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我都听到了 一更
摸着摸着, 想起来早上去它房间是为了看他的伤,腹部那么大一个口子,都快贯穿了身体。
手掌盖在小蛟脑袋上, 右手捏住尾巴上一截,一翻他的身子, 腹部朝上,却没看见有伤口。
之前他腹部那受伤的时候,小蛟腹部是能看到有伤口的。
这么快就好了?
不确定地伸出食指在小蛟腹部来回摸了一下,摸到尾巴那时, 盖住他脑袋的那只手忽然被咬了一口,虽然不疼, 但祁九琏条件反射地松开了他。
小蛟一溜烟没影了。
祁九琏盯着空落落的掌心, 呵呵一声。
正巧这个时候到了容府门口,刚下马车,就看到一大堆人站在门口, 见她出来,全都涌上来关心她。
祁九琏看着她们真切的目光,心里暖暖的。
“我没事,没受伤。”
容竹她们喊她进去,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侍从来禀:“兰少主来了,说是要看看二小姐。”
容竹哎呦一声,不急着拉祁九琏进去,喊着大伙先回去,让祁九琏去见兰玉声。
祁九琏正巧自己也有事要找兰玉声,等了会,看到他的身影。
站在门口不方便说话, 祁九琏带着他进了容府,找了个没人的地,刚要说出自己的请求,听见他关心问道:“你可有伤到?”
祁九琏摇了摇头,将身体的重量压到那只未扭到的脚上。
“那便好。”兰玉声犹豫着要说什么,却听到祁九琏已经开口。
“上次我跟你说的那种可以禁锢人的法器,你还有吗?”
兰玉声以为她是要拿来防身,点头说有,刚要说回去拿来送给她,又听见她说:“有没有更厉害一点的,可以随心所欲控制人行动的法器?”
“小九要这个,是……”
祁九琏不好意思说出自己的真实用途,她换了个说法糊弄过去:“我是想着用这个防身,昨晚的事发生得太突然了。”
说着,越发觉得这个借口傻子都能听出来有问题,直接道:“你要是有的话,我去你那买。”
兰玉声并未多想,只道:“当我送你防身,但这种法器目前炼器阁没有,我需要时间造出来,得等几天。”
“没事,那就先等等。”
“好,待我制造出来,再送于府上。”
祁九琏想了想,等几天就等几天吧,先买他那个可以封锁灵力的法器。她还就不信了,没了灵力他还能跑!
“那你之前跟我说的可以封锁灵力的法器,还有吗?”
兰玉声点了头,说他回去后就派人送过来,但祁九琏等不及了,她直接跟着兰玉声去了炼器阁去拿。
“此为缚灵锁,可自由放大缩小,主要用来束缚妖邪灵力。”
祁九琏问他怎么用这东西,看着是个绿色的手环,被兰玉声从中间掰开,露出里面尖锐的利齿。
“缚灵锁上的轮齿能够扎进妖邪身体中,以此阻断妖邪体内灵力运转。”
她忽然不想用这东西绑楼煜了。
“我……我先用这个,你帮我做的那个法器,能不能就做得跟手镯一样,不弄这些东西?”
祁九琏低了头去拿银票,错过了兰玉声看向自己的眼神。
“好。”
他应声答应,见祁九琏伸手要给自己支付报酬,心中说不出的酸涩。
“这些应该不够,我能先赊账吗?”祁九琏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却见他点头,说够了。
见他左手接过,右手垂下,问了一句:“你的手恢复得怎么样了?”
兰玉声只说了声还需些时日才能恢复好。
两人站着,一时无言。
祁九琏拿着缚灵锁,觉得现在不说话有点尴尬,开口说要回去了,兰玉声说要送她回去,本来是拒绝了的,但他又说怕出现和昨晚一样的事,坚持要送她回去。
只好答应。
最后她带着缚灵锁和新的袖里箭回去。
回到容府门口,她下了马车,与兰玉声又说了几句法器的事,看着他离开,转身进府时,看到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那是楼煜。
他走得可利落了,没有一点要回头看她的意思。
祁九琏在心里呵呵两声,捏着手里的缚灵锁,一股怒火冲上来,真想马上就去给他绑得严严实实的哪里都不许他去!
“二小姐,家主外出了,家主特地嘱咐,最近几日您若是要外出,须得护卫军陪同。”
“护卫军?”祁九琏震惊,容府这么厉害,能请来护卫军?
“是的,家主还请来了医师,您再等一会,医师快要来了。”
说话的功夫,医师就来了,只好等医师给自己看完了再去找楼煜,顺带在给那个重伤了大半夜还跑出去不想好的人看看!
“没什么大碍,开的补药每晚都要喝,记住了!”医师看完,祁九琏拜托他再去看看楼煜,医师一听,笑道:“我知道,知道。容家主请我来时,还让我给一人瞧瞧,想必就是你说的那位吧?”
祁九琏诧异,没想到祁娘这么上心。
“祁小姐要一起去看看吗?”
她一口拒绝,怕自己看到他会更生气。
目送医师离开,转身就关了门,趴到床上,本来是太累了,打算稍微休息一会。这几天到处跑,昨晚还遇到袭击,一晚没睡好,现在一躺床上,没一会困意就上来。
许是因为家里很有安全感,很快睡着了。
医师去了楼煜那,给他瞧了会,哎呦一声:“这伤得重啊,真重。”
同样给楼煜开了药,边写边摇头:“你们这些小家伙,天天t?出事,前几天刚给你们看,现在又要吃药。”
楼煜认出了这是之前给他看伤的那位医师,实际上他昨晚受的伤已经好了,为了不被发现自己有自愈的能力,制造假象看起来伤得很重。
“好好养,总受伤,落下了暗伤,那可就不容易恢复喽。”
医师离开后,楼煜坐在那,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动。
她能和兰玉声说话,为什么不能和他说?
先她一步回到容府,在门口等她回来,却看到她与兰玉声站在一起。
楼煜承认,那一幕他看了很久,以为她会注意到自己的存在,她却跟着兰玉声离开了。于是他在那一直等,等她回来,但她是与兰玉声一起回来的。
她是真的生气了,要抛弃他了?
他站起来,看着这不属于他的房间,这里她唯一留下的痕迹,只有那瓶她拿来的药膏。
不知道该怎么做,这是他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无措又惊慌,才会在她看到自己时,掉头就走。
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自己出去解决灵矿洞后患没有告诉她,而她与兰玉声相处是他无法心平气和接受的。
只能离开。
可现在,他后悔了。
应该牢牢抓住她,不放手的。
楼煜走出了房间,去找祁九琏。
她睡着了,睡得很沉,他守着她,在那待了很久,分明渴望与她相见,却在她醒来时,仓惶离开。
祁九琏一觉醒来,睁着眼在床上趴了会,才站起来。
看到手里的缚灵锁,愣了会,将其收好。
还得要去桑葵那看一眼,最好是能和她谈成那件事,若是不能,那只能采取行动了。
刚一出门,就被拦住,侍从让她再等会,护卫军很快就来。
祁九琏心道奇怪,她要出门未提前通知,护卫军这么快就来?
待看到来人,震惊地瞪大了眼,身侧侍从皆是朝她行礼。
来人正是昨晚那位粉衣女子,她从马上下来,走过来,打量了祁九琏一会,挑眉道:“你看起来状态还不错?”
祁九琏回过神,问她:“你是?”
“唔……容姨没有对你说过么?”安陵莹阳搭上她的肩膀,朝她一笑:“我么,就是这几日负责保护你的护卫军。”
“哎?”
祁九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拉着往外走:“说吧,要去哪,我护送你去。”
“我去宫阙楼。”刚说完,手里就被塞了缰绳,听到她说:“上马,我们走!”
等到了宫阙楼,祁九琏反应过来,看到女子下马,正朝着自己看过来。
“傻愣着干什么?”
祁九琏下了马,先是去问她究竟是谁。
安陵莹阳毫不介意地说出自己的身份,顺带告诉她为什么是她来保护祁九琏。
“昨晚我与容姨调查那些黑衣人的身份,一无所获,容姨担心你的安危,我便主动请缨来保护你。”安陵莹阳朝祁九琏眨了眨眼,笑道:“你刚回来那天,我本来是要来见见你的,被事情耽搁了。”
祁九琏哦了一声,想起来之前祁娘要带她见的人其中之一没见着,原来是这位郡主。
说起来她在原书里的戏份不多,只出场了一次,但那会也只是被提了一嘴,没想到本人竟然如此英姿飒爽。
“昨晚谢谢你那一箭。”
安陵莹阳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只是昨晚袭击祁九琏的人硬是没查出一点线索,那些人使用的武器和身上穿的衣衫查不出来源,从未见过这么诡异的事。
“你来宫阙楼不是有事要做?”她朝宫阙楼仰起下巴,示意祁九琏进去。
往里走了几步,祁九琏一转头就看到安陵莹阳跟在自己身后。
“既然是要帮容姨保护你,我当然要寸步不离跟着,你再被袭击,我回去怎么跟容姨交代。”
祁九琏张了张口,说了声谢谢。
不过安陵莹阳倒也不是没有分寸之人,在祁九琏进了桑葵房间后,守在门外没跟进去。
搬了个凳子在床边上坐好,祁九琏再一看桑葵苍白的脸色,心情复杂。
“你感觉怎么样?”
桑葵没想到救自己的人会是祁九琏,明明她们的关系应该已经恶劣了才对。
“我……”她咬了唇,没忍住还是说了:“谢谢你救我。”
祁九琏连忙摆手,不想接她这声谢谢,只问她:“昨晚是谁伤的你?”
一说到这,桑葵面露惧怕之色,身子往被褥里缩:“我不知道……你走了后蜡烛突然灭了,我、我……”
她想出去找陆哥哥,可走到门口,一把刀直直捅进了自己身体,那么黑,根本看不清是谁要杀自己。
“陆哥哥冲过来,去和那人搏斗,我失去了意识,后面发生的事,我都不知道了。”
桑葵没有说谎,但昨晚她去桑葵房间,只看到桑葵被重伤躺在床上,未曾见到陆浔知。再后来她只顾着楼煜,现在才想起来还有陆浔知和沈清珩。
“另外两个人呢?”
“陆哥哥也受伤了,沈大哥他……”说到沈清珩时,桑葵脸上很明显地很难过:“昨日我与陆哥哥回来后,沈大哥不在了,他留了封信,他回望河了。”
祁九琏瞬间松了口气,走一个好,最好剩下的这俩都走了。
但还有件事,她需要处理好。
“你不是要治疗你爹病的药材?我会给你,但你需要答应我两件事。”
桑葵的双眼一下就亮了,从被窝里钻出来,情绪太激动,差点扭到腹部的伤。
“祁小姐你说,我答应,我都答应!”
祁九琏被她这样激烈的反应惊了会,最终叹了口气,说:“第一,你不可以将你的梦告诉任何人,连你的至亲都不可以。”
“这个我做得到,我会守口如瓶的!”桑葵连连点头,祁九琏不说她也会藏在心里,这样的事太匪夷所思,且现在事态发展与梦里很不一样,不能再以梦里的一切作为参照。
“那另外一个呢?”
“第二,”祁九琏顿了会,仔细看桑葵的反应:“我会派人来照顾你,在你的伤好全之前,你都不可以离开上京。”
桑葵呆愣了,她不明白这第二个要求有什么意义。
这么做,相当于在监视她。
“但我——”
“但你没有能力保全自己,你的陆哥哥也没能力保护你。”
祁九琏说的话虽然难听,但对桑葵来说,确实如此。
“好,我答应你。”桑葵的情绪在得知沈清珩离开后更加低落,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样自己会安全很多,只有这样想,才能好受些。
祁九琏没有再说,起身离开。
她觉得自己已经做的够多了,若是桑葵还会出事,牵扯到楼煜,就算楼煜不去救桑葵,也还是会受伤,这根本就是个死局。
只能让桑葵待在温室里,只要她不出事,楼煜就是安全的。
出了宫阙楼,盯着街道上的人群,祁九琏忽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头一次感到迷茫。
了解清楚楼煜遭遇这些不公和伤害的原因,知道那是无法抵抗的力量控制,初来这个世界的乐观被彷徨淹没,一时间找不到前行的方向。
她站在那许久,眼前的人和景逐渐模糊,好似周围一切都离自己远去。
“死洱子!”
祁九琏骤然一声骂,从迷茫中醒来,她还就不信了,她改不了这烂尾崩人设的破剧情!
“说完了?”
安陵莹阳把马牵过来,缰绳递给祁九琏,见她点头,忽然凑近问她:“待会还有事情要忙吗?”
祁九琏摇了摇头,听见她说:“走,我带你去放松放松心情!”
安陵莹阳一跃上马,扭头朝祁九琏看去。
祁九琏觉得她和自己在某些方面很像,性格开朗且很自来熟,就比如现在,她们认识都没到一天,她就带着自己逛青楼。
“放心吧,我的暗卫在这守着,不会有危险。”
祁九琏倒不是怕这个,她想的是,这间青楼,好像都是男倌。
嗯……
“来来来,进来看看。”安陵莹阳拉着祁九琏就往里面走,这里面倒是和祁九琏想象的不一样。
一进去就能看到挂在最中间的书法字画,左侧有男子抚琴,右侧舞动,衣裳穿得规规矩矩,有女子进来,并未上前迎接,只专心做手里的事。
“我没事的时候就会来这里逛逛,这里的男倌各有特色,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会唱小曲,你若是不开心了,可以来这解闷。”
祁九琏哦了一声,环视一圈,听着舒缓的琴音,有点想睡觉。
“我还是回——”
安陵莹阳一t?把拉着她往楼上走:“这底下的都很普通,我带你去见见这家头牌,他呢,容貌在这里算是最好的,嘴甜会说话,你去瞧瞧,说不定比你那只小鸟好。”
祁九琏刚分辨出来她说的那只小鸟是楼煜,就被推着走到一见房门前。
“白公子可在?”安陵莹阳敲门,没听到有人回应,刚要推门进去,被祁九琏拉住。
她是真没想到安陵莹阳这么直接,上来就带她去瞧男倌,也不是她嫌弃,只是觉得没必要,她还没到要听人弹琴唱小曲的年纪。
“先别急着拒绝,说不定你会喜欢。”
安陵莹阳推开了门,一瞬间有东西撞击的声音响起,但被开门声和脚步声盖住,两人没有听见。
“白公子?”
帘幕正对窗户,人影投上来,有人从里间走出来,在帘幕后站定。
“喏,她交给你了,记得把人伺候好。”
安陵莹阳不给祁九琏拒绝的机会,后退出去把门带上。
祁九琏直愣愣看着帘幕上的人影,慢一拍反应过来,转身就朝外走。
但是门被锁了。
嗯……
她真的是没搞懂安陵莹阳这么做有什么用,转回身,视线在房间内搜寻片刻,目光落在帘幕上。
这帘幕不知是什么材质,人站在后面竟然一点都不透。
祁九琏开口问:“你会做些什么?”
得到的回答却是问句:“你喜欢什么?”
“……”祁九琏觉得这位白公子怪怪的,想了想,把自己喜欢的全都说出来,好让他知难而退直接说她难伺候。
“我呢,喜欢长得好看的,善解人意的,还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能歌善舞,会做饭,还会逗我开心,最重要的是,听我的话,我让他往东,他不能往西。”
祁九琏噼里啪啦说完,自己倒是先愣了。
说这些有什么用?
她起身就往门那走。
“你要去哪?”
骤然响起的声音令她的脚步停下,呆愣了会,旋即转身朝里面走去。
掀开帘幕,那人的面容映入眼帘。
他好像从未打扮得这么精致过,除开在落枝那借过来的亮色衣裳,这是祁九琏第二次见到他穿颜色如此艳丽的衣衫。
平日披散的发,今日却在额间两侧编了一指宽的麻花辫,他的唇也比昨日看着红润了很多,瞧着不大像人自然的唇色。
衣领敞开了些,稍微一动,便能看见底下的锁骨,红腰带紧紧束着腰,这样一看,将他的身体所有优点展现,比起进来时看到的那些男倌,他的姿色堪称绝顶。
祁九琏是没想到会在这见到他。
“我都听到了。”
第62章 让她嫁给我 二更
祁九琏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他朝她俯下身子, 看着她的眼睛,张开口:“你说的那些,我都能做到。”
且只有我能做到。
身子倾下带着他的衣领垂落, 这次能将他的锁骨看得一清二楚。
她直愣愣看着,那里似乎有钩子, 勾得她难以移开目光。
失算了,不应该说的。
祁九琏扭头就走,被人拉住手。
他再度重复那句话:“你说的那些,我全都会。”
祁九琏:“!!!”
“我——”她忽然不知道要做出何种反应, 看到楼煜穿成这样,心里第一反应是被惊艳到, 但发现他又什么都不说跑来这, 心里又恼又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你怎么会在这?那个白公子呢?”
楼煜自动忽略了她后面那句白公子,只说自己来这的原因:“你在生气。”
“对,我在生气, 我生气你还——”
她的话戛然而止,再一看他这一身的装扮,还有早晨他在马车里的表现,脑子里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
“所以你是——”她逐渐瞪大了眼,那个答案呼之欲出,楼煜屏住了呼吸,心脏跳动的声音逐渐变大。
期待她的答案,期待她能发觉自己对她的想法。
“你是在逗我开心?”
楼煜皱了眉,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逗她开心只是表面,他都那样问她了,她看不出来吗?
“那也没用!”
祁九琏扭头就跑, 朝门口喊了一声开门,门一开,她就往外走。
她的身影一消失,楼煜立刻离开。
被敲晕的白公子还躺在地上。
“怎么了,不喜欢?”安陵莹阳跟着她,问。
祁九琏本来想说她不是很感兴趣,脑中闪过楼煜艳丽的身影,忽地站住了脚,转头朝安陵莹阳说:“我喜欢,很喜欢,你还认识什么黑公子黄公子吗?全叫来,都叫过来。”
好你个楼煜,装成别人问她喜欢什么,看书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有心机。
到处跑就算了,还跟踪她,呵呵!
祁九琏一挥手,说:“我要听他们唱小曲!”
等被一群男倌包围时,她后悔了。
男倌长得挺好看,唱的也好听,还会画画,就是她自己别扭。
悄咪咪问安陵莹阳要花多少钱,被她推回去。
“今日我带你来,那必然是我请,不用你付。”
祁九琏尴尬笑了一下,她们现在坐在最中央,正对着大门,一有人进来就能看到她俩,对她俩行注目礼。
这辈子都没在这种场合被这么多人看过。
听着琴音,却没再看到他的身影。
将目光转到舞动的男倌身上,两眼逐渐放空。
她在想,自己为什么会生气?只是因为他不听自己的话跑出去?他其实没那么弱,就算遇到危险也能保护好自己。
而且去哪都是他的自由,她为什么要拦着呢?
是因为不想他遇到危险,不想他受伤。
可是他受不受伤,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自己看了他三年,他是自己最喜欢的角色,不想他受伤。
仅此而已吗?
祁九琏在心里问自己,只是一个喜欢的角色,就会这样关注他,甚至还气到想将他绑住,让他哪都去不了吗?
有个声音告诉自己,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还有一个理由,在心底藏得太深,没法挖出来看。她尝试着从边缘一点点揭开,却发现了裂痕,怕会撕破它,只好松了手,等它自己跑出来的那天。
“祁小姐可还满意?”某位公子得到安陵莹阳眼神示意,走向祁九琏。
祁九琏抬眼看去,他的确长得好看,一身白衣衬得他气质如雪般清冷,这样的人走在大街上,必然会吸引无数目光。
但不知怎的,脑海里全都是楼煜的身影,他今日的穿着,像朵怒放的鲜花,绝对会是全场的焦点。
与楼煜的鲜艳比起来,这位公子倒显得寡淡起来。
“挺好的。”祁九琏扭头就朝安陵莹阳道:“今天就到这吧我觉得,天色也不早了。”
安陵莹阳意犹未尽地站起来,挥手让男倌们退下,拉着祁九琏出去。
“下次若是还想来,直接来便是,我与他们说过了。”
祁九琏胡乱嗯了一声,走出去没看见楼煜的身影,这家伙又去哪了?
直到回了容府都没看见他。
一回去就被祁娘抓着问话,祁九琏一五一十说了今天去了哪,但没说具体做的事,刻意隐瞒了楼煜见她的两次。
哼,这家伙爱咋样就咋样吧,不想管了!
“那些袭击你的人身份我还在查,琏琏你别怕,我已经找了人保护你。”容兰拍了拍祁九琏的手背,忙了一天,什么线索都没找到,着实奇怪。
祁九琏嗯了一声,让祁娘不要太累,说到这,祁娘立刻让她去休息,待会把晚饭送到她房间里。
“您也要按时吃饭。”
祁九琏回到房间,洗漱完饭菜还没来,人有点困,躺床上睡觉去了。
待侍从拿着饭菜去送给她时,恰好遇到容兰。
“这是给琏琏的?”
侍从点了头,容兰自己接过来:“我去送给琏琏。”提着饭盒走到祁九琏房间门口,却见门开着,里面亮着灯。
一走进去,没瞧见人,容兰将饭盒放下,走向里间,果不其然看到睡着了的祁九琏。
没叫醒她,轻轻给她盖上被褥,吹灭蜡烛,带上门离开。
折腾了好几天,是该好好睡一觉。
夜幕降临,容府的内烛火留半,宁静笼罩。
一道身影忽地出现在祁九琏房门口,在那驻足了许久,未曾开门进入。
下午祁九琏在青楼里听了多久的小曲,他就在外面盯了多久靠近她的男倌。
虽然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远,没有碰到她分毫,但他依旧想把那群男倌给赶走,让她只能看着自己一个人。
可他没有那么做。
怕她会更生气。
却又无法忍受没有她的空间,跟着她回来,守在她身侧,感知到t?她入睡。
好像自从与她做了那样亲密的事后,就没法离她太远,想要一直和她在一起,想要自己的身影占据她的视线。
他不知道这是对祁九琏的占有欲作祟,被内心的欲望驱使来到她门外,却不敢进去。
她没有允许他进去。
楼煜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即便只是站在他门外,内心的动荡都能被抚平。若是能碰到她,被她抚摸,那样他会更开心。
可是她在生气。
楼煜垂下头,看到自己的影子孤零零伏在地面,和他一样,存着无法在白日里显露的卑劣心思。
妄图自己不论做什么,她都会如之前那般,心里眼里都是自己。
他动了动手,转身要离开,却听到一声轻响从屋子里传来。
脚步一顿,立刻抬起头,盯着门看。
那是她的脚步声,在朝门靠近。
他耐心地等着,心中在期待这脚步声是为他而来。
门被打开了,她站在门口,面前没有人。
她跨出门槛,顿了一下,朝一个方向走去。
楼煜还是没忍住躲藏起来,见她要走,立刻跟上,没有发出一丝脚步声。
无暇的月光投下,他们的影子交叠,像是恋人在亲昵拥抱。
直到看到熟悉的门框,楼煜愣了一下,见她已经走进去,迅速跟上。她还在往里面走,意识到她要去哪,楼煜先她一步躺回床上。
扑腾跳动的心脏在她的手落到自己额间时,短暂地停滞了一瞬,随后更剧烈地跳动。
动荡的灵魂只因这一碰,迅速安静下来。
他睁着眼眸,直直看着她。
“疼吗?”
她张开了口,手不知何时抚上他昨晚被伤到的腹部。
楼煜整个人都颤动起来,极力忍耐要去攥住她的手,声音低哑地回答她:“不疼。”
立刻被她反驳:“骗子,怎么可能不疼。”
楼煜忽地笑了起来,你说你生气,还是来找我了。你其实很在意我,对吧?
“叫你不要乱跑,你还到处跑。”
她明明说着责怪的话,楼煜却一点都不觉得难受,甚至还想她多说几句,一直说,一直在他身边说。
她忽然不说了,手搭在他腹部,许久未动。
寂静降临,楼煜忽地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我好难受。”她说。
“我好难受。”她又重复了一遍。
楼煜瞬间起身,再也克制不住,将她抱在怀里,生疏地、僵硬地学着容兰那样,轻轻拍打她后背。
“我没死,还活着,”他学着那些男倌对她说话时轻柔的语调,安抚她的情绪:“别难过。”
“骗人,你明明会——会因为救桑葵而死。”
楼煜瞬间收紧了怀抱,下巴抵着她的额头,没法再放开她。
这样好的琏琏,不管多生气都会关心她的琏琏,他绝不会放手。
“我要把你绑起来!”她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却没有动,只是说说,还是舍不得那样做。
楼煜知道她找兰玉声是为了什么,他的笑容隐匿在黑暗中,主动开口,让她绑他。
“好啊。”
他轻轻说:“我愿意。”
“琏琏,你可以绑我。”
只有你可以绑我,只有你才能让我自愿被你绑,被你束缚在你身边。
她推了推他,站起来,揪住他的袖子,让他跟着她走。
走到月光洒进来的门口,再次看到他们交叠的影子,楼煜满足地扬起了唇。
这个时候只有他和她,真好。
她带着他回到房间,一点点摸着找到自己放缚灵锁的地方,拿出那个带有锋利轮齿的镯子状法器,却没有立刻给楼煜戴上。
她拿着缚灵锁,仰头看他,眼里倒映出他的面庞,她说:“会很疼的。”
楼煜拿走她手里的缚灵锁,看了会,轻笑一声。
这玩意对他不起作用,伤不了他。
找到缚灵锁豁口处,毫不犹豫地戴到左手手腕上,锋利的轮齿没有伤到他分毫,保持着何时的大小,看起来像是个手镯。
“疼吗?”他听到她问,他说:“不疼。”
这次不是骗她,是真的不疼。
她好像放了心,但依旧攥着他的袖子,没有松开。
楼煜的目光落到她攥着自己衣袖的手上,眉间蹙起。她第一次梦游就一直攥着自己的袖子,几次梦游攥住的位置都一样,这个位置像极了他要去做什么,她为了阻拦他才能碰到的位置。
他看了会,忽然问她:“我和那些男倌,谁更好看?”
她几乎是在他刚说完就回答:“你好看。”
楼煜轻轻哼了一声,他好看,那她还看那些男倌那么久,骗子。
“那你,”这个问题似乎令他难以说出口,他顿了很久,才迅速问出口:“喜欢我吗?”
一问完就偏过头不去看她,等待她回答的过程尤为漫长,他的心难以克制地紧张地跳动。
从感知到她碰了制造的假人,再看到她和兰玉声相处,直到她竟然和男倌待了那么久都不去找他,他以为自己被抛弃了。
其实没有。
她连梦游都是来找自己,她是在乎自己的。
他抬手按在心口上,想控制心脏跳动的频率,可他做不到。
他听见了她的回答,只有两个字,却让他升起了无法言说的情绪。
“喜欢。”
他的脑海里都被这两个字充满,一次又一次地重复这句话。
无法抑制的欢喜涌上来,他忍不住又问她:“喜欢我吗?”
“喜欢。”
他在心里想,她说喜欢。
他再次问:“你喜欢我吗?”
她再次回答他的问题,答案始终如一:“喜欢。”
楼煜觉得自己中了毒,中了名为“祁九琏”的毒,只是一句喜欢,他就无法克制汹涌的欢喜,只因她一人而生出的欢喜。
自私而又卑劣地将她这句喜欢冠以男女之情的含义,不管是哪种喜欢,在他这,都会是那种要成为伴侣的喜欢。
“这是你说的。”
他转头,直直看着她,尽管那双眼眸呆滞,比起正常的她少了鲜活。
“祁九琏,你说你喜欢我。”
你必须记住。
他抬起了手,无法控制自己的私欲,慢慢靠近她,曾经尝过的香甜,只一次,上瘾一般无法戒掉,还想再碰上去,吻上去,摄取她的香甜。
他承认自己是乘人之危,但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满足自己的一切需求。
即将碰到她时,她忽地张口,说自己饿了。
楼煜一愣,紧扣着她的手腕,僵滞了一会,才站起来。
“好,”他说:“我做饭给你吃。”
如同初见时那样,她攥着他的衣袖,他带着她走到厨房,这一次楼煜分外享受被她攥紧衣袖带来的感觉,像是飘荡的灵魂被系上引路绳,不论离开多远,都能靠这根绳找到归路。
容府的厨房里有很多食材,楼煜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后的人,微微弯了眸。她晚上回来没有吃饭,现在已经近半夜,不能吃太多。
鉴于上次煎的蛋太多了,这次他没有再弄。
炒了个蔬菜,瞥见剩下的猪肉,想了想,做了碗肉圆子汤,没有米饭,只吃蔬菜应当不抵饱。
锅中肉汤沸腾,丝丝香味溢出。
楼煜揭开锅盖盛汤时,听到她说好香。
他笑了笑,又轻轻哼了一声。
兰玉声会像他这样会下厨吗?他那样的贵公子,必然不会。
他将肉汤端到桌上,她亦步亦趋跟着,刚要去喝时,被他拦住。
“坐好。”他拿了汤勺过来,见她连吹都不吹就要就着碗喝,也不怕烫。
她乖乖坐下,攥住楼煜袖子的手因为他站着而扬起。
楼煜垂眸盯着她的手看了会,抬手去给她松开。
“我在这,不会离开。”
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离不开谁,楼煜拿了碗,一勺一勺舀起,倒入小碗中,摸了摸碗壁,凉到正好一口喝,才端给她。
这回她双手接过来,小口小口喝着,等她喝完这一晚,又有凉好的递过来。
楼煜看着她认真专注吃自己做的菜,心底被填满。
他其实很容易满足,但有些东西,一旦尝到甜头,即使此刻被满足,也会再度空虚,且这种空虚会不断放大,根本无法戒断。
等她吃完,楼煜带她回去。
她该好好休息了,这几日她都睡得都不安稳。
他握住她的手,带她回去,她的影子跟上来,压在他的影子上,此刻只是这般看着他们交叠的影子,他都会生出要将她揉进怀里的贪念。
她醒来不会记得梦游之时做的事,可那是乘人之危。
他仅存的一点道德底线束缚着他,不可逾矩。
“睡吧。”
他坐在床边,背对着她,与她的手紧紧交握。
似乎这样就会很有安全感t?,她闭上眼,慢慢睡着了。
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他才转身去看她。
没过多久,他忽地站起身,金瞳显现,看到那些迅速涌来的人体散发的热意,神色凝重起来。
动作轻柔地将自己的手抽出来,为她掖好被褥,走出房间,关上门。
骨刀从身体里抽出来,他朝着那群不知何时潜伏到容府里的黑衣人而去,森冷肃杀之气毫不掩饰,只那一瞬,头颅落地。
还是昨晚那群袭击祁九琏的黑衣人,这次人少了些,但实力增强了。
他吸收了灵气后,力量大幅度增强,对于这群人,他一人足够了。
那晚会重伤,想的是让自己的伤让她心软,这个方法有效,但被自己搞砸了。
现在,他要用另一种方法去让她与自己恢复以前的关系。
月光倾洒在这片大地上,满地的尸首,楼煜刚刀了一名黑衣人,身后骤然发出声响,他迅速转身回去,迎面撞上一个人。
容兰提着差点闯进房间里杀祁九琏的黑衣人出来,将他的尸体带远了扔到地上。
看到她的身影,楼煜提起的心落下去,转身将剩余的人全都解决。
“这是第二次了。”容兰低头去查地上尸体,与之前一样的装扮,他们甚至去查过衣服料子的来源,一无所获。
“我也找人去查了进入上京的人员往来,短时间内并未有这么多人进城的记录,且其他势力也并无调动这么多人的痕迹,皇室军队并未少人。”
容兰将目光投向楼煜,总结一句:“也就是说,这两波来杀琏琏的人,并非来自上京。”
“琏琏被盯上了。”
“这些来杀琏琏的,与杀祁展金的,是同一拨人。”
楼煜骤然抬起双眸,直视这位容家家主:“您查过了?”
容兰冷哼一声:“你们这些小辈,哪能有我们心思缜密。”
扫视一圈地上的尸体,她张了口,又说:“这两次谢谢你保护琏琏,但为了琏琏的安全,你还是离琏琏远些。”
楼煜捏紧了双手,朝她走了一步,开口道:“我有办法可免她受伤。”
容兰顿住脚步,转头看他,在他脸上看到了绝然和坚定。
“让她嫁给我。”
第63章 你说过你喜欢我 今天只有这一更~……
清扫干净后的院落沐浴在日光下, 花坛里新栽上鲜花,颜色很艳。
祁九琏醒来后盯着自己的肚子看了半天,想不通自己怎么又觉得自己肚子胀胀的, 明明昨晚回来后睡着了,没吃东西啊。
发了会呆, 下床去找东西。昨天从兰玉声那搞来的缚灵锁还是还回去吧,那样锁着他的灵力,感觉和圈养没什么区别,有点侮辱人格。
但她没找到缚灵锁。
柜子都翻遍了也没找到。
“什么情况, 我明明把缚灵锁放在这了啊,哪去了。”几乎把整个房间都翻遍了, 一点痕迹都没有, 不知道哪去了。
“奇了怪了,难不成我拿去给楼煜了?”
没等她再把房间翻个底朝天,侍从来了, 叫她去梳洗吃饭。
“咦,小姐昨晚没有吃吗?”
祁九琏看过去,桌上放着食盒,里面东西一点没动,那她怎么会觉得肚子胀?
一拍脑门,颇为挫败地叹了口气。
不用想,她昨晚肯定又是梦游去找东西吃了,这个毛病什么时候能好。
待洗漱完,侍从端来一碗药给她:“小姐昨晚的药没有喝,家主说让你补上,晚上还有一碗。”
祁九琏嗅着味道就觉得苦,不想喝, 一点都不想喝。但是为了让祁娘放心,一口喝了。
味道怪怪的。
闻了一下空碗,祁九琏皱起了眉,感觉这里面有血的味道,怪腥的。
想起来楼煜也受伤了,问:“只有我喝药吗?”
侍从拿走空碗,回答道:“还有楼公子,医师开了药,每天都得喝。”
祁九琏心理平衡了,叫他乱跑,多喝点,知道苦。
吃完早饭,等了会不见有人来,祁九琏哼哼一声,打算去捉妖堂搞事情,刚出门就见到楼煜走过来,下意识要朝他走去,想到自己还在生气,立刻收回脚回了房间。
祁九琏觉得自己现在很别扭。
明明是想他来的,但是看到他来,又不想见他。
待他的脚步声传来,人走到她面前,她都没说一句话。
昨晚怎么不来,过了一天才来,一点诚意都没有。
不过他今天穿得也很艳,是那种鲜红色,扎着高马尾,一举一动看起来就像是鲜衣怒马的少年,朝气蓬勃。
好像书里,他只会穿黑色。
发觉自己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太久,祁九琏站起来想走,他伸手拦她。
眼角瞥见他手上戴着的东西,一把抓住他的手,看清那是什么后,骤然抬眼问他:“缚灵锁怎么会在你手上?”
他不是很在意地说了句:“你不是想捆住我?”
祁九琏眨了眨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我昨晚,梦游了?”
他点头,嗯了一声。
“我梦游去找你了?”
他又点头。
祁九琏指着他手上的缚灵锁,最后问一次:“这是我拿去捆你的?”
“嗯。”
祁九琏觉得自己这个毛病得找医师看看了,梦游去找东西吃也就算了,居然还把白天想干的事真干了。
“你褪下来,这东西不好。”
她伸手去掰,被他抽回去,手背在身后,不让她脱。
“你不是觉得我会跑?这样做,我无法离开你,你应该会安心很多。”
祁九琏一愣,自己是有这种想法,但那也是气急了才会冲动产生这样的想法,现在她冷静下来了,就没打算用这种方式禁锢他。
而且,她还在他手腕上看到了密密麻麻的红点,一看就是缚灵锁上的轮齿造成的,都已经伤成那样了,还要被缚灵锁伤到,这不是她的本意。
祁九琏走到他身后去掰他的手,两只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腕,哼了一声:“那也不是真的用这种自损的方式。”
她握着他的手腕,去摸索缚灵锁开口的地方,声音低落:“我只是想你好好的,不要再受伤。”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愿望,人的欲望是无法被填满的,尔后的那些日子,她有了越来越多的愿望,但只有这一个是最坚定的。
“我知道。”
楼煜松开了手,任由她拆开缚灵锁。
低头看着她的指尖抚摸腕间的点点伤口,扬起了唇角。虽然这样的手段恶劣,但能起到作用就行。
缚灵锁伤不了他,但他自愿被缚灵锁伤到,这样就能获得她的关注,让她的视线留在自己身上。
“疼吗?”
祁九琏摸了摸那些红点,要是再用力一点,他的皮肤就会被戳破,到时候看到的就会是往外冒的血珠。
她听到他说不疼。
祁九琏没忍住说出来:“怎么可能会不疼。”
怎么会有人在受伤后说不疼。
那是因为伤得太多,伤得太重,麻木了,才会感觉不到痛。
“那你下次,还乱跑吗?”
“不会了。”
“那你还要惹我生气吗?”
“不会了。”
“那你以后还,还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吗?”
祁九琏一下捏紧了他的手,问出这句话后,突然不敢看他。
他颤了颤睫毛,没有避开这个话题,直接问她:“为什么不能说?”
祁九琏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想了半天,含糊道:“那是那个人喜欢你,才能说的。”
楼煜歪了歪头,想起来她见到自己时,还有之前的好几次,都说喜欢他,这不算吗?
“你说过你喜欢我。”
祁九琏:“!!!”
“那不一样——”
他追问:“哪里不一样?”
她想了又想,脑子混乱一团,费劲地把混乱思绪理清,才想到要怎么说。
“说那种话,是对方愿意给你生猴子的喜欢——”
“生猴子?那是什么?”
祁九琏认真给他解释:“愿意给你生孩子的意思。”
“那你对我的喜欢,是什么?”
他忽然问。
祁九琏猛地抬头看他,直直撞进他漆黑的眼瞳里,那里似乎有只手冲出来,一把抓住她,不让她跑,将她拖回他身侧,紧紧缠住她。
占有,和私欲充满眼瞳,一旦与这样的视线对对视上,就难以逃离。
她愣愣看着,久久没法移开目光。
漆黑的眼瞳里只装下了她一个人的身影,满满的都是她。昨天的那个问题,似乎能从他的眼里得到答案。
祁九琏想了想,刚来到这个世界,只是把这个世界当做书中世界,从未融入进去,潜意识认为自己只是在这个世界走一遭,没管过自t?己的死活。
因为她总觉得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即使死了也会回到原本的世界。
所以才会在初遇楼煜之时,为他挡住危险。
但次次,都是楼煜挡在她身前,为她揽下伤害。
直到遇见原主的亲人,和他们相处过后,那些从未感受到过的亲情涌来,令她贪恋,不想离开。
到后来,越来越觉得奇怪,那些巧合,还有在祁娘身上感受到的熟悉,让她不得不深想。
这里,仅仅只是一本书吗?
对楼煜的喜欢,仅仅只是想他好的那种喜欢吗?
祁九琏不知道。
现在的自己还分不清这些。
所以她只能重复之前的说辞:“我对你的喜欢,是想你好好修炼,努力变强化龙,摆脱束缚,翱翔天际。”
“你……”她犹豫着还想再说。
她喜欢楼煜昨天装扮的样子,今天的装扮也很好看,她想说以后可以一直穿这样颜色鲜艳的衣服,很适合他。
但他在她犹豫之时,先一步开口:“我知道了。”
楼煜偏头,垂下眼眸,不再看她。
将那无处安放的汹涌欲望狠狠压下,喉头滚动,只说了一句话:“我会好好修炼。”
听到这句话她应该开心的,可是现在却觉得心里闷的慌。
“我们可以当好朋友。”她忽然开口,刚说完就看到他射过来的视线,那里夹杂着她看不懂的目光。
“好朋友”这三个字在他口中滚了一圈,最终被他吞下去。
好朋友?
他想要的,可不是这么一个称呼。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他问。
祁九琏摇了摇头,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明明一切都朝着她期望的方向发展,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我去修炼了。”他转身就走:“再见。”
祁九琏愣愣回他:“再见。”
待房间里只剩下自己,她才反应过来。
“???”
就这么走了?他就这么走了?
等她跑出去,已经看不到人影了。
祁九琏笑不出来,站在门口哼了一声,一跺脚,脚踝那伤还没好全,又是一阵疼。
“可恶!”
都怪死洱子!
休息了一上午,祁九琏下午去捉妖堂搞事情。
她得再练练法术,各种武器也学着用,要是再遇到袭击,也不是次次都能遇到有人救。
“我们这正好缺两个人,你要是愿意来,按双倍薪酬给你。”堂主嘿嘿一笑,先把灵石给她。
祁九琏收了,顺口一问另外一个名额还在不在。
“今早来了个,看着挺厉害的,名叫楼煜,不过他只加入了外门。”
“楼煜?”
堂主点点头,看祁九琏惊讶的样子,诧异道:“二小姐认识他?”
祁九琏:“……”
很好,楼煜你真的是——
“他现在在这里吗?”
堂主心道这楼煜来头不小啊,家主亲自嘱托要照顾他,连二小姐都认识他。
“他现在应当是在训练场,二小姐要去看看?”
祁九琏直接就去找人,半路上却遇到了兰玉声。
“你怎么会来捉妖堂?”
兰玉声见她是一个人来的,关切道:“小九路上没再遇到危险吧?”他仔细瞧了好几眼,见她摇头说没事,安了心。
“我来去训练场召集人手,你也去?”
祁九琏点了头,两人边走边说。
“我们那日发现的灵矿动里的灵矿……”
祁九琏心一紧,问他:“是灵矿洞出现问题了?”
兰玉声点了头,说:“昨日派去的人带消息回来,灵矿洞内没有灵石。”
“没有灵石?”
“确切来说,只剩下被吸收完的空壳。”
祁九琏诧异,那么多灵石,这么快就被吸收完了?
“那日只有我与你,楼兄去过灵矿洞。”
兰玉声的目光一滞,他看到了不远处的身影,祁九琏正背对着他,她看不到他。
“不过我们找到了另外一处灵矿,君上已经派人去开采了。”
“嗯?”祁九琏更诧异了,还能找到另外一处灵矿?不过这样也好,这样就算陆浔知去找灵矿,也没法霸占了。
“那你的手,现在怎么样了?”
祁九琏关心了一句,毕竟还要拜托他做那种法器,加上他帮的忙,两家的关系,应该问问的。
瞥见那人靠近,兰玉声忽地稍微提高了音量,回答她:“医师说还需大半个月休养,你不必担心。”
“那就好,要是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叫我。”
兰玉声一愣,没想到那晚她拒绝自己过后,还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以为你会和我避嫌。”
祁九琏倒是不会因为这个而断了原本的关系。
“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此话一出,兰玉声良久未曾说话。
走过来听到这句话的楼煜瞬间平息了内心的躁动,心中无声哂笑。
大家都是朋友,谁比谁多占一分位置?
“确实如此。”兰玉声站直了身,目光直视来人,出口提醒祁九琏:“楼兄来了。”
只说完这一声,就见祁九琏迅速转身看去。
那晚虽是被拒绝了,但他自己心中所想,可不是一句两句话就能停歇的。
他并未多言,看着两人说话,面上依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你不是说不来这?”
祁九琏实在是想不通,怎么会有人前脚说不去后脚就跑过来,还不和她说。
脑中闪过他上午说的去修炼,从她房间走了之后,原来是来了捉妖堂。他要是早点说,他们不就可以一起修炼嘛。
“你不是想我好好修炼?”楼煜只扫了一眼兰玉声,忽地朝祁九琏伸手,说:“要和我一起练吗?”
他承认,自己就是想在兰玉声面前夺走祁九琏所有的关注,她只能看着自己一人。
“行,我俩练练。”
祁九琏转身看向兰玉声,还没开口,就听到他说:“你们去吧,我去忙我的事。”
“好。”
祁九琏点了头,走向楼煜,直接拉着他的手去找空的训练场练习,他这会子主动开口,那她不得配合上。
一个时辰后,祁九琏在一旁看着楼煜拉弓射箭,正中靶心,心中颇为舒畅。
真好,穿来这个世界第一件事,终于达成了。
她美滋滋地笑,对上楼煜投来的目光,加大了笑容。
她的笑在阳光下极为灿烂,眼里好像有星星,指引着迷路的人看过来。
楼煜手指摩挲了一下箭矢,扭头再一箭射出。箭矢夹带破空之势,穿透靶心,还未停下,重重射入围墙上。
祁九琏甚至看到围墙裂开。
这么厉害的?
猛猛鼓掌,毫不吝啬夸赞:“你好厉害啊!我的天!教教我!”
袖里箭虽然轻巧便携,但杀伤力远不如这些弓箭,她之前练过重剑,没有基础,很难练得好。
楼煜勾了唇,朝她招手:“过来,我教你。”
“好的!”祁九琏马上跑过去,直勾勾盯着他手里的弓箭,万分期待。
他先是示范了拉弓的姿势,待她看清楚了,把弓箭递给她。
祁九琏一拿到手里觉得这东西老沉了,好不容易举起来,搭了一支箭,但没拉得开弦。
尴尬一笑,再次尝试,攒足了力气去拉,箭倒是射出去了,半路上就坠机。
盯着坠机的那支箭看了会,她又拿了一支箭搭弓,她还就不信了她射不中!
第二次坠机后,她不得不向楼煜求助。
目光转向他,朝他笑了笑,随后一副请他指教的表情:“你再教教我?”
楼煜凝视她良久,在她以为他要拒绝时,他点了头。
“好啊。”
他到现在还记得,兰玉声教她袖里箭时碰她的几次,虽然只是单纯地教她如何使用袖里箭,但他依旧会觉得不高兴。
本来就该是他来教祁九琏的。
他走过去,顺手拿了一支箭,左手握住她拿弓的那只手,右手将箭矢塞进她手中,带着她搭上弓。胸膛轻轻贴住她的后背,双手用力,带着她的手臂抬起。
这一刻他们亲密相贴,久违的平和萦绕在他们周围,时间好似停止流动,她能清晰感知到他的呼吸声,握住自己的手温度比她还要高。
不知道在紧张什么,眼睛只敢盯着靶子,却又被他的手吸引了目光。
不受控制地想到那天,他的手覆盖在自己手上,帮他做着那些事。
祁九琏忽地挣扎了一下,小声说:“你的手捏得太紧了,我手有点疼。”
他只是松了些,随后再次捏紧,怕她跑一样,握得很紧,力道很大。
“握紧了,才不会射偏。”
他忽地拉开了弓,弓臂弯曲,弓弦绷紧。
祁九琏顺着他力道往后拉,直到弓弦绷到极致时,听到他的声音在耳畔t?响起:“松手。”
她跟着他的指令松开,箭矢射出,从靶心上被射出的洞穿过,同样射进了围墙。
他的手忽然松开,后退一步,说:“再试试?”
祁九琏觉得就这么教一次,她根本学不到精髓,仰头直接再次让他教自己。
楼煜转身去拿箭矢,双手按在筐篓上,手指用力到发白才压住内心的雀跃。
她真的很好哄。
也很好骗。
他是在借此机会增加与她接触的机会,她竟然没有看出来。不过这样也好,他就可以一直这样,以各种理由接近她。
总有一天,她会非他不可。
“再试试?”楼煜像第一次那样双手握住她的手,带着她拉开弓,顺便告诉她射箭的要点,手松开,一箭射出。这次他收了些力道,主要靠祁九琏自己的力量。
箭矢擦着靶子射过,虽未像之前那样正中靶心,好歹也进步了。
祁九琏斗志上来,拉着楼煜一直练。
待兰玉声召集需要的人手要离开时,想着再与祁九琏说一声,却见他们二人姿态亲密地在练习弓箭,站在训练场外看了会,没有打扰她,转身离开。
两人练到快天黑,祁九琏松了松酸涩的胳膊,明天还想来练。
她转头去问收拾东西的楼煜:“你明天还来吗?”
楼煜手里的动作一顿,直起身子看她:“你需要我来么?”
“我还没学会呢,你要是有时间——”
她的话被打断,楼煜丢下一句话,继续去收拾东西。
“我有时间。”
祁九琏一拍手,喜滋滋地说:“那就这么说定了。”
她等楼煜收拾好,和他一起离开训练场。
路上遇到两名弟子,四人互相打了招呼,祁九琏听见他们在说:“你上次交给我的方法,我都试过了,她还是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有八卦!
祁九琏立刻竖起耳朵,放缓脚步。
楼煜瞧见她好奇的样,面上闪过窘迫,这两人之前说的方法,对他来说很好用。
女弟子道:“都试过了那就没办法了,她对你没有好感,再纠缠下去,她可能会对你产生厌恶。”
楼煜扬了唇,不是所有人都会响应旁人的追求。在祁九琏这,他是被偏爱的那个,自然能得到回应。
“可我,可我真的放不下她!我这几日为了她,天天茶不思饭不想……”
祁九琏一听,对楼煜小声说:“你可不能学他,你得好好修炼,知道吗?”
楼煜心情很好地点了头。
他不知道。
夜幕降临,街道上人影攒动,马车忽然晃动了一下,一声惊呼响起,祁九琏刚要去看怎么了,被楼煜按着不让动。
“你在里面待着,我去看看。”
车帘掀开,楼煜伸手握紧刺进来的剑,用车帘遮住自己,将祁九琏封在里面。
骨链甩开,扭断死士的脖颈,将他的身体推下去。
低头一看,车夫脖颈出鲜血溢出,已然没气了。
楼煜握住缰绳,驱赶马继续向前。骨链围绕马车形成无法穿透的结界,将攻击过来的死士绞杀。
这是第三次了。
自从找到灵矿洞,桑葵得到前世记忆后,所有的危机全都奔着祁九琏一人而来,查不出这些死士的来源,也无法提前捕捉到他们出现的痕迹,突如其来,丝毫掌握不了预兆。
楼煜扯开身上的衣服,给掌心包扎。
伤到的这条口子不能让祁九琏看见,她会心疼。
楼煜收回了骨链,以骨链抽动马匹,加快速度。
马儿嘶鸣一声,重重踩到死士尸体上,朝着容府奔去。
围攻的死士越来越少,最后一名死士的尸体撞进人群中,引来阵阵惊叫。
护卫军很快赶来,驱散人群,清扫尸体。
“都处理干净。”安陵莹阳勒住身下马,目光自死士尸体转向远去的马车,凝视良久,勒住缰绳调转方向,朝皇室而去。
“去通知容家家主来宫里,就说我有事与她商议。”
第64章 全上京城都知道了 一更
一路赶回容府, 祁九琏下车的时候先问楼煜有没有受伤,他摇头说没有,眼角余光一瞥, 看到他背在身后的手。
祁九琏直接一把夺过来,掰开他的手指, 在他掌心看到了细小的伤痕,几乎横跨整个掌心。
“你还说没有,明明伤到了。”
指尖摸过他的掌心,将他的手抬起来, 轻轻呼了口气,他的手突然收紧, 抽回去背在身后, 不让她再看。
“没事。”
他只说了这句,眼帘垂下,不看她。
被她触摸过的那只手蜷缩起来, 轻轻捏了捏掌心。下次受伤还是不要让她看见了,这样虽能得到她的关心,但他不希望她会因自己受伤而难过。
祁九琏忽地朝他说:“谢谢你。”
那晚的袭击加上方才那一波,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被人盯上。
桑葵应当不会雇佣人来杀她,陆浔知与她没仇没怨,要说唯一的过节,只有那天桑葵掉进坑洞,她说的那几句话,后来他们也把桑葵救回来了,之后他们再未有交集。
很奇怪。
“嗯。”楼煜轻轻嗯了一声,动了动手,听到急促而来的脚步声后, 稍稍离祁九琏走近一步。
容竹和容雪急忙忙跑过来,拉着祁九琏来回看了好一会,问她有没有受伤。
祁九琏疑惑,刚遇到危险回来,她们就知道了?
“护卫军给我们送来了信,你娘已经进宫去了,让我们照顾你。琏琏,你……唉!”容竹心提起,一想到自家侄女这俩天遭遇的危险,担忧得饭都吃不下。
“你娘最近怕是会很忙,你若是有什么需要,直接与我说就好,不用觉得麻烦。”
“若是不想来找我娘,来找我也可以。”容雪朝祁九琏眨了眨眼,拉着她进府。
两人就这么忽略了祁九琏身侧的楼煜。
祁九琏只来得及扭头朝楼煜看了眼,他扬起了笑,让她先进去。
她还没说话,就被容竹带着去厅堂。
“你舅爷爷有话要与你说。”
楼煜没有进去,转身往反方向走。他需要去查这些人从何处冒出来的,以他的警惕心,竟然未曾察觉到他们靠近。
一进厅堂,看到首座上的老者,祁九琏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站着干什么?坐。”没见到楼煜跟来,容柏轻哼一声,心道那小子还算识趣。
容雪连忙拉着祁九琏坐下。
等人坐好了,容柏才问:“袭击你的人可有查出来?”
祁九琏摇头,这事祁娘跟她说过,暂时还没查出来。
“琏琏这几日还是在家里待着,等真凶查出来再去捉妖堂也不迟。”容竹的提议被容柏采纳,还加了句:“最近少与那小子走动,来路不明,还查不出底细。”
祁九琏心一惊,虽然知道自己带楼煜回来,安全起见他们会查楼煜,但真听到他这么说楼煜,还是会有点难受。
不大爱听这些。
但没办法,世间本就只有楼煜这一条蛟龙,自然查不出底细。
祁九琏垂了头,没有说话。
厅堂内安静了一瞬,容竹见气氛有僵硬的趋势,刚要说几句话缓和一下,容柏再次开口。
“护卫军来报说,今晚你遇袭,是那小子救了你?”
祁九琏点了点头,又听他说:“他既然有些身手,待此事了结,让小兰去招募他进捉妖堂内门,算是对他救你的报答。”
“入捉妖堂内门,是不是也要改为容姓?”
容竹点了头,说:“这是自然要改的,捉妖堂内门弟子皆为容姓。”
祁九琏第一反应是想拒绝。
刚回容府的那天她是想楼煜改姓容的,这样他就能有一个能正大光明在上京生存的身份。
但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不想楼煜改成容姓,如果他自愿想改,那就尊重他的想法。
可要是真改成容姓,那就没法和容家人通婚。
有点烦。
祁九琏不想再想这个问题,他想改就改了,她也拦不了他。
“回去休息吧,待你娘回来,应当是会有好消息。”容柏摆了摆手,让她们离开。
刚出了厅堂,祁九琏听到容雪喊她,停下来转身等她走过来。
“琏琏想楼公子入我容家吗?”她挽着祁九琏的胳膊,与她一道走。
说实话祁九琏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怎么想的,一想到这个就会别扭,浑身躁得慌。
“看他自己意思吧。”她低头看脚尖,语气听起来看似很轻松。
容雪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其实不愿意。
“那楼公子呢,他愿意吗?”
祁九琏一愣,之前他们t?好像谈到过这个话题,他当时好像没说愿不愿意。
“不知道,等他回来去问问他吧。”
这会子想起来自己被拉着先去了厅堂,不知道楼煜有没有回房间。
容柏说让她最近不要和楼煜接触,但她遇袭与楼煜应该没什么关系吧?楼煜又不会害她。
“琏琏,若是我们家,都想你和兰家那位在一起,你会反对吗?”
容雪这一句话直接令祁九琏震惊,她站住了脚,面向容雪,半天才冒出一句话:“你们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不要说小时候结了娃娃亲,那都不作数的!”
容雪见她这反应,就知道她对兰玉声没想法,但最近府里到处都是这样的声音,这并非空穴来风,先前已经看到过有人来说这门亲事,且兰姨那边意思,比起楼煜,她更倾向于兰玉声。
“所以琏琏不喜欢兰玉声?”
“不喜欢。”祁九琏立刻否定,她仔细瞧容雪,总觉得她是知道了什么,才会这么问自己。
容雪笑了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晚上祁九琏刚要熄灯休息,门被敲响。
“琏琏,睡了吗?”
祁九琏立刻过去开门,容兰走进来,先是一把抱住她,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松开。
“琏琏,我有事与你说。”
容兰拉着祁九琏坐下,先是拍拍她的手背,问她今日遭遇袭击时,可有发现异常。
祁九琏摇头,当时她和楼煜都在马车里,还是楼煜先一步察觉到,出去阻拦那群人,将她保护得很好。
“这几日我除了在查宫阙楼那晚袭击你的人,还在忙着帮忙开采灵矿一事。我们在上京城下发现了灵矿脉。”
祁九琏一愣,这是她没想到的,上京城下还有灵矿?
那之前在上京城外那一处坑洞里发现的灵矿,与上京城内是同一脉吗?
“你与子随发现灵矿,于上京而言是大功一件,君上准许我们可求一件恩赏,你可想好了要什么?”
祁九琏没觉得这有什么大功,摇了摇头,说没什么想要的。
她想要自己在乎的人都好好活着,但这样的请求,貌似谁都没法保证能做到。
“那便由我来代琏琏去求恩赏。”容兰顿了顿,继续说:“琏琏可愿意?”
“您去就行了,我没什么要的。”
祁九琏总觉得祁娘欲言又止,想要说什么,但因为顾及她的感受,没说出口。
“为了琏琏安全起见,这几日都不要离开家,可以吗?”
她的面庞满是忧虑,看得祁九琏难受起来,应了声好。
却听到她又说:“小楼那边,你……”
祁九琏心头一跳,忍不住问:“舅爷爷让我不要接触楼煜,您也是这个意思?”
容兰点了头,昨夜来刺杀琏琏的黑衣人与这两波都是同一个势力出来的,三波一起也有百人,却查不到一丝痕迹。
怕只怕,这些人根本不属于她熟知的任何一个势力,这样可怕的势力盯上琏琏,又无法预测到他们出现的轨迹,这要如何做到保护琏琏而万无一失?
“您是觉得,他们和楼煜有关?”
祁九琏越发觉得这个世界诡异,有什么力量能控制楼煜?又是什么能让桑葵得知原书剧情?
还有这些查不出底细的死士,不着痕迹地冒出来,跟游戏里地图上突然刷新的小怪一样。
“不排除这种可能。琏琏你放心,小楼救了你,我们不会害他,只是先让你们分开一段时间。”容兰这样决定,也是为了那件事打算,若是成功了,他们自然不用分开,若是失败,她只能保下琏琏。
祁九琏隐约感觉到有什么大事要发生,祁娘的状态太紧绷了,她从未看到过这样的祁娘,之前的她总是那种运筹帷幄、泰然处之的模样,而现在,她握着自己的手在抖。
即便不大乐意,她还是答应了。
“好。”
得到祁九琏的应答,容兰笑了起来。
“嗯,这次琏琏听我的,我会保护好你。”
我的孩子,你一定不能出事。
容兰再次将祁九琏拥到怀里,拍了拍她的后背,将苦涩咽下去。
待容兰离开,祁九琏站在门口看外面的夜色。
也不知道这个暂时不要接触楼煜,是多久,一天,两天?还是半个月,一个月?
不过好在自己一直担心的事都解决得差不多了,只要桑葵别再出事,楼煜就能安全,自己的话……不再被袭击,应该也会很安全。
因着不去捉妖堂,容兰特地在祁九琏的院子里设了靶子,拿来弓箭让她练。
还叫来了教她练箭的“师父”,兰玉声。
发现他来的时候,祁九琏正在院子里练习弓箭。靶子设在院子门口,他一进来就能看到。
“你怎么来了?”
祁九琏放下手里弓箭,松了松酸涩的胳膊,看着他走过来。
“兰姨前几日说到你在练箭,我便想着来教你。”他站在一边,见靶子上中了几箭,说:“小九,射一箭,让我看看你的水平如何。”
祁九琏甩了甩胳膊,弯弓搭箭,记着那日楼煜教自己的,瞄准靶心,摒弃杂念,一箭射出。
射歪了,连靶子边都没摸到。
她松了手,就这么站着,两只眼看向兰玉声,无声地告诉他,这就是她的水平。
兰玉声瞧着她看了片刻,点出她的问题所在,接过她手里的弓箭,示范给她看。
“小九再试试?”
祁九琏觉得这不是看了一次两次就能学会的,又不是广播体操。
好吧她承认,看到来的人是兰玉声,她很失望。
自那晚容兰来过后,三天未曾出去,也未去见楼煜,每日醒来喝下味道很腥的药,脚踝上的伤倒是很快就好了,人却发霉了。
她这样活脱性子的人,总待在一个地方,真的很无聊。
拿练箭来击中注意力,但效果不佳。
“休息一会,一直练欲速则不达。”
他不来,祁九琏射完那一箭也会去休息,两人坐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对了,上京城下有灵矿,你知道吗?”
兰玉声点了头,神色复杂道:“我们找到的那处灵矿脉就是上京城下拿条,粗略估计储存的灵矿足够上京城用上百年。”
“这样不挺好么?”
“是挺好的,不过这条矿脉,并非我们找到的,那日我未与你说清楚。”兰玉声一想到他们如何发现这条灵矿脉,就觉得匪夷所思。
“那日我们有人被蛇咬了,去除蛇时,跟着那条蛇找到的灵矿脉。”
祁九琏一下就想到了楼煜变成的小蛟,但她没问,灵矿脉已经找到了,那有些事就不用想得太清楚。
“不过这处灵矿倒是给了我很大帮助,你上次拜托我做的法器,很快就能成型。”
说到这个,祁九琏来劲了,她问了兰玉声设计成什么样,他形容了一下,是一对镯子。
“以灵石为驱动,注入灵气,母锁就可以驱动子锁短暂束缚佩戴子锁之人的行动,但只能在一定距离内起效。”
“这就够了。”
她没想有多厉害,当初是气急了才想着要捆住楼煜,让他哪哦都去不了。
但现在她不这么想了,这东西她还是要的,得给楼煜戴上,以防万一。
而且……
也不仅仅是控制他,不让他接触桑葵,还有别的作用。
“好,待我制作完成,会带来容府给你,大约再等三五日。”
下午他们又练了会,等兰玉声离开,院子里又只剩下祁九琏一人,静悄悄的,只要她不发出声音,这里就跟没人一样。
她不喜欢这样的安静,想要热热闹闹的,想要看看那个人。
这几天,祁娘每天晚上都会来陪她,和她聊天,说一些这几日的进展。
总结下来,除了没有查出杀她的死士,其他的事进展倒是挺顺利的。
祁九琏又这样度过了四日,练到箭矢能中靶心之时,院子里又来了个人。
“一个人在这待着闷得慌吧,走,咱俩出去溜溜?”
祁九琏没想到她会来,她们也才见过没几面,倒是出乎意料地合眼缘。
“只是在城内逛逛,不会出事的,有我在,而且你娘也同意了的。”安陵莹阳朝她眨眨眼,拉着她就往外跑。
确实如她所说,门口已经有马车候着,见到两人来,掀开车帘。
安陵莹阳凑近她耳边,悄悄说:“车夫和侍从都是我的兵。”
祁九琏其实不大清楚,除了自己的亲人,这位郡主为何要关心她的安危t?。
不过从她提起祁娘的语气来看,她与祁娘应当交好,祁娘应该是拜托她照顾自己。
这种被爱意包围的感觉,祁九琏真的很想沉溺进去,原本的世界从小到大都是孤独一人,现在感知到亲情的呵护,真的很难脱离开。
她笑了一下,说:“我们要去哪?”
安陵莹阳直接拉着她上马车,皎洁一笑:“到了你就知道了。”
这次她倒是没带她去那间青楼,去的是一家上京城内名门女子常去的风雅之所,鲜花满院,走进去花香扑鼻,清爽得令人心旷神怡。
祁九琏这几日的烦闷一扫而空,跟着安陵莹阳进去,立刻有人来招待。
安陵莹阳提前订了位置,侍从带着她们过去,四方桌周围留有余地,被屏风分隔,她们这桌靠着窗户,窗外便是繁华街景。
祁九琏身后那桌已经有了人,朦胧人影投射在屏风上,正说着话。这里说话的声音稍微大点,就能听见。
不过倒是没人刻意去听。
侍从奉上茶水糕点后便退下了,祁九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她正要说话,听见身后那桌提起的兰玉声。
安陵莹阳朝她做出噤声的手势,探头去听。
“那是可惜了,我娘说,他已经与容家那位有了婚约,再过几日,就会去容府提亲。”
祁九琏惊讶,兰玉声和她家结亲了?容雪吗?怪不得她那日会问自己喜不喜欢兰玉声。
她见安陵莹阳还在听,自己拿了块糕点去吃,听到出声的女子同伴在问她,兰玉声是与谁结的亲。
下一秒直接被嘴里的糕点呛到。
“容家家主的女儿,容府二小姐。”
安陵莹阳一脸八卦看她,小声说:“是你——”
祁九琏咽下嘴里的糕点,喝了口茶,调整了情绪,站起来,在安陵莹阳的注视下,走到后面那桌。
“请问,你们从哪知道的,兰玉声要与那位容府二小姐结亲?”
那两名女子面面相觑,齐齐看向祁九琏,不约而同出声:“全上京城都知道了。”
第65章 楼煜吻住了祁九琏 二更
祁九琏:“???”
合着就她不知道?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都被传有婚约了, 她还能如此平静,祁九琏心想,不愧是她。
有种平淡的疯感。
两名女子打量她片刻, 觉得有些奇怪,不过还是说了。
“约莫七日前?”女子收回目光, 继续与她的同伴说:“我听到这消息时也觉得震惊,那位二小姐才回来多久,兰府就要与容府结亲?两人有感情?”
“应该是有的吧,那位二小姐未曾离开上京前, 他们两家走得不是挺近的?”
祁九琏:“……”
我本人就在这,你们当着我的面蛐蛐我真的好么。
眼角瞥见安陵莹阳朝自己招手, 她猛吸了口气, 哼了一声,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
“你是不是也知道了?”祁九琏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好端端的突然喊她出来玩, 还来的这,恰巧就听到这两人说这事。
“你故意带我来这的?”
安陵莹阳朝她眨了眨眼,手指桌上糕点,让她吃。
“你——”
祁九琏还没说话呢,后面两名女子突然走过来,看看她,再看看安陵莹阳,惶恐道:“方才是我们多嘴,还请郡主不要怪罪。”
安陵莹阳她们自然是认得的,再一想方才问她们这位女子的反应,猜测出来她就是她们口中的主角之一,容府二小姐。
“我们并非是要议论二小姐你与兰府的婚事, 只是觉得好奇。”
另外一名女子道:“我们在这祝二小姐与您的未婚夫婿白头到老,百年好合,早——”
祁九琏直接打断她们,颇为头疼地澄清自己和兰玉声的关系,这两人连连点头,一溜烟跑了,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安陵莹阳托着下巴看她,笑道:“喏,她们都这么觉得,你呢,怎么想的?”
“我没想过。”
这事太突然了,不是从兰玉声口中得知,也不是由亲人告知,还是从两个外人那听到的,给她带来的震惊不亚于看到楼煜从自己床上冒出来。
前者匪夷所思,后者不可能发生。
而且她要是和兰玉声成婚了,那楼煜呢?
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真遇到了,她第一反应,想到的却是楼煜。
心头跳了跳,不可控制地想起他情动时,靠在自己怀里的模样。宛如一朵绚烂的花,轻易能吸引走她所有的目光。
在青楼那次,只穿黑色的他却主动穿了颜色艳丽的衣裳,只一眼,她便被惊艳到。
这种情绪只在见到楼煜时,才会产生,而在兰玉声身上,她只能将他当做自己的朋友来对待。
两人对她来说,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这要她怎么和朋友在一起?
“我得回去问我娘。”
七日前就有这消息传出来,七日前,正巧是祁娘来房间问她要什么恩赏的那天。
所以祁娘是用恩赏求了她和兰玉声的婚约?
祁娘怎么都不和她说!
“别急啊,我们先玩尽兴了,再回去也不迟。”安陵莹阳抿唇喝茶,气定神闲,一点也不着急。
祁九琏坐了回去,仔细想了很久,想不出来祁娘为何要让兰玉声与她结亲。
这对她来说有什么好处吗?
况且这七日来,祁娘每晚都会与她闲聊,一次都没提起过结亲,这是故意瞒着她,好等提亲那日直接打她个措手不及?
所以祁娘与容柏让她不要接触楼煜,就是因为这个?
祁九琏只觉得这何其荒谬,虽然她知道会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种东西存在,可真发生在自己身上,她接受不了。
“想好回去要怎么说了吗?”安陵莹阳瞧着祁九琏困惑的样,就知道她现在脑子里肯定很乱。
说实话那晚叫来容兰,只是为了商讨调查袭击祁九琏那群死士的身份,以及布局引背后之人露面。
毕竟在上京城内,皇室眼皮子底下,多次出现这种大规模袭击,身为护卫军统领,她理应戒备起来,揪出背后真凶。
谁知容兰竟趁此机会,提起祁九琏寻到灵矿脉一事,以此邀功,请求君上为祁九琏与兰玉声赐婚。
“如今我家琏琏多次遇袭,背后真凶无法查清,我这个做娘的自然是要为自己的女儿考虑。”
“若是我追查途中遭遇不测,她无人照料,再遇到危险,我怕没人保护她。”
“恳请君上,为祁九琏与兰玉声赐婚!”
安陵莹阳现在想起来,仍旧被容兰那晚的几句话震撼到。
她没想到容兰已经考虑到这一步,她为祁九琏谋求的婚事,不过是想为自己的女儿求得安身之处。
天下母亲,都有一颗为自己子女着想的心。
不过这颗心能不能被理解,就得看他们怎么想了。
“没想好,我想不出来,我觉得很不对劲。”
祁九琏抓了把头发,很想直接去问祁娘,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但理智又在说,祁娘这么做绝对是有原因的。从见到祁娘第一面起,就觉得她很亲切,要是自己有娘,大抵就是她这样的。
而且从这些日子与祁娘相处的情况来看,她绝对不是那种会强迫自己做不愿意的事的人。
所以这里面定然有隐情。
“你是不是也知道点什么?”
祁九琏忽地抬头,目光犀利,盯着安陵莹阳看。
安陵莹阳一顿,神色恍惚了一瞬,放下手中的糕点,手帕擦尽指尖碎屑,稍微坐直了些。常年待在军中养成的肃杀之气不自然流露出来,不怒自威。
“我确实知道。”
她对上祁九琏探知的目光,笑道:“但我不会告诉你。”
“她这么做,自然是有她的用意,你日后会知道的。”
祁九琏很讨厌这句话。
日后会知道,现在不能提前知道吗?
沉默片刻,她将桌上的茶一饮而尽,站起身,低头看她,说:“我要回去了。”
安陵莹阳这回没有拦她,跟着站起来,送她回去。
一路上祁九琏没有说一句话。
她确实想不通祁娘的用意,这几日也未曾再被刺杀,是因为他们找到了背后指使之人,还是那些死士不再要杀她?
这些她都无从得知。
在院子里的这七天来,除了侍从每日送来药汤和吃食,她只见过祁娘。
像是被这个家隔绝了一般,他们要做什么,她一概不知。
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很不好受,她想回去问祁娘,问个清楚。
刚回到容府门口,就撞见容兰匆匆走出来,祁九琏喊住她,却见她步履匆匆,只朝她说了句有急事要处理,便上马走了。
连一旁的安陵莹t?阳都没招呼一声。
祁九琏直愣愣看着她的身影越来越远,直至看不见。
祁娘在忙什么?
“我就不进去了,你也不要太担心,没那么严重。”安陵莹阳离开后,祁九琏在门口站了会。
门前街道行人络绎不绝,日光很强,祁九琏却觉得孤单阴冷。
抬起五指挡在眼前,这样就能抬头直视太阳。
想借日光将自己的身子晒得暖和点,但没有用。
此刻忽然迫切地想去见一见楼煜。
这七天来,她好像每天都在想楼煜,回想他们相处的那些日子,除开遇到危险,确实比她之前的生活多彩。
而且她很喜欢小蛟给她带来的快乐和柔软,那天在马车里,她知道是楼煜在逗自己开心,之前让他变小蛟,他都不变的。
她可以和他们做朋友。
但若是要与一个人成婚,那必然不会是自己不喜欢的人。
祁九琏转了身,直接走向楼煜的房间。
此刻府里异常安静,穿过长廊,未曾见到一个人。
走到楼煜房间,在门口站了会,想要敲门,却忽然觉得心虚。
怎么有种在外偷吃,回家见正主心慌的感觉?
敲门,喊了一声楼煜,没听见有动静。
忽地一个咯噔,这几日都在自己院子里待着,桑葵要是在这几天里出了事,楼煜岂不是要跟着出事?
一把推开门,真就没见到他人。
祁九琏直接跑出去找人问,跑了半天没见到一个侍从,今天真是奇了怪了,人都去哪了?
干脆跑回大门口,去问守门人有没有看到楼煜。
“楼公子啊,今日并未出门。”
祁九琏只好跑回楼煜房间,一跑到门口就与人撞上,那人搂住她的腰,将她接住。
一下就撞进他眼里,对上他的眼眸,突然发现自那晚分开后,他们已经将近八天未见面了,她竟然能忍得了八天不见他。
难言的情绪涌上来,促使她喊出口:
“楼煜!”
祁九琏喘了口气,立刻问他:“你刚才怎么不在?”
楼煜目光闪烁,不着痕迹地理了一下腰封,只说了一句:“我一直都在。”
祁九琏从他怀抱里探出身子往房间里看,她刚才是眼花了,没看到他?
转回头去看他,寻找他的视线对视上,问:“那我喊你,你怎么不做声?”
楼煜张了口,又闭上。稍微偏了头,错开她的目光。他一直都在她身边,只是她没发现而已。
方才先她一步回了房间,没来得及变回来,只能假装人不在。
“算了,不说这个,我跟你说——”
想要倾诉的声音戛然而止,忽然觉得这种事情,不应该和楼煜说。
准确来说,这种事情,好像对他说了,也解决不了,反而她自己心里还硌得慌。
“要说什么?”
他依旧单手搂着她的腰,眼眸里压抑着这些日子对她的思念,虽然每晚都会化作小蛟守着她,但着远比不了与她面对面接触带来的满足。
“没什么,我没什么要说的。”
双手抵住他的胸膛,挣脱他的怀抱,转身背对着他。
说不出口,一看到楼煜,再想到连自己到今天才知道被结亲的消息,忽然难过,低着头不说话。
以她和楼煜的关系,不知道该怎么说。
祁九琏猛地抬眼,她和楼煜,是什么关系呢?是那日她和楼煜说的,好朋友的关系?
她转头去看她,这才发现他其实一直都在看着自己,那双眼里藏着她看不懂的东西,但极为吸引她,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
那是属于楼煜无法克制的,青涩而又深刻的情感,在他们没有彻底明白对方的意思前,这种情感只能被迫放置在那,等待被发现的一天。
祁九琏看着这双眼,忽地开口:“你教我练箭吧。”
楼煜缓缓眨了一下眼,想到什么,故作漫不经心问:“前些日,不是有人教过你了么。”
“啊?”想起来他说的是兰玉声,刚要说自己其实想让他陪陪自己,发现他表情有些怪,仔细去瞧,被他偏开头不让她看。
“你怎么知道?”
祁九琏哎呦一声,心中郁闷一扫而空,全都被楼煜的反应吸引了,顾不得难受。
“你看到了?”
她绕到他眼前,他又朝反方向偏头,她再次绕过去,话里带着笑意:“你老实交代,这几天我没去看你,你都干嘛了?”
轻轻嗅了嗅鼻,撞到他身上的时候,好像有闻到一丝血腥味。
“你没有受伤吧?”
楼煜轻轻啊了一声,凝视她,将那句话在心中说出。
你没有来的这些天,我一直都守在你身边。
看你白日练箭,夜晚谈心,时而欢喜,时而忧虑。
看你与兰玉声一同练箭,忍住冲出去的冲动,为你斩尽危险,送走一波又一波死士。
其实这七天他过得很充实,几乎祁九琏醒来的每分每秒他都能看见。
她立于光明之中,他匿在黑暗之下,守护她。
若非今日她来找他,他们依旧会保持这样的状态,直到那一日来临。
发散的思绪被她的声音唤回,听到她说:“那你教不教我练箭?”
不知从何时起,楼煜成了她除祁娘之外最信任、最依赖的人,好似不管什么事,只要自己愿意,都可以与他说。
而现在,她就是想和楼煜待一会,不想再管祁娘说过的话。
就当她叛逆吧。
“教不教?”
她再度问,楼煜朝她微微俯身,将自己与她的距离缩近,张开口,却没有说话,只一味地看她。
他的眼神好似有一把钩子,摄走了她的心魂。
祁九琏总觉得他有点怪,很久之前就变得很奇怪了。
他看自己的眼神不知道何时夹杂了她看不懂的东西,这种感觉,隐约能意识到那是什么,但说不出来。
也不知自己是真说不出来,还是不想面对。
“不教的话你就直说。”祁九琏朝后退了一步,移开视线,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真的很容易陷进去。
“教,当然得教。”楼煜敛了眸光,心情还算可以。
不教,留着给兰玉声教?
楼煜走了出来,让祁九琏走在前头,一路走到祁九琏院子里的靶子前,弓箭什么的还放在那。
祁九琏兴冲冲拿了弓箭递给楼煜,让他示范给自己看。
他握住弓箭,手拿箭矢,手指拉弦。
每一个动作都做到了极致的优美,目光虽朝向靶心,余光却留意着祁九琏的动向。
先前只顾着和楼煜说话,现在才注意到他今天穿的也很好看。
那种青蓝渐变色的衣裳,肩膀处青色与白色交织,越往下,青色越深,逐渐过渡到紫色,瞧着有些像孔雀羽毛的颜色。
很是好看。
再配上他的姿势,极为赏心悦目。
哎呀呀,这样好看的人,不知道以后会喜欢上谁呢?
算了,他还是好好修炼化龙。
嗖的一声,箭矢射出,都不用看,必然正中靶心。
祁九琏走过去,从他手里拿回弓箭,自己试了试,有些要与他比试的意思。
凝神望着靶心,摒弃杂念,松开手,目光紧紧追随射出的箭矢,骤然一声响,射中靶心。
“怎么样?”
祁九琏第一反应就是向楼煜要夸夸,这几日她可没闲着。
他瞧着沾了一点红心的箭矢,挑眉看她:“有进步。”
祁九琏:“哼!”
她又射了好几箭,以此来证明自己是实力,不是碰运气。
楼煜只静静看着她,贪婪地将她活跃的身影印在自己脑海中,这一刻,他忍了七天。
又练了好一会,祁九琏胳膊有些酸,想回屋里休息会。
顺便想想要怎么和楼煜说那件被人蛐蛐才知道的婚事。
走到房间门口,祁九琏忽然直接说出口,不想再想要怎么说才算委婉。
“我娘好像给我和兰玉声求了亲事。”
一说完,她侧过身,不敢看他。
心怦怦跳,紧张慌乱瞬间涌上来,抠着手指,只盯着自己脚尖。
等了好久好久,都没听到他的声音。
祁九琏突然不安,觉得自己可能不应该和楼煜说的,但是这种事情,对他说了,好像又没什么。
她微微扬起头去看他,一瞬间被他眼底汹涌的情绪笼罩,呼吸不过来。
很少在楼煜眼里看到这样可怕的眼神,有种会将她剥开吃了的凶狠。
“你——”
他打断她:“我知道。”
祁九琏瞪大了眼,面上的不可置信逐渐转变为委屈。
“连你都知道——”
“连你都知道,偏偏我不知道——”
楼煜刚要解释,感觉到有人靠近,余光瞥见来人是兰玉声后,这些日子压在心底的躁动不安和对她的欲望攀升到顶峰。
他知道这是容兰的计划,但他不想这个计划实施。
兰玉声t?的身影越来越近,他手里还提着一个盒子,一看就是要送给祁九琏的。
那里面会是什么?
手镯?发簪?玉佩?还是聘礼?
他想迎娶祁九琏为妻?
楼煜在心中冷笑,能与祁九琏结为夫妻的,绝不可能是兰玉声。
他抬手搂住祁九琏的腰,将她贴近自己,感知到房间外那人射过来的视线,带着祁九琏转动一步,恰巧令她背对兰玉声。
“祁九琏,我有办法帮你退了这婚。”他说完这句话,在她诧异的目光下,笑了。
随后俯下身,贴上她的唇。
楼煜吻住了祁九琏。
第66章 他好像在勾引她 一更
有那一瞬间, 祁九琏觉得自己眼前好像炸开了烟花。
他的指尖覆在她的唇上,稍微离了点距离,只要她轻轻往前, 就会碰上他的指腹。
眼前烟花散落,终于看到了他的面庞。
他轻垂眉眼, 长睫颤动,昭示着他雀跃而又紧张的内心。
唇只碰他挡在祁九琏唇上的手背,并未真的亲到她。可心里猛烈涌出的悸动清晰存在,差一点没忍住直接吻了上去。
他还记得祁九琏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还没到时候, 只能以这种方法,装作他们亲密。
他俯身, 在她没有反应过来前, 再度亲吻上自己的指尖,眼帘掀开,黑眸直勾勾看着她, 那双眼里倒映出她的身影,专注而唯一。
祁九琏忽然想看看他用金瞳这样看着自己。
他真的很好看。
被这样的眼睛用这样的眼神盯着看,人像泡在蜜里一般,甜甜的。
整个人好似被他用蜜糖勾住,被他牵着,走进了他精心制造的糖果屋中。
祁九琏的心不可控制地跳动,第一反应不是抵触抗拒,想到的竟然是他更进一步。
她踮起了脚尖,抬手攥住他按在自己唇上的手,一把握紧。
楼煜的瞳孔因为这一动作骤然紧缩,视线里她的脸庞还在靠近,离自己越来越近。
他眨了一下眼, 忽然抬头,眼眸里的柔情在看见兰玉声靠近的身影时,瞬间转为敌意。
那是对他人入侵自己领地的警告,还有无需隐藏的炫耀,看向兰玉声的目光蔑视,无声警告他,这里不欢迎他。
祁九琏不喜欢他。
楼煜稍一动手指,灵力击出,在兰玉声的注视下将房门关上。
房间完全合上前,兰玉声看到了祁九琏抬起手伸向楼煜——啪嗒一声,门关紧了。
拿木盒的手青筋暴起。
兰玉声的视线定在关紧的门上许久,转身离开。
他来的不是时候。
也对,他来时,从来都不是正确的时候。
眸光瞥见靶子上的箭矢,眸中既有几分痛苦,还有几分向往和嫉妒。那日教她练箭的一幕幕倒映眼底,兰玉声笑了笑。
灵矿洞里他说楼煜卑劣,他自己何尝不是一样?
前往龙潭镇将她接回来的前一天,他看到了他们曾经的过往。
午夜梦回之时,那一幕幕画面侵占他的脑海,一次又一次重复两人亲昵,那些被硬塞进他脑海里的画面,成了他挥之不去的嫉妒的来源,也是他画心中那副画的开始。
为了保住祁九琏,他不得不那样做。
即使知道祁九琏没有与自己结亲的想法,甚至被她提醒过,但在魏沁说为自己求来了与祁九琏的婚事时,他没有拒绝。
心知这是她们的计划,却私心想她会答应。
现在梦即将醒来,梦里他们是怎么样的,现实依旧是那样。
兰玉声垂眸看向手里的木盒,这是她拜托自己做的东西,应当亲手交给她。
落寞的身影离开,房间内气氛升温。
不受控制地想去摸摸他的眼睛,初见时,她看到这双眼,第一眼就觉得这会是一双极为深情的眼,而现在,她真的在里面找到了深情。
手指轻轻覆上,还未碰到,他便一直眨动,长睫在她的指腹轻轻扫过,在她心头落下了难以忽视的痕迹。
祁九琏忽然颤动了手指,五指张开,掌心覆盖他的双眼,就这么看着他。
他的手被拿下去,他们的唇再无手指阻隔,只要稍微朝对方凑近,就可以如愿以偿碰到。
但楼煜看不见。
一开始由他开启的假装亲吻里,现在变成由祁九琏主导。
他在她手心里安静地,满足地闭上了眼,不再克制她的触碰带来的战栗,此刻只想沉沦。
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声越来越响,剧烈跳动,快要跳出身体。
睫毛扇动时带来的轻微气流划过,掌心痒痒的,她没忍住按下了手掌。
视线从自己的手臂蔓延到他的鼻梁,往下,是他红润饱满的唇。
祁九琏照镜子的时候很少会特地去看自己的唇,但现在,面前这个人的唇太过好看,像是剥开的荔枝,引她上前咬住果肉,摄取香甜。
祁九琏被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
她居然生出了想亲楼煜的心思。
松开遮住他双眼的手,按住自己胸口。
扑通扑通——
她直愣愣开口:“楼煜,是你的心在跳吗?”
被遮住的眼重新睁开,眼眸里只闪过一瞬间的愣神,随即被无尽的笑充满。
反握住祁九琏握自己的那只手,带着那只手按在自己胸口,语调前所未有的轻松:“是我的心在跳动。”
为你而跳动。
眼中的人茫然看向他,他想再说时,听到她的声音:“可是我好像也在跳。”
祁九琏瞪大眼睛看他,觉得自己现在很奇怪。
心为什么跳得这么快?
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他们也没有真的亲上,可为什么就那么紧张,甚至在感知到楼煜用手挡住后,还觉得有点遗憾?
嗯?
她在遗憾什么?
祁九琏直直看着楼煜,在他眼里看到了笑意。
他在笑什么?
他眼底的笑意将她拉出来,理智回笼,面对他突然的举动,问他:“我们刚才——你怎么突然要那么做?”
祁九琏疑惑,不解,甚至还有点失望。
“你……”她终于在纷乱的思绪里找到了楼煜说的那句话,问他:“你说的方法是什么?”
“就像方才那样,做给他们看。”楼煜还没有放开她的手,一直按在自己胸口。
“你不是不喜欢兰玉声么?”
祁九琏点点头,又听到他说:“那就让他们知道,你已心有所属,还与他发生了关系,只能与他成婚。”
待祁九琏想明白他嘴里指的是她和他发生关系时,心虚又心慌又隐隐期待。
怎么回事,这像她吗?
她还没想清楚这俩有什么必然关联,他又说:“越是名门望族,越在意名声。你与我有了肌肤之亲,他们自然不会再坚持这门婚事,如此你便可退了与兰玉声的婚事。”
“啊这……”
理论上这个方法可行,但实施的时候谁知道会不会出事。而且祁娘说都没和她说一声就求来了婚事,说不定她为了能成,都不会在乎名声。
关键是肌肤之亲啊肌肤之亲!
她和楼煜要怎么搞?
为了解除婚约就和他上巫山?
下意识要捂脸,才发现自己两只手都在楼煜手里,视线一扫,连忙把手抽回来。
“但是那样,我们岂不是要……”
她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床,眉梢一挑,猛地捂住了脸,不敢想,真不敢想。
哎呦喂,真刺激——
思绪忽然停滞,祁九琏难以置信地将目光转向楼煜,发现一个很震惊的事实。
楼煜说到这个方法的时候,她竟然没有产生抗拒的心思。她居然没有想过要拒绝楼煜!
什么时候起,在她心里,楼煜是可以和她做这种事的人?明明在灵矿洞的时候——
那会她也没拒绝他,只是因为他说的那两句话生气。
祁九琏觉得自己怕是被谁谁谁附身了,刚才楼煜吻过来的时候,她都没有推开他,竟然想他真的会亲上来。
这么短时间,她怎么就产生了这种心思?
但是——
祁九琏又迅速看了眼楼煜,他还是那样笑着,分明笑意很浅,但她看了就是觉得心情好。
这样的笑在别人那,不会有太大波动。
但是,自他说出这个办法后,心中的焦躁慌乱淡去了不少,连着发现祁娘瞒着自己这件事的难受都散了。
祁九琏非常震惊,完了,她不会是喜欢上楼煜了吧?
她分不清自己现在对楼煜是什么感情。
但现在,明显已经超出了刚见到楼煜时,只单纯地想他好,想他避开原书剧情。
那些隐匿在深处不被发现的情感,只因为这一句话,突然就涌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那……”她艰难开口:“那是不是要……”她朝床指去。
别看她有时候大t?大咧咧的,做有些事的时候很轻松,但真到自己时,无法接受。
“这样不行的。”
她拒绝了楼煜。
仰起头认真看他:“我做不了——”
“不用真的做。”
被她拒绝,楼煜敛下眸中的失望,很快又恢复笑意,他不希望会给祁九琏带来压迫,保持着温柔向她解释:“我们只需制造与方才一样的假象,骗过他们即可。”
“如果是这样,按你之前所说,他们在乎名声,岂不是要我与你成婚?”
楼煜缓缓点了头,克制着握紧双手,这句话从她口中说出来,他的心急迫地跳动起来,希望她立刻答应,马上就答应。
不敢听到她再拒绝的话,先一步开口,引导她往自己的陷阱里走。
“我与兰玉声比起来,你更愿意选择谁?”
“那当然是你了。”
楼煜心底狠狠舒出一口气。
“那你自己呢?你愿意?”
楼煜几乎是迫不及待说出口:“我愿意。”
她露出震惊的表情。
楼煜在心底笑出了声。
这一刻他等了很久,在与容兰说自己的计划时,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愿意成为诱饵,引诱祁九琏走入他的计划中,只有这样,才能保护好她。
“那你不会想要喜欢别人吗?”
祁九琏问完这句话,自己的手都在抖,忽然不希望他会喜欢别人,明明刚才练箭的时候,她还在想他要好好修炼。
“不会。”
这两个字足有万斤重,这是他对她的许诺,是他无法言说的在意。
因为怕她会拒绝自己,才会用这种迂回的方式,让她答应自己。
如果直接说让她与自己成婚,她必然会拒绝。
但若是有这么一个不喜欢的人逼迫,换成与他成婚,似乎就更容易接受。
楼煜从不觉得兰玉声对自己的评判有误,他就是这样一个卑劣龌龊的人,觊觎照进自己阴暗世界的那一束光,还妄想那道光会永远为自己驻足。
所以他想出了这个办法。
“只要你愿意,我们这么做,可以退掉你不愿的婚事。”
然后,与他成婚,成为他的妻。
“但是这要怎么弄,才会让他们以为我们已经有了肌肤之亲?”
祁九琏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目光锁定他,问:“那你直接和我说就好,为什么要突然那么做?”
楼煜语气平淡:“方才兰玉声来了。”
祁九琏非常震惊,扭头就往外看,这才发现房间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了。开了门往外看,院子空落落的,没瞧见有人。
“他走了?”
楼煜朝外看了一眼,轻飘飘道:“走了。”
祁九琏:“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转回头看到楼煜闪躲的眼神,立刻想明白,方才他突然的动作,就是看到兰玉声来了才做的。
他可真是。
祁九琏哼哼两声,说:“下次再做这种事情,可不可以和我说一声?”
楼煜弯了眼眸,说好。
一副知错就改的模样,气都气不起来。
祁九琏觉得自己现在太双标了,这事要是楼煜在灵矿洞那会做的,她肯定是要好几天不理他的。
“哼。”
从头捋了一遍,现在是假装她与楼煜发生了关系,顺利退了与兰玉声的婚事,那就得与他成婚。那之后呢?
“我们真要成婚?”祁九琏说完这句,自己就摇头否定:“这样吧,等过一段时间,他们不在关心这件事的时候,我们就分开。”
“对,和离。”
祁九琏一拍手心,觉得这个方法可行性挺高。
她扭头看向楼煜,却见他神情复杂地盯着自己,问他:“怎么了,这个方法不好吗?”
楼煜只说了一句话:“很好。”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但不想这么做。
“那就行。”
祁九琏松了口气,要想怎么做时,忽地攥住楼煜的手,问他:“那兰玉声来的时候,你假装亲我,他看见了吗?”
视线里楼煜点了头。
祁九琏不知道该喜还是悲,想了又想,决定这条道走到底:“现在兰玉声看到了,别人不知道啊。”
“那就再做一次,给他们看。”
祁九琏发出疑问。
“只需制造些痕迹,让他们以为我们有了肌肤之亲,即可。”
祁九琏觉得他说了跟没说一样,关键是要怎么制造痕迹。
“你有办法吗?”
祁九琏绞尽脑汁,想到一个办法,电视剧里被误会与别人暧昧,不都是脖子上种草莓?她自己掐点草莓出来不就行了?
“这样,我有一个办法。”祁九琏直接上手捻自己脖颈,瞥见楼煜不解的目光,给他解释清楚。
楼煜听完,盯着她的脖颈,意味深长地说:“是这个意思么。”
祁九琏嗯了一声,弄了一会,跑去镜子那看,挫败地发现没什么用,看着一点都不暧昧。
这要怎么骗人?
将求助的目光转向楼煜,自己没办法了。
“怎么了?”他看出她没辙,只是挑眉,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让她来向自己寻求帮助。
她果然来了。
“我弄不出来,你帮我弄?”她撩开了脖颈,方才在脖颈上弄的红痕还未散去,落到他眼中,呼吸一滞,掐住双手,控制自己。
楼煜缓了会,才唤她:“过来,我帮你。”
待她走过来,指尖掀开她的衣领,余光瞥见脖颈下白皙的肌肤,重重吸了口气,一把将她的衣领合上。
祁九琏一愣,不明所以地看他:“不是要弄吗?”把她衣服收拢是在干啥?
楼煜几乎咬着牙才将话说出来:“弄在我身上。”
不想那些暧昧的痕迹被旁人看到,在他身上弄,才是最合适的。
祁九琏哦了一声,在谁身上弄都一样。
“那你自己来?”
朝他脖颈处瞄了一眼,有点手痒。
他发情的两次,说实话看着比他平常一本正经的样子好看多了,那种很艳很魅的感觉,之前她从不会用这样的词语形容一个男人,但在楼煜身上,完全适用。
楼煜伸手,当着她的面解开腰封。
祁九琏震惊。
“你干嘛?”
楼煜只是挑了眉,眸光直直盯着她,继续解腰封:“不是在我身上制造痕迹吗?”
“那为什么你要解腰带?”
问是这么问,祁九琏还真就没移开目光,今天楼煜穿的衣服很好看,像只孔雀。
“衣服系得太紧,碰不到脖颈。”
祁九琏立刻往他脖颈那看,的确如他说的那样,层层衣衫交叠,不解腰封还真碰不到。
她哦了一声,等楼煜解好腰封,刷一下衣衫都散开了。
意识到他俩还站在门口,立刻去关了门,拉着楼煜走到房间里边,做贼心虚一样朝窗户那看去,见没人才安心。
“好了,你继续。”
她再一看,散开的外衫下穿着里衣,没露。
有点失望呢。
楼煜照着她的方法捏了几下,说实话看起来很正常,没有一点让人遐想非非的感觉。
他松了手,抬眸望向祁九琏,问她:“如何?”
祁九琏摇了摇头,诚实道:“不如何。”
至少她自己真看不出来。
楼煜蹙了眉,为难道:“这个法子行不通。”
祁九琏在想别的办法,却听他说:“那就来真的。”
“嗯?怎么来?来什么?”
她还没想到,就见楼煜指着他自己的脖颈,说:“你来咬我。”
祁九琏难以控制地想到了他咬自己脖颈的几次,第一次被他咬的时候,好像是被兰玉声看到了痕迹,那样咬应该是有用的。
“行,我先试试。”她朝楼煜走过去,盯着他的脖颈看了会,没有动。
楼煜等了许久都不见她动,期待的心催促他问她:“怎么了?”
祁九琏不大好意思说:“你太高了,我碰不到。”
楼煜呆愣了会,低低笑出了声。
他的琏琏,太可爱了。
他后退着坐到床上,仰起毫无遮挡的脖颈,等待她的到来。
这一幕落到祁九琏眼中,忽然觉得他现在的神态,很像孔雀开屏,漂亮得不可思议。
“那我咬了?”
他轻轻点了头,说好。
祁九琏走近,发现他坐下来又矮了,弯着腰没有受力点,只好按在他肩膀上。
突然紧张起来,慢慢靠近他左侧脖颈,清晰锋利的下颌线之下,是他仰起的脖颈。
凑近了,能看到皮下鼓动的血管,余光掠过,他的喉头上下滚动,性感得移不开眼。
祁九琏看了很久,在这之前,从未想过会有人的脖颈这般令她难以移开目光,之前她也从未注意过他的脖颈。
这会子要咬了,突然开始想别的东西。
“琏琏?”
一声呼唤将她拉回来,慌乱袭击了她,都没发现他喊自己的是昵称。
“咬了咬了,马上就咬。”
祁九琏闭了眼,张口对准位置,一口t?咬下,怕会伤到他,只轻轻咬了一下,都没用力。
很难形容咬到他脖颈时的感觉,和咬鸭脖完全不一样,鸭脖可以随便嗦,这个不可以。
她刚松开口,睁开眼看到楼煜鲜红的耳垂。
他是害羞了?
“咳咳,楼煜?”祁九琏松开手,直起身去看他,他闭了眼,都没看她。
又回去瞧了眼自己咬的地方,好像没留什么痕迹?
“嗯。”楼煜低低应了一声,喉头滚动,睁开了眼,刹那间他眼底的欲望喷涌而出,祁九琏只在看他脖颈,错开了他睁眼的那一刻,也就没发现他眼底的欲望。
“好像不太行?”
祁九琏一看,都没红,谁能看得见?
“再来一次。”
楼煜一把拉住祁九琏的手,让她看自己,重复道:“那就再咬一次。”
祁九琏觉得这样做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但现在已经做到这一步,总不能中途停下。
再度按上他的肩膀,这次都不敢看他,只说了声要咬了,就低下头。
楼煜轻轻闭了眼,所有的注意力都击中到脖颈出,感知到她的气息靠近,直到她咬下来,酥麻的感觉传遍全身,无法克制地引起身体反应,战栗到几乎控制不了身体。
她却只咬了一下,力道比第一次重不了多少,就要离开。
楼煜双手掐住她的腰,禁锢在自己怀里,不让她退开。
“琏琏,再用力一点。”
他的声音传入耳中,祁九琏一愣,重复一遍:“再用力一点?”
楼煜身体动了动,克制着声音的抖动,轻哼一声:“……嗯。”
祁九琏只好加重力道咬了一口,还没松开,搂住他的人忽然一抖,粗重的喘息声在她耳畔炸开。
她愣了。
咬个脖子而已,他喘什么?
祁九琏松开他,红红的牙印映入眼帘,她看得失了神,规整的麻花辫散落,擦过牙印,严肃与旖旎对撞,使眼前的一幕极具冲击。
青白交织的衣领滑落,深青过渡到紫的衣摆在他身后铺开,有那么一瞬间,祁九琏以为自己看到了掌管春色的神。
他好像在勾引她。
第67章 想亲吗 二更
这不是她的错觉。
祁九琏顿了会, 抬手摁上自己咬到的地方,只碰到他的瞬间,他的身体在她手下战栗, 唇间溢出的嘶哑闯入耳中,她没出息地听脸红了。
好会喘……
祁九琏一骨碌将脑子里的废料甩开, 她怎么开始不正经了!
他们这是在做正经事!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祁九琏哼哼一声,前一秒还想着要正经,下一秒没忍住继续看他。
目光沿着咬痕往下,他的衣领敞开的幅度好像比之前大了些, 锁骨尾端挂着衣领,随着他的呼吸起伏, 摇摇欲坠。
眼前的春色太过迷人, 祁九琏不自禁看入了迷,听到他的声响猛地回神,心头突突跳。
该死, 她成色鬼了。
“你……还好吧?”
明明一本正经地制造点痕迹去骗人,怎么现在感觉发展不太对?
“咬出来了?”他仰头看她,目光询问,祁九琏却未及时回答他,她陷入了他的眼眸里。
望向她的眼瞳好像水波漾开一般,泛着雾气,还有几分难以察觉的娇色,与他红透了的耳垂相辉映,与他平日反差很大。
祁九琏脑中在想,怎么会有人在做这种亲密的事时,会娇羞成这样?
他没做过这种事情吗?这么纯情?明明之前在洞穴里的时候,他那会很会啊。
哦, 那会周围很暗,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现在她将他的反应看得一清二楚,未曾立刻回答他的话,依旧这般直勾勾盯着他看,他肉眼可见变得局促。
主动邀请她咬上来的人,此刻竟然紧张得双手松开了她的腰,五指按在被褥上,缓缓攥紧。
他再次开口,语气不确定道:“你在看什么?”
祁九琏啊了一声,脱口而出:“我在看你啊。”
如此直白的话响彻在房间内,两人皆是一愣,神色各异地别开眼。
祁九琏想说自己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刚才就是在看他啊。但是这样说出来,好像在说情话一样,有点怪。
想要解释,他已然说起了另外一个话题:“痕迹清楚吗?”
祁九琏被他的话转移了注意力,偏头看去,被自己咬的地方印着两排整齐的牙印,心中忽然升起了微妙的满足感,就好像他的身上打上了自己的标签,从此就只会属于她一人。
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祁九琏摇了摇头,把这个荒谬的想法扔出去。
摇头的动作被楼煜误以为不行,张了张口,面色犹豫,实则内心期待:“不清楚那就再来一次。”
祁九琏:“啊?”
她觉得很清楚啊,那么红,一扒衣衫就能看到了,不过楼煜这么说,那她就再咬一次吧。
“那你忍着?可能会有点痛。”
这次得一遍过,她打算咬重一点。
“嗯。”
楼煜微微侧头,将自己的脖颈最大限度地露在祁九琏面前。
眼睫颤动的频率加快,他几乎都快要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拥住她的心,只能攥紧了手,以此警告自己,不要动。
她的呼吸再度染上来,唇刚碰到,他就禁不住张开了口,低哑无声地发出一个音调。
随后刺痛传来,他再也无法克制,手臂揽住她,将她摁进自己怀里,感知到她的唇离开了自己脖颈,抬手抚住她的后脑,按了回去。
他像是处在云端,高悬着 ,想要下来,只能寻求她的帮助。
“继续。”
饶是再神经大条,祁九琏也感觉出楼煜现在状况不对,他的声音和做那啥事情动时的调调一模一样,他不会是又??
但被他摁着,脑袋又起不来,再一想他们的真实目的,只好再张开唇咬上去,一鼓作气做完再看他吧。
为了逼真,特地换了别的地再咬了一口,这次接近锁骨的位置,下巴还能碰到他的锁骨。
祁九琏用力咬了一口,还没松口,绕在后背的手臂猛地收紧,整个人被摁在他怀里,手臂勒紧,都快呼吸不过来。
鼻尖全都是他的气息,他的发辨蹭到她耳尖,带来的一瞬的冰凉与唇下的火热对撞。
祁九琏愣了许久,才挣扎着推他的肩膀,他肩上的衣裳因为推动的动作散落,一手按上了他的肌肤。
那一瞬间掌心下的温度迅速升高,束缚她的人松开了手,却将自己埋在她脖颈间,滚烫的脸颊贴着她的胸口,难捱的呼吸涌出。
祁九琏僵着手,渐渐环住他的脖颈,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他后背,轻声哄着:“弄疼你了?”
他其实没听清她说了什么,胡乱地嗯了一声,露出的那只耳朵已经烧着了,擦到祁九琏下巴,灼热而滚烫。
龙身敏感,但他未曾料到只是这样咬一口,自己都会产生反应。
自小离开家,他不大懂这些,做出的反应都是本能。
面对祁九琏,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本能,但又不想她看到自己被欲望控制的那一面,只能以这种掩耳盗铃的方法,不让她看见。
但好像没什么效果,在情事方面,她一直都是牵着他走的。
即便自己引她上钩,到最后,难捱的人只有他自己。
“够,够了吗?”一低头就能看到他脖颈上被自己咬出来的牙印,银丝相连,祁九琏看着看着,脸上忽然炸开了烟花一样,刷的一下红了。
怎么会这样!
只是咬一下,也能起反应???
楼煜你是什么做的,这么敏感?
你是敏感肌吗?
他没作声,祁九琏傻乎乎问:“那还要继续吗?”
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是安静地埋在她怀里,双手禁锢她的腰,不让她走。
祁九琏觉得应该不能再继续了,而且这些痕迹很明显,连她看到了,都忍不住想继续。
想听他在自己身下喘,想看他为情欲沉迷,想知道他真的做那种事情时,是不是比现在还诱人。
祁九琏真心觉得自己被这条龙蛊惑了,他只是这样就能勾引到她,若是来真的,那岂不是魂都没了?
越想越觉得自己眼光好,她喜欢的,绝对是块宝。
“你好点了没?”
祁九琏现在又不敢动,想等他自己冷静下去,但他好一会都没动静,低头一看,他闭着眼,脸上和他耳尖一样红。
像熟透了的果实,引人上前咬。
魔怔了一般,祁九琏缓缓低下头,朝他靠近,距离一点点缩近,被他压着的那颗心雀跃地跳动。
有什么东西在驱使着她低头,去碰他的脸颊。
诱人的、不可抗拒的情愫萦绕,她已然忘了最开始时的目的,只想此刻放任自己沉沦。
美色当前,有多少人能抵得住诱惑?
搭在他后背的手渐渐收紧,发丝滑落,如同黑色t?帘幕,遮住他们的脸庞,发丝缝隙透出他绯红的耳尖,靠近的唇若隐若现。
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催促自己,立刻吻上去。
不知何时起,心底就藏了这个心思,直到今日,才被激出来,占据理智。
即将碰到之时,楼煜骤然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谁也没有说话。
此刻他们的眼中互相倒映出对方的身影,眼里只有对方,眼里的人,成了自己的唯一。
祁九琏看着他,嘴里蹦出一句话:“要亲吗?”
她说完,也没有离开,看到他眼里的错愕,随后满是喜悦。
她又说:“想亲吗?”
不知道楼煜想不想,她想。
视线里他点了头,只那一瞬,祁九琏低下头,吻住了楼煜。
干燥的唇一碰上,火花炸开,体温攀升,情不自禁地收紧了手臂。
唇瓣相贴,起初只是细细研磨,他却觉得不够,张唇咬住,骨子里对她的渴望迫使他用力,却在咬住的那一瞬松了力道,只轻轻吮吸。
她张开了唇,无师自通地伸进去,与他纠缠,与他缠绵。耳鬓厮磨,凌乱了发髻。
也不知是谁的呼吸声那样粗重,响在耳畔,深入心底。
祁九琏稍微退开了些,呼吸间的功夫,他的手按住她的后脑,再度缠上来,咬住她的唇。
她嫌这样累,直接按倒他,趴在他身上,热烈地回应。
胸膛剧烈起伏,低哑性感的喘息从他唇缝中溢出,这样的声音催化了祁九琏身体里某种物质,更为激烈的去吻他,将主导权拿到自己手中。
指尖上移,抚过他无衣物遮盖的半边胸膛,掌心下的身体战栗颤动。
划过凹陷的锁骨,最终落到他的脸颊上,双手捧起。
她睁着眼,将他此刻动人的模样刻入脑海中。
忽然发现,他在情事上尤其羞涩,像是什么都不懂,每次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他看着很老道,实则比谁都害羞得快。
他的眼眸睁开,发现她一直都在看自己,一点都不专心。
咬了一下她,力道没控制好,祁九琏被他咬疼了。
她嘶了一声,从他口中退出来,碰了碰被咬破皮的嘴唇,朝他瞥去一眼:“属狗的吗?咬这么重。”
他无措地仰起脑袋去看,正巧祁九琏此刻俯回身子,身体撞上,压得他倒回床上。
衣衫被她压住,连着倒下的动作被扯得更下,胸膛彻底露出来,急促地起伏。
发丝铺散,脆弱的脖颈仰起,他被撞得闷哼一声,咬住了自己的唇,不说话。
只盯着她看。
情欲染上的眼尾殷红,长睫颤动,喉结滚了好几下,无法直视她这样露骨的目光,偏过头去不看她。
还未散开热度的耳尖显露,祁九琏没忍住摸了一下,还没松手,就被他一把攥紧。
动情的眸光投过来,他似乎在怪她对他动手动脚。
祁九琏凝视他这番模样良久,也不抽回自己的手,问他:
“你刚才,是在勾引我吧?”
心思被戳穿,楼煜松了她的手,躺回床上,抬手捂住自己被她咬过的脖颈,拙劣地转移话题:“能看出痕迹吗?”
祁九琏没忍住,掰开他的手再次咬了口,听到他毫无掩饰的吟声,内心那一点点恶劣的心思得到满足,这才松开他。
不是很想被咬吗?再送你一次。
瞧着到现在还未消去的牙印,她点了点头,说:“应该可以了。”
楼煜直接伸手去拉衣服,被她压着,没扯动。
祁九琏注意到他的动作,让开了身,看着他将衣服拉到胸口,再站起来,背对着她一片片理好衣襟。
瞧见他背后的图案,才发现他这件衣服上还有个小巧思,若是不束腰,衣衫晃动时,看着如同湛蓝海浪。
他的动作突然顿住,转过身,目光在床上搜寻了会,自动略过祁九琏,定格在床尾的腰带上。
俯下身子去拿,衣襟下的咬痕清晰可见,虽是只露出了衣角,足以让人遐想。
祁九琏自己就在想。
目光追随着他,看着他面对自己,双手拿着腰带从腰后穿过,裹紧,系腰带的动作却停下。
楼煜的手指在停在腰带上,双眸却看向了祁九琏。
“啊?你继续,别管我。”祁九琏说完,继续盯着他系腰带。
他身上衣衫的布料很有垂坠感,腰带一系上,衣衫贴合身体,有些看不到的地方,在衣衫的勾勒下就显得有些明显。
“祁九琏——”
他的声音还有未散尽的情欲,喊她的名字时,悦耳又缱绻。
“我在。”
这回轮到她当小爱同学。
楼煜磨了一下牙,干脆抬手拉下帷幔,遮住她。
祁九琏房间里的帷幔是层纱,放下来非但遮不住他的身影,反倒使得更旖旎,身影朦胧,更激发了心中暗藏的无法在白日见人的心思。
听到她的笑声,楼煜有种被人戏弄了的挫败感。
明明是自己勾引她对自己动手,现在窘迫的那个人却变成了他。
飞速将腰带系好,他站在那不动,隔着纱帘朝她说:“该做正事了。”
祁九琏朝他那处看了眼,看不出有什么。
但他的声音比自己的还要不正常,他们这样,能干正事?
“你还行吗?”
楼煜绷紧身子,稍微动了动腿,咬牙出口:“再等一刻钟。”
他转身就要走,却被祁九琏叫住。
“房间留给你,我在门口等。”
她起了身,看也没看他,直接跑出去,把里间的门关好,自己坐在厅堂那等他。
里面没什么动静,她等了会,觉得口渴,倒了杯水喝。
再去倒时,水壶已经空了。
没有东西转移注意力,脑子开始胡思乱想。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
她对楼煜的喜欢变质了!
完了!她居然对楼煜有了那种心思。
什么时候开始的?
怎么就稀里糊涂亲上去了?
什么时候开始对楼煜产生了男女之情?
她还被咬破了嘴唇!
祁九琏一条一条给自己分析,分析到最后,脑子里全都楼煜刚才那副涩气的模样。
她被蛊惑了。
祁九琏如是想到。
等了又等,还不见人出来,自己倒是有了急意,走向门口,刚打开门,就看到兰玉声保持举手敲门的姿势,眼神惊讶。
“你怎么来了?”
她说话,唇上被咬破的位置十分明显,兰玉声的目光扫过,看到她略显凌乱的发髻,视线在她衣领处停顿片刻,这才说:“你想要的法器,我做好了,来送给你。”
祁九琏莫名觉得心虚,之前楼煜还说兰玉声来过,那会他就是来给她送法器的吧。
怕兰玉声听到某些动静,伸手去接他手里的木盒,嘴里催促道:“先给我吧,等我有时间再专门谢谢你。”
兰玉声正要松手,里间的门开了,走出一个人。
祁九琏闻声看去,却见楼煜衣衫不整地站在那,脖颈间的牙印极为清晰。
脑子里轰隆一声,直愣愣看着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不是已经把衣服穿好了吗?怎么现在又乱了?
第68章 婚书 今天只有一更~
祁九琏是没想到事情会走到这个地步。
此刻两家都在, 他们仨站在正中间,被长辈们打量,落在楼煜身上的目光最多。
几乎谁都要看他两眼。
祁九琏自己偷瞄一眼, 还好他衣服都整理好了,现在看着, 像极了谁家俊俏小伙,不比兰玉声差。
祁九琏:……
完了,她现在已经成了楼煜的女友粉了,脑子想的全都是他的容貌。
被兰玉声撞见后, 祁九琏干脆和他说开了。
这本来就是她和楼煜商量好要做的,兰玉声的出现就是个好机会。
现在两家人都在, 也正好问清楚, 祁娘这么做的原因。
“你们俩……这……琏琏你……唉!”魏沁叹了口气。
三个孩子先在厅堂等着,她被叫过来,在屏风后观察了好一会, 这孩子确实如容兰所说,容貌上不比子随差,身形也没得挑。
就是吧,她肯定是站在自己孩子这边,再说呢,那孩子好看是好看,家世比子随还是要差些。
这说差些,还是委婉表达。
一个无父无母,没有亲人的人,再怎么比,也比不过身后有整个兰府撑腰的兰玉声。
容兰求婚事也是征得过她同意的,现下要取消婚约, 她必然得来。
她倒是要瞧瞧,谁能比得过她家孩子。
魏沁将目光转向祁九琏,问她:“琏琏,你怎么想的?”
“魏姨,婚约一事我今日才知道,还是在陌生人口中得知。”祁九琏说这话时,平静了许多,没有刚知道那会气愤:“我想知道,你们为何要瞒我这么久?”
若是提前跟她好好商量,她可能也就没那么气。
偏偏祁娘每晚都来,可每次都没说。
而现在,魏姨都来了t?,祁娘却不在。
厅堂内容柏代表容兰接待魏沁,容竹与容雪不方便参与,只有他们几人在。
魏沁瞧了眼兰玉声,她也不知道,当初是容兰登门来说这门亲事,她还问了琏琏是否同意,但容兰的意思,只需问他们愿不愿意。
问过子随,他愿意才答应的。
现在么,看来琏琏不愿。
“这事我倒是不清楚,待你娘回来,问问她便知。”魏沁朝容柏笑了笑,摸到手边的茶盏就去喝水。
一口水还没吞下,就听到把她家子随比下去的那孩子开口:“我想求娶祁九琏。”
厅堂内寂静了片刻,魏沁一口水咽下,失声道:“你说什么?”
楼煜再度说出这句:“我要求娶祁九琏。”
饶是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也提前知道楼煜会这么说,可听到他说出这句话,祁九琏还是会禁不住朝他看去,还是会因为他这句话而心颤。
好像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要娶她。
这种感觉很新奇。
先回应他这句话的人是容柏。
“你拿什么娶?你有什么能给她的?”他一拍桌子,这是祁九琏第一次看到他动怒。
魏沁波澜不惊,审视三人的表情变化,真就给她看出了些端倪。说是要求娶,只有那孩子在说,琏琏却没什么太大反应。
那孩子背脊笔直,并未因这句话而退缩,只一句一句将他能拿得出来的说出,不过都是些假大空的东西,在这世上,任何承诺都比不了真金白银。
承诺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比不得能实打实拿在手里的。
“我会以命守护她。”
说这句话时,楼煜并未去看祁九琏,在这里,只有他拿出百分百的诚心,才能让祁九琏相信他。
虽然这只是为了退婚的说辞,但他不愿自己与兰玉声一样,只能短暂地拥有几天,就会被她松开。
他想要堂堂正正与祁九琏在一起,与她成婚,成为她的夫君。
“我死,她都不会死。”
而这一句话,不仅是对祁九琏的承诺,还是对她家人的提醒。
提醒他们一同谋划好的计划,提醒他们履约。
而这一切,都是瞒着祁九琏进行的。
以容兰求来她与兰玉声的婚事为饵,让祁九琏去反抗,最终按照他们的计划,走到他身边,答应与他成婚。
现在已经走到退婚这一步,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必须稳稳踩在他们设置的道路上,一点都不能偏移。
“你说的这些,我也可以做到。”兰玉声忽然开口,侧身一步面向楼煜,目光灼灼。
他还是想争取一下,为自己无处着落的喜欢,再最后博一次。
两人目光相接,谁都不服谁,谁也看不起谁。
祁九琏看着他俩对峙,还是不明白兰玉声在坚持什么,也想不出兰玉声怎么会喜欢她的。
她想要说话,此刻侍从传来话:“家主回来了。”
下一秒容兰的声音响起,带着明显的呼吸声,显然是一路赶来的。
“琏琏要退婚?”
祁九琏一转身就看到她走进来,却在半路上停下,看着自己,眸光复杂。
“嗯。”祁九琏自己朝她走去,一步一步,想直接问,却觉得自己好像没什么立场问。
毕竟,这些她梦寐以求的亲情,是她偷来的。
最后她在容兰面前站定,轻声问她:“这么久了,你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琏琏,我……”容兰的目光阴晦地扫过楼煜,她伸手去拉祁九琏的手,祁九琏也不反抗,由着她将自己拉着走回去。
“此事太过仓促,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告诉你,你就知道了。”
容兰朝魏沁报以歉意的笑,拉着祁九琏走到魏沁那,和魏沁说了句辛苦她来容府这一趟。
魏沁站起来,叹了口气,颇为遗憾:“我原以为我们俩家能结成亲家的,琏琏刚出生那会,我们俩可是说好了结亲的。”
“是啊,那会说好了的。”
可变故来得太突然,她送琏琏离开上京,依旧无法避开那场浩劫。
“你的意思是……”魏沁抬起了手,最终垂下。
容兰将祁九琏拉到自己身后,对魏沁说了声抱歉。
魏沁明白了她的意思,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错步向前,面向兰玉声,唤了声子随。
那一刻谁都知道魏沁是答应退婚了。
这一声呼唤在告诉兰玉声,他该放弃了。
他在楼煜眼里看到了不加掩饰的驱逐之意,那是胜利者的对失败者的驱赶。
让他离开祁九琏。
他自嘲地笑了笑,走向祁九琏,被他拦住。
“我只与小九说说法器的用途。”
楼煜依旧未收手,兰玉声转而看向祁九琏,张口要说,终究还是把那句话咽下去,拿出早已写在纸上的使用说明递给她。
“具体要怎么用,我都写在上面了,小九若是有不明白的地方,随时都可以来问我。”
祁九琏说了声谢谢,看着他与魏沁离开。
她没有对兰玉声说抱歉。
这场婚事本就不是她的意思,她与兰玉声都是受害者。
解决完婚约,接下来就是他们自己的事。
这婚事退得轻而易举,比她想的还要快。
那是否,她就不用与楼煜成婚?
事实证明她想得太简单了。
“你与兰玉声的婚事是我向君上求来的,现下子随答应退婚,君上那边怕是不好过。”容兰拉着祁九琏坐下,没理楼煜,他还是站在那。
余光一瞥,看到楼煜衣领处露出的牙印,容兰有一瞬的错愕,随后不露声色地收回目光。
“我已说过,我会娶祁九琏。”楼煜话音刚落,容兰就质问他。
“你拿什么来娶?用你身上与旁人暧昧的痕迹吗?”她的声音少有地刺耳,祁九琏离她近,在她身上感知到了怒火。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祁娘是爱她的,会担心自己的孩子受欺负,站在她面前,成为保护她的盾牌。
祁九琏有点想哭。
觉得自己和楼煜这样做,有点对不起祁娘。
但是她不想被不喜欢的东西束缚,她是一定要摆脱身上的枷锁。
“那是我弄的,我们——”
“我们有了肌肤之亲,所以祁九琏必须要嫁给我。”
此话一出,茶盏砸到楼煜面前,碎了一地。
祁九琏立刻站起来,却没有挡在楼煜身前,也没有走。有些事一旦走出第一步,就无法回头,产生的所有结果都得自己承担。
“将她与兰玉声的婚事换成她与我的,君上那边自然就能解决。”楼煜面不改色,依旧坚定自己的态度。
他面向容兰,言辞恳切:“我与祁九琏已经互相表明心意,心里只有对方。”
此刻他说这些话时,与几个时辰前被逗弄得害羞的他完全不一样。
祁九琏听着他这么说,震惊得转身看他:“我们什么时候……”
楼煜朝她扬起笑。
那晚她梦游来看自己,他已经问过她,问她喜不喜欢自己,她说喜欢。
恰巧,他也喜欢她。
祁九琏转回身,说:“是的,我和楼煜有了肌肤之亲——”
“琏琏,”容兰打断她,真切地问她,眸光隐隐含着悔意:“你喜欢他吗?”
祁九琏被问住了,她听到容兰还在说:“你若是喜欢他,我不拦你。”
她喜欢楼煜吗?
慢慢转身去看他,他还是朝自己露出了笑,笑得那样好看。
初见他时的那一幕忽然闪过,却没法和眼前的人重合了。
他不再穿黑色衣衫,很少再抽出那把刀,也没有书里那样经常割伤自己放血后留下的疤痕。
一切都在改变,她却忽然觉得不安。
这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吗?
“琏琏?”
祁九琏听不见容兰的声音,眼前恍惚了一瞬,好似回到与楼煜接触的每一分每一秒。
好像她其实也没做什么,好几次都是楼煜救了自己。
这一次还是靠他帮忙,退了与兰玉声的婚事。
祁九琏仔细想了想,应该是有一点喜欢楼煜的,他长得好看,谁不喜欢。
这么一想,她点了头,想说喜欢他,可这句话她说不出口。
觉得违心。
觉得还没到那种喜欢的程度,可能只是有一点点好感。
可若只是好感,那她主动吻楼煜算什么?因为他刻意用美色勾引?
祁九琏脑子很乱,没有说话。
她这副模样被看作是害羞,默认她喜欢楼煜。
容兰沉默了会,看向容柏,他只点了头,意思是由她们自己决定,他不会插手。
“琏琏,你想与楼煜成为夫妻吗?”
她还是要问一句,比起不告诉琏琏她求来了婚事,现在要做的,才是真正要瞒着琏琏的。
她怕琏琏知道真相的那天,会怨她。
即使这一切都是为了她的琏琏好好活下来。
“嗯。”
祁九琏没说想不t?想,只点头。
她的手被容兰握住,拇指在她手背上摩挲,容兰半晌都没说话。
祁九琏也说不出来话,一想到这是骗祁娘,若是祁娘知道他们其实并非因为喜欢对方而说要成婚,祁娘会不会对她失望?
“我……”
“好了琏琏,只要你喜欢,我不会拦你。这是你的家,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容兰扬起了笑,视线却朦胧起来。
她松开了祁九琏,背过身子擦了眼泪,调整好情绪,才转回身。
重新握住了祁九琏的手,容兰深深吐出一口气,继续说:“君上给了半个月时间,扣除那七日,八日后就是婚期,琏琏,你得好好准备。”
“这么快?”
祁九琏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下意识看向楼煜,见他朝自己点了头,还是觉得太突然了。
“就不能再推迟几天?”
她以为只是和楼煜弄个婚约的事,谁知道真就这么快成亲。
“不行的,君上一言九鼎,发出的话不会收回。”
祁九琏没办法,只好答应。
只要把成亲的那一天熬过去,剩下的事,以后再说吧。
“你要出嫁,该有的还是得按照规矩来。”容柏适时出声,话音刚落,楼煜上前一步,拿出了叠得规整的纸张。
“我已经准备好婚书。”他瞧着祁九琏的眼里满是对她的喜欢,浓郁到谁都能看得出来。
容柏与容兰都站起来,走向楼煜。
他手里的纸张展开,鲜红的那面映入所有人的眼帘。
遒劲有力的字迹显现,笔迹与上京城门上那块牌匾上的“上京”二字一模一样。
这是君上所写,祁九琏并不认得。
她只觉得这字很有风格,更为楼煜准备充足而诧异。
他竟然连这个都准备了。
鲜红的纸张被轻轻放到桌上,容柏唤了一声,让侍从拿来笔墨。
镇尺压在纸上,这张婚书被平铺开,显露它的全貌。
祁九琏站在它面前,一字一句看去。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
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
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
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此证。”
他们的姓名还没有写上去。
祁九琏愣愣看着,久久未能回神。
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破开了束缚,野蛮地要霸占她的整颗心,要在她心上刻下楼煜的名字,
在婚书上写下他们的姓名,再拜堂成亲,从此他们就会成为夫妻,接纳对方进入自己的世界。
从此夫妻为一体,共患难,不分离。
祁九琏仰头,看向楼煜。
他还在笑着,笑得那样开心。
“琏琏,你愿意吗?”
祁九琏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在说愿意,可她却说不出口。
他说的并不是简单作假给他们看,他还拿来了婚书。
是她不清楚这个世界成亲的流程,还是他做得太多了?
见她久久不回答,容兰担忧道:“琏琏,你再考虑考虑?”
祁九琏一把握住容兰的手,目光定在婚书上,声音坚定:“我愿意。”
忽然就想与楼煜走这一遭,不想他的准备落空。
此话一出,只有楼煜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
容柏与容兰对视一眼,皆是把目光投向楼煜。
楼煜不管他们看向自己的目光里都包含了什么情绪,只拿了笔,蘸了墨,递给祁九琏。
“写下你的名字。”
祁九琏攥紧了手中笔,在他指定的地方,俯下身去写自己的名字。要做就做到底,不要犹豫。
凑近纸面,墨水夹杂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涌入鼻中,她嗅了嗅,那味道有几分熟悉。
摒去杂念,她提笔写下自己的名字,在他们或是期待或是紧张的目光下,一笔一划,极为认真地书写自己的姓名。
写完这三个字,所耗的时间极短。
但这一刻,楼煜等了许久。
待祁九琏写完,楼煜接过笔,蘸墨,写他自己的名字。
他好像写得很吃力,每一笔每一划都要耗费比正常书写多几倍的时间。
这还是祁九琏第一次即将成为楼煜妻子的身份,看他写他自己的名字,格外新奇。
以为他写这么慢是在紧张,怕说话打扰他,只在一旁静静等待他写完。
最后一笔落下,楼煜直起了身,下意识看向身侧的人。
她还在看婚书,眉梢上扬,面上是她自己都未发觉的喜色。
楼煜禁不住在心里想,她应该是喜欢自己的。
不然在他拿出婚书时,她就会拒绝。
“好了,婚书有了,剩下的就不用你们操心了。”
容兰等婚书上的字迹晾干,祁九琏就一直盯着婚书上两个名字看,看着看着,就笑了出来。
瞧见她脸上笑意的三人,神色各异。
待字迹干了,容兰折叠好,却给了楼煜,叫来侍从撤走笔墨。
祁九琏瞧见侍从拿走的墨汁上浮现一抹深红,直接上前拿过来,鼻尖凑近去闻。
先前在婚书上问到的味道太淡,现在这么一闻,浓重的血腥味刺鼻,立刻将墨汁拿远。
楼煜接过她手里的墨汁,递给侍从拿走。
“这里面怎么会有血腥味?”
楼煜没有开口,只有容柏解释了一句:“许是时间放久了,放坏了,才会有类似血的味道。”
祁九琏不疑有他,这方面她也不是很懂。
与楼煜签了婚书的雀跃感袭上来,她朝楼煜眨了眨眼,小声说:“我们成功了!”
楼煜轻轻嗯了一声,说:“成功了。”
他的计划,终于成功了。
“好了琏琏,有些事你可能还不太懂,去我房间,我与你仔细说说。”
容兰拉走还想与楼煜说话的祁九琏,给了楼煜一个眼神,直接带祁九琏离开。
祁九琏啊了一声,猜到祁娘应该是要讲婚事这方面的,按耐住心中的激动,朝楼煜眨了眨眼,跟着祁娘离开。
厅堂内只剩下容柏与楼煜。
容柏瞧了楼煜许久,突然出声问:“你的法子,真能奏效?”
祁九琏走后,楼煜眼眸里的情绪都被他隐藏,只余下平静。
“我会保护好她。”
容柏还要说些什么,最终叹了口气,手掌重重按在他肩上。
“你小子,够狠的。”
松了手,容柏起步离开。
到最后,厅堂里只剩下楼煜。
他抬起手,摁在自己胸口,那里的心脏在跳动,一同跳动的,还有他在祁九琏之后写下自己姓名后,缔结的契约。
其实想让他为一个人甘愿去死,很简单。
只要他爱她,就足够了。
他将婚书再次展开,纸张上的红比之前还要深,血一般的颜色。字迹逐渐转变,由证词,转变成他为她而设的契约。
他愿以自己的命,换来祁九琏渡过劫难。
他看着她亲手写下的名字,想要触碰,却怕会影响了字迹,只用双眼去描摹。
真好,他的琏琏,愿意嫁给他。
楼煜笑了起来,那是他展露过的最纯粹的笑意。
单纯地为这件事而开心,心雀跃地升起,这是他两世以来,最开心的时刻。
因为被辜负了太多次,所以仅仅只是一次的善待,就足以令他痴迷,令他向往。
然而短暂的触碰,对他来说只是饮鸩止渴,他要一直碰到她,一直被她的气息包围,才会觉得自己真的会有人在乎。
他看着“祁九琏”这三个字,心中默念。
祁九琏,你来的正是时候。
在我还没有重复遭遇前世那些恶心的事前。
他将婚书叠好,珍藏在怀中,离开厅堂,继续守护她。
夜幕再度降临,这处本是有众多侍从的府邸,此刻冷清到很长一段时间才会有人在其中穿行而过。
那些侍从,在这几日里,都被杀得差不多了。
每日都会有新的一批侍从进来,身段却要比先前的硬朗很多。
楼煜抽出骨刀,再度将夜袭的死士杀死。
浑身被血浸透,他未曾退开。
只因身后亮着灯的那间屋子里,有他要守护的人。
这个世界从来都是对他不公的,前世控制他将自己的血肉献给别人。
今生好不容易有人为他而来,却要抹掉她的存在。
可他不会答应,就算是死,也不会任由世界意识杀死她。
无数死士围攻过来,楼煜掀开眼帘,骨刀化为锁链,横扫而过。
整个苍穹骤然闪亮,一道惊雷划过。
祁九琏扭头看向窗外,树影摇曳,狂风骤起,很快雨滴打在屋檐上的声音响起。
她低声呢喃:“变天了。”
第69章 您说,我听着呢 二合一
“琏琏?我们继续说?”
听到容兰唤自己, 祁九琏回神,听她说。
“这婚嫁之事,须得认真筹备, 一应事宜我与你舅爷爷都会安排妥当。”容兰见祁九琏心思不在这,无奈道:“琏琏, 可有在听我说话?”
祁九琏连忙看向她,含t?糊一句:“您说,我听着呢。”
说实话她没听进心里去,满眼都是自己和楼煜写的婚书, 心情到现在都没平静下来。
虽然说这是他们为了退了婚事而做的,但真就这么做了, 总有几分不踏实感。
人好像飘在云端, 轻飘飘的,一股风刮过来就会坠落。
容兰见她这个样子,将要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换个话题:“琏琏可有喜欢的婚服款式?”
她似乎早有准备,拿出册子递给祁九琏,翻开一看,各式各样的婚服映入眼帘。
祁九琏这回来兴趣了,仔细翻看。
款式都很好看,看花了眼,也挑不出最喜欢的。
一合册子,抬头看向祁娘。
“如何?可有喜欢的?”
祁九琏摇了摇头,说:“我挑不出来。”
不仅挑不出来,还有种负罪感,莫名其妙觉得心慌。
祁九琏心道自己现在很是奇怪,他们是假成婚, 并非是来真的,但心底却又隐隐期待成婚的那天。
“我——”
刚起了个音调,一声脆响从屋顶传来,祁九琏立刻仰头望去,房梁好像错开了些位置。
“方才是什么声音?”
容兰面上闪过慌乱,眸光迅速朝窗外看了一眼,立刻道:“许是风太大了,瓦片松动,我去叫人看看,你在这等我。”
祁九琏想和她一起去看,刚起身,被她按着肩膀坐了回去。
“你在这等我,我很快回来。”
祁九琏扭头朝她看去,走出里间,身影消失。
容兰步履匆匆走向房门口,一打开门,呼啸的强风裹挟着浓重的血腥味涌进来,楼煜的身影落下,手里的骨刀还在滴血。
容兰皱眉看他,一扫地上的尸体,低声道:“快些处理干净。”
只说完这句,她关了门。
楼煜甩了甩骨刀,血液甩出,洒了一地。
他转身,再度迎上攻过来的死士,一刀挥出。
身上穿的那件孔雀服满是血迹,上半身白色部分被雪浸透,衣衫破裂之处,伤口溢出血。大雨冲刷,血掺着雨水淋下。
击退一波后,楼煜站着缓了口气,神色越发凝重。
这些死士,一次比一次厉害,一对一不是他的对手,但一群死士同时围攻过来,他难免会招架不住。
必须全方位保护,漏掉一只,都会对祁九琏造成伤害。
很快有侍从上来,动作熟练地将地上的死士抬走,静默地收拾残局。
楼煜抹了一把脸,浑身湿透,转身凝望这间屋子,微微笑了一下。
他又拦住了一次。
只要每次来袭时,他都能拦住,琏琏就能安全。
大雨冲刷了这片土地上的血腥味,带走了一切不安的因素。
他的身影消失,只余下被雨水拍打的草木。
轰隆一声,惊雷乍起,祁九琏都被这声音吓了一跳。
屋外倾盆大雨,听着这愈发重的雨声,祁九琏有点愁待会要怎么回去。
容兰瞧了几眼,忽然开口道:“今晚琏琏就歇在我这吧,我们母女俩,已经许久未这样相处过了。”
祁九琏想拒绝,说实话她长这么大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睡,和祁娘睡,总有点别扭感。
就像小时候和妈妈一起睡,长大了后自己一个睡,都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突然和妈妈睡在一起,不太适应。
但看到容兰脸上的期待,祁九琏说不出拒绝的话,点了头。
容兰笑着说了声好,片刻后侍从拿来饭菜,两人面对面而坐,容兰一直在给她夹菜,自己倒是没吃几口。
祁九琏就一直吃,碗里刚空了,又被填满。
吃着吃着在,祁九琏就想哭。
要是她真有阿娘,那该多好。
洗漱过后,祁九琏被容兰拉着又聊了一会,夜深之后,烛火熄灭。
祁九琏躺到床上,心头忐忑了会,容兰走过来,让她睡里边。
身子往里边挪了挪,容兰躺下来,顿了会,说了一句话:“琏琏,你喜欢楼煜吗?”
这个话题再度提起,祁九琏心头一跳,顿了一会,轻轻嗯了一声。
“那就好,那就好……”
屋外的雨声渐弱,轻打在屋檐上,宛若摇篮曲,催着她入睡。
给人安全的气息涌来,祁九琏睡着了。
呼吸声均匀后,容兰起了身,将被角掖好,出了房间。
清晨醒来,祁九琏先是伸了个懒腰,才睁开眼,床上只有她一个人。
躺了会,掀开被褥下床。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她一个人。
想了想,直接回自己房间。
门一开,雨后空气清新,地面清扫过一般,干净整洁,祁九琏深吸了口气,心情还不错。
回自己房间的路上,还想着要不要去楼煜那,签下婚书的那股子新奇劲还没有散去,想了想还是先回自己房间,看看兰玉声送来的法器。
拆开木盒,两枚银色的手镯静静躺在丝质绒布上,祁九琏有一瞬间的失神。
这样的款式,看起来完全不像是用来控制人,倒像是拿来送人的首饰。
两个手镯上都有同样的开口,以及一个小小的凹槽,那里应该是用灵石驱动的地方。
拿出昨天兰玉声给自己的纸条,展开一看,法器的名字写在最前端,子母镯。
母镯上刻有“九”字,以此来分辨子母镯。母镯佩戴者可按下母镯上凸起的按钮,子镯即会收到讯息,吸收储存的灵气转化为禁锢阵法,控制子镯佩戴者的身体。
距离越近,反应越快,控制的时间越长,但最多只可控制半个时辰。启动一次便会消耗其中储存的灵气,需要重新补充。
“小九,我已帮你填充满灵气,随时都可以用。”
看完纸条,将其叠好放在木盒里,拿起手镯仔细摸索,找到了母镯。
拿着母镯看了很久,还是没考虑好要不要给楼煜戴上子镯。
当初拜托兰玉声造这个,是为了不让楼煜乱跑。
但是现在他们没几天就要成婚了,再戴这个,还有意义吗?
想到这,祁九琏一个激灵站直了身子,立刻拿着手镯去找楼煜。
有意义!
万一楼煜又被控制着去救桑葵,那她就可以用这个阻止楼煜去救她,只要桑葵没受到重创要死的地步,楼煜应该就不会呕血吧?
还是得给他戴上!
这回着急给楼煜戴上,而且昨天还和他亲了,心下对他的距离近了许多,就没敲门,直接推门进去,但她没看到人。
上次也是这样没看到他,结果找了一圈他人就在房间里,就没出去,仔细找了一圈,骤然在他床上发现了一条盘着的小蛟,昨日那件好看的衣衫破烂,染满鲜血,盖在他身上。
祁九琏忽然有种错觉,感觉自己其实并未穿到这个世界,也没有改变楼煜的境遇,他还是会受伤。
轻轻走过去,衣衫盖住了他一半的身躯,小蛟脑袋露出来,头上的银色龙角上沾着一丝丝红痕,也不知道那是血迹,还是丝线。
她轻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声音飘散在空气中,房间里很安静,没有他回应的声音。
伸向他的手不知道何时开始颤抖,掀开衣衫,终于瞧见了他身体的全貌,那些漆黑的鳞片上,处处都是锋利的划痕,有些地方还能看到血线。
祁九琏觉得,自己应该是忽略了什么,不然不会在昨晚他们才签下婚书,今早他就伤成这样。
再一次唤了他的名字,他没有醒来的征兆,祁九琏站起来,迅速环视四周。
他需要抹药膏,他得疗伤。
没看到有用的东西,祁九琏直接往外跑。
她要去拿药膏,还要去拿灵石。
他吸收灵石伤会好得快。
可是容府里她不知道有没有灵石,之前捉妖堂发的几块灵石都用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去捉妖堂拿。
把门关好,快步跑到府门口,正要让侍从备马,被侍从一把推开。
“二小姐小心——”
那侍从抄起木板就往外扔,随后一把拉着祁九琏往府里面跑。
后背发凉,祁九琏匆匆回头,看到数名黑衣人提刀砍过来,门口的侍从与他们厮杀,但人数太少,根本敌不过。
拉着她的侍从突然停下脚步,张手就挡在她身前。
祁九琏迅速反应过来,听到前方动静,抬手射出袖里箭,对方似乎没料到她手里还有武器,被一箭击中胳膊,后退数步,但这解决不了眼前的危机,只能拖延片刻时间。
“我娘呢?”祁九琏一把扯住侍从躲避死士攻击,箭矢射出,一名死士瞬间倒下。
侍从立刻回答:“家主与族长清早就离府了,到现在还未回来。”
“他们去干什么了?”
左前方寒光一闪,祁九琏心头猛地一跳,射出的箭矢被死士斩断,她立刻去用束缚咒限制死士的行动。
“家主和族长神色匆匆离开,并t?未说明要做什么。”
束缚咒被睁开,祁九琏遭到反噬,身体抽痛,却突然平息。
重物横扫,撞击双腿,祁九琏猛地摔倒地上,掌心擦破,火辣辣地疼。
还没爬起来,寒毛倒立,迅速翻身抬手将剩余的袖里箭全部射出,箭无虚发,全都射中死士的脖颈。
死士的身子压下来,祁九琏下意识紧闭双眼,肮脏腥臭的血液淋了一脸。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
一把刀砍过来,心脏骤停。
束缚咒甩出,撑着地面起身就要跑,被重击的双腿一站起来痛了一下,祁九琏一顿,疼痛消失,背后死士已经挣脱束缚咒,高举手里的刀朝她砍下来。
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袭上心头,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祁九琏往边上扑去,身后响起重物撞击地面的声音。
卡擦一声响,祁九琏扭头看去,死士的刀陷入了石板地上,暂时拔不出来。
她拔腿就跑。
死士直接扔了刀,朝她追过去。
前方不知何时冒出两名侍从,朝祁九琏招手,让她往他们那跑。
他俩冲上来,齐齐拦住追来的死士。
余光瞥见了他们从腰间抽出的剑,祁九琏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府里的侍什么时候配上了剑?
祁九琏不敢再多看,她要回自己房间取来弓箭,这是她唯一会用的武器。
这群死士神出鬼没,杀了一波还有一波,她只能用此生最快的速度跑回去,刚拿到弓箭,就有数名死士冲出来,眨眼间就包抄过来。
自上次遇到茧蝶过后,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接近死亡。
来不及射箭,抓住弓朝后方狠狠砸过去,加了重字诀的弓箭带着千斤重,一把砸断了死士的手。
与此同时祁九琏借着身体转动的惯性,另一只手抄起箭矢就往高处跑。
对于这个院子,她要比这些死士熟悉得多。
脚下不停,箭矢搭上弓,使劲一拉弦,转身看准死士瞬间射出,距离太近,都不用花时间去瞄准。
这次加了引字诀,就算被躲开也会被牵引着射中死士,即使没法给予致命一击,也能制造伤害拖延时间。
但死士没给她喘息的机会,刚一剑射出,前方一刀砍下来,祁九琏察觉到时,只能拼尽全力侧着身子,胳膊一凉,转眼间有温热的液体流出来,紧接着刺痛从被伤到的地方蔓延全身。
祁九琏整个人从长廊上栽倒,手臂承载身体的重量,伤口裂开,痛得都说不出话。
另外一只手按住地面要起来,纷乱的脚步声传到耳朵里,心瞬间沉到谷底。
她要死在这了?
这个念头刚闪过,人忽然被提起,熟悉的气息涌来,心瞬间安宁。
仰头看到他尽抿的唇,身子被他带动,视线里升起的骨链,此刻她竟然会觉得,他如同天神一般,在自己最危险的时候出现,来救她。
骨链横扫而过,重击死士,却能杀死他们。
楼煜的眉头皱起,收回骨链,松开祁九琏,让她保护自己,大踏步向前,骨链化为刀,被他扔出,正中一名死士胸口。
他上前抽出骨刀,朝另外一名死士砍去。
死士围攻上来,一部分被楼煜牵制住,一部分攻击祁九琏。
祁九琏背靠墙壁,举起弓箭,精神紧绷,注意力全在死士身上,她未曾注意到被伤到的那只手臂,此刻竟然没有一丝痛意。
一箭射出,重字诀加大了冲击力道,死士被击中,后退数米才倒地。
祁九琏再次射箭,手里动作就没停下来过。
好在追过来的死士不多,加上楼煜,暂时脱离危险。
她刚要走向楼煜,他的身影骤然倒下。
“楼煜——”
她冲过去,抱住他的身体,他却已经闭上了眼。
身后脚步声响起,祁九琏瞬间攥紧箭矢,尖锐的那端往后扎去,看到来人后,狠狠松了一口气。
“快救他——”
医师收回手,皱眉看向两人,起身走出去。
祁九琏连忙跟上,走过站在一旁的兰玉声,再次医师:“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医师一点一点给她说。
兰玉声的目光停留在床上昏迷的人身上,瞥见他胳膊上的伤口,伸手去看。
还未碰到,身后脚步传来,他收回了手。
“医师给他开了药,我得去抓药,你能不能帮我看着他?”
兰玉声转身,看到医师还在门口等着,目光掠过祁九琏焦急的面庞上,顿了顿,开口道:“我去吧,你照顾他。”
祁九琏立刻说了谢谢,想要再说些什么,他却笑了笑,转身走了。
她无声地再次说了谢谢,扭头就去看楼煜。
先前医师给他看的时候,她特地嘱咐医师查看他身上的上,衣服一掀开,伤痕遍布,虽然都是些淤痕,但到处都是这样的淤痕,仅仅只是一夜,他身上怎么会怎么多伤?
明明昨天她看到的时候,都没有这些伤。
“楼煜……”
“你又干嘛去……”
身子没了力气,蹲在床边看他,怎么也想不通他身上的伤,还有突然冒出来杀自己的人,都是哪来的。
分明相安无事了八天,怎么今日她还没出门,就遇到袭击?
所以不让她去见楼煜,不让她离开院子,是在保护她?
祁九琏忽地想起来,走到府门口的时候,那些侍从一看到有袭击,就带着她跑,还有带刀的那两名侍从,以前有吗?
所以祁娘这几日忙的,是与她的安危有关。
好像一瞬间,所有的事情都通了。
祁九琏站起来,想到什么,去找自己带来的手镯,身上没找到,这才想起来看到楼煜变成小蛟后,她急着去给他拿药和灵石,放在他房间里了。
只好作罢,等楼煜醒了她再去拿。
兰玉声回来得很快,祁九琏见他两手空空,还没问,他便解释了:“药已经拿去煎了,煎好了就会端过来,你不用担心。”
祁九琏愣愣哦了一声,又说了句谢谢。
兰玉声笑道:“小九与我说什么谢谢,这么多年的情谊,这点小事不用说谢谢。”
祁九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恰巧这个时候楼煜醒了,她的注意力立刻转到他身上,蹲下去看他。
胳膊伸出去摸他的额头,先前被割破的位置暴露在兰玉声视线里,破裂的衣衫沾了血。
他刚要去问祁九琏胳膊有没有处理,再次看到楼煜胳膊上几乎是同样位置,也有一处伤。
兰玉声看了许久,出声打断祁九琏的关心:“小九,你胳膊上的伤,可处理过了?方才医师在,怎么不说?”
此话一出,楼煜一把攥住祁九琏的手,要去看她胳膊。
祁九琏自己左看右看,想起来是之前躲死士攻击的时候伤到了,伸手一摸,倒是没什么感觉。
“现在不疼了。”
心里想着楼煜的伤,加上胳膊上的伤不疼,就忘了,现下被兰玉声这么一提醒,颇为奇怪。
“这么快就好了……”
她小声说着,没注意到兰玉声与楼煜对上的视线,相互试探,最后齐齐移开目光。
“我去看看药有没有好,小九你……”兰玉声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祁九琏连忙起身,等他出了房门,才转回去看楼煜,却见他脸上带着笑,看得心里不是滋味。
“你还笑得出来。”
祁九琏指着他身上的伤,问他:“我早上来你房间,看到你变回去了。”
楼煜的笑收敛了些,发现自己在她房间,正要起身,被她按了回去。
“伤成这样,还想跑哪里去?”
祁九琏笑不出来,隐隐约约感觉到什么,却无法理清楚,张开口几度要说话,最终只问他:“我没见你的这几日,你有受伤吗?”
见他要摇头,祁九琏一摁他身上有淤青的地方,看到他疼得皱眉,松了手。
“别说你没有受伤,你这回骗不了我,我都知道了。”
楼煜心中慌乱一瞬,扫了一眼身上散开的衣襟,再一瞧祁九琏的面色,想明白她所说并非是知道自己的计划。
“像刚才的死士,这几天是不是经常有?”
祁九琏问他,在他的沉默里得到答案。
“那你怎么不和我说?你们都不和我说?”
楼煜动了动手,将她的手掌握紧,轻轻说:“怕你会担心。”
“我——”
“你会担心我,”楼煜顿了顿,继续说:“担心你娘,担心整个容府的安危,与其让你担心,不如我们扛下来。”
前一句是他的私心,后一句,是容兰所说。
祁九琏攥紧了他的手,喉咙发涩,最后只说出了一句话:“我们可以一起面对的。”
她不想好不容易得到的再度失去,楼煜对她来说,意义非凡,可祁娘她们也是。
她真的一个都不想失去。
“楼煜,你——”
“琏琏?”
猛然间一道声音传t?来,祁九琏扭头去看,容兰已经跑过来,抓着她仔细检查,看到她胳膊上的伤,立刻问她:“伤到这了?可还有哪里还有伤?叫过医师来看了吗?”
真切的关心扑面而来,祁九琏一瞬间忘了要去回答祁娘的话。
“这次是我疏忽了,原以为——”容兰的声音戛然而止,瞥了眼床上的楼煜,刚要换句话说,她的话被祁九琏接下去。
“之前你们击退过几次袭击,以为短时间内不会再来,结果今天……”
不用再说,她已经在容兰脸上看到了答案。
“可是有危险,你们可以告诉我的,为什么要瞒着我?”虽然知道父母都会担心自己的孩子,可她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不想被蒙在鼓里。
求来婚事是这样,现在又是这样。
“我也不想看到你们受伤。”
祁九琏刚说完,就被容兰抱在怀里。
“我想保护你。”
那些死士的身份根本查不出来,君上都注意到,派遣护卫军扮成侍从进入容府,杀了一波又一波,毫无止境。
今早只是出去处理些事,昨晚处理掉那一波袭击,府内的护卫军几乎全覆没,楼煜应是昨晚重伤回去休息。
哪知只是这片刻的疏忽,竟然还是被钻了空子。
若是继续这样下去,七日后琏琏成婚那日,怕是不会太安全。
思及此,容兰松开祁九琏,只说了声好,随后去看楼煜,见他要起身,说了句让他好好躺着养伤,拉着祁九琏往外走。
出了房间,犹豫片刻,说:“琏琏,你还想愿意与他成婚吗?若是不愿——”
“您不是说君上已经定好了婚期?”
“话是如此,你若是不愿,我去求君上收回成命。”
祁九琏等她说完,认真回答她:“既然已经答应了的事,我会做到。”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祁娘好像对她与楼煜说的已有肌肤之亲并未很在意。
反倒是在顾虑旁的。
“那就依琏琏的。”容兰笑了一下,笑得勉强:“我会加派人手来保护你们,这几日你若有需要的,直接与我说。”
祁九琏嗯了一声,说了声谢谢。
容兰揉了揉她的脑袋,笑了出来:“傻孩子,与我说什么谢谢。”
此时走来两人,兰玉声打头,后面跟着端药的侍从,祁九琏连忙跑过去,问:“药煎好了?”
兰玉声朝边上错步,冒着热气的汤药晃动,还没靠近就闻到苦味。
祁九琏立刻拉着侍从进去。
容兰站在门口,朝里瞧了一眼,目光转向兰玉声,谢道:“今日多谢你及时赶过来帮忙,否则琏琏他们怕是凶多吉少。”
兰玉声摇了头,温声说了句这是他应该做的。
这句话一说完,整个人愣神。
记忆里有人说过,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
他低头笑了笑,已经说习惯了。
“小九目前安全,我就先离开了,炼器阁还有些事要处理。”
容兰连忙走过去:“我送送你。”
两人离开,院子里安静下来,片刻后侍从端着空碗出来,祁九琏坐在床边上看着楼煜,问他一句:“痛不痛?”
他摇了头,说不疼。
祁九琏才不相信,闷声问他:“那你现在需要灵石吗?吸收灵气,你的伤应该会好得更快吧?”
楼煜依旧摇头,睁着眼一直看她。
祁九琏被他这也摇头那也摇头给弄得浑身烦躁,想要说什么,却压在心底说不出来。
最终她只说:“你放心,婚事会继续的,我答应的事,不会反悔。”
“先把这次渡过去。”
楼煜躺了一上午就走了,祁九琏在房间里待到吃午饭,才想起来子母镯还放在楼煜那,想着要去拿,却被容兰叫去试婚服。
她们今早出去,就是为了定制婚服。
“不用喊楼煜来一起试吗?”
换了好几件,到最后人都累得趴在桌子上休息,容兰还没有停止的意思。
“你选好了,对应的款式给他送过去就行。”容兰又挑了一件,去拉祁九琏试:“琏琏看看这件呢,颜色要深一点。”
祁九琏觉得都行,但容兰非要挑出一件最适合的,说她第一次出嫁,绝不能敷衍。
这么一说,祁九琏忽然觉得自己的确该正经起来,虽然只是和楼煜商量着作假,但内心还是会期待那天的到来。
而且……
祁九琏看着手里的婚服失神地想,她对楼煜也不是完全没有感觉。
再试了好几次,容兰让她自己挑。
数十件婚服一一挂起,认真地一件一件看过去,最后在一件绣有孔雀的婚服前站定。
想到了他衣衫散开,倒在床上的旖旎模样,像那高贵的孔雀朝着心仪对象张开羽翅,只为获得她的关注。
“这件吧。”
祁九琏忍不住心中的雀跃。
走一步看一步,不管结果如何,先享受过程。
决定好婚服,容兰让侍从把男款的那件给楼煜送过去,正巧祁九琏要去他那拿手镯,便自己拿了婚服往他那送。
这次走到他房间门口,还没敲门,就听到他喊自己进去。
祁九琏扬了唇,一把推开门,见着他靠在床上,正朝自己看过来,瞧见她手里的婚服,愣神看她。
“喏,来试试?”
祁九琏将婚服展开给他看。
金丝线绣着的孔雀随着衣摆垂落而舞动,撞入楼煜眼中,他应了声好,却没有动。
祁九琏眼神询问他。
他却抬手指了自己,说:“我身上有伤。”
祁九琏:“哦。”
然后就要去叠婚服。
楼煜盯着她手里的动作,面露疑问。这个时候她不应该是,帮他穿吗?
刚叠好要放一边,祁九琏就听到他说把衣服给他,他要试试。
“嗯?你刚才不还在说你身上有伤?”
见他已经伸手,祁九琏心里哼哼笑,面上还得一副疑惑的模样,把婚服递给他。
他接过来,却没立刻穿,反倒是看向她。
祁九琏站着不动,等他换衣服。
“你要看着我穿?”
她点头:“嗯嗯。”
绯色染上耳垂,楼煜攥着婚服一角,垂眸看着上面绣的孔雀,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抬手去解自己的腰封。
祁九琏看着看着,就看到他的胸膛,再看一会,就是他的腰。
“你干嘛脱衣服?”她猛地朝后退了一步,抬手捂住脸,露出指缝往外看。
楼煜的动作一顿,嘴角飞速扬起,被他压了回去,一副不解的样子看向祁九琏:“不是要试婚服么?”
祁九琏呆滞了一会,想起来这是她要楼煜干的事,她是脑子被敲了,才会问出这么弱智的问题。
“哦,那你继续。”
楼煜手指一顿,继续脱,上半身没了衣衫的遮盖,伤痕淤青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看着看着,祁九琏移开了遮住自己脸的手,朝他走近一步,看到他胳膊上那块的伤痕。
之前被万刃丝伤到的那块已经长好了,仔细看还是会看到伤疤蜿蜒的痕迹,烙在他身上,一看到这些伤,就会想起他曾经遭遇的一切。
即便她来了,他还是会受伤。
“别换了。”祁九琏一把抢回了婚服,帮他把衣服穿好。
他像个瓷娃娃一样任由她摆弄,衣襟合上时,问她:“为什么不穿了?”
祁九琏停了手里的动作,声音忽然哽咽:“你穿着肯定好看,不用试了。”
她收回了手,去把子母镯拿在手里收好,不敢再待下去。
“你好好养伤,我等会再来看你。”
脚步飞快,到最后跑了起来。
楼煜看着她的身影消失,不知道她为何情绪低落,婚服被她留下,叠放在床头。
还有七日,他们就要成婚了,真好。
他笑了笑,还是换上了婚服。
可惜她不在,看不到他穿婚服的样子。
将婚服脱下,细心叠好,目光掠过胳膊上快要愈合的伤,他伸手按了一下,有些疼。
他的琏琏这儿伤到的时候,很疼很疼吧。
幸好他的计划成功了,他可以保护好她,一切妄图加害她的,他都会为她拦住。
他要他的琏琏,好好活着。
祁九琏回去把子母镯放好后,就去问容兰今早来袭击的死士,得到的答案依旧是那样,查不出来。
上京城内只有容府日日被袭击,惊动君上后,派护卫军帮助协查,一无所获。
祁九琏不想往那方面想的,但这样怪异的事,和楼煜被控制着要救桑葵一样,都是无形之中的力量作祟。
如果是这样,那根本就查不出来。
要杀她的人,不是这个世界活生生的人。
祁九琏心沉了下来。
如果真是她猜测的那样,那她,怕是破不了局。
“家主,郡主来了,说要见见二小姐。”
容兰立刻让人去把安陵莹阳请来,拉着祁九琏的手拍了拍,说:“别管这些糟心事了,去和莹t?阳说说话。”
正巧这个时候容雪来看祁九琏的情况,三个人坐在祁九琏房间,祁九琏被她俩盯着看,搞得她都快成动物园里的猴子了。
“我没事,真没事。”
容雪倒是没说什么,安陵莹阳扯着她胳膊上沾血的衣衫,哼了一声:“你这也叫没事?”
祁九琏低头一看,摸了摸胳膊,还真就没感觉到有任何不适,但的确是被死士划伤了的。
“现在好了。”
容雪也跟着瞧过去,见着那么大一块破洞,心有余悸道:“幸亏你反应得快,这要是再往上偏一点,那可就是你的脖子了。”
“你命大。”安陵莹阳松了手,坐回去。
祁九琏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怪沉重的,刚要转移话题,安陵莹阳直接就问她的婚事。
“你回去后,与容家主说了吗?”她面上一副八卦的模样。
祁九琏转头看她,张口欲说,却在她万分期待的目光下闭了嘴。
她怎么就没看出来,这位护卫军统领,还有这么一颗八卦的心。
“说清楚了,退了。”
安陵莹阳笑了一声,意味不明道:“退了?”
“退了,但没完全退。”祁九琏说出她会与楼煜成婚的时候,这俩人没一个惊讶,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但她们也没多问,讨论了几句成婚那天要做的事情。
“放心,你成婚那天,我们都会来,人多热闹嘛。”安陵莹阳起身,两手一摊,哎呦一声:“来的时候以为你你不高兴,没带新婚贺礼来,你等着,成亲那天我必送上一份大礼。”
祁九琏提前说了谢谢。
“我们也准备了,等那天到了,再给琏琏。”容兰朝祁九琏眨了眨眼,柔柔笑道。
要说有多感动,那其实是没有,但是心里暖暖的。在这里,她收获了亲情,友情,虽然还不知道对楼煜的喜欢到底有没有那么深,但现在,她是满足的。
这是她在原本的世界都没有的。
她很喜欢这里的人。
“谢谢你们。”
她们俩离开后,祁九琏又拿出了子母镯,决定还是要把子镯给楼煜戴上。
这样她才能安心。
去的时候,他人正在休息,双眼闭着,呼吸均匀,就没叫醒他。
特地看了有“九”字的那只镯子,拿到一边,把分辨出来的那只子镯打开,穿过他左手腕,然后扣紧。
银色的手镯稳稳戴在手腕上,祁九琏没忍住拨动了一下,手镯转了一圈,头顶响起他的声音:“送给我的?”
祁九琏吓了一跳,窜起来看他,心虚地把母镯藏到背后,说话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拔高:“你想吓死我吗?突然说话。”
“你自己没注意到我醒来,怪我么?”
楼煜直起了身子,抬起左手,将手镯悬到眼前,转动手腕,手镯随之旋转。
他盯着瞧了许久。
祁九琏默默往后退了一步,见他这样盯着看,心虚得心跳得都比平时快。
救命,希望楼煜别看出来。
千万别看出来。
听到他再次开口的瞬间,祁九琏心猛地一跳。
“你特意去打的镯子?”
“嗯嗯?”祁九琏反应过来,顺着他的话说:“嗯嗯!”这是没看出来吧?
有听到他问:“只有我有吗?”
祁九琏犹豫了一下,说:“是一对的,这个给你,我自己还有一个。”
听到她这么说,楼煜抬手去碰自己手腕上的手镯,被祁九琏一把按住。
他抬眸不解地看她,听她胡扯:“这个……打造手镯的师父说了,给你戴上去就不能随便拆下来,不然容易坏。”
楼煜凝视她良久,她眼里的慌乱被他看清,勾起唇笑着说:“我只是碰一碰,并非要拆下来。”
顿了顿,他又说:“我很喜欢。”
祁九琏听着这四个字,缓缓笑了出来。
“你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虽然不是自己亲手打的,还带有别的目的,但听到他说喜欢,她很高兴。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送东西给楼煜?
他这么高兴,祁九琏一冲动,脱口而出:“等下次,我再送你一件别的。”
亲手做一件东西送给他。
楼煜指尖摩挲手镯,碰到凹槽,面色不改,依旧笑着,抬眸与她欢喜的眼眸对上,说好。
等她送给自己。
“另外一个呢?”
祁九琏一愣,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另外一个手镯,拿出来给他看。
“怎么不戴?”
祁九琏又心虚了,刚才一直忙着给他弄,谁知道他突然醒了,没来得及戴。
他朝她招手,让她把镯子给她,说:“手伸过来。”
祁九琏明白了他的意思,伸出手,被他握在手心里。他的手掌温度好像比她还要高,直接就拿着手镯往她手上穿。
“不是,不是这样的。”她给看笑了,拿回镯子打开,两瓣半弧状的手镯摊在他手心里。
楼煜拿起来,给她戴上。
动作轻柔地握住她的手腕,冰凉的手镯贴上,咔嗒一声,她的手腕上多了一个和他一样的手镯。
祁九琏忽然觉得,她帮他戴,他帮她戴,像极了她那个世界结婚时,新人互相交换婚戒。
喜滋滋笑了起来。
“真的好像。”
“像什么?”他没有松开她的手,反而握得更紧。
祁九琏刚要直接说出来,想到会被屏蔽掉,换了个说辞:“像新婚夫妇向对方承诺,会一直在一起。”
她笑了笑,说:“说不定有这个,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这是祈愿,希望他们都能好好活着,活到老,活到死。
楼煜只嗯了一声,垂眸去看两只手镯,扬起的笑一直没有落下。
这几日祁九琏白日就在院子里练箭,吃完饭去楼煜那遛一圈,除此之外就是紧张刺激地射杀突然冒出来的死士,她现在两只手都绑上了袖里箭,弓箭不离手。
奇怪的是每次受伤,不过一会就感觉不到痛了,不过这样也好,不会影响她射杀死士的动作。
离成婚那日只有两天的时候,容兰把她叫到了祠堂,容柏容竹他们都在,还有楼煜。
容兰让她和楼煜一起跪在牌位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起身时她看见容兰哭了。
祁九琏看得恍惚,眼前的一切好似与曾经经历过的一幕重合,此刻她像是在祠堂里,又像是身处他地。
府里装扮得很喜庆,每次路过,祁九琏都要看好久好久,现在好像变成了她真的要与楼煜成亲,而不是因为退掉与兰玉声的婚约,假意在一起。
她也在期待,两天后的到来。
如果不是看到侍从把那些死士破坏的红绸换掉的话。
即便他们婚期在即,死士还是没有放过他们。
成亲前一天,容兰告诉她,明天会有护卫军把手,会保护好她。
祁九琏瞧着她脸上的疲倦,觉得自己给她添了很多麻烦,因为要保护自己,她应该有很多天没休息好了。
“您别怕,我最近都有好好练箭,法术也没落下,他们杀不死我的。”
祁九琏想了想,要是明天之后,死士依旧不断,她就带着楼煜去别的地方,怎么都不能让容兰出事。
这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祁九琏笑了笑,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就已经把容兰当成自己的亲人,贪恋她身上的温暖,很想就这么一直和她一起生活,陪伴她到老。
晚上吃完饭,她回了房间,心血来潮换了婚服。
她还不会弄成婚时的发髻,披散了头发,站在铜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
“祁九琏。”
她喊自己的名字。
“你明天,就要成亲啦。”
“和楼煜成亲。”
“和你喜欢了三年的角色,成亲啦!”
她捂住自己的脸,好似做梦一般。
想起了自己和楼煜写婚书时,婚书上的证词,那般美好的冀愿,承载着一对新婚夫妻,两个家庭的祈望,许是他们今生唯一一次在婚书上写下姓名。
祁九琏瞧着镜子里笑得停不下来的自己,开始期待明天。
而明天的到来,必定要经过漫长的黑夜。
还没把婚服脱下来,嘈杂的声响骤然惊起,似乎有什么东西坠落在地,房屋震动,桌上水杯摇晃,久久未曾停歇。
祁九琏迅速扭头朝外看去,漆黑的夜里看不到有什么东西,但那些声音还未停。
她脱了宽大的婚服外袍,只穿着鲜红的婚服里衣,抄起弓箭往房门口跑。
银色的手镯晃动,随着手腕抬起滑落到小臂上。
祁九琏只开了一扇门往外看,大红灯笼透出的光照亮了始作俑者。
那是祁九琏看到过的最大的妖邪,比坑洞里那只茧蝶还要大。
因为身形过大,才会让人有种他无处不在的错觉。仔细看过去,它其实离这很远。
它一动,房屋塌陷,大地哭嚎。
祁九琏远远看着,想起来t?已经快被自己忘记的原书结局。
死洱子写的那一章,桑葵突然冲上去挡伤,因此重伤快要死,她挡的,就是一只妖邪的攻击。
“那是他们遇到的最强的妖邪”,这是原书所写。强到重创他们和楼煜,最后死洱子以楼煜挖心救活桑葵,桑葵与沈清珩成亲这样的剧情作为大结局,连前面埋的BOSS线都没有解释清楚。
而今,在她要与楼煜成婚的前一晚,这只妖邪在上京城内出现了。
她该说这是巧合,还是被安排好的?
周遭又是一震,妖邪调转了方向,不过一会,远处的夜幕染上了红,缕缕红光自地平线升起,侵占夜空。
祁九琏立刻去找容兰和楼煜,刚跑出院子,就被人拉着朝另外一处跑。
“情况紧急来不及和你解释了,我们必须马上离开上京。”
容兰攥着她的手力道太大,几乎是扯着她走。
不等祁九琏问,容兰直接告诉她:“那只妖邪现在在朱雀街,离我们这还有段距离,我们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祁九琏刚想说带着楼煜一起离开,骤然想起宫阙楼就在朱雀街那,而桑葵,应该还没离开。
刹那间浑身发寒,如坠冰窟。
妖邪在朱雀街,桑葵也在朱雀街。
如果桑葵出事,楼煜必然要被控制着去救桑葵。
不——绝不能——
楼煜这一次绝不能再出事——
“楼煜呢?他在哪?”
周遭人影攒动,她看到了那些侍从拿出武器,攻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死士,刀刀见血,刀刀致命。
灯笼晃动,光源时隐时现,让人的心随之颤动。
这次的袭击比之前还要猛烈,扮成侍从的护卫军几乎是以命相搏,鲜血洒落一地,身体坠地的声音不断响起。
祁九琏只能靠肉眼所见的范围内分辨出死士,挣开容兰的手,箭矢射向前方乍然冲来的死士。
箭箭附了重字决,巨大的冲击力将其击退数米,狠狠钉在墙上。
与此同时容兰抽出腰间软剑,闪身避开死士一击,轻盈的剑身一转,割破死士脖颈,鲜血喷洒。
解决完面前的阻碍,容兰一把拉住祁九琏继续跑。
刀枪撞击的声音越来越响,祁九琏看着容兰奔跑的背影,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涌上来,这一次,她们怕是凶多吉少。
“我来之前已经派人去找楼煜了,我们先去后门,他会去那和我们集合。”
容兰又挥出一剑,抽出空隙对祁九琏说。
“我们——”
容兰话音骤然一顿,箭矢擦着她的脸射中死士的肩膀,她瞬间反应过来,转身甩剑,绷紧的剑身刺穿死士的身体。
猛地抽出剑,容兰拉着祁九琏继续跑。
“琏琏,我们——”
容兰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的手猛地一拉祁九琏,已经止不住脚步,整个人身子竭力地要去躲,但已经来不及了。
祁九琏只看到长枪从她腹部刺出,枪尖沾着她的血。
长枪收了回去,还要往她身上刺,想要将她们刺穿。
瞳孔颤动后骤缩,祁九琏猛地把容兰拉向自己,袖里箭对准黑暗中潜伏的死士射去,时间太短,都来不及施加法术。
卡擦数声,箭矢被长枪击飞。
祁九琏拉着容兰想跑,她听不见容兰的声音,听不到周围一切的声响,那根用来传达声音的神经断裂,她只知道要跑,必须得跑。
这一刻脑子只有这一个念头。
跑,不管遇到什么,发生什么,都必须要跑!
第70章 阿煜,吃饭啦 原书的结局
眨眼间枪尖冷芒冲到身后, 祁九琏忽然感觉到背后传来的推力,意识到容兰要做什么的时候,她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 扭回身子,一把推开容兰。
祁九琏脑子里只闪过一个念头。
幸好容兰受了伤, 推的力气弱了很多,不然她就会因为救自己而死。
长枪捅穿胸肺的一瞬间,祁九琏射出了双臂所有的箭矢,已经存了与他同归于尽的念头。
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近, 袖里箭射出,死士根本没有躲避的时间。
鲜血溢出, 祁九琏满意地看到那人被十数支箭矢射中, 扎透了头颅。
死士倒下,还未松开的手攥着长枪,拉力带着祁九琏往地上坠, 长枪捅得更深了。
枪身上全都是黏糊的血。
“琏琏……琏琏……”
容兰虚弱的声音呼唤着她。
祁九琏抬起头,寻找容兰的方向,她想说自己在这,可一张口,全都是血。
我在这……
她费力地招手,恍惚间看到容兰站起来,却没找到她在哪,走错了方向。
她挣扎着大喊,我在这——
可却发不出声音。
“琏琏……琏琏……”
温热的掌心触碰到脸上,将她从阎王殿里拉回来。
看到容兰,她才意识到刚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以为容兰找不到自己。
握住长枪, 祁九琏咬了牙,抽出来。
沾满血的长枪掉到地上,她的身体倒下,已经痛到说不出话。
走到今天,她觉得自己已经收获了很多,那些在原本的世界无法得到的情感,在这都得到了。
只是她好像没法再拥有了。
“我是不是要……死了?”她终于能说出话。
容兰搂住她的身体,咬着牙要拖她走。
“不会死的……我带你去找医师,不会死的……”
祁九琏能感觉到她逐渐减弱的力道,她也受了伤,她们此刻都没法再保全自己,谈何保护对方?
“琏琏不会死的,阿娘不会让你死的。”
拖着她的人猛地摔倒在地,再也没能站起来。
她的呼吸渐渐减弱,手还死死抓着祁九琏,从没松开过。
祁九琏伸手去摸她,她想哭,不想容兰死。
曾经多么渴望的亲情,还没有享受够,这才多久,就要失去了?
手指扣着地面,满手的污泥,挣扎着爬到容兰面前,看到她还睁着眼,可是眼皮已经快要睁不起来了。
“你别死……”
她想说,可不可以不要死。
这一切都是她招来的,那些死士都是冲着她来的,只死她一个就够了,别人可不可以都不要死。
她只是穿个书而已,又不会死,可他们不一样。
祁九琏伸手去捂她腹部的伤,按到满手的血,流出来的时候还是温热的,被晚风吹凉,一会就冷了。
她慌乱地去扯衣服缠住容兰的伤,被容兰按住了手。
“别管我,琏琏,跑,快跑……”
她已经没办法再站起来,那么大的伤口,血已经止不住了。
祁九琏不想听这些,依旧要为她包扎,可不管缠多少圈,布上的颜色还是那么深,比灯笼的红还要深。
但她不想放弃,缠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外袍用完了,她拖住她的腋下站起来。
那一瞬她都没有想到,自己被重伤,还有力气再站起来。
容兰只往她的伤口处看了一眼,昏暗的光线下她看不清,想到之前楼煜与自己说的计划,终是放了一半的心。
这样踉踉跄跄地走着,根本走不快。
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血。
祁九琏还在拖着容兰往后门走。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胸口的痛在逐渐减弱,力气恢复,脚下速度慢慢加快。
迅速朝胸口看了一眼,分不清胸口的红是婚服自己的颜色,还是血。
她不敢停,耳畔属于容兰的呼吸声还在减弱,视线几次模糊,都被她使劲眨眼恢复清晰。
只要出去了,离开这,他们就都会活下来。
容兰也好,楼煜也好,他们都必须要活下来!
“琏琏,别管我了,你快跑……”
祁九琏不说话,装作没听见,一直往后门那走。只希望自己到那里时,楼煜已经在了。
一定要在。
然而她们的前路被堵住了。
死士不理会护卫军的攻击,一个个都不要命地冲向祁九琏。
那一刻祁九琏的心坠入深渊,听不到任何声音,脑海里像是被水灌满,咕噜咕噜地响。
袖里箭全都用完了,近距离作战弓箭的优势极低。
她只来得及用弓箭挡住砍下来的刀,咬紧牙关,双臂用力掀开死士的刀。
更多的死士围攻过来,她们已经没有退路。
祁九琏倾身挡在容兰身前,只凝聚了全身的力量,施展束缚咒。
只要她能将这些死士控制住,后面的护卫军马上就能过来援助她。
无形的力量笼罩一个又一个死士,但她的力量不够。
她根本做不到同时控制这么多人。
一口血喷出,容兰凄惨地喊了一声琏琏,想要帮她,但怎么都起不来。
那柄长枪将她的身体捅穿,血都快流干。
她只能躺在地上,看着自己的女儿七窍流血,还挡在她身前,从没有一刻要丢下她。
忽然后悔,当初要不是自己执意去修习武t?术,荒废了法术,也许现在就能帮得上琏琏了。
危险来的那般突然,容兰想都没想,身体忽然爆发,撑着从地面站起来,扑向祁九琏。
力道大得收不住,带着她一起撞到在地上。
撞击带来痛感还没有消失,尖锐物体刺入身体的刺痛再度侵袭,祁九琏呆愣了一瞬,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死士抽出刺穿她们身体的刀,再度狠狠穿刺下来。
容兰紧紧抱住她,以自己的身躯卸去这一刀一半威力,穿透她身体的刀尖堪堪没入祁九琏后背。
后颈贴上近乎冰凉的肌肤,祁九琏绝望地想,她们好像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束缚咒被轻而易举挣脱,她没法控制这些人。
就像她没法改变楼煜会受伤一样,她什么都做不了。
已经看不清地上有什么,她只知道继续施展束缚咒,挥下来的刀停滞了一瞬,继续斩下。
这一次,涌出的血直接坠到她后颈上,滚烫得发疼。
她费力仰起头,视线里只有森冷的刀尖。
一墙之隔的街道上,人群四处逃窜,孩童啼哭、人们惊呼悲嚎,这一幕,像极了十年前那场浩劫,所有人都被妖邪的阴影覆盖,几乎看不到生的希望。
火焰冲天而起,这条被命名为朱雀的街道,此刻被火光包围,远远看去,真就像极了朱雀。
但却是坠入人间大地,无法再振翅飞翔。
宫阙楼已经塌陷,火苗舔舐废墟框架,无数人影逃窜,被火焰吸附在身上,怎么都摆脱不了。
先一步察觉到危机的桑葵早在宫阙楼着火前,就喊陆浔知离开,但他们躲过了这场火,没躲过这只妖邪。
这只妖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直接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自从梦到那些事,如今再看到这只妖邪,桑葵终于意识到那不是梦,是真实发生过的。
她没办法与这只妖邪抗衡,他们都没有办法,梦里她被妖邪差点杀死,失去了意识,根本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是谁解决了这只妖邪。
但现在他们必须得跑。
陆浔知抓着她的手,带她往妖邪出现的反方向跑。到处都是逃跑的人,那些从火海里跑出来的人四处寻找可以灭火的东西,有人在地上翻滚,可那火咬上了他,灭不了,根本灭不了。
“那火很诡异,不能碰到!”陆浔知匆忙看了一眼,拉着桑葵在人群中穿梭。
桑葵回头望着被那诡异的火折磨的人,心中骇然。
叫喊声一声比一声惨,她看得心慌。
他们真的能逃出去吗?逃出这处炼狱?
有人慌了神,四处冲撞,被推倒的人还没站起来,就被逃窜的脚重重踩下。
护卫军出动,却没法控制局面,士兵们大部分被拨去吸引妖邪注意,面对这样的巨兽,只有尽力减少伤亡,根本无法做到将其杀死。
逃窜的人慌不择路,一下撞过来,拥挤的人群将桑葵和陆浔知分开,等陆浔知回头去看时,只看到她上半张脸,一瞬间就被挤过来的人撞到后面。
“阿葵——”
他立刻转身扎进人群缝隙,朝桑葵的方向伸手,紧紧攥住她,猛地将她拉向自己。
“我抓住你了!”
乍然爆开的尖叫震耳欲聋,两人一抬头,就看到被火焰吞噬的高楼倾倒,被砸中的人连一个音调都没发出来,就被压在废墟之下。
黑压压的人群仓惶往一处跑,推挤着他们俩往前。
陆浔知只能把桑葵抱在怀里走,根本无法调转方向。
“阿葵别怕,有我在,我会保护你。”
但他的身体素质都比不上逃窜的平民百姓,被迫裹挟着,脚尖刚碰到地面,不得不再提起。
如此这般,根本跑不了。
遮盖天幕的妖邪调转头颅,幽绿的双眼离地数尺,看着如同高悬在夜空中,比圆月还要大。
这双眼刚出现时,有孩童新奇指着喊:“天上有两个绿绿的月亮。”
在这句话说出后不到一刻钟,整个朱雀街成了炼狱。
这只妖邪仅仅只是一脚踩下,房屋瞬间粉碎,而它现在正朝着这里走来。
每走一步,地面上的人身体颤动一次,五脏六腑都在抖动,震得人头昏眼花。
人群立刻调转,朝街道反方向跑。
这次桑葵他们在后方,比前方的人快一步掉头。
护卫军的身影出现,有序地分散人群,但他们已经慌了神,必须得有人拖着他们走才能控制好局面。
黑夜之中一道箭矢破空,红色烟火炸开,发出爆响,吓得所有人都呆滞了。
炸开的烟花阻挡了妖邪的视线,这是针对妖邪专门研制的火药,在十年前那场浩劫过后,上京就在研制如何扰乱妖邪视线,以此来争取生机。
制作时没人希望真的会用上,而这次却真的派上了用场。
这一声爆响终于将人们的理智拉回来,听从护卫军的命令逃离。
“把他们都分散开,带到玄武街,那里最靠近城门——”
安陵莹阳一声令下,自己带着一队人马去疏散人群。
夜空的烟花熄灭,周围骤然黑下来。
她拔出箭矢,抬手将引火线点燃,双臂飞速抬起,箭指云霄,箭矢带着火药再度穿上云端,巨响再度炸开。
人群纷纷弯腰躲避,护卫军高喊:“不要停,继续跑。”
烟花再度照亮周围,艳红的烟花缓缓坠下,照亮了半边天,恢复了光亮,人群继续往前冲。
安陵莹阳逆着人群逃跑的方向,视线捕捉到一处还未被火波及的高处房屋,往那间高楼挤过去,踩在窗户上翻身上了屋顶。
此刻烟花再灭,她伸手又是一箭射向天空,烟花炸开的瞬间,她看清了妖邪的动向,瞳孔骤缩。
“跑——都跑——快跑——”
嘶吼声被淹没在人群嘈杂的尖叫里,没有一个人听见。
右手掏出三支箭矢,对准天空那颗幽绿的眼睛飞射而出,三个火药同时炸开,好似太阳一瞬间就升到苍穹之上,所有人都被这极亮的光晃了眼。
妖邪的动作只停滞了一瞬,但偏移了要下脚的位置,踩到烧着的废墟上,将房屋烧穿的火攀上妖邪的腿,却伤害不了它丝毫。
它举起了手掌,一拍而下。
安陵莹阳顿时收了剑,跳下屋顶,脚瘸了一下,朝前跑。
支支箭矢射出,一次又一次照亮苍穹,却只能拖延几息的时间。
整个地面好似被拍打得鼓动了一下,有什么东西炸开的声响传出来,最靠近妖邪手掌落下的人,听到了那个声音。
他们呆若木鸡,睁大的瞳孔里满是血丝。
亲眼看到身边一起逃跑的人被拍成肉泥,大脑已经没法再运转,恐惧占据身体。
不行,跑不了了,他们跑不出去了。
安陵莹阳刚跑出去,眼角余光瞥见那只手掌刚举起来,再次拍下。
视线一转,那些尸体肉泥里面,爬出了一个幼童,她背上的尸体足足有一人高。
那些人即使在死亡来临时,还存有善心,去保护一个毫无自保能力的孩童。
她伸手就去掏箭矢,却摸了个空。
低头一看,箭已经用光了。
安陵莹阳毫不犹豫,拔腿就往那跑。
妖邪的手掌还在下落,眼见就要压塌尸体,她直接将弓箭插在尸体上,以此来争取妖邪压下来的时间。
她的弓是由硬金属打造,没那么容易坏。
双臂抄起孩童的胳膊往外拉,尸块散落,一拉出孩童就扛在肩上,掉头就跑。
只卡擦一声,弓箭被压弯,承受不住这重量,断裂成两半,一半飞射而出,正中她胸口。
安陵莹阳的脚步一顿,还想再迈步往前。
她不想停,她想要把这孩子带出去。
身体倒地,孩童睁着迷茫的眼看她,不明白她怎么了,为什么和她的爹娘一样,都倒在地上不起来了。
妖邪的手再度抬起来,这一次,轮到她了。
人群逃窜开来,妖邪周围空了一半,要么都死了,要么跑出去了。
孩童啼哭的声音在这被死亡蔓延的街道上响起,响在每一个人心上。
桑葵的脚步一顿,偏头看到身后不远处坐在地上哭泣的孩童,孩童身侧还有名身穿盔甲的士兵,金属物体刺穿她的身体,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死了。
“阿葵?”
陆浔知的呼唤响在耳畔,桑葵记起来,在梦里,她为什么要挡住妖邪的攻击,那个时候是因为沈大哥和陆哥哥重伤,只剩下自己。
现在她再度看到了一模一样的局面。
那名哭啼的孩童已经没有了父母,死亡降临,没有人会为她挡住危险。
那晚祁九琏对她说的话她到现在还记得,那样讽刺的话语,她怎么会听不出来话里的意思。
她在祁九琏那,t?是只知道靠别人存活的弱女子。
桑葵觉得自己不是,她为了阿爹的病,四处奔波,去找药材,去找秘宝,她只是弱了点,法术学得不够精湛,并不是只会依靠别人。
她一把挣开了陆浔知的手,转身朝孩童跑去,这辈子学的威力最大的法术压在妖邪的手上,即使收到了反噬,胸腔混作一团,也没有停下。
陆浔知眼睁睁看着她跑回去救那个孩童,想不明白她为何要去救。
连他们自己的命都难保,反而要回去救人,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为何不想着自己活?
他在看到桑葵转身回去时,下意识追过去。他的行动推翻了他的理念。
桑葵喊了他那么多年哥哥,这一次,他该履行自己做哥哥的职责——把她安全带回家。
桑葵扑过去抱起孩童就往回跑,法术断开,猛烈的反噬涌向身体,她没法控制身体本能的反应,一口血呕出来,孩童的哭声更大了。
灭顶的危机感袭上来,桑葵跑了几步,软了腿。
眼前一道身影闪现,直接撞开了她,她护着孩童的脑袋滚了数米远,一抬头,陆浔知下半身被妖邪压住,痛苦地呻吟。
桑葵无助地想,她好像因为自己想救一个人,害了另一个人。
她艰难站起来,将孩童往前推,嗓子都快说不出话。
她对孩童说:“往前跑,那里有人会救你。”
孩童似懂非懂地点头,朝着她指着的方向走了一步,再走了一步,开始大跨步跑。
她一边哭一边跑,嗓子哭哑了都没停。
桑葵最后望了一眼自己救出来的孩童,扭头跑向陆浔知。
其实谁都知道,这样厉害的妖邪出来,想逃命,几乎是不可能的。
它仅仅只是动动手动动脚,就能将人压成肉泥,谁能跑得了?
妖邪抬起了手,桑葵拖出陆浔知的身体,倒退着拖他走。
陆浔知已经发不出声音来。
他看着自己已然分不清是肉还是土的下半身,意识模糊,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让桑葵快跑。
妖邪的手掌再度拍下来,这一次只冲着桑葵。
她有想过自己要是不去救那个孩童,就这么和陆浔知跑了,是不是还有活下来的希望。
但所有的决定都没法后悔。
她不想变成那个用别人的命来救自己的无能之人。
可她却没能力救下陆浔知。
像是有堵墙撞过来,清晰地感知到身体粉碎的声音。
和梦里一模一样。
她记得,梦里自己挡下这一击,躺在沈清珩怀里,说自己疼,好疼好疼。
沈清珩抱着她,一直在说,他会救她的,要她忍一忍。
现在,她的半边身体破碎,只能睁开一只眼睛看陆浔知。
她好像看到他绝望的面庞。
“陆哥哥……我好疼……”
好疼好疼,为什么会这么疼?
我后悔了,我后悔去救那个孩童了。
陆哥哥,我怕疼,真的好疼。
阿爹都不会让我受伤的,我只要一受伤,阿爹就会心疼地抱着我,哄我。
可是这一次,没有阿爹抱了。
眉心的莲花印记开始燃烧,温度滚烫,纹路却在一点点消散。
桑葵睁着那只带血的眼,喉咙里的话淹没在空气中。
“我好疼啊……”
心脏猛地抽动,无形的丝线绞住,鲜血淋漓。
脑中一直在响他这辈子最厌恶的声音:“救桑葵——救桑葵——”
楼煜呕出一口血,再次在胳膊上划了一道,刺痛令他清醒。他还在抵抗世界意识的控制,眼前已经模糊到几乎看不清。
鲜血蒙盖了他的眼瞳,一滴一滴洒落。
胸口处的窟窿里血还没止住,他的腰背再度溢出血,伤口悄无声息地出现,却根本没有人在他背后捅刀。
拖在地上的骨链沾满了血,浓稠的鲜血顺着他胳膊上的伤缓缓流淌,滴到骨链上。
他在找祁九琏。
他要找到祁九琏。
他要带祁九琏离开这。
这个念头支撑着他,一直坚持到现在。
与她结下的契约今晚一直在生效,浑身多出来的伤告诉他,祁九琏现在很危险。
他开始庆幸自己早在七日前与祁九琏缔结了契约,要是留到明天成婚之时,怕是再也看不到她了。
世界意识在干扰他的感知,强迫他去救桑葵。
他没办法像正常人那样很快赶过去,去救祁九琏。
但只要他不死,就一定会找到她,保护她。
一次次的伤被转移到他身上,他必须要快点找到祁九琏,赶走她身边所有的危险。
他身上的伤没法短时间愈合,新伤加重,他就会死。
那样就没人帮她承受伤害。
她就真的死了。
楼煜的脚步忽然一顿,朝着反方向而去。
他的身形诡异,每迈动一步,都要耗费很久一段时间。
骨链被他收回来化作刀,由他的意志力控制,在自己身上再划下一刀。
痛,令他清醒,身体立刻调转,继续往自己要去的方向前行。
他死死咬着牙,承受契约转化过来的伤痛,一步一步,每一步,都会留下血痕。
数不清的尸体堆积,脚上踩到一具尸体,楼煜顿住了脚,低头去看。
视线猩红一片,他都分不清眼前是红还是黑。
但那不是祁九琏。
不安的心平息了一瞬,随后猛烈跳动。
契约没断,她还没死!
楼煜继续向前,循着搜寻到的气息,艰难地迈出一步。
每一步,都是他与世界意识抗争胜利的成果,每一步都是他以自伤的代价,换来了自我意志的坚定。
这一次,他不会再被世界意识控制去救不相干的人。
他的命由自己掌控。
他要救谁,他自己说了算。
终于,他看到了成群的死士,感知到他的靠近,一批死士转身,直直盯着他。
他看不到里面的人怎么样了,但他知道,他必须得杀光了这群狗东西。
骨刀甩出,他的身形朝前奔跑。
死士齐齐围攻过来,刀枪棍棒无一不是裹挟着巨大威力。
楼煜操控骨刀转化为骨链,绞住这群死士的胳膊,他劈手夺走死士的刀,一把割断死士的脖颈。
这个时候绝对不能留一个活口。
有死士挣开骨链,朝着他挥刀,楼煜躲都没躲,被砍中肩膀,召回的骨链成刀,就着死士靠近的距离,捅穿死士的心脏。
楼煜抽出刀,猩红的眼睛盯着这群死士,仿佛回到了前世,他被控制去救桑葵,被围攻之时,境遇也是如现在这般,周围只有他一个人抵御攻击。
不同的是,这次他为自己在乎的人而战。
鲜血洒落,数不清受了多少伤,每次身体冒出新伤,他的心就急切一分。
他喜欢的人受尽伤害,他却不能立刻赶到她身边。
楼煜喘了口气,身形一滞,脑子里全都是嘈杂的声音。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碰到祁九琏,只有她才能给自己带来安宁。
杀尽死士,他拖着自己破烂的身躯,继续前行。
佛挡杀佛,神挡杀神。
他终于看到了不一样的身影,血覆盖的视线里,他看到了自己想要捧在手心里好好呵护的人,此刻被残忍地虐杀。
他忽然意识到,因为自己的契约,祁九琏身上的伤全都会转移给他,因此只要不是致命伤,她都不会死。
所以她会无数次承受刀刺进身体时带来的痛,一次又一次。
她怎么能忍得了的?
混杂着血的泪滑落,楼煜失神地走过去,世界意识趁机控制他的身体,调转回去。
楼煜清醒过来,死死咬住自己的舌,用骨链勒紧自己的脖颈,直到无法呼吸,直到能抢回身体控制权,他猛地化作龙身。
本可以翱翔天际的蛟龙伤痕累累,鳞片早已没了光泽。
龙尾横扫,死士的刀刺破鳞片,深深扎进他的血肉里。
愤怒的龙鸣声直穿云霄,唤醒了祁九琏。
她好像听到了楼煜的声音,那样凄惨。
手指扣紧地面,土腥味混着血腥闯入鼻腔,她听到纷乱的脚步声,好像有人在朝外跑。
用力的手指节苍白,指甲缝隙被泥土扎刺,这细小的刺痛已经比不上身上的伤带来的痛。
她好像麻木了,一点一点扣着地面,指缝里都出了血。
“阿……”
摸到容兰身体的那一瞬,祁九琏紧紧抓住她的手臂,爬过去,去喊她。
却只得到了满手的冰凉。
有人朝这里跑过来,细小的颗粒展开,只困住了部分死士。他被拦住了,连楼煜都没法保证从这群死士手里活着出去,兰玉声就更不能。
星月十三被从外部击破,只剩下万刃丝能用。
射出的万刃丝是带着血回来的。
他赶过来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
满地的尸体,一个一个地翻找,每次看到死的t?不是祁九琏,心里的希望就更多一分。
看到那条盘旋在半空中的妖邪,他知道那是楼煜,也只能是楼煜。
楼煜给他指明了方向,赶过去时,最坏的预料发生了。
这群死士比之前难缠数倍,连星月十三都知道如何破解,他的万刃丝之前可以杀死妖邪,在这却起不了太大作用。
他的法器所有的弱点被看穿了一般,如果不是出其不意攻击死士,全都被破解了。
龙尾扫过来,清扫了他面前的障碍,兰玉声立刻往前,万刃丝开路,即使杀不死他们,也能为他争取时间。
等他终于看到她的身影时,气血倒流。
他的脚步不停,直直冲着她而去。
他想起了祁九琏还没离开上京的时候,会喊他哥哥,每次都会眼巴巴看着他,等他拿出手里的糖,她就会笑弯了眼。
那时他只将她当成妹妹看待。
是什么时候起了喜欢她的心思呢?
在去接她回上京前,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声音告诉他,祁九琏会死在一个名叫楼煜的妖邪手里。
梦境变化,全都是她与楼煜亲昵的画面。
她与楼煜相知,相守,那是他从未涉及过的领域,充满了恋人向往的美好。相爱的人儿为对方担忧,会因对方难过而忧心。
他看着自己快十年没见的妹妹,喜欢一个人。
他看到长大后的她,绽放了她所有的美好。
可笑的是,他竟然因为一个梦,喜欢上了对别人充满爱意的她。
他喜欢上了她满眼看着爱人的专注,喜欢上了她被逗弄时的娇俏,喜欢上了她长大后的模样。
那个声音告诉他,只有他娶了祁九琏,才能避免她被楼煜杀死。
可是他们那么相爱,怎么会被杀死呢?
兰玉声从梦中醒来,盯着黑夜,直到天亮。
自此,他在心中为那近十年未曾见过的妹妹画了一副画,直到在龙潭镇,祁宅门口,看到来接他的祁九琏。
鲜活,灿烂,明媚。
像个太阳。
这是他记忆里的模样,她长大后,一点都没变。
他撕碎了自己臆想的她,照着她的模样,重新画了一副。
而现在,这幅画最后落笔的颜色,却是血色。他心里为祁九琏画的那幅画,已经被血染透,再也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他应该在龙潭镇时,杀了楼煜的。
但他不忍心。
小九那么喜欢一个人,要是被他杀了,她该多难过。
刀刺入他的胸膛,万刃丝绞断对方的脖颈。
一命换一命,他用这种几乎没有退路的方式,去保护自己的妹妹。
十年前他没保护好她,十年后,他还是没有做到。
无法再站着,他跪倒在地,看到还有死士要杀她,拼尽最后的力气,射出万刃丝,杀死了一个,却还有一群。
哥哥还是没法保护好你。
他只能朝她喊:“小九,快跑——”
有人在叫她跑,祁九琏茫然地回头,看到一抹倒下的身影。
那好像是兰玉声。
她想了会,身体再次被捅穿。
视线里倒下一个尸体,胸口上连着一道血线,那是沾满血的万刃丝。
她认出来了,那是兰玉声。
他也死了。
阿娘死了,兰玉声也死了。
楼煜呢?她呢?
为什么都要死呢?
因为在这个世界,她本来就要死,活到现在,所有与她相关的人都得死吗?
捅穿身体的刀被拔了出去。
死士似乎收到了什么命令,不再折磨祁九琏,而是挥刀砍向她的脖颈。
那一刻,空气凝滞,可怕的灵力炸开,所有的死士瞬间四分五裂,血雾炸开,如同降雨。
周围安静了。
祁九琏仰起头,最后一丝力气睁开眼,她看到有人朝自己走来,
他好像站不稳了,一下摔到地上。
昔日好看的容颜,已经辨认不出来,像是被剥了皮,只剩下肉和骨头,鳞片粘着血肉,没有一处完好。
祁九琏看到他睁着那已经看不出来的眼睛,看到他朝自己爬过来。
“你不要,你不要……”
双手用力,她想自己爬过去,爬到楼煜身边。他已经伤成那样了,他不能再动了。
他不能再死了。
她已经失去了阿娘和兰玉声,不能再失去他。
可是他还要动,他还要朝自己爬过来。
祁九琏想阻止他,却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双手瘫在地面,仰起的脑袋狠狠砸下来,她忽然看到了手上的镯子,立刻去开开关。
母镯可以控制子镯佩戴者,她可以控制楼煜不要动!
可她按下去,没有起到丝毫作用,楼煜还在朝自己爬,他的血满地都是。
莫大的惊慌一下砸下来,砸得脑子嗡嗡响。
她继续按,不管按多少次,都没有任何作用。
母镯失效了?
楼煜丢了子镯?
可他手上明明能看到那么一点点银色亮光。
祁九琏没了力气,连呼吸都难以做到。
她觉得很冷,身子很冷,人好像泡在水里,越来越窒息。
而他,终于来到她身边。
楼煜想握住她的手,但自己现在太难看太脏了,会弄脏她的手。
他看到自己喜欢的女孩穿上了婚服。
楼煜在心中想,他的琏琏是喜欢他的,是想嫁给他的。
想朝她笑,却见她一直在哭。
他笑了笑,觉得自己现在看起来应该不是太可怕吧?吓到他的琏琏就不好了。
“哭什么,我还没死呢。”
他的嗓子已经发不出完整的音调,但祁九琏就是知道,他说的是这句话。
可这次她已经没力气再碰他,再和他说话了。
“琏琏,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祁九琏捕捉到回去的字眼,没有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她已经睁不开眼了。
她没法再听楼煜说话了。
她现在好想睡觉啊。
“睡吧琏琏,等你醒来,已经回去了。”
楼煜一次又一次尝试催动骨刀,身体已经到达崩溃的边缘,已经没法再凝聚出骨刀。
他想了想,想到了前世,“为桑葵而死”的时候,他好像是用自己手挖出了自己的心。
这样也不是不可以。
浑浊的眼看向他喜欢的女孩儿,那一刻,他心底是雀跃的。
能为自己喜欢的人死,是他愿意且希望的结局。
这一次是他自己的选择。
“琏琏,别怕,我会送你回去。”
这个世界给你带来了太多伤害,而我,却无法给你百分之百的安全,回到你原本的世界,即使那里没有我,你也能好好活着。
他将手伸向了自己的心,血肉脱落,露出白骨。
白骨穿进了自己的胸膛,前世遭遇过的痛,这一世再次承受。
世界意识想控制他,再一次用他的心去救桑葵,可他偏不。
他就是要救自己喜欢的人,就是要将自己的心给祁九琏。
送给他最喜欢的琏琏。
痛苦的嘶吼声无法控制,将祁九琏的意识唤回了半分,和要消散的意识挣扎了许久,终于睁开了眼,看到的却是永生难忘的一幕。
唇都在抖,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双手死死扒住地面,拖着自己的身体往他那爬。
看到他的动作的一瞬间,祁九琏就明白了他要做什么。
她要阻止楼煜。
当初看到他死的结局,难过得一想起来就想哭,而现在,他竟然在挖他的心。
“不许,你不许——”
身体忽然被困住,无法动弹,而她清晰地看见,楼煜动了他手上的手镯,随后她就无法再动弹分毫。
刹那间先前母镯失效得到了解释。
祁九琏发不出声音,喉咙疼得连呼吸都刺痛。
你骗我,你和兰玉声合伙骗我!
写了“九”的根本不是母镯,是子镯!
楼煜再次笑了。
他手上的动作不停,白骨穿透保护心脏的那部分,整个手掌没入,小心地、轻柔地握住他的心。
脸上已经看不出来表情,只有他那沙哑的,痛苦的嘶声。
祁九琏看得目眦欲裂,恨不得自己被死士杀了,也不要看着他将自己的心掏出来。
为什么要让她看两遍楼煜惨死?明明他都已经那样惨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对他?
究竟是哪里出了错,才要这样折磨他们,恨不得他们去死?
楼煜从自己身体里,拿出了那颗玲珑剔透的心,它泛着金色的光,柔柔地洒在地面。
“琏琏,我送你回家。”
他终于清晰地吐出了这句话。
他将他的心送给他喜欢的女孩儿,他想要送她回到她原本的世界。
那里一定充满善意和祥和,才能养出这么好的琏琏。
所以琏琏,不要难过。
我想要你好好的。
他在祁九琏悲戚的目光中,松开了自己的心。
那颗金色的心顺着主人的意志,承载着主人万斤重的爱意,落在了主人心爱的女孩儿身上。
那一刻,祁九琏身上涌出了金色的光芒。
楼t?煜愣神看着,忽地欣喜若狂,那双分辨不出瞳孔的眼里激动,高兴,抑制不住地疯狂。
他在祁九琏身上感知到了自己的气息,属于自己身上逆鳞的气息。
原来我的逆鳞不是不在了,而是早已经送给了你。
不知在何时,在何处,已经送给了你。
他笑得放肆。
这样的笑,若是在他还没有伤成这副模样的时候,一定会很好看。
心融入到祁九琏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抽取她的灵魂,但她没法阻止。
眼里泣出的泪洇湿土地,母镯的控制时间还没结束,她还是不能动。
眼前的一切模糊起来,他的身影逐渐变得黑暗。
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无法阻止,当视线里所有的光都熄灭,她的世界瞬间被黑暗占据,意识消失。
世界开始坍塌,大地凹陷,一条蜿蜒整个上京城的灵矿脉显露,妖邪贪婪地吞噬灵气,丝毫不知足。
身体膨胀,最终炸开。
尸块如雨坠落,混着粘液,腐蚀一切。
这个世界亦如她开场那样,出现得火爆,消亡得灿烂。
楼煜趴在血泊里,抬起的手垂落,他的头枕在胳膊上,好像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小女孩,每天都变着花样给他带食物。
可那些人类食物,他没法消化。
但他还是都吃了。
因为小女孩每次来,都会说同样一句话,那是他没了自己的家后,再也未曾听到过的呼唤。
“吃饭啦!”
他还记得,阿娘每次收集好甘露和灵气,就会站在门口,朝他招手:
“阿煜,吃饭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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