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微凉,天色已暗。
景玉将信鸽托至掌心一扬,鸽子扑棱着翅膀,化作一道白影,消失在昏沉夜幕中。
穆安忙不迭地要给周文合递消息,一定是出了什么差错。
景玉拍了拍袖子,希望是自己想多了,转身进了厨房。
灶台还温着火,他挽起袖子,将和好的面团揉成长条,拉作细面,想着穆安喝了酒胃里必定空荡。
她回来的时候若醉了,舌头发苦,这汤面正好压一压。若没醉,见他备了,嘴上嫌麻烦,心里还是会记得的。
他又添了两根菜心,转头往碗里盛面时,忽听院外传来一声马蹄惊响,隐约还有犬吠与兵器碰撞之声传来。
景玉心中一惊,汤碗倏然滑落,碎裂声刺耳。
院门外的动静越来越近,伴随着兵靴踏地的沉闷声响,还有几声含混不清的怒喝,“奉旨抄查!韩氏勾结外敌、谋反叛国!开门者免死,抗拒者诛三族!”
景玉脸色骤变,下一瞬,府门被重物猛力撞开,轰然一声巨响。
他飞快反应过来,掀起厨房后门的帘子就欲逃出,却已见一众披甲士兵提着火把和兵刃从另一端蜂拥而入。
火把的火光在夜色中摇曳出残忍的光,尚书府内仆从惊叫四散,却被一个个按倒在地,兵刃寒光乍现,瞬间染红廊柱。
持刀的士兵扑来,景玉顺手将一旁的逃命的家丁往前推去,挡住刀刃。
血溅到身上,脚步却没有停,他快步往里屋跑去,摇床中的韩麟已经被喧闹声吵醒,此刻正哇哇大哭。
景玉顾不了这么多,飞快将孩子抱进怀里,想藏进床下,又发觉不妥,脚步声渐渐逼近,他熟稔府中每一处暗道与角落,飞身跃过一方水榭,欲借回廊翻墙脱身,却仍被几名士兵包抄了去路。
景玉后背汗毛倒竖,胸口已经隐隐作痛。
“官老爷有话好好说。”他陪着笑,一手抱着正哭喊着的婴儿,另一只手里握着一根擀面杖。
对面的人似是觉得好笑,手持尖刀就要砍来,景玉勉力一侧身,衣角被锋刃割裂,险之又险地躲过了致命一击。
就在他几乎喘不过气时,忽然,一支飞镖破风而来,猛地扎入那士兵咽喉,对方便一声未吭倒下。
“走!”一声低喝紧随其后。
高飞山自空中跃下,落地无声,长刀已出鞘。
他如一头凶猛黑豹,几招之间,便将两名扑来的士兵斩落于地,血水迸溅在青石板上,弥漫着铁锈般的腥气。
“多谢将军!”景玉喘着气,强压下心头惊魂,向他拱手道谢。
高飞山却来不及回应,只一把攥住他的手腕,猛地将他拽起。
“快走!”
两人踏着混乱与火光,一路杀出包围,在夜色中穿巷越墙,
片刻后,小巷内,景玉抱着韩麟,后背贴着潮湿的石砖,大口地呼吸着,尚没有从刚才的惊变中缓过神来。
“韩家举家都没逃出来,皇帝下的手。”高飞山的声音冷冷的。
“多谢将军救命之恩。”景玉平复着呼吸,看向高飞山的神色有些复杂,若非他及时赶来,自己这一回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他忽将一方锦帕递给高飞山,待亲眼见到他将耳后的朱砂擦净后,景玉才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庆幸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将毒虫放出。
他一回头,正见到昔日繁华奢靡的尚书府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
皇宫中,半人高的屏风在挣扎中被推到在地。
生理性泪水从眼角滑落,穆安忍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浑身也跟着颤抖。
她离开时明明嘱咐了要让宣璨按时服药,还以巫医的铜铃为辅,怎么偏偏就让宣璨想起来了。
直到她的脸开始便地青紫,宣璨才慢慢收回掐住她脖颈的手。
穆安身子一软,贴着朱红柱子滑坐在地,脸色煞白如纸。
她眼前发晕,良久才回过神来。
“陛下……误会妾身了……”穆安止住咳嗽,眼含泪水望向身着绣金龙袍的天子。
“妾身乃是受先皇后要挟,不得已才弃陛下于不顾。”
穆安嘴上是这么说,可这话连她自己都说得心虚。
宣璨脸上挂着笑意,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在自己脚边狼狈求生的模样,似是很乐意欣赏她的失态。
“陛下!”穆安跪地上前,扯住宣璨的衣袍,语声哽咽,“先皇后薨后,妾才得以脱身,一愿安抚社稷,再愿陛下早日康复。”
穆安丢掉所有的尊严,事到如今只有先保住性命才能从长计议。
她的泪水已经打湿了半张脸,宣璨俯身,手指捏住她的下颌,眼神漠然,唇边却扬起一丝嗜血的弧度。
“朕不在意一只阿猫阿狗的心思,但若它敢咬主子,就得把牙,一颗颗拔掉。”
穆安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一抬眼余光掠过宣璨的腰间,那正挂着那枚铜铃。
巫医说铜铃能控制宣璨心神,宣璨却逐渐好转,并且好转之后也不曾将铜铃摘下,那么,只有可能是那巫医从一开始就在骗她。
穆安的指尖发白,懊悔起来自己的粗心大意。
她立刻伏地叩首,语速加快,“妾本为亡国之人,一生战战兢兢不得自由,先皇后许妾新生,妾不敢拒,亦是生了贪恋之心。”
“妾离京前将能恢复心智的铜铃献上,而今陛下已神志清明,纵是冤枉妾,妾也认了。”
她磕着头,额间撞出血迹,鲜红染在青砖之上,触目惊心。可宣璨的神情始终冷漠无波,仿佛看着一场乏味的戏。
事到如今已无人能救她,她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无论如何都不能输。
见宣璨始终无动于衷,穆安的眼神暗了暗,猛地起身,奔向殿角的剑架。
剑鞘落地作响,穆安执剑横于颈前,身形微颤,声音也带着颤意:“妾愿以死明志。”
宣璨冷眼看着,嘴角浮起讥笑,二人僵持着,仿佛真的在等待她的进一步动作。
穆安的手已僵,几乎握不住剑柄,直到剑锋触颈,划出一道血痕,宣璨才有了动作。
他缓步走到穆安面前,“你知道朕从何时起开始喜欢你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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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璨伸手握住她拿剑的手,轻而易举将剑抽回,又将剑归鞘,放回原位。
他缓缓道:“九弟百日宴那次,你明知是毒酒,可还愿意为你姐姐死。”
“夜逃那次,你被我拦下,也愿委身求我,换你姐姐一线生机。”
“我……哦不,朕这一生……”宣璨紧盯着她,像盯住猎物,“朕的母亲偷情背叛父亲,朕的父亲只把宠妃的孩子当成亲子,朕的弟弟想要朕的命,朕的发妻想要朕的皇位江山。”
“朕这一生亲缘淡泊,独独见了你,才知道有人会将别人的命看得比自己重。”
“朕要你也这样爱朕。”
穆安僵直着身子,聆听着宣璨的这一番剖白,他的话温柔而近乎哀怨。她甘愿为亲人赴死,那是她最后的尊严与挚情,落在他口中,却沦为了他贪婪目光下的情欲信物。
她愣神之际,宣璨抓住她仍微颤的手,将人拉入怀中,死死地控制住,“但都不重要了,穆安已死,韩家灭族,从今往后,你不需要任何身份,只需留在朕身边。”
穆安静静地听着自己的宣判,心底冰寒彻骨。
“你要我这样爱你?”她低声问,嗓音干哑。
“你要我用求生的尊严、以命换命的真心去爱一个……亲手杀我全族、羞辱我至此的君王?”
宣璨没有答,只是沉默地看着她,眼神像沉在墨水中的刀,既冷又亮。
片刻后他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意,“即便情爱虚妄,终究抓不住,朕仍贵为九五之尊,没有什么是朕得不到的,你又能如何?”
穆安眼眸低垂,忽地跪地叩首,重重行了一个臣服的大礼,“妾自知逃不过,若能得赦一死,便是恩典。”
宣璨轻笑出声,俯下身捏住她的下巴,重重地吻了上去,眼中是一种将猎物玩弄在掌心的残酷满足。
穆安原地愣住,既不挣扎也不回应,唯有袖中的双拳紧攥,指节泛白。
直到宣璨的手开始撕扯她的衣裳,手上下狠劲。
穆安猛然一挣,手肘狠狠撞向宣璨的下颌。
再看向眼前人时,她胸膛剧烈起伏,双目已然泛红,眼中是压抑到极致的愤怒与羞辱。
宣璨摸了摸痛意未消的下巴,似笑非笑,“装不下去了?”
穆安平复着混乱的呼吸,却说不出半个字。
宣璨满眼尽是自得的笑意,他整了整衣袖,“不过朕确实没什么兴致。”
他顿了顿,声音忽而低沉冷厉,“今日……是朕岳家满门抄斩之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你们且受着。”
说罢,他回眸看了穆安一眼,神情意味莫测,嘱咐道:“你暂且待着,朕要去给韩秋明的灵位,亲上一柱香。”
他轻飘飘地落下这么一句话,随着他步出殿外,沉重的殿门被重重合上,发出一声巨响。
穆安脚下一软,整个人如被抽空了力气般,跌坐在地,冰冷的地砖透骨而凉。
她怔怔望着那扇紧闭的门,整座含章殿一片寂静,只余她耳边的呼吸声,急促得像是要从胸腔撕裂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