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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士不可以不弘毅

作者:松饼pancake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盛闻知道皇帝这是要将这场爆炸定性为意外,既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又借此收走崔氏在兖州的根基。


    帝王权术如同庖丁解牛,刀刀避开筋骨,却将血肉剔得干干净净。


    皇帝的眼中终于出现了几分满意。


    这招瞒天过海用得漂亮,将他,梅贵妃,崔氏全算计了进去。


    狸猫换太子的知情人不多,加上牵扯了平乐宁氏一案,即使是皇帝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这是条阳谋,是个他们即使知道也无法还击的阳谋。


    盛闻抬头,皇帝可以无数次出手将他过家家似的的戏班子直接掐灭,但对方终究是没有出手。


    帝王无情,盛闻把这句话在心底反复咀嚼了两遍,眼神再次暗沉了下来。


    千里之外幽州


    宁直的马蹄踩碎最后一丛结冰的灌木,附近山脚下的村庄亮起了灯火,忽明忽暗的光晕里,几个灰衣人正挨家挨户地分发煮沸过的牛乳和豆浆。


    按盛闻的说法,“牛奶和豆浆中的蛋白质能和汞结合使之沉淀,防止吸收”。


    宁直虽然听不懂,但他还是照办了,他又联系太医院拟了几道排尿导泄的方子,寄希望通过排泄把有毒物质排出体外。


    这幸亏是盛闻不知道,他要是知道了肯定要多嘴两句:


    西医治标,中医治本,中西医结合,治成标本。


    “宁公子,前方就是崔氏别庄。”凤歌勒住缰绳,她借着雪光展开一张羊皮地图,“据我们抓到的工匠交代,工坊底下的汞浆已渗入地下水,不出三日,下游村落便会有人出现症状。”


    宁直摸了摸腰间的虎符,冰凉的青铜纹路硌着掌心,他想起盛闻在云来街将虎符交给自己时,靠在轮椅上写计划草图时懒洋洋的模样。


    笔尖在改良的白纸上划出利落的弧线,“崔氏要借火药谋反,我们便借火药清场。”


    “记住,炸的是工坊,救的是百姓。”


    …


    “多此一举。”宁直收敛了眉眼,若是他做这件事,必然会等到崔氏别庄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因朱砂中毒而死之后。


    最好再带两具面目全非的尸身回去,这才显得崔氏黑了心肝。


    罢了,谁叫他这辈子跟了个心软得像棉花糖似的主子。


    宁不鸣爬上了门楣,他学着夜枭啼叫,示意其余人可以进攻了,宁直轻轻一夹马腹,马儿嘶鸣一声,“跟我冲!”


    宁直的马队如夜鸦扑入庭院,安了蹄铁的马蹄轻而易举地碾碎了青砖上的积雪。


    盛闻的重骑兵梦虽然还没完全实现,宁直已经将改良的马鞍马镫并蹄铁全装给了这支禁卫。


    刀刃在灯笼影里划出冷光,各处传来瓷器碎裂,锐器刺破人体的声响。


    崔氏的别庄管事举着烛台从月洞门窜出,正撞见凤歌的长鞭扫来,烛火应声而灭,黑暗中响起颈骨断裂的脆响。


    宁不鸣带着人寻到别庄暗渠,底下传来潺潺水声,下游三里便是百姓的水井,宁不鸣取出准备好的炸药。


    一不做二不休,此处的水源已经污染,不能再放任其毒害下游百姓,干脆直接炸断,以绝后患。


    凤歌和宁不鸣因陈州的天灾人祸失去家人,沦为小偷乞丐,这事和放出私钱冲击陈州市场的崔氏脱不开干系,他们早已恨毒了这些世家大族。


    正忙碌间,东跨院突然传来弓弦破空声。


    宁直旋身挥刀,一支弩箭擦着肩甲钉入廊柱,箭头淬着蓝汪汪的毒光。


    私蓄死士?


    宁直的瞳孔放大了一瞬,七八个灰衣人从房梁跃下,各自拿着弩箭短匕,齐齐向宁直攻来。


    “留活口!”宁直低喝一声,他转劈为扫,试图将死士砸晕。


    死士却不给宁直这个机会,他们身手敏捷,三四个禁卫才能勉强压制,一旦他们自觉无路可退,便咬碎口中的毒囊自尽,完全不给宁直等人机会。


    庭院深处传来爆炸声,宁直顿时反应过来中了计,他们会用爆炸将此事掩盖为一场意外,对方自然也会用爆炸毁尸灭迹。


    宁直恨恨地刺破最后一死士的咽喉,派人去寻找别庄内残存的证据信物,自己检查死士的尸体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其实双方都是知道,恐怕是查不出什么东西来的。


    当第一缕天光爬上飞檐时,别庄正堂已堆满收缴来可能派上用场的东西。


    宁直翻看着崔氏与番邦的通商密信,将从吐蕃等地运来朱砂的下家一一记在脑子里,和户部的文件相对应。


    “宁公子,后宅地窖发现这个。”宁不鸣呈上只小匣子,“在暗室里发现的。”


    “弘毅二年夏,换子…”


    “烧了。”宁直看完,他冷冰冰地开口,声音比落雪更冷,“就地修整,天亮后回京。”


    有些秘密该永远埋在废墟里。


    他前世无需皇子身份,就能爬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今生亦然。


    何况,他可不希望日后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一个人拿着这些东西,假充是天家血脉。


    既是为了让他自己安心,也是为了让皇帝安心。


    “公子,咱们的人已经在下游村落开始分发牛乳了。”凤歌递来半块冷硬的炊饼,脸上沾着烟灰却笑得畅快,“大年夜白得的牛乳,百姓们都说甜得很。”


    宁直嗯了声,他咬了口干粮,不知道盛闻现在做什么?或许正陪着皇帝演一场“君臣不相疑”的好戏吧。


    狸猫换太子的真相,终究是悬在帝王头顶的双刃剑。


    皇帝留着他,又放出宸妃,是想扶他重新扛起平乐宁氏的大旗,和崔氏等老牌清贵打对台么。


    自己这位…盛闻是怎么说得来着?


    自己这位生物爹,还真是一如既往地看中自己呢。


    远处传来车轮压碎石子的声响,是附近医馆拉着药材的驴车到了。


    宁直望着满地狼藉的别庄,忽然觉得这一炸炸得确实漂亮,与其说是清场,不如说是盛闻给皇帝递的台阶。


    炸了崔氏的丹炉,救了百姓的性命,再将谋逆证据干干净净地“搜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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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坐实崔氏罪名,又让皇帝不必担着屠民的恶名。


    帝王权术需要鲜血来润色,而盛闻偏生在血污里种了朵花,让这出戏多了几分慈悲的幌子。


    “收队吧。”他拍了拍衣上雪粒,将死士的尸体一并推进火堆里烧了。


    这等腌臢手段,还是别让盛闻看见的好。


    毕竟那个人啊,总爱把心软藏在万千的思虑之中,偏生让人舍不得拆穿。


    正月初三,盛闻在乾清宫偏殿见到了浑身霜雪的宁直。


    “胳膊没少,腿也没少…又疼了吗?”盛闻上上下下地把宁直揉搓了一边,确认没什么大毛病,“这怎么回事这?”


    宁直卸去外袍,露出内衬的里衣,左肩上新结的痂在烛光下泛着淡红,他无所谓地道,“再不治就好了。”


    盛闻指尖悬在那道结痂上方,“落疤了怎么办?”


    “殿下不是说,伤疤是男人的勋章吗?”


    “你竟敢用我的咒语对抗我?”盛闻抬手狠狠地拉扯着宁直的脸,“你当自己还是以前呢?不好好养伤,长大了之后一条腿长一条腿短,就长不到之前那样八尺高了。”


    “殿下正论。”宁直学了影随的口头禅,他忽然伸手扣住盛闻的手腕,触感瘦得硌人,比在年前时更细了些。


    要挨骂了。盛闻立刻一缩,抱头等着狂风暴雨的来袭。


    宁直什么也没说,只是叹了口气,“是我让你为难了。”


    “管你屁事。”盛闻道,“是我看老四和崔氏太嚣张了,顺手敲打一下而已,不碍事。”


    宁直垂眸,“殿下不好好吃饭,日后也长不到八尺了。”


    “你还能知道我能长多高?”盛闻道,“上回这时候我已经挂…”


    “呸。”宁直一把捂住了盛闻的嘴,“过年呢,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宁直松了手,盛闻才喘了口气,“见过父皇了?”


    “我刚将查到的东西禀了陛下,陛下似乎不是很在意,只是问起除了那些还有什么发现。”宁直声音压得极低,“比如弘毅早年的东西。”


    盛闻顿了顿,当年太子出世,皇帝大喜,不仅大赦天下,还将当年的年号改为弘毅。


    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远。这年号代表了皇帝对小太子的殷殷期盼。


    弘毅早年,其实是想问狸猫换太子事发那年吧。


    “你如何回的?”盛闻问。


    宁直回忆着,“崔氏私通番邦,连吐蕃的密信都藏在暗格,被大火一并烧去——弘毅早年的旧匣子不过是用来压箱底的,自然也在那场爆炸中被毁尸灭迹了。”


    “帝王多疑,最怕旧事重提。你烧了那旧匣子,便是替陛下堵了所有想开口的嘴——包括你我。”盛闻想了想道,“这样最好不过。”


    “但愿。”宁直道,“这世上最安全的秘密,是知道的人都死了,我只怕事情不会如我们想的这样简单。”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盛闻道,“先前连梅贵妃也奈何不了你们,何况这次还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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