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先兑,我先来的!”
“我今天卯时来的!”
“我昨夜就在这儿等着了!”
“别听他们废话小裴,先给我兑。”盛闻道。
东宫银行内吵成一团,盛芃芃迷惑地看向盛阑,眼下只有这个不太熟的弟弟能给她解惑了,“他们在抢什么?”
“钱。”盛阑叹了口气。
“啊?”盛芃芃惊道,“用不用叫京兆尹的人来啊?”
“不用。”盛阑道,他有些紧张,但还是给盛芃芃解释了下去,“前些日子太子在朝堂上因私钱之事向数位大人发难,随后父皇将此事全权交给了太子处理。”
“太子三日前宣布发行银元,规定云来街上超过一百两的交易只能用银元结算。”
“那岂不是所有大商人都要把手里的钱换成银元了吗?”盛芃芃问道。
“不仅如此。”盛阑点头道,“每枚银元上都有各自的编号数字防伪。”
“宣德候府,镇国公府,大长公主,包括太子本人。”盛阑道,“都对外放出风声,想要以高价换购一些特殊编号的银元。”
“高价换钱?特殊编号?”
“比如八号,八十八,八八八。”盛阑道。
“走吧。”见东宫的人终于收拢了秩序,让商人们老老实实地排起队,盛阑才捏了捏袖中的荷包,“我们也去兑一些玩玩。”
排在最前面的商人兑了银元,兴奋地点了起来,他看清了号码,不满道,“为什么没有一到一百号?”
“众所周知,近日有不法商人在钱币之中掺杂铅锡,太子殿下为了防止类似的情况再次发生,所以才设立了东宫银行发行银元。”
裴钧默默地立起一个小牌子,“为防囤货居奇,一到一百号的银元由当今圣上认购。”
商人立刻哑了嗓子,抱着自己兑到的钱币走了。
“六百六十六。”排在后面的盛闻无情嘲笑。
想跟我爹抢纪念钞吗,我爹是大橘子!
“总感觉不是什么好话。”盛阑看着盛闻的表情,觉得不寒而栗。
十座兑换台依次点亮了缠绕了铁丝的长明灯,玻璃灯罩将光线聚焦成扇形光幕。
盛阑将荷包里的铜钱悉数倒了出来,柜台后是个挺漂亮的姑娘,“这些全换成银元吗?”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那姑娘将盛阑倒出来的钱币点了一边,倒入身后的一个小水车之中。
水车转啊转,水流从房梁上的竹管中注入环形水槽,又带动铜钱在螺旋轨道上旋转了起来。
数枚暗哑的铜钱脱离轨道,坠入下方的木盒之中,姑娘用竹片拨下仍在轨道上的钱币,发出清脆的金石之音。
“一块银元,剩下一百五十六文请您收好。”姑娘将其中一贯钱收入抽屉,交给盛阑一块银元。
盛阑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料到自己手里也会有一些私钱,但没想到会这么多。
“私钱由东宫银行依法收缴。”姑娘在一张纸条上盖了个戳,同样递给盛阑,“您可依据此凭条在我行进行低息贷款,祝您生活愉快。”
盛芃芃跟在后头看着,她越看越惊讶,踮着脚往那姑娘身后看。
“这位姑娘,如果你不兑付的话请让其他顾客先兑付哦。”银行的工作人员提醒道。
“我兑。”盛芃芃摸遍浑身的口袋,她没怎么出过宫,手头没有那么多的铜钱,她只好将耳朵上的一对耳环摘了下来,“我要换这个!”
“如果您在东宫银行兑换,只能当成普通的金器来兑。”姑娘道,“建议您去对面金缕衣钱庄比较好哦。”
怎么会有人给金子都不要?盛芃芃无奈,她只好让开了,接着踮着脚往后看。
盛阑拿着那块银元对着阳光端详片刻,正面写有“大雍通宝”四字,下书一行小字“弘毅十四年”,反面则是一朵精致的梅花。
银元的边缘有长短间隔的斜边齿,剪去边缘再脱手的难度就大了不少。
银元的编号不是整数或者吉祥的数字,盛阑也猜到自己的运气不会那么好,无所谓地将银元装进荷包,这才发现盛芃芃没有跟上来。
盛阑:“你在看什么?”
盛芃芃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密度差异分离”,“流体力学”等盛阑听不懂的话。
“…什么?”这次轮到盛阑蚊香眼了。
“铅的密度高于铜,而私铸者为降低成本会大量掺铅。当铜钱随水车旋转时,离心力就会使高密度的劣钱产生更大惯性,向外侧运动。”
“低密度的官钱能在水流托举下保持轨道,而高密度的劣钱会突破水流阻力,坠入下面的木盒里。”
“好精巧的设计。”盛芃芃感叹。
“这也是二哥教你的?”盛阑听了一脑子物理名词,只觉得头疼得要炸了。
他假充文人做派,自然是因为盛阑确实喜爱读书写字,无论是什么文章,不说过目不忘,读上几遍能够理解背诵还是不难的。
他从来没听过这种每个字都听得懂,但是连起来就不知所云的知识!
“不是。”盛芃芃从身上的小包里拿出一本书来,“这是女校的教材…”
盛芃芃递到一半,她的手一顿,“这些东西,弘文馆没教过你们吗?”
盛阑耻于说出自己从来没学过数理化,他不答话,只接了那本教材来看。
教材一拿到手,盛阑就由衷地一惊。
这种纸比宣纸更硬,触手更光滑细腻,上面的蝇头小字密密麻麻地写在…不,是印在上面。
全都端端正正,一个错字都没有。
东汉灵帝曾下令将七部儒家经典刻为石碑,竖立在太学之前供学子们抄写。
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人来到洛阳太学,将太学门前堵得水泄不通,那时便有人发明了用纸和墨将碑文拓印下来,不用再抄。
印刷术的雏形便诞生了。
“这教材一天可以印多少本?”盛阑抓紧了教材的封皮,指关节因用力有些发白。
“倒霉孩子,不许揉姐姐的书。”换完两块银元的盛闻用轮椅使用蛮牛冲撞,他接了教材还给敢怒不敢言的盛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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芃。
盛闻叹了口气,即使盛芃芃在序齿上是盛阑的姐姐,但她是个公主,母亲淑妃又不如梅贵妃势大,只能看着臭弟弟揉自己的书。
盛闻从前是独生子,但身边的朋友有姐姐,那小子从小被欺负到大,直到成年后双方才握手言和。
盛阑忍气吞声地扶着差点被盛闻创出来的腰子。
“老三不知道这些,我告诉你。”盛闻道,“雕刻工匠一日能雕一百五十字,熟练工人可印刷两千页。”
盛阑:“两千页…”
盛阑主要的精力都放在应对盛闻在商街的后手上,他虽知道盛闻的印刷机正昼夜不停地开着——
速度何其之快,远胜当今所有的书坊。
撞完弟弟,盛闻转动轮椅的铜轮,木轴在地面碾出吱呀声,“肚子饿啦,去街口吃点心去了。”
盛芃芃连忙跟着盛闻走了。
盛阑默然无语,如今能得到这本教材的,只有各家的贵女。
这书里写的离心力,倒像是给太子清剿私钱量身定做的——那些掺铅的劣钱,如今全成了太子立威的证物。
盛阑正要迈步,他忽然瞥见一辆青漆马车停在街角,马车低调,车帘却是用金丝绣着的并蒂莲。
盛阑一愣,那是大长公主府的纹样。
他刚刚在银行中听了传闻,大长公主正以百金求购编号特殊的几块银元。
那些编号盛阑很熟悉,是他几位表兄表弟的生辰。
东宫银行的侧门开了道缝,裴钧抱着一摞账本匆匆离去,袖口露出半截杏黄色缎带。
盛阑恍然拍了拍额头,不由得失笑。那些被收缴私钱的商人,就算是再恨自己财产缩水,也怕被太子扣上“私铸钱币”的罪名,忙不迭地来换掉自己手中的铜钱。
盛阑看着越发热闹的银行陷入沉思,太子为何要把一到一百号留给父皇?如果全放出来,岂不是热度会更高?
如果是他…
自己手里的编号比皇帝小,是僭越,比皇帝大,又显不出身份。
原来如此,将前一百号直接交给皇帝,倒是免了一番混乱。盛阑叹息,这哪是兑银元,分明是给满朝文武发站队牌呢。
盛阑站起身,他冷冷地目送着一队羽林卫押着几个戴枷的商人走过,枷板上贴着“私囤官钱”的黄纸。
你的防伪做的不错,兑换也井然有序。
只有一件事你没考虑到啊,阿兄。盛阑迈步。
我大雍以铜钱作为主要流通货币,自然有他的道理。
你能有多少银子,来铸你的东宫银元?
冬天的西北风送来远处的钟声,盛闻已到了金满堂的分店,他献宝似的摸出自己兑的银元,展示给正忙着削萝卜的姚谅。
姚谅推拒,她手头握着根大白萝卜,不想摸钱,“抢到多少号?”
“一千三百一十四。”盛闻得意。
姚谅轻笑,她记得女校教材里说,这是“一生一世”的谐音。旁人都觉得太子心机深沉,其实这防伪编号最初也只是藏了这般市井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