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微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沙尘。
宣珑微微将头低埋,手中怀抱也紧了几分。
“穆安……”
“我两次救过你的性命,从未求你回报过半分。”
穆安心头骤然一紧,隐隐感到不祥,语调也不自觉变得急促:“珑儿……”
囚车里的人缓缓睁开眼。
他瘦了,鬓发凌乱,眼神却依旧清明。
宣珑的目光落在戚延身上,“我想带他走。”
两人对视了一瞬,又双双移开了目光。
穆安一怔,像是没听清似的,“你说什么?”
“我说,把戚延交给我。”宣珑重复了一遍。
穆安张了张口,却迟迟说不出话来。她的手指轻微颤动,终于低声道:“你知道我不是个无情无义之人……可我不能答应你。”
她不知道宣珑与戚延之间究竟有多少恩怨情仇,只知道,这个囚车中的人,是她千辛万苦擒下的敌国之主,她还要带他回去向宣璨投诚。
宣珑神情如水,不悲不喜,只轻声道:“就当我求你一次。”
“珑儿!”囚车里的人突然高呵一声,“成王败寇,我自当认命,是不会跟你走的。”
但宣珑像是未听见,只盯着穆安,语气中多了几分恳切,“就当辽安的皇帝……死在了乱军之中,可以吗?”
见气氛僵持着,景玉忍不住道:“公主可否给个理由呢?”
宣珑站在风中,抱着孩子的身形看起来格外孤单,却倔强得如同一株雪中挺立的寒梅,不肯低头,也不愿后退半步。
“他若真走,便是逃脱国法。”穆安低声,“我放了他,便是抗旨欺君。”
宣珑面上浮现一抹极淡的笑意,竟毫无预兆地将怀中的孩子往空中一抛。
“麟儿!”穆安心头骤紧,几乎要停跳。
景玉反应飞快,几乎是本能地纵身跃出。
紧接着却是一旁的高飞山前先一步,双臂稳稳接住襁褓,落地时踉跄一步,稳稳护住婴儿。
就在这一刹那,穆安回身望去,只见宣珑袖间轻甩,一枚细巧金钩咔哒一声撬开戚延手上的锁链,干净利落。
“别动!不许伤她!”穆安厉声喝止,守卫们纷纷停下动作,不敢妄动。
戚延被她一把拉下囚车,踉跄几步,神情挣扎,“我说过,我不会跟你走!”
宣珑神情未变,毫不犹豫从一旁侍卫手中夺过长矛,猛然一击,直砸戚延的右腿。
“砰——”
戚延闷哼一声,膝盖重重跪地,额头冷汗涔涔。
“你说你要成佛,却偏偏苦海回头去做了帝王。”她语气冷淡,眼神却凌厉如刃,“如今我打断你的腿,你便哪儿也去不了。”
“你若再多言一句,我便拔了你的舌头。”
穆安抱着韩麟站在原地,手臂微颤,目光不自觉落在戚延面上。
他脸色苍白,鬓发凌乱,可那张面容却生得极好,左颊一颗黑痣,赫然与佛堂中那尊塑像一般无二。
宣珑早就说过,神像塑的是人。
宣珑架着戚延,一瘸一拐地走过穆安身侧,擦肩而过之时,穆安没有阻拦,只静静看着那道背影远去。
马缰一甩,马蹄如雷。两道身影在夜色中渐行渐远,终成一线残影,隐没于山林之间。
良久,穆安低声道:“辽安皇帝途中脱逃,坠崖失踪,生死未卜。”
高飞山默默看完了这场闹剧,忍不住想开口。
穆安却抬手止住了他的问话,她低头看了看怀中的韩麟,婴儿软软的小手紧紧握住她的衣襟。
“走吧。”她叹息道。
葛维已被就地正法,这些兵士都是她从召国带走的亲兵,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夜已深,穆安正伏案写着请罪折,字里行间坦陈辽安皇帝下落不明。
蜡烛燃得只剩一寸,烛光昏黄,晃得她眼神微沉。
忽有下人来报:“高将军求见。”
话音未落,帘外衣袂一晃,高飞山已掀帘而入。
穆安抬眸,却看不清他神情。
“韩大人……”高飞山嗓音微哑,语气却不再如往常般利落,“今日,那劫囚车的女子……喊你穆安。”
穆安握笔的手微顿,脸色僵了片刻,随即放下笔,轻轻吐出一口气,正思索如何应对。
高飞山却等不及听她的答复,语气急了几分:“你、你就是晟国先君那个刚出世的小公主?”
穆安唇角浮出一抹淡笑,“如今我可不小了。”
高飞山上前几步,在她对面坐下,好似浑身的力气此刻都被抽走了,叹息道:“公主……”
他仔细打量起穆安看不清真容的脸,“公主受苦了。”
穆安忙道:“怎敢与将军相比?将军浴血多年,何止十倍辛劳。”
高飞山轻笑了一声,“只听闻公主入召国后宫为妃,之后便再无消息,想不到……”
他顿了顿,忽问:“周伯父也知道?”
穆安点点头,她的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安全,周文合想必没有告诉高飞山。
何况在周文合眼中穆安只是个可有可无的亡国公主,还不如权臣韩稷来的有实际用处。
高飞山忽地站起身,朝她俯身一拜,“公主恕臣救驾来迟。”
穆安连忙将人扶起,“将军这是做什么?”
再抬头时高飞山却红了眼眶,“晟国先君曾与家父有言在先,若能得儿女成双,便立下婚约。”
“公主该是我的妻。”
高飞山言辞恳切,穆安却被吓了一大跳,笑容整个凝在脸上。
帐内气氛一时僵住。
角落里适时传来一声轻咳,高飞山这才注意到床上竟还躺着一个人。
只见景玉慢悠悠从床上坐起,掀开被褥,走至两人中间。
他一边理着袖口,一边微微拱手,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将军这话说得孟浪,公主……早已婚配。”
说罢,他瞥了高飞山一眼,唇角含笑,分明得意非常。
穆安咳了一声,忙接口:“将军少年英杰,来日前途无量。此番深夜造访,实在唐突……还请见谅。”
高飞山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停留良久,神情复杂。
良久,他缓缓拱手,转身离开了营帐。
高飞山的脚步声渐远,营帐内又归于沉寂。
穆安回头看向景玉,只见他站在原地,声音懒懒的:“原来公主还有一桩未竟的婚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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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是才听说。”
穆安走上前,一把握住他手腕,语气带着讨好:“我也不知啊。”
景玉挑眉看她:“你本来也该有个像你二姐姐和窦怀那样的好姻缘,现在可后悔了?”
穆安凑得更近了些,眼神明亮,“那我后悔了,你能放过我吗?”
景玉呼吸微顿,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我说了,我会杀了你,然后再杀了我自己。”
穆安在他的背上轻拍了一下,然后一把将人推上榻。
灯火昏黄,两人影子落在帐幔上,悄悄缠绕在一起,不分彼此。
如今正是开春的季节,他们到达京城的时候正是一年最好的时节。
押送戚延途中宣珑劫囚一事最终被穆安压了下来,只向上呈了一份报告,言称辽安皇帝在转运途中遭遇残部袭击,坠崖失踪,生死不明。
大军由周文继续率领,负责驻守新得的辽安疆土,清剿残敌。
穆安回了府,立刻给周文合寄了密信,交代后续的要事。
第二日,则带着韩稼的尸体去了韩家老宅。
韩夫人在在短短数月内丧夫丧子,整个人形容憔悴,眼泪已经流干了。
韩稼到底是因她而死,穆安于心不忍,临走之时特意许诺了韩夫人将另外两个弟弟引荐到户部做官。
穆安离开韩府后,景玉也正从添香楼出来。
二人并肩走在街上,到了一处馄饨摊前停下,景玉悄声道:“听说召国后宫,有两个妃子怀孕了。”
穆安心下沉了几分,韩秋明已逝,没有人贴身看着,宣璨保不齐哪天会恢复正常。
如今的皇长子是她名义上的外甥,她可以名正言顺地摄政,再拖下去怕是会夜长梦多。
两人吃完了馄饨,穆安正准备付钱时,摊老板却摆了摆手,“这个馄饨摊是文川王府的,文川王在北楚前线大胜,今日的馄饨免费送给二位了。”
穆安笑笑,她人虽在辽安,却也留意着北楚的动向,据她所知北楚前线召国和辽安反目成仇,两边都没捞到好处。
怎么文川王府的消息比朝廷还要灵通?
景玉也摇了摇头,“北川王得胜的消息怕是还没传入京中,也不知是怎么个胜法。”
他们正式抵京那日,恰逢大皇子百日,皇帝视作吉兆,特旨于端门设宴接风。
穆安尚来不及多加整顿,只得匆匆前去赴宴。
“如今宣珑不在京中,你万事多加小心。”景玉一边为她描眉,一边嘱咐道。
穆安点点头,她此番回京本就是奔着取宣璨性命而来,等过了今晚,一切还得从长计议。
景玉眼波微转,从袖中摸出两只细小蜡封竹筒。
“这是掺了药的朱砂,这是毒虫。”
“毒虫专叮染了朱砂的肌肤,中毒者死状如常,太医也查不出端倪。”
穆安怔了怔,望着竹筒,微觉意外,“你早就准备好了?”
景玉唇角微勾,语气从容,“其实,我为除掉宣璨,早已备下不止一种法子。。”
他又将头靠在穆安颈侧,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道:“我早恨不得杀了他,可只能想想。”
穆安只挑眉看了他一眼,无奈一笑,随手将竹筒收入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