几个月全靠动用嫁妆维持,如今嫁妆也快用尽了。钱庄不肯借银,若再无起色,只能卖了当铺了。”


    “卖了便卖了呗。”任白芷毫不在意地说道,“上次她给我估价那么低,要不是我急着用钱,笃定能赎回来,才不会去她那儿典当呢。”


    “不不,堂嫂你误会了!”李紫芙忙解释道,“我舅母不是故意给你低价,而是手头实在紧。她之前给别人典当的价格太高,现银不够,才会那样。”


    “那就卖掉过期不赎的当物换钱啊,这不正是当铺的规矩么?”任白芷依旧不解。


    “已经卖了,可蒲记金银铺出的价太低。”李紫芙无奈道。


    “那换一家卖,刘记也收货,要不要我帮你问问?”任白芷随口说道。


    李紫芙却摇头苦笑:“不成。许家当铺的物件,若要卖,只能卖给蒲记。这是当年我娘在时和蒲记签的协议。”


    “为何?”任白芷挑眉,顿生好奇。


    “因为我爹有抽成。”李紫芙声音低下去,“每单卖给蒲记,我爹能拿百分之五回扣。”


    “为那区区百分之五的回扣,就放弃了议价权?”任白芷惊呼,“你娘也太不会做生意了!”


    “我娘也是没办法。”李紫芙的声音几近耳语,似不愿旁人听见,“她是妓女,若没有我爹担保,压根盘不下这铺子。可若没了铺子,她连我舅舅都养不起。”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在外人面前提及亲娘的出身。她自幼羞于此事,最不愿别人问的,便是你娘是何人。


    直到她娘去世了,她被李镇华带回了李家,养于何氏名下。与何氏的比较才愈发明白,“宁死当官爹,不死讨饭娘”这句话的道理。


    任白芷听罢微怔,随即惊呼:“你娘是妓女?”


    李紫芙以为她也看不起自己娘,正垂眸难过,却听到任白芷接着说道:“这也太厉害了吧!”


    那语气中的赞叹,竟是毫不掩饰的由衷之意。


    李紫芙愣住了,还未开口,便听见任白芷滔滔不绝地赞叹起来:“一个妓女,竟能盘下一家铺子,养活弟弟和女儿,还靠着这铺子给你舅舅娶了媳妇?这等本事,可不是寻常人能比的!”


    任白芷越说越激动,双眼发亮:“女人本就难,你娘还是妓女出身,简直就是难上加难。从毫无倚仗到撑起一片天,她不仅养活了家人,还有了可以传给后代的小生意,这份魄力、眼光和胆识,连那些书里写的豪杰都未必做得到!”


    她的话一出口,直听得李紫芙脸颊微红,眼中闪过几分羞赧,却又夹杂着些许从未有过的骄傲。


    从小到大,提起娘的过往,迎来的无非是或明或暗的嘲讽。她早已习惯旁人眼中的轻蔑和冷笑,习惯低头不语,默默承受。却从未想过,堂嫂竟会如此毫不掩饰地称赞,甚至连字里行间都充满敬佩。


    李紫芙低下头,声音轻得像是自语:“我娘她……确实很厉害。”


    “可不是么!”任白芷接过话头,语气里透着几分愤愤不平,“你娘这样的能人,若换了个出身,别的不说,若在这世道托身成个男子,说不定早就成了一方富贾!”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李紫芙一时竟无言以对,只觉得心头涌上一股暖流。她默默地看着任白芷,眼中尽是感激之色,连刚才开口借钱的局促和羞涩都淡了许多。


    任白芷见她默然不语,忽而话锋一转,淡声道:“然而这五十贯,我却不能借与你。”


    李紫芙闻言,神色霎时一黯,俯首轻叹,正欲作揖告退,却听得任白芷继续说道:“我一向不曾借银,只肯投资。待明日,我自去你舅母的铺子探一番。倘若铺子尚可挽回,这五十贯便算作我的一笔投银,你们尽管安心,无需偿还,盈亏由我独担。”


    此言一出,李紫芙眼中方泛起一丝希冀,重重点了点头,然而还未来得及欢喜,便又听得任白芷补道:“倘若这铺子实在难以为继,那便索性卖了罢,另寻他路营生,总好过坐耗无为。”


    此时,另一边院中,王氏方才为儿子送了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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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食,正携着素问漫步庭院。远远瞧见自家儿媳与大房那丫头在角落低声交谈,模样甚是郑重,不由生起几分好奇。于是屏退随从,悄悄绕至墙角,竖耳偷听。


    只听李紫芙低声说道:“我舅母寡居至今,手上只余些自家营生,如今却连生意也难以为继。若再无旁人帮衬,只怕无人敢雇她。这铺子卖是能卖几个钱,可若另开新营生,却远远不足。”


    “为何无人敢雇她?”任白芷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


    李紫芙一愣,低声道:“寡妇,不吉利啊。”


    “寡妇又为何不吉利?”任白芷蹙眉追问。


    “克夫之相,自是晦气。”李紫芙的声音渐小,似是连自己也觉这理由荒唐,却又不免随众附和。


    任白芷听罢,冷笑一声,道:“这些蠢言,也只有那等未曾读过半字的人方能信!汉武帝之母王娡,也是寡妇,为何无人言她晦气?世人尽言克夫不祥,怎无人言克妻克妾不祥?你父亲将你娘克至病亡,可曾有人于背后诟病?”


    “我娘……不算妻妾。”李紫芙垂眸轻声答道,声音中隐含几分涩意。


    “就是这么个意思。”任白芷摇头道,“况且,你娘做不了妻妾,又非她所愿。同为女子,咱们别自己人为难自己人。”


    此番话语,李紫芙头一次听闻,不由怔怔出神,似有触动,竟忘了答话。


    偷听的王氏也愣了神,一不小心,踩到了脚底的树枝。


    “谁?”任白芷很是警惕。


    却见隔壁的狸猫跳了出来,替王氏解了围。


    “又是你这个贪吃鬼。”任白芷蹲下将狸猫唤到跟前,两个小女孩逗了会儿猫,直到任白芷的肚腹轻轻作响,方才回神,忙不迭搀往屋里走。


    一路行走,李紫芙仍旧按捺不住心中疑惑,试探问道:“堂嫂,这些大道理,是从何学来的?”


    任白芷随口答道:“读书啊,老太太那儿的书房,书籍成堆。”


    “可嫡母说,女子识得几个字,能算账理家便已足矣。”


    “那你想成为你嫡母那样的人么?”


    李紫芙闻言,立时摇头:“我想成为像堂嫂和老太太那样的人。”


    随后想起什么,耷拉了眼睛,“只是我出身不好,从小没什么机会读书,也没想过读书可以改命。之前想着嫁人可以改命,总想着攀高枝,还差点走了歪路。”


    说到这里,李紫芙终于将憋在心里许久的那句话,说于任白芷听,“寒食节的事,对不起。”


    “都多久了还惦记着。”任白芷笑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读书这事,是一辈子的,什么时候都不晚。”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种树最好的时间,一是十年前,二,便是当前。”任白芷笑嘻嘻地炫耀着现代的名人名言。


    李紫芙听罢,却若有所悟,犹豫片刻,轻声问道:“那堂嫂可否为我在老太太跟前说说,让我也能去她书房读书?”


    任白芷闻言,脚步顿住,毫不犹豫地回绝:“不成!”


    李紫芙垂首,面露失望之色,方欲作罢,却听任白芷轻笑一声:“若一件事你还寄望旁人为你开口,那便不是你真正想做的事。既如此,帮与不帮,又有何异?”


    “没人能替你改变你的命。”正说着,便瞧见在屋外等候多时的蔓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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