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走个过场都懒了,朝廷甚至未费心编造一个像样的罪名,韩家便在一夜之间遭遇抄家灭族。
高飞山与景玉藏身于周将军府对面的一条幽深小巷,透过破旧的窗棂,眼见将军府内外亦有士兵穿梭,搜查之势愈发紧密。
这一次,宣璨是真动了杀心,誓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我在朝中的旧识说,圣上正在清查所有与晟国有关,或曾受先皇后提拔的官员。”高飞山眉头紧蹙,神情沉重,“宁可错杀一百,也绝不放过一个。”
景玉默然,拳头渐渐握紧,指节发白。
高飞山低声续道:“周将军眼下仍在关外领兵,皇帝不敢轻举妄动,只怕会先拿他的家眷开刀。”
说到这,他语气一顿,目光黯淡了几分,“周将军待我如亲子,我不能坐视不理。”
景玉脸色微变,周将军麾下兵力再加上索戈族一同杀回京城有八成胜算,可他至今未能得知穆安的确切下落,心头始终悬着。
“有人。”高飞山眼神一凝,手指一压。
只见一名身着深灰短褐的男子从将军府疾步走出。
“是文川王府的人。”高飞山道:“文川王一回京,就闹出了大动静。”
“这个文川王是什么人?”景玉拧紧了眉头,在他的印象里,这个人封地在北境,一直远离召国的权力中心,十年来只有先帝驾崩时回过一次京城,他从没把他放在心上。
高飞山摇摇头,“召国先帝的亲弟弟,此番回京是给陛下请了折子想回乡颐养天年,得了陛下同意。”
景玉的心又提起来几分,前日穆安是坐的文川王的马车入的宫,然后就出了事,他尚不清楚其中细节。
如今他在召国宫中的眼线已经被清除殆尽,这种无力感实在让人抓狂。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夜风卷着树梢沙沙作响。
高飞山一直潜伏在周将军府附近,景玉则左拐右拐去了添香楼。
添香楼在火后重建,规模较之从前小了许多。如今朝廷在清查官员底细,弄得人人自危,添香楼更是冷清了。
“文川王府的人,去了兵部衙署。”查探而回的小厮低声道。
景玉翻看着文川王的文书,实在对他知之甚少。
召国先帝杀兄继位,称帝后又接着对兄弟痛下杀手,文川王是先帝唯一还在世的弟弟。
一个远在北境的亲王,此番回京是想做什么呢?
另一个小厮此时也回来了,躬身道:“先生,属下查到文川王借着押送北楚俘虏的事,将自己的私兵混在其中,怕是有情况。”
景玉闻言稍愣,随即嘴角勾起笑意。
“若他真有异心,此番圣上大肆清洗朝臣,正好给了他借题发挥的机会。”景玉声音低沉,脑中飞快运转,“韩家一倒,周府未稳,京中能调兵的几大将军皆被牵制,皇帝的护卫空虚。”
景玉的拳头逐渐捏紧,文川王现在只差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比如勤王或者救驾,或者……一纸圣旨,诛逆贼、立储君。
“先生。”一个抱着琵琶的红衣女子缓缓向他行了礼,随即在他面前坐下,开始拨弄起琵琶弦。
琵琶声悠扬婉转,一曲罢,景玉忽而抬眸,“我给你解药,你从此与添香楼再无瓜葛,我要你进一趟皇宫。”
高华殿静得出奇,窗扉紧闭,连日光都被厚重帷幔隔绝得近乎彻底。墙角燃着一盏油灯,昏黄光影跳动,将殿中照得时明时暗。
穆安独坐榻上,想不到今生居然还有机会回到这里,她双手被锁链铐住,与囚徒无异。外殿有内侍轮流守着,门窗皆被加固,一砖一瓦都透着监禁的意味。
她身上还穿着那日赴宴的朝服,衣角沾着酒渍与灰尘,未曾更换。
她脑中飞快思索,宣璨将她软禁于此,不急处置,只求折磨。
宣璨痛下杀手,尚书府和景玉……她不敢深想。
还有周文合,她根本没有把握真的能将人骗进京。
穆安捏了捏眉心,静静望着地面那道细缝,那里时不时透出一线风声,可惜她受困于此。
夜更深了,油灯燃到最后一寸,火光如豆,随时可能熄灭。穆安倚在榻边,脑中刚闪过一线思路,突然,一点轻微的响动从外边传来。
听得动静越来越大,忽然窗户由外打开,一点冷风随即灌入。
紧接着,窗扉竟被人悄无声息地从外推开,一道娇小身影翻了进来。
穆安下意识收紧身体,锁链轻轻一响。
待看清了来人,穆安微微怔住,“是你?”
红鸢压低声音,抬手对她行了一礼,低声道:“我奉景先生之命,来看看你是否安好。”
穆安心头一震,眼眶竟在刹那间泛起热意,她强自稳住神色:“景玉他……没事?”
“景先生与高将军暂时安然无恙,藏于南城。”红鸢迅速答道,语速极快,“将军命我入宫,若你安好,则暂避,若你有难,便设法带你离开。”
穆安苦笑着低下头,“我现在这模样,走得出去吗?”
两人悄声说着话,紧接着,门缝处又传来一声窸窣响动。
红鸢立刻吹灭了蜡烛,二人立刻屏息凝神,片刻后,只见门缝下缓缓塞进来一截小小的纸卷。
穆安屏住呼吸,迅速起身,脚步极轻地走到门前,将那纸卷拾起。
她展开纸卷,指尖探入,却触到一小撮干粉。
穆安皱了皱眉,转身将这东西递给红鸢。
红鸢将干粉放在鼻尖亲嗅,沉声道:“是毒药。”
纸包外还裹了一层纸,上书“韩氏已灭族”。
穆安眉头紧皱,宣璨因韩秋明吃了好大的苦头,不拔除韩家难解他心头之恨,虽是情理之中,可实在狠辣。
看着药包和信纸,她心头泛起诧异,是谁知她被囚于此,又费心送来一剂剧毒?
是怜她境地凄苦,送来自尽的恩典?还是……别有所图?
“我去追。”说罢,红鸢已经翻身而出。
穆安在屋内来回踱步,心脏怦怦直跳。
她此番回京本就是奔着要宣璨的命而来,可惜棋差一招。如今穆锦和周文合一时半会还无法抵京,她不能明目张胆地弑君。
所以是谁又费事送毒药给她?
穆安眸光一敛,脑中已浮现出那个不动声色、笑里藏刀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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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红鸢已经回来了。
穆安忙问:“可寻到些什么?”
红鸢道:“一个小内侍,咬死了什么都不知道,我卸了他的胳膊,他说是文川王府的人。”
穆安露出一个了然的笑。
文川王早知她要面圣,当日话语虽轻,却句句试探,还特意相赠短刀,如今又托人送来毒药……他告诉自己韩氏被灭族,是想自己冲动之下杀了宣璨。
文川王若真起了黄雀在后的心思,也不意外。如今皇储年幼,帝位未定,若宣璨横死于殿中,保不齐他能做上这个位子,这便是他的图谋。
穆安冷笑一声,他们宣家人可真是有意思兄弟算计兄弟,父子反目成仇,连皇叔都妄想着登基为帝,唱得一出好戏。
穆安将那纸卷重新卷起,藏入袖中,她找不到破局之法,文川王倒是给她送了一个。
她心里有了主意,吩咐红鸢道:“还请姑娘告诉景玉,务必先坐实文川王谋逆弑君的罪名。”
红鸢犹豫了一瞬,随即点点头。
穆安在高华殿待了三日,三日内除了来送饭的宫人,谁也不曾见到。
她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日子,觉得时机已到,整了整衣裳,让自己看起来柔弱却不狼狈。
趁着送饭之际,她喊住守在殿外的内侍,“替我通传,我有要事奏报,须即刻觐见陛下。”
内侍愣了一下,“陛下近日事务繁多……”
穆安却未等他回绝,冷冷一句,“若陛下怪罪,我自担着。”
那内侍踌躇片刻,终是离去。
穆安从天亮等到天色渐黑,那内侍却一去不复返,就在她以为无望时,当夜宣璨却是来了高华殿。
来人身着玄衣,衣角未染风尘,龙纹金线在灯火下熠熠生辉。宣璨负手立于门前,目光缓缓扫过殿内,最终落在她身上。
“你找朕?”他声音不急不缓,语调平静,听不出一丝情绪。
穆安起身,盈盈一礼,“叨扰陛下。”
她还穿着官服,却没有束发,此时跪在地上,长发也垂落在地,灯光掠过,影影绰绰,形如勾魂索命的鬼魅。
见宣璨来了,她仰起头直视着对方,唇角微扬。
宣璨走了几步,在她面前站定,他眸色幽深,声音微凉,“我以为,你比前朝那些贞烈妇人沉得住气。”
穆安神情未变,只回:“妾不敢自比贞烈,只是身陷囹圄,方能静心思虑。”
宣璨眼中似有讥诮之意,轻笑了一声。
穆安随即伏地叩首,心知宣璨吃软不吃硬,“妾非巧言令色之人,只因确有要事奏报。”
宣璨微微俯身,缓缓靠近。指尖轻挑起她下颚,目光沉冷而玩味,“要事?你一个囚身之人,还能有何’要事’?朕还以为你是来与朕谈风月的。”
说话间,他的气息掠过她脸颊,炽热又压迫。
穆安垂眸,略偏过头,语声却冷静:“妾以为,陛下更应关心社稷江山。”
她顿了顿,抬眸看向他,语气极轻,却如一石入湖,“是有关文川王。”
穆安抬眼凝视着宣璨的神情变化,却见对方神情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