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三合一 纯情蛟龙……火辣辣?
她好像成了他止住疼痛的药, 只要碰到她的肌肤,效果立竿见影,脑中嘈杂恶心的声音顿时被驱散, 对他的控制断开,他再次能掌控自己的身体。
直到此刻, 楼煜才意识到桑葵存在的必然性。
杀不死她,还要为她承担所有的危险与苦难。
可要是换种方法试试呢?
危险的念头一闪而过,耳中听到杂乱的声响里,清晰地响起祁九琏的声音。
他听到她说:“我会难过。”
祁九琏声音哽咽却坚定, 她朝他笑了一下,突然闷声咳嗽, 她想咽下嘴里的血, 可她没法抑制身体本能的抗拒。
血雾喷出来,被飞虫翅膀扇动产生的气流冲走,短暂存在片刻, 没了痕迹。
“我会很难过。”
人要多长情,才会喜欢一个书中角色三年?
她要多无情,才会看到喜欢的角色死了都不会难过?
更何况现在她真正接触到了他,他是个活生生的人,这份喜欢就更不可能轻易割舍。
她费了那么大劲,就是想要他好好活着。
他死了,她怎么能不难过?
祁九琏再次出声,红了的眼眶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我会很难过很难过,所以你不能死。”
你绝对不能走上原书的剧情。
她说完,看到楼煜忽然笑了,那是一种她看不出含义的笑,却让她感到安心。
楼煜反手握住她的手, 紧紧扣住,在心底无声开口:“那你,记住了。”
他用力将祁九琏拉向自己,她的身体狠狠撞入他怀里,措不及防被拉倒,祁九琏没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就这么一把撞到他,她连忙问他疼不疼。
这样的撞击谁都会疼,可楼煜却一点都不觉得疼。
只有这样的力道,才会让他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感觉到自己是有人在乎的,感觉到她对他的感情。
她给了他存活下来的理由。
手掌覆于她脑后,楼煜将她按在怀里,地面的颤动蔓延到这边,他能感觉到有更强大的存在即将冲过来,黑瞳被金色取代,被他定住的飞虫忽地一颤,转过身,扇动翅膀冲向爬来的百足虫。
祁九琏听见翅膀扇动的嗡嗡声远去,确定暂时安全,从他怀里抬起头,这么近的距离,嗅到他身上的血腥味,看到他脸上点点血痕,立刻直起身翻找他身上伤到哪了。
可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阻止她继续扒他的衣襟。
他几乎要克制不住身体的战栗,与她亲密接触了那么久,接触了那么多次,都没法适应她的碰触带来的源自身体深处的战栗。
他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身体会对她产生这么大的反应。
他颤抖的手被祁九琏误以为是受了重伤所致,心狠狠揪起,她没法再看着楼煜继续为桑葵受伤。
“我带你走吧,离开这。”要是纠正不了,那就带你远离,让你永远都见不到桑葵,是不是就能保住你的命?
楼煜没有松开她,松散的黑发铺在地面,黑与红冲撞,像朵艳丽的红梅,勾人心魂的同时,藏住了背后遭遇的苦难。
他刚要开口,感知到危险靠近,立刻搂住祁九琏起身,朝边上退去数米。
祁九琏只看到一个身影眨眼间滚落到他们原本所在的位置,紧接着密密麻麻的响动靠近,蠕动的步足在空中张牙舞爪,百足虫所至之处,灰尘四起。
那只飞虫将地面砸出个坑,翅膀粉碎,四肢残破,复眼挂在身上,身体中央被什么东西插出一个洞,浓稠的液体流淌,已经没了气。
祁九琏猛地转向桑葵,她在他们右方呆滞不动,显然已经吓傻了。
而百足虫直接朝她冲去,步足在地面击出一个又一个坑洞,眼看就要爬到桑葵面前。
连飞虫都抵抗不了这只百足虫,他们就更没有办法了。
祁九琏攥紧楼煜的手,拉着他转身就跑,却见到沈清珩与兰玉声追上来,两人身上都挂了彩,显然也敌不过这只百足虫。
沈清珩看都不看他们一眼,直接朝桑葵奔去。
祁九琏不想再滩这条浑水,她已经劝过桑葵,不听她也没办法。
兰玉声停下脚步,绿裳上全都是血点,此刻他即便身上狼狈,浑身气质丝毫未减,走过来时不见窘迫。
“小九,你受伤了?”
他的目光落到祁九琏攥住楼煜的手上,见她手上有血,立刻关切问她:“你的手伤到了?快给我看看。”
祁九琏一愣,下意识松手去看自己的手,看清楚了才想起来那是她给楼煜擦脸上的血沾上的。
她刚要说,心忽然一跳,敏锐感觉到身侧的人离开了。
祁九琏往楼煜原本站着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了他冲向桑葵的背影。
兰玉声看到祁九琏松开楼煜的那一瞬,楼煜直接转身冲向百足虫,他只皱了皱眉,没有出声提醒祁九琏。
碍眼的家伙,自己离开最好。
但他没想到楼煜在祁九琏心中的分量那么重。
一个毫不犹豫往回冲,一个不顾性命追上去。
兰玉声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们,跟了上去。
他不能让祁九琏出事。
直到他看到楼煜冲回去竟然是为救那位桑姑娘,嘲弄地扬起笑,这笑只显现了一瞬,很快被他掩藏。
他当楼煜那样质问他,是对祁九琏起了心思,原来楼煜心里还藏了一个人。
他这样朝三暮四的人,怎么配得上祁九琏的喜欢。
兰玉声悄无声息追上祁九琏,抬手扣住她的肩,不让她再靠近一步。他不屑于救他们,一开始与沈清珩联手牵制百足虫时,只用了五成功力,就这么一个小镇,还不配他使出全力。
“小九,那里很危险,你去不了。”他的视线紧盯着处在百足虫攻击中心的楼煜身上,语气关心,眼神却淡漠。
他站在祁九琏身后,她看不到他此刻的眼神,但能听到他关切的声音。
但她没办法抛弃楼煜。
她也不知道怎么自己一松手,楼煜又跑回去了。
“我要带楼煜回来。”
她抬手去拂开兰玉声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但那只手像座山一样压在她肩上,丝毫没有推开。
“你不该去。”兰玉声加重音量,眸光沉下,身高带来的优势能看到她白皙的脖颈,眸光一动。
祁九琏还在尝试掰开他的手,目光紧紧盯着前方被重击倒地后的身影,目眦欲裂。
“兰玉声,你松手!”她扭头冲兰玉声喊,一眼看到他关心的眼神。
“容姨让我来接你回家,我不能放任你陷入危险不管。”
祁九琏没办法,只好拜托兰玉声去救楼煜,可兰玉声轻轻摇头。
她心沉下去。
“那只百足虫的实力不是你我可以应对的,去了,就是死。”兰玉声声音很淡,将事实血淋淋地摆在祁九琏面前。
祁九琏没有说话,抬手直接掐诀。
兰玉声捕捉到她的动作,他空出的另外一只手直接朝她后颈打去,丝毫没有犹豫。
容姨交给我的任务只有平安带回你,其余的事与人,与我无关。
手刀劈下,祁九琏瞬间失去意识,往后倒下。
兰玉声张开双臂接住她。
远远看去,就像是祁九琏自己主动倒在他怀里一样,这一幕落到被操控的楼煜眼里,对上兰玉声冰冷的视线,那是看死人的眼神。
楼煜亲眼看着兰玉声轻飘飘瞥了自己一眼,随后抱起祁九琏,转身离开。
她的身影被兰玉声挡住,只能看到她的发丝飘荡,如同自己被操控的命运一般,没有安身之处。
耳畔是他憎恨的催促声。
他怎么都没料到,半路会杀出个兰玉声,祁九琏松开他t?手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又会被当做工具为桑葵抵挡一切。
而他的药被带走了。
他再一次被抛弃。
楼煜垂下眼帘,任由自己一次次被操控着接住百足虫的攻击。
眸光黑得如墨,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他这么挡,不要命了?”沈清珩在桑葵边上休整,当他看到楼煜冲过来的身影时,脸上终于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他以为楼煜根本不会关心他们的死活,却没想到楼煜会回来帮他们。
桑葵已经呆愣住,没法思考,她根本不知道前一刻还想要杀死自己的人,怎么会突然回来保护她。
简直匪夷所思。
她松开咬住的唇,朝沈清珩坦白:“我身上带了秘宝,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引来了妖邪……”
经过这么几次危机,她脸色惨白,无意识地抓住沈清珩的衣裳,恐惧与愧疚在她脸上遍布:“我们不能就这么任由他一个人抵抗百足虫。”
沈清珩没有出声,他已经观察了楼煜许久,从没见过这么耐打的人。
他目光不移,话朝着桑葵说:“你先走,我去帮他。”
桑葵咬牙,她不放心让沈清珩留下来,那么强大的妖邪,他们两个人怎么能对付得了!
“兰公子呢?我去找兰公子来帮你们!”
沈清珩这个时候才发现兰玉声没有跟上来,隐约意识到什么,但没有阻止桑葵。
“如若他没法过来帮忙,你直接走,我会想办法脱身。”沈清珩一把推开桑葵,手握剑柄上前斩向百足虫的步足,它能爬,那就斩断它所有的腿。
桑葵深吸一口气,不敢耽搁,掉头就跑。
她身上的秘宝所含有的灵气被百足虫捕捉到,步足调转,眼看就要压扁桑葵。
沈清珩掐诀御剑,数把剑影分身插在百足虫周围地面,囚禁阵起,暂时困住了百足虫的行动,却将楼煜也困在里面。
待他看到被困在阵里的楼煜,只无声说了句抱歉,没有撤阵放出楼煜。
比起只见了几次面的楼煜,桑葵对他而言更重要,况且那晚楼煜诡异的身法,绝对不会那么容易被百足虫杀死。
沈清珩心里是这么想的,待看到桑葵已经跑出一段距离,阵法还能支撑一会,他就更没有要关闭阵法的念头,比起让所有人陷入危险中,牺牲一个人也算不了什么。
地面到处都是坑洞,稍不留神踩进去必然会跌倒。
桑葵跑得慌乱,没注意到地上的坑洞,一不小心踩进去,本就伤到的身体再次负伤,扭到脚踝,连跑都没办法跑。
她怕沈清珩会出事,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继续追,她看到了穿绿衣的人,今天来送葬的人里只有兰玉声穿了这个颜色的衣衫,那就是兰玉声。
但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远,她根本追不上。
这是她现在最大的希望,她不能放弃。
桑葵张开嘴,朝兰玉声喊:“兰公子——”
喊得呛了好几口,嗓子疼:“兰公子,帮帮我们——”
她拖着脚踝尽可能得跑,每一次踩到地面,脚踝那刺痛,但她不敢停,而且不论怎么喊,前面的人跟听不见似的,根本没停下来看她。
他们之间的距离在拉大,再这么下去,她追不上兰玉声,拖的时间越长,沈清珩就越危险。
桑葵继续用速字诀加快自己的速度,之前用了没能拼得过飞虫的速度,但现在她只要追随兰玉声就行。
但她脚踝扭伤使不上力,速度大打折扣,比平常耗费了更多的时间才追上去。
兰玉声就在眼前,桑葵看到他抱了个人,露出的衣角一看正是与祁九琏一样的穿着,心里松了口气,祁九琏没出事就好。
她再次喊出声,这次兰玉声终于停下了,转过身看她。
桑葵心一喜,跛着脚走到他面前,看到祁九琏昏迷,顾不上问她的情况,直接请求他去帮沈清珩:“兰公子,沈清珩他被妖邪困住了,你能不能去帮他?”
她想起来帮自己挡住致命一击的楼煜,连忙说:“还有楼煜,他伤得很重。”
她以为自己说完这些,兰玉声会答应自己帮忙,毕竟他给人的印象就是那种古道热肠的侠义之士。
可兰玉声并没有立刻答应。
“我将琏妹妹送到安全之处,再回来帮你们。”
桑葵心急:“可他们等不及了,一来一回耽搁的时间太长——”
兰玉声打断她的话:“抱歉,我只以琏妹妹为先,其余的事,必须是在她性命无虞的情况下才会考虑。”
他说完,转身就走。
桑葵顿时绝望了。
她浑身的重心放在完好的左脚上,无助地看着兰玉声离开。
她实在没办法了,但不可能任由沈清珩在那被妖邪所伤,她得回去帮他。
桑葵刚要转身,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瞬间袭卷,脑中有声音尖叫着让她逃,她本能地朝自己身上附加速字诀,往另外一边冲。
与此同时兰玉声面色骤变,瞬间后退数步。
在他们先前所站的地方,地面凸起,有什么东西从地底顶出,大地龟裂,土块被顶起又冲落。
桑葵与兰玉声的瞳孔里倒映出它的身影,那也是一只百足虫,但比起先前那只,这只更大,更具有破坏性。
它挺直身体一冲而出,数米长的身体还未完全露出,单单是这么看着,它带来的恐惧足以威慑所有人。
兰玉声抱着祁九琏的手臂一动,将她放下来靠在自己身上,单手扶住她的背,拿出一颗直径拇指大小的黑球。
灵力催动,那黑球升至半空中,瞬间化为无数黑点,密密麻麻包围这只百足虫,紧接着黑点之间相连,形成结界将百足虫困在其中。
桑葵认出了这东西,星月十三,看上去是个一手握全的球,实则是无数个肉眼很难数清的细小圆形物体吸附在一起,全部展开组成结界,吸收结界所困人或妖邪的力量,转化成阵法之力,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蓄力击向被困在结界内的人或是妖邪,一共十三次,而且不论结界内的人、妖邪如何躲避,都会被击中。
待十三次结束,结界内的人、妖邪不死也会重伤。
但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它展开的结界内部无坚不摧,外部不堪一击。
桑葵再次感到了生的希望,被星月十三困住的百足虫已经遭受第一击,它身体一侧的步足断裂好几只,发出刺耳的叫声。
能拿出这样厉害的法器,兰玉声的身份绝对不简单,他肯定还有保命的手段。
像是知道她心中想了什么,桑葵看过去时,正对上兰玉声朝自己投来目光。
“我的法器会困住这只妖邪一段时间,桑姑娘还是快些离开为好。”
桑葵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见兰玉声丝毫不留情地抱起祁九琏走了。
她一咬牙,想不到办法了。
兰玉声已经明晃晃地告诉她,他不会去帮沈清珩。
她也不知怎的,冲动朝他的背影喊:“可楼煜还在那,祁小姐喜欢楼煜,若是祁小姐清醒,绝不会丢下楼煜不管。”
这句话丝毫没起到作用。
兰玉声虽然停下,但还是那套说辞。
“但我在乎的只有琏妹妹的命,恕我无能,没法顾及到别人。”
桑葵最后的底牌没有了,她转身去看被星月十三困住的妖邪,焦急万分。
与她的狼狈急迫不同,兰玉声抱着祁九琏,淡然远离身后混乱。
他垂头看向怀里的人,只要护着琏妹妹回上京,好好照顾她,在龙潭镇遇到的所有难过的事都会随着时间消逝而淡忘。
今日遇袭他尚未预料到,不过不会耽搁他们回京。
至于那位被琏妹妹喜欢的人,死了便死了吧,琏妹妹会遇到更好的。
兰玉声迈开脚,走了几米,忽地身形一动,侧身一转,一把刀堪堪擦过,冲击力大得插入地面,刀身没入了三分之一。
与此同时轰隆一声响,地面颤动,步足刨地的声音急促,越来越近。
远处的沈清珩趴倒在地,只能看着百足虫掉头爬向桑葵离开的方向。
他以剑身撑着地面站起来,还没走一步,一道身影比他更快,再看过去时只能看到楼煜的背影。
沈清珩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根本看不透这个人。
短暂的拿回自己的身体,楼煜抽出骨刀,手腕翻转,直接射向百足虫。
身上受伤,力道掌控不足,射偏了,恰巧冲着兰玉声而去。
但这在他预料之中,兰玉声必定能躲开他的刀。
此举是在警告兰玉声,不该在他面前做小动作。
如果祁九琏现在醒来t?,看到楼煜此刻的样子,一定会难受得几天都睡不着。
他浑身是伤,头发黏着血,还有灰尘,银白的腰封上被血浸染得像是原本就是红色,只有身上的玄衣掩盖了所有的伤,血色与黑色融合,更看不出来了。
可他好似感觉不到一丝的痛,在脑海里又充满令他恶心的声音前,召唤骨刀回到自己手中,化为骨链捆住百足虫,短暂控制它的行动无法攻击桑葵。
只要他争取到时间碰到祁九琏的皮肤,就能屏蔽世界意识对他的控制。
祁九琏是他唯一的药。
百足虫挣扎着,头部的眼睛对上楼煜,顷刻间楼煜的眼转为金色,被散乱发丝遮住的鬓角生出节节黑色鳞片。
百足虫诡异地停滞了一瞬,随后开始剧烈挣扎,身体拍打地面四处扫,波及到兰玉声时,兰玉声搂住祁九琏飞身而起避开它的尾部,却不料百足虫的上半身重重砸下来,将星月十三砸出裂纹。
兰玉声凝了面色,不再滞留,抱起祁九琏快步离开。
他的身影被楼煜看到眼里,视线里两条百足虫带来的阻拦几乎难以跨越,就算他用了御兽术,遭到的反噬远远大于能控制它们的时间。
但他只知道,如果错过了这一次,就会失去祁九琏。
世界意识会控制他的躯体,把他变成傀儡,成为桑葵的附属品。
楼煜猛地呕出血,身体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他透过百足虫身体弯曲的空隙盯着兰玉声,能看到祁九琏垂下的手臂,衣袖下露出的手腕纤细,他握过。
他一只手就能将她的手腕完全握住。
她说他死了,她会很难过,很难过很难过。
楼煜忽地扬起了一个笑。
既然最终的结局都是死,那不如赌一把,赌他能不能借这只百足虫杀了桑葵。
只要这个世界没有桑葵这个人,世界意识拿他做傀儡也就没有意义。
楼煜抹了一下唇,盯着她垂下的手腕,缓缓闭了眼。
祁九琏,你总是拿杀桑葵来威胁我,你有没有想过,能威胁我的,从来都不是桑葵。
你的威胁对我没有用,你不会杀桑葵,而我会。
再次睁开眼,楼煜双手撑着地面,身体不住地颤抖,身上的骨和血在叫嚣着让他停下,可他偏不。
黑眸被金色竖瞳取代,瞳孔收缩,野兽一般毫无感情的冰冷气息流露,他再度操控百足虫的身体狠狠撞击结界,被骨链缠住身体的百足虫弯曲成一团,像个球,高高跃起,重重坠下。
结界碎裂,放出的百足虫被楼煜控制的那只砸中,扭打起来。
楼煜吐出的血已经将他的唇与下巴覆盖,但他还要继续。
即使被反噬到心肺俱伤,他都不会停。
眼前逐渐模糊,看不到那只手,楼煜睁着眼,血脉之力流转,金色的瞳孔对上另外一只百足虫的双目。
那一瞬,他的双眼泣出了血,自眼角滑落,万般凄惨,身形破败。
两只百足虫同时停止厮打,诡异地停滞动作,周遭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感觉到更大的不安笼罩。
百足虫忽然动了,它钻入地面,所至之处土地隆起,蜿蜒的方向直指兰玉声。
兰玉声已然察觉到异常,紧紧抱着祁九琏调转方向。
隆起的土地在他原本的位置停止,好似那东西不再盯着他。
然而下一瞬,兰玉声脚下突然塌陷,骤然出现的坑洞张开了深渊巨口,吞噬他的身体,转眼间人坠进去。
兰玉声不得不抽出一只手,法器祭出,纤细的丝线连接一头重物抛向外界。
百足虫在坑洞下盘旋爬行,感知到人味,高昂起身体张开口器冲兰玉声的腿咬去。
法器找到支撑后绷直,兰玉声抬腿踢中百足虫的脑袋借力一荡,躲开它的口器,紧接着百足虫上半身横扫过来,没能卸去细丝晃荡力道,兰玉声被它扫中身体,巨大的撞击力道冲击过来,胳膊一松,祁九琏的身体坠了下去。
兰玉声立刻松了细丝,随之下坠。
而百足虫的身体将祁九琏覆盖,等他撞到百足虫身上时,密密麻麻的步足朝他打过来,兰玉声召回细丝,缠在手心,双臂一张,丝线如同锋利的刀,将步足割断,黏稠的液体洒落,兰玉声朝边上避开。
尘土飞扬,百足虫扭曲着身体,越发地暴躁,身体搅得整个地下洞窟塌陷。
眼看这个洞窟支撑不了多久,兰玉声冷了眸光,细丝甩出,对准百足虫的脑袋缠绕数圈,一头连接重物嵌入土里,一头被他抓在手里往远处拉,细丝绷直,勒断了百足虫的脑袋。
脑袋滚落到地面,黏液从百足虫脑袋的断裂口溢出,混着泥土,无比恶心。
百足虫没了气,躺在坑洞里任由兰玉声翻找。
最终兰玉声站在百足虫的脑袋旁,抿唇不语。
祁九琏不见了。
他借着细丝回到地面,见桑葵在逃命,并没有立即出手。
出门送葬连续遇到三只妖邪太过古怪,这些妖邪昼伏夜出,鲜少在白日里攻击人,况且来之前他查过龙潭镇,并未有这些妖邪出没的记录。
这些妖邪从何而来?又为何只盯着桑葵?
被追着的桑葵只知道自己可能就要命不久矣,跑了这么久,气都快没了,什么法术都用过了,这只百足虫只剩下几只步足,还要盯着她追。
她将手覆在秘宝之上,源源不断的灵气涌入她身体里,支撑她施展法术。
她只能一点点地磨,一根根地砍断百足虫剩下的步足,它没了脚,就爬不了了。
然而人在极度疲惫、身体透支的时候,反应力和速度都会大幅度下降,桑葵一脚踩到百足虫制造的坑洞里,另外一只脚扭到,脚踝全都扭伤,跑不动了。
百足虫很快爬到她面前,狰狞的口器张开,断裂的触角兴奋地挥舞。
桑葵咬牙,迅速扔了灵石,猛地闭上了眼,心里喊了一声沈清珩。
有什么东西倒塌的声音响起,没有感觉到痛,桑葵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只看到百足虫变成两截的身体,有人靠近,她扭头去看,只看到绿色衣角。
再抬头看去,兰玉声把灵石递给她,语气还算温和:“桑姑娘,你没事吧?”
桑葵被这突然的转变惊到,下意识摇头,拿回自己刚刚扔出去的灵石,紧接着有人跑过来,关切地查看她的伤势。
“我带你回去疗伤。”
是沈清珩跑过来了。
桑葵整个人浑浑噩噩的,稀里糊涂说好,任由沈清珩抱起她。
沈清珩抱着桑葵一起身,就被兰玉声拦住。
“我方才救下桑姑娘,现下遇到一件难事,只好挟恩图报,劳二位帮忙。”兰玉声的语气拿捏得很好,若是不听他这句话,不结合他们现在的处境,怕是谁都会认为他的请求很合理。
沈清珩来时看到他救下了桑葵,只好答应帮忙。
兰玉声开口:“琏妹妹不见了,你们得帮我一起找她。”
沈清珩与桑葵捕捉到祁九琏的名字,皆是震惊,随后都一齐想到了那个令人悲戚的可能。
“她会不会是——”死字还没有出口,被兰玉声一口否决。
“她与我一同坠入坑洞,但我未看到她的尸体,妖邪也并未吃掉她。”他的语速不急不缓,若非重伤的他们被他拦住,他们都会以为他说的人与他毫无关系。
丝毫看不出来他有多着急。
“我初来龙潭镇,对周围地形不大了解,需要你们帮我找琏妹妹。我携有星罗盘,可追踪琏妹妹的气息,不会耽搁你们太多时间。”
沈清珩答应了,但他们需要疗伤。
“我会命人送来疗伤丹药,但寻琏妹妹刻不容缓,耽搁的越久,就越难找。”
沈清珩与桑葵对视,他从她眼里看到了恐惧,她的身体在发抖,以她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参与。
“我去找,但桑姑娘得回去休养。”
兰玉声不在乎少一个人,他颔首应下。
“还有一个人不见了。”沈清珩扫视一圈,破损的地面,一地狼藉,土地被翻起,但没有楼煜的身影。
他和祁九琏一起消失了。
“滴答……滴答……”
阴暗潮湿的洞穴内,水滴声有规律地响起,这里寂静得让人心里发毛。
宽大的洞穴外围被池水堵住了通往深处的路,平静的水面渐渐荡起涟漪,一圈圈地荡开。
水面开始波动,一个脑袋从水底破出,紧接着又是一个脑袋。
微弱的血气在水中飘散,很快被池水吞没。
楼煜一手紧紧搂住祁九琏的腰,一手凫水,往洞穴深处而去。
金色的竖瞳收缩,十分适应洞穴内t?的黑暗。
他的额间、脖颈、手臂被鳞片包裹,漆黑的鳞片微微张开,吸收水里残存的灵气,为他汲取养分。
靠近岸边后,他先是将祁九琏送上岸,自己泡在水里,只露出脑袋,金色的眸子紧紧盯着她,盯了很久,都没看到她醒来。
他歪头,不解,为什么她还没醒。
他伸出被细密黑鳞覆盖的手,碰了碰她的脸,张开口,却没有立刻发出声音。
像是忘记了怎么说话,想了很久,才记起来。
“祁九琏,醒醒?”
躺着的人没有给他回复,湿透的衣裳贴在她身上,还在滴水。她的脸色苍白,唇无血色,在水里泡得太久,皮肤起皱。
他好似终于意识到穿湿衣服会生病,走向岸上,湿发垂下,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滴在被湿衣包裹的身躯上。
平日掩藏在玄衣里的身体健硕有力,宽大的肩膀承载着所有的苦难,湿衣吸附在腰间,后背衣衫破了个大洞,背脊挺动时,可见他身上紧实的肌肉线条,任谁看了都会血脉喷张。
他弯了腰,抱起祁九琏,与她肌肤相触碰的那一刻,浑身一颤,竖瞳骤缩后又放大,身上肌肉绷紧,身子挺直,
顿了很久,才抱着她往里走。
楼煜抱着祁九琏回了他原先待了数年的地方,那是他的家。
离家几日,他又回来了,还带着自己找到的珍宝回来。
他很开心。
他走到自己睡的窝那,刚要放下珍宝,瞥见窝里的灰尘,硬硬的石块,不悦地皱眉。
“太硬了,她睡着不舒服。”
楼煜动了动,想找些柔软的被褥垫着,但这里没有。他一个人住,不需要被褥。
他灵机一动,抱着祁九琏躺下,以自己为被,让祁九琏趴在自己身上,紧紧抱着她,用自己逐渐升高的体温烘干她身上的湿气。
带回珍宝的兴奋控制精神,精神得没有丝毫睡意,但身体争吵着要休息,他受了很重的伤,要好好养。
但楼煜不理。
他睁着金色竖瞳,像盯着自己的猎物一般盯着趴在自己身上的人,她的脸颊蹭到他的脖颈,滑到锁骨往下一点的位置不动了。
他也不动了。
身体本能驱使,很满意现在的姿势。
被她碰到,与她肌肤相贴,他竟然感受到了灵魂的战栗。
早知道与她触碰会产生这样的感觉,他应该早点离开这,出去把珍宝带回来。
楼煜的瞳孔里透露出的情绪逐渐变得与人不同,极度侵占,丢失理智。
手背上的鳞片往手臂上延伸,双臂生出的鳞片划破衣袖,他忽然收紧了怀抱,喉咙里发出压抑后痛苦的声音,这声音在洞穴内回荡,被洞穴内的黑暗吞噬。
他痛苦得咬住了自己的唇,但克制着挣扎的力道,并未伤到怀里的珍宝。
他微微翻动身体,护着祁九琏没有从他身上滑落。
身体左右翻动时,隐约可见他裸露的背脊也生出了鳞片,背脊上的鳞片随着他的动作展现出不同的弧度,漆黑得吸收了洞穴微弱的光。
不知过了多久,楼煜停止翻动,闭上双眼,陷入了黑暗中。
他的手臂还扣在祁九琏腰上,紧紧扣住,像是怕她跑了。
祁九琏是被热醒的,身体好像处在一个火炉中,温度不断升高,热得发烫。
她想要跑出火炉,但不管怎么跑,都有一双手把她抓回去,将她拖回火炉里继续烤。
她实在受不了了,再次被抓回去的时候一口咬住那只手,那只手立刻松了,她使劲跑,跑出了火炉。
祁九琏一下惊醒了,一睁眼,只看到漆黑的一片,嘴里好像还塞着什么东西,温度很高,烫嘴。
她一把吐出去,仔细一看,是一只手。
脑中一个激灵,什么手这么烫!
不仅如此,自己身体下还有更烫的,那是个人的身体。
饶是祁九琏胆子再大,在这陌生的黑暗的环境下,还是被吓了一跳。
她一把撑起身子要起身,又被猛地按回去,这才发现自己后腰上还有一只手。
这么一按,她不可避免地碰到那人的身体,滚烫的体温传达过来,她又是怕又是疑惑。
直到看到他的脸,骤然惊呼:“楼煜!”
她再次撑起身子去看她,抬头的时候脑子眩晕,身体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和楼煜跑到这乌漆嘛黑的地方来,但容不得她去想,楼煜现在的情况很不对劲,他在发烧,身体烫成这样,得是伤得多重?
她拍打着楼煜的脸,想要唤醒他,但无济于事。
他闭着眼,若非他的体温不正常,看着就像死人。
祁九琏抬头张望四周,一片漆黑,只能通过脚下坚硬的石头判断他们是在一处洞穴内。
不行,她得带楼煜出去,他们需要治疗。
她掰开腰后的手臂,站起来,转身朝周围走去。
刚走了没一步,脚踝处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扫过,她顿住了脚,低头看去。
没有光线照进来,她看不到是不是真的有东西。
她再度迈开脚,另外一只脚踝感觉到同样的冰凉。
祁九琏站定,朝脚下看,刚看了一秒,身子被猛地往后扯。
绷紧的手臂死死扣住她的腰,将她往怀里带。
炽热的气息喷在耳尖,滚烫的温度烧灼着被他碰到的肌肤,他像个巨大的火炉,将她关在里面,他的体温肆无忌惮地入侵,侵占她所有可以被他触碰到的地方。
“楼煜,你醒了——”
祁九琏的话突然止住,她感觉到什么东西从她的脚踝慢慢往上爬,贴着她的肌肤,钻入衣角,所到之处皆是冰寒,与她上半身感受到的灼热完全相反。
此刻祁九琏身受冰火两重天,身体还被禁锢,动不了丝毫。
她的下巴被一只手捏住,迫使她抬头,看到黑暗中唯一的光,祁九琏瞪大了眼。
在黑暗中,那是接近于橙的金,他的金色瞳孔注视着她,专注而偏执。
祁九琏莫名觉得这样的眼神很熟悉,动物世界里,顶级的捕猎者在捕杀猎物前,就是这样的眼神。
专注,凶狠,阴鸷。
祁九琏心里咯噔一声,脑子里想到什么,还没来得及问,那冰凉的物什已经爬到腿弯。
那不会是蛇吧!她想要按住那条蛇,但够不到,这样的姿势她无法弯腰。
他手上忽然用力,祁九琏下巴被他捏住,扬起的弧度更高,脖颈绷直,线条优美,白皙得在黑暗中也能看见。
这个姿势她很不舒服,她张口说话,想要楼煜放开她。
“楼煜,你松开,我难受……”
楼煜右手捏住她的下巴,左手紧扣她的腰,与她身体相贴,不留一丝缝隙。
那条蛇还在往上,攀到大腿,再往上就是……
祁九琏立刻抬手摁住了那条蛇,按住的瞬间被冰得身子哆嗦了一下,隔着衣衫,只能感觉到那条蛇一只手握不过来。
她握紧了那条蛇,紧紧攥住,刚要拿出去,脖颈骤然吃痛。
祁九琏被这突然的触碰惊到,松了手,偏头看去。
她看到楼煜隐没在黑暗中的侧脸,一开始的痛散去,感知到他的唇贴在她颈侧,触感滚烫而又柔软,正轻轻地舔。
第25章 异常兴奋,极度愉悦,非……
柔软的唇带来炽热的温度, 与他这个人表面挂起的冷宛若两个极端。
祁九琏看愣了,保持偏头看他的姿势很久,完全没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
直到脖颈再次传来微弱的刺痛, 她才回神,顾不上腿上的东西, 松手去推楼煜的额头。
“楼煜,你别咬我!”
但他纹丝不动,唇吮吸她脖颈处的肌肤,将滚烫渡给她。
祁九琏不适应地哆嗦了一下, 一股奇怪的感觉从被吮咬的地方升起,绵绵麻麻地传向身体各处。
脑袋本来就晕乎乎的, 再被这么一弄, 整个人好似要飘起来。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但之前他被百足虫重击,身上都是伤, 他必须得去疗伤。
用力去掰他掐住自己下巴的手,指尖所接触到的温度烫得她松开了好几次,最后她隔着衣袖去掰他的手。
狠下心一根一根地掰开他的手指,可她刚掰开一根去掰下一根时,先前被掰开的手指再度按回去,如此反复了三四次,祁九琏累得垂了手,手背碰到缠在腿根的东西,整个人瞬间紧绷身子。
“什么东西……”
她再次用力按住那东西,右手攥住前端,这才惊觉有什么长长的东西将她右腿整个缠绕,与那东西接触的地方皆是冰凉。
祁九琏僵住了, 她不敢再动。
她怕蛇。
连手都不敢松,摁住前端就这么不敢再t?动。
然而他身后的人此刻动得正欢,两片火热的唇紧贴她脖颈肌肤,牙齿叼住一小片肌肤慢慢地磨,像是在享受美味佳肴,认真细腻地品尝。
祁九琏受不了了,她偏了头想要从他口中逃开,现在楼煜对她做的一切太犯规,这已经远远超过她对他的心理界限。
但她的动作被楼煜困住,他的右手穿过她身前扣住她的左肩,紧紧桎梏她,将她死死按在自己怀里,紧密贴合,一丝也不分离。
他将自己带回来的珍宝藏在自己怀里,一点点地去探索珍宝,他很喜欢她的味道,本能地靠近她,不允许她离开自己,哪怕只是一寸。
他的唇渐渐往上,唇瓣移开,被他吮吸许久的肌肤上,印下了独属于他的烙印,红得发紫的拇指大小的梅花印,极为醒目,只有他能看到。
祁九琏不知道自己脖颈上现在是什么样,感知到他滚烫的气息蔓延到耳后,身后的人越发肆无忌惮,一口咬住了她的耳尖。
“你别咬了!”祁九琏又是急又是心疼,她不知道楼煜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怕贸然动手会伤着他,可要是任由他这么继续下去,早晚会出事。
“你是属狗的吗,总咬我干什么?”
祁九琏还要再说,忽地浑身一颤,长睫微顿,随后频率极快地上下扇动。
楼煜居然、居然——
瞬间血冲大脑,脑袋晕晕的,什么都想不出来。
而引起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终于松开了她,舌尖扫过上唇,双手勒紧她的腰,满意地将下巴搭在她肩膀上,发烫的脸贴上她的脸颊,不动了。
祁九琏受着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重量,顿了很久,没再感觉到他动嘴后,狠狠松了口气。
她的右手还按着那东西,不敢松开,这个时候楼煜不再咬她,她终于有机会向他求助。
“楼煜……有蛇……”
她低头朝自己右手按着的地方看去,没有光源,什么都看不到。
肩上的人没有回应她,她急得用另外一只手绕到背后去推他的腰:“我腿上有蛇!”
她这么一碰,楼煜似乎终于清醒,微微抬起头,稍稍侧过脸,掀起眼帘看她。
他在这黑暗中如鱼得水,少女的轮廓清晰可见,脑袋微动时,发丝扫过他的鼻尖,朦胧缥缈的馨香飘散,他嗅了嗅,猛然将眼皮全睁开。
金色的瞳孔异常兴奋,他像是被什么东西刺激到,急促呼吸,喷出的热气洒在祁九琏脖颈间,烫得她下意识去捂。
“楼煜,你在听我说话吗,这里有蛇!”
她保持着握紧那东西的动作,偏头去看他,眼角余光瞥见什么晶莹的光点,等她完全看过去时,被他那金色的眼瞳惊艳到,直愣愣看着,久久没移开目光。
心里有声音在赞叹,楼煜的这双眼,真的很好看。
看书时知道他是蛟龙,瞳孔的颜色与人不同,平常的黑眸只是障眼法,他很少见自己的金瞳露出来让人看。
而现在她看到了这双金瞳,竖直的瞳孔被金色虹膜包围,透彻明亮,如同璀璨的宝石,熠熠生辉。
祁九琏睁着眼看他,忽然感知到有什么东西靠近自己的眼,双眼本能地颤动,一下闭紧,等那东西触碰过来,才发现是楼煜的手。
他在摸她的眼睛。
祁九琏觉得他现在不对劲,他从来没有这样亲密地碰过她,之前咬她的脖子已经很出格了,现在将手指落到她眼尾,他在干什么!
指尖点在她眼尾的那一处区域瞬间发烫,他身上还是很烫,温度很高。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睁开眼,急切地去查看他的情况,松了右手,双手去摸他的脸,这么一松手,后知后觉才想起来自己腿上还有条蛇。
这个念头刚起,缠在大腿上的东西又开始动了。
黑暗将所有的情绪放大,包括祁九琏对蛇那种长条状冰冷物体的恐惧。
她猛地蹦起来,双手按在楼煜肩膀上一个劲地蹦,试图大力出奇迹将腿上的东西蹦掉。
“楼煜!蛇!”
她胡乱蹦着,不小心踩到楼煜的脚,停了一下,被恐惧驱使的本能还是让她继续去甩右腿,但那东西冰凉的感觉还在,紧紧盘在她腿上,不肯离开。
“蛇?”
祁九琏终于听到楼煜说话,被惊慌控制的她压根没听出来他声音里的异常。
他说出这个字的时候,根本不是正常状态下清晰地将字吐出来,声音嘶哑、黏糊,像是刚学会了如何说话,含糊不清。
“蛇蛇蛇——”祁九琏一把抓住楼煜的手往自己腿上按。
感知到他的手碰到缠在自己腿上的那东西,她一个劲地指挥他:“就是那就是那,你快把那东西拿走!”
她恨不得自己的四肢能拆下来,直接把右腿拆了,等那东西被拿走再安回来。
楼煜的手顺着她指的地方按上去,祁九琏哆嗦了一下,牙齿打颤,再次出声:“快拿走!”
金色瞳孔倒映出她紧张惊惧的面容,楼煜捏了捏作祟的东西。
祁九琏看都不敢看,搂住他的脖颈闭眼,催他拿走。
楼煜五指张开,掌心按住那东西,五指碰到她的腿,微微用力按了一下,才转而捏住那东西,慢慢往外提。
“不行不行,它缠得更紧了。”
祁九琏又使劲跳了一下,唰的一下在楼煜怀里蹦高,高抬右腿,嗓音都带上了哭腔。
她怕死了,真的要怕死了,怎么楼煜抓住了那东西,它还勒紧了!
“你就不能直接把它弄死吗?”
楼煜掐住她的腰不让她再动,在她耳畔低声说:“弄不死的。”
他慢慢蹲下去,滚烫的掌心握住她的脚踝,瞧见祁九琏害怕的那东西。
漆黑的鳞片附着在上面,比他手腕还要粗,从脚踝蜿蜒而上,隐没在裙摆下。
他一把握住,抽了抽,还没再次动作,原本站得好好的人,忽然倒下。
瞳孔一缩,楼煜张开双臂接住她,让她躺在自己大腿上,再伸手攥紧那东西,缓缓往外抽。
它恋恋不舍地摩挲了一下,自己也不主动出来,只等他将自己全都抽出。
完全抽出来时,表面附着的黑色鳞片与楼煜身上的鳞片一样,它从中端被楼煜握住,再往后越来越粗,隐没在楼煜身后。
楼煜将其一甩,它安静地自己找地方盘着,不动了。
他将祁九琏上半身抬起来,贴上她的脸颊,去感知她的气息。
有呼吸声,没死。
他微微弯了眸,笑了一下,抱起她重新走回自己的窝,躺下去,像之前那样,以自己为被,让祁九琏躺在自己身上。
“祁九琏……睡觉。”
他满足地将自己的珍宝抱在怀里,慢慢等她再次醒来。
但有东西不安分,要和他抢珍宝,他毫不客气地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塞到背后压着,不允许它觊觎自己的珍宝。
他轻轻地捏了下怀里人的脸颊,软软的,嫩嫩的。又嗅了嗅她散落的发丝,很香。
楼煜眯了眯眼眸,还想再碰她,体内五脏六腑忽然剧烈搅动,喉咙里溢出铁锈味,他皱着眉,将血吞下去,知道自己需要休养。
没有再动,安安静静地抱着珍宝,闭上眼,意识逐渐沉下去。
洞穴内安静下来,水滴入池中的声音有节奏地响起,水面涟漪荡开,时间缓缓流逝。
祁九琏是被饿醒的。
一醒来就还是能感觉到那股热度,立刻清醒,发现自己枕在楼煜的身上,他浑身滚烫,比之前还要烫。
她伸手一摸,却摸到了冰凉的东西,和身子感知到的滚烫如同两个极端。
吓得一骨碌爬起来,大脑一阵眩晕,再次趴回去缓了很久,才缓过劲来。
这次她慢慢直起身子,瞪大眼仔细看,但依旧看不清楚。
只能凑近了,根据肉眼可见的轮廓去摸索,这是楼煜的脸,那是楼煜的手臂。
她的手在那冰凉的地方摸了会,触感很奇怪,往下摸,会感觉到一层一层的落差,有点像码齐的片状物倾斜,一片一片延伸出去。
仔细摸了摸,这东西很硬,扣不动。
祁九琏忽然想到自己身下的人是楼煜,他是蛟龙,这会不会是他的鳞片?
身体的不适没法让她思考太多,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不知道和楼煜来到这后时间过去了多久,饥饿与眩晕双重打击,身体打颤,站不起来。
“楼煜?”
她小心地拍打他的脸颊,没有得到丝毫反应,她只得加大音量喊他的名字。
他只静静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要不是他起伏的胸膛,祁九琏真的会以为他死了。
祁九琏四处摸索,触碰到滚烫的肌肤,指尖一顿,朝两边摸,摸到破裂t?的衣裳后,连忙抓紧合上。
他身上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裂开了,本就发着烧,还躺在地上,一冷一热,伤势不加重才怪。
祁九琏勉强起身跪坐在他身侧,睁着眼,饿得两眼发昏,脑袋昏得想找东西靠着,就这么躺着不起来,可她知道,他们还在危险当中,不能倒下。
她咬了牙,看了一眼楼煜,站起来去找出去的路。
他们得出去,得去疗伤。
一站起来,身子摇晃了一下,险些没站稳。
祁九琏动了动手指头,觉得自己现在状态不对劲,身体燥热无力,腿脚发软,走一步,就得蓄力很久才能迈动下一步。
她还要再动,然而身体机能已经临界崩溃,无力再支撑她的动作,整个人倒下去,扑倒在地,费力地眨了眨眼,最终还是闭上了。
短暂的寂静后,有什么东西从楼煜身子底下钻出来,沿着地面往前,触碰到祁九琏后,从她腰下穿过去,卷住她的腰身,堪比手臂粗的蛟尾缠住她,尾尖贴在她腰侧,一动不动。
楼煜骤然睁开眼,身上的空虚让他惊醒,蛟尾传来的信息告诉他,祁九琏还在。
他立刻坐起来,将祁九琏捞到怀里,听到她粗重的呼吸声,弯腰低头,将自己的脸颊贴在她额间,碰到细密的汗珠,不正常的热度传达给他。
楼煜蹙着眉仔细看她,意识到她发烧了,先是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过了一会发现她身上的温度没有下降,意识到这个方法没用,便去扯她的衣裙,想给她散热。
胡乱地撕扯她的衣衫,找不到可以解开的地方,弄了半天,也只是把她的衣领扯开了些。
她的呼吸声越来越重,楼煜手里动作明显急了,脑中只有一个念头,直接把她的衣服划成碎片,就能解开。
缠在祁九琏腰间的蛟尾抬起,尖端锋利,轻轻一滑,割断了她的腰带,还要再近一步的时候,被主人一把挥开。
蛟尾可怜兮兮地缩了回去。
楼煜刚要去扯祁九琏的衣衫,动作一顿,脑子里有两个声音在争吵。
一个声音克制内敛:“你不该脱她的衣服,还有别的办法。”
一个声音急迫外放:“她在发烧,她需要降温。”
最终,楼煜合上衣衫系好腰带,抬头四处环视,目光落在那池水上。
他抱起祁九琏,直往水池那奔,抱着她下水,两人浸泡在水中。
怕她会沉入水里,楼煜只站在浅水区,还搂紧了她,身体紧密相贴,柔软撞在怀里,总觉得应该再做点什么。
他想起来了。
他将自己的手浸湿,贴在祁九琏额头上,手很难储存水,不过一会掌心干了,他又把手伸进水里沾湿,再次去敷祁九琏的额头。
如此反复不知多少次,他似是不知道疲倦一般,一直这么做。
直到怀里的人发出呓语,他低头凑到她唇边,仔细听。
“饿……”
说话时涌出的气息呼到他耳上,他僵住了身子,呆滞了很久,缓缓直起身子,眼睛一眨也不眨,反应了很久,才想起来她说了什么。
她说她饿。
她饿了。
楼煜脑海里被这三个字填满,他想了想,低头朝池水看。
他想到了什么,再次把手贴在祁九琏额头,温度一点没退。
他又一次皱起了眉,这个办法不行。
她没有一点恢复的兆头。
楼煜抬起手,手臂上的鳞片褪去,尾尖伸出水面,在他手腕上轻轻一划,血液滴落。
他连眉头都没有皱,直接将手腕蹭到祁九琏唇边,将血擦到她唇上。
但她昏迷着,不知道要吮吸,血沿着她的唇滴落,滴到水面,晕开了。
他只能用尾巴固定她的身体,一手掰开她的嘴,将手腕上的血往她嘴里灌。
觉得差不多了,才松手。
他也不管自己手腕上的伤口,盯着她看,似乎这样就能看出她有没有好。
余光瞥见她唇上的血,鲜红的血如同脂膏,将她的唇染得艳丽萎靡。
金眸紧紧盯着血红的唇,血腥味蔓延到鼻尖,喉结滚动,他忽然低头,启唇舔掉她唇上的血。
碰到她唇瓣的那一瞬,楼煜整个人不可自控地颤抖,极尽的愉悦在身体里炸开,本能驱使要索取更多。
金瞳收缩后又放大,兴奋在他眼眸里肆意喷张,他收紧了手,再一次舔了一下她的唇,紧紧贴着,不想放过这令他着迷的柔软。
这是他的珍宝,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不,她受了伤,必须先治好她。
不悦自眸中一闪而过,楼煜最终松开了她,恋恋不舍地盯着自己舔过的地方看了很久,抿着唇,眸光沉如不见底的深潭。
“祁……九琏?”嘶哑的声音响起,没有人会给予他回应。
他意识到祁九琏现在不适合做自己想做的事,按下原始本能,将她搂到怀里,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
他再度伸手去摸她额间的温度,感觉到温度退了一些,才将她带上岸,把人放在岸上安置好,还把她身上的衣裙交叉裹严实。
这次他有了经验,一下蒸干了她身上的水,看了她一眼,转身走进池水里。
微弱的金光一闪,池水里硕大的身影闪过,好几米长,几乎将整个水池填满。
水里的鱼一见到他来,吓得四处逃窜,他轻轻一甩尾,搅浑池水,鱼被搅得眩晕,迷失方向。
唰的一下,水面晃动,池水掀起,下雨似的往下落,随之而来的还有数条鱼,它们被掀到岸边,啪啪啪掉到岸上。
下鱼了。
这动静惊醒了祁九琏,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意识到自己还被困在这,心沉下去。
但随之而来的声音让她提起戒备,等了很久也不见危险来袭,反而闻到一股腥味,还有东西拍打地面的声音,有点耳熟。
她伸手去摸,摸到黏糊又滑溜的东西,再一摸,她惊呆了。
是鱼!
“楼煜?”
她撑着地慢慢坐起来,发现自己脑袋不是很晕了,但身体没什么力气,而且说话的时候,嘴里一股铁锈味,砸吧一下嘴,使劲咽吐沫将这味道淡去。
她瞅准了一条鱼,整个人扑上去,用身体压住鱼,再用手把鱼揪起来。
双手掐着鱼头,欣喜地喊出声:“楼煜,我们有鱼吃了!”
声音比平时粗了些,没有那么清亮,祁九琏巡视四周,没看到人影,也没听到回答,她看不清周围,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哪,但周围有鱼,绝对靠近水源。
心中一喜,有水好啊,顺着水流的方向走,说不定能找到出去的路。
“楼煜,你在哪?”
她呼唤的声音回荡在洞穴内,忽然听到水流声,立刻朝声响那处看去,但啥都没看清。
楼煜从水里钻出来,冒出脑袋,没有立刻上岸,只仰着头看向祁九琏。
她手里抓着他打上来的鱼,正朝自己看过来。
楼煜心里荡起甜意,有种外出捕猎带回来喂哺妻子的自豪。
他听到她又在喊自己,金眸肉眼可见地亮起来,走到岸上,水淋了一路。
“可以吃鱼。”
他在回答她还没清醒的时候无意识说的话。
祁九琏愣了一下,仰头看他,反应过来:“这是你抓的?”
她听到他嗯了一声。
“好厉害,你还会抓鱼呢。”醒来的时候,通过拍打地面的声音能判断出,地上有很多鱼,他能抓这么多鱼,挺有手法啊。
他听到她真心的夸赞,得意地扬起唇,只不过祁九琏看不见。
“但这是生的,有火吗?”
楼煜此刻心情好极了,祁九琏要什么给什么,他掐指一弹,不远处地面生起火,顿时照亮周围。
直到此刻祁九琏才能看清楼煜的模样。
额间靠近头发那有一排黑黑的东西,倒映着火光,看着很有质感,祁九琏拉住他的手,让他弯腰,凑近去看他的额头。
那是一片片小指指腹大小的鳞片,覆盖在他额间,看上去像是抹额,为他添了几分异域感。
目光下移,是他金灿灿的眼眸,祁九琏第一次当面见到竖立的瞳孔,那样透彻的金色,好看得移不开眼。
人形时的俊朗因黑鳞显得异常妖艳,像是魅惑人心的妖精,处处勾魂。
“这就是你本来的样子吗?”祁九琏惊叹,顺便拉踩了死洱子,楼煜这么好看,居然还写死他,没眼光!
“喜欢吗?”他问,目光一瞬不瞬盯着她的唇,而祁九琏根本没有意识到他的目光。
她诚实而真挚地点点头,肯定道:“好看,喜欢。”
楼煜的眸光因她这四个字瞬间变得可怕,如同野兽锁定了自己的猎物,不得到手誓不罢休。
“那我可以……”他舔了一下自己的唇,回味之前舔吻她时的滋味,异常兴奋,t?极度愉悦,非常期待。
“你要干啥?”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祁九琏发现他在盯着自己的唇,缓缓眨了眨眼,再抬头看他,他想干什么?
第26章 你不正常,你很不正常……
不对劲, 祁九琏现在觉得楼煜很不对劲。
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很奇怪,完全没有一点人的理智,就像是饥渴的野兽看到猎物时那种兴奋、迫不及待要将猎物拆吃入腹, 看得她莫名心颤。
这样的楼煜,她从来没有见到过。
“楼煜?”
祁九琏轻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敏锐感知到他的情绪再度高涨,金色的竖瞳紧紧锁定她,那眼神与看自己的所有物没什么区别。
好似在他的认知中,祁九琏早就成了他的, 可以任由他怎么做。
“你是不是哪不舒服?”借着火光,祁九琏仔细查看他的身子。
衣衫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撕碎, 大敞着胸膛, 火光的映照下可见他紧实有力的胸肌,腹肌线条往下,隐没到腰封里。
祁九琏眨了眨眼, 没在他身上发现明显伤痕,迅速将目光转移到他脸上。
金瞳很好看,但眼里血丝缠绕,眼睑下还有干涸的血痕,看得祁九琏忍不住伸手去碰。
他一动不动,任由她碰上他眼下血痕,却在她的指腹接触到他脸上皮肤的一瞬间,猛地攥住了她的手。
将她的手攥在自己手心里,眸光瞥见她被自己包裹的手,内心的空虚被填满了一部分。
但不够,这还不够。
楼煜闪了闪眸光,忽地一把将她按进自己怀里, 目光灼灼,与他的体温一般灼热,烫得祁九琏下意识挣扎。
但他不会给她这个机会,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骨血里,满眼的兴奋与占有,还有藏在深处的欲望,所有的一切都那么滚烫。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是他的珍宝,是他找到的,天下独一无二的珍宝,没有什么比她还要珍贵。
再次在她眼里看到属于自己的倒影,楼煜愉悦地扬起唇,没有松开她的手,而是更加用力握住。
他的目光顺着她的眼眸下移,视线游离在她脸上,远远看去,他们像是一对相处已久的情侣,即将要做些亲密的事。
只有身处楼煜桎梏的祁九琏自己知道,楼煜看向自己的眼神不正常。
完全不是看一个喜欢的人的眼神。
那眼神里充满掠夺、野性,与之前她接触到的楼煜完全不同。
她被他压在他没有衣衫笼罩的胸膛上,能够明显感知到他现在的异常。
他绝对是失了理智,被什么东西影响了,平常的他绝对不可能对她露出这种表情,他这副模样,看上去倒像是……
祁九琏顺着他射向自己的目光看去,一低头,只看到自己有些凌乱的衣领。
不解地仰头看他,见他目光还停留在那一处。
他究竟在看哪?
楼煜期待的目光最终落到她微张的唇瓣上,他在她的唇缝间看到了丝丝还未被清理干净的、属于自己的血。
先前尝到的甜美滋味在心中荡漾,他迫不及待想再次品尝。
微微俯身,一点点靠近,少女张开的唇越来越近,内心的渴望越来越盛,他张开了口:“我可以——”
他视线落下的地方要比衣领高一些,但又不是盯着她的眼睛看。
祁九琏猛地一个激灵!
一巴掌按住楼煜的脸,把他往左边推:“不可以!”
刚说出口,就看到楼煜不满的表情,他用另外一只手将她摁在他脸上的手掰开,问她:“为什么不可以?”
这句话问得很自然,仿佛在问一件很平常的事。
但他现在的一举一动,根本一点都不平常!
她终于察觉到楼煜为什么会不对劲。
他现在的状态,明显是——
“你是不是发情了?”
眼前的这条捕捉到这两个字,点了点头。
祁九琏倒吸一口气,她根本没料到楼煜会突然发情,她甚至不敢去想楼煜到底想对她做什么。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出格的事!
“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不可以。”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祁九琏抽回自己的手,从他怀里挣脱出来,退了几步保持距离,瞪大眼睛仔细瞧他,憋了一句话出来:“那你现在应该还能忍忍吧?”
也不知是前面那句拒绝的话,还是她这句让他忍忍,楼煜明显不高兴,金瞳闪过丝丝委屈,他只觉得烦,很烦。
火光忽然剧烈摇晃起来,光线变弱,祁九琏失去了视野。
短暂的黑暗中,漆黑的蛟尾拍打了一下地面,表达主人的烦躁。
祁九琏的声音突兀响在黑暗中,蛟尾一顿,猛地缩了回去 。
“怎么突然黑了?”祁九琏小心地动了动,之前被那什么东西缠住腿的阴影还在,她真怕那东西又来了。
“楼煜?”她摸黑朝前伸手,张开的五指离他的胸膛只差不到一拳的距离,但他一动不动,垂眸盯着她摸索的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一瞬的失神,她的手碰到他,柔软的触感从胸前发散到全身,金瞳瞬间收缩,楼煜的双手速度快到祁九琏都没反应过来,瞬间将她摸黑碰到他胸膛的手握住,这一次力道大得祁九琏都觉得痛。
他手上的温度不比身上低,像个火球把她围绕在中心,她所有的反抗被融化,挣脱不了丝毫。
祁九琏心里纳闷,书里描写楼煜发|情期到了的时候,他一直都是躲起来不给任何人看,就算是面对桑葵,也会克制自己的欲望。
可现在他……
祁九琏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知道他现在的情况不太妙。
他的发|情期一向被他自己控制得很好,除非是受重伤或者别的不可抗因素,才会无法控制失去理智,之前他受了那么重的伤,浑身发烫,无法控制了。
可是这个季节这个时候,他为什么会发|情啊?
难道是他对桑葵……
可是原书他发|情带走桑葵的剧情点还在很后面,怎么提前了?
不对,他都没带走桑葵,他和自己在一起!
祁九琏只短暂地欣喜了一下,只要能避开原书剧情,别管是谁,不是桑葵就行。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哪里还疼?”她这回没有抽开自己的手,睁着眼想看清他,黑暗里那双金瞳缓缓暗下去,最后这片黑暗中什么光芒都没有了。
祁九琏心慌了一瞬,用另外一只手去摸他。
“你到底伤哪了?”
她亲眼看到楼煜被百足虫击中,虽然不知道自己被兰玉声打晕后发生了什么事,但现在楼煜的状态只向她表达了一件事,他绝对伤得很重,都失去了理智。
“你还能生火吗,我看不见。”她的声音罕见地颤抖,掌心所至之处全都是滚烫,虽没有摸到伤痕,但肌肤的滚烫烧灼她的掌心,比摸到伤痕还要令她害怕。
楼煜不大想再生火,他现在很享受她的触碰,虽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不过这样被她摸着,也可以。
但他听到她颤抖的声音,满含对自己的关切,还有些惧怕。
他皱起了眉,不想听到她这样的语气对自己说话,眨了眨眼,刚要将她按到怀里,她的身影忽然消失了。
楼煜再次眨眼,眼前一片漆黑,他看不到她。
看不到自己的珍宝。
他再度烦躁地压下眉头,模糊想起来之前和一只丑陋的虫子打了一架,伤到眼睛,暂时失明了。
耳畔再度响起她的声音,楼煜歪了歪头,额间的鳞片褪去,妖冶的容颜瞬间苍白了几分。
火光再度在这黑暗的空间里乍现,祁九琏还没来得及高兴,对上他布满血丝的眼,那里已经变成黑色,眼睑下干涸的血迹昭示着他这双眼经历了惨痛的遭遇。
金色瞳孔退去后,她才发现他的双眼蒙上了一层阴翳,眼睑下两道干涸的深褐色血痕突然变得格外清晰。
他低头看着她,眨了眨眼,但是那双眼里没有她的身影。
祁九琏的心猛地下沉,一抽手,居然轻而易举地抽开,她在楼煜眼前挥了挥手,没看到他眼眸里有一丝的光彩。
“你的眼睛怎么了?”祁九琏想去碰碰他的眼,可怕自己的触碰会给他带来二次伤害,越发地心疼他。
可恶,死洱子你绝了!
“疼吗?”她只能离他的眼一点距离,不敢碰,可又忍不住,她放在心尖上的人,伤成这样,她还没处说理去。
微弱的火光下,楼煜轻轻闭了眼,五感敏锐地感知着祁九琏的情绪,此刻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虽t?然看不见,但他完全没有慌乱。
这种被她关心的、被她疼惜的感觉,他很享受。
见他没有回答,也没有再动,祁九琏急得一阵慌,她立刻朝外走,去找出去的路。
楼煜必须得医治!
可她刚走了几步,就被他拉回来。
他们还有一只手紧紧握着。
“我找出口,我带你去疗伤。”祁九琏急得声音颤抖,他听出了她声音不对,但不让她走。
“你不是饿了?”
即便是眼睛看不见,也能根据空气波动和物体气息辨别出方向。
祁九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翻白眼的鱼躺在地面,给她看愣了,这个时候饿意突然上涨。
“可是你现在要疗伤——”
楼煜完全不理她这句话,见她还是要走,张开猩红一片的眼转向她的方向,那只手紧紧攥住她,不让她走。
一看到这双眼,祁九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顺着他的意思,先安抚他,再找机会去找出口。
“眼睛疼吗?”
楼煜想了想,说:“好像有点疼。”
他说完,祁九琏直接让他闭眼:“那你先不要睁开了,伤眼睛。”
她又问要怎么治,只得到他三个字:“不用管。”
祁九琏看不见的地方,一条粗长物什慢慢探出来,与黑暗融为一体,自楼煜脚边伸向她。
她的注意力全在楼煜眼上,完全没察觉到脚下动静。
那是她先前一直惧怕的,以为是蛇的,漆黑的蛟尾。
第27章 我是瞎了,但我没残
祁九琏更加愤恨。破剧情死洱子!还有桑葵, 都让她扔了那块破石头了,就是不听!
还有莫名其妙打晕自己的兰玉声,虽然身为原主的哥哥, 但是他们都多少年没见了,这么直接真的好吗?
祁九琏在心里把他们数落个遍, 最后深吸口气,尽量声音柔和地问楼煜:“你饿了吗?要吃鱼吗?”
楼煜只点了点头,忽地皱眉,手心摸到腰后, 被抓包的蛟尾迅速收回来。
祁九琏没注意到,她正看着地上的鱼, 再一看旁边的火堆, 只有一个做法。
烤鱼!
然而她没有工具,处理不了鱼,且精神放松下来后, 整个人虚脱到脑袋发晕。
在这里也不知道待了多久,饿得发虚,绝对不是一天两天。
祁九琏蹲在地上缓了很久,半晌没发出声音。
楼煜察觉出她状态不对,利落地处理好鱼,放在火上烤。祁九琏就在一旁看着他烤,见他闭着眼都能准确处理,不由得惊叹:“你手艺真好啊。”
之前煎蛋,现在烤鱼,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她的夸赞落到楼煜耳中,他扬起了唇,不过没被祁九琏看见。
他将烤好的第一条鱼递给祁九琏后, 剩下的都放好了,自己没吃。
祁九琏问他,他却摇头,她只好自己先吃。
没有调料,祁九琏第一次吃到了纯正的鱼味。
咦惹,味道怪怪的。
等祁九琏吃完,发现楼煜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岸边,偏头朝着池水看,那双眼睁着,祁九琏看得又是心疼又是恼。
她站起来去看他的眼睛,想了想,问:“睁眼的话不会痛吗?”
楼煜偏过头看她,被祁九琏捂住双眼。
“你还是闭着眼吧,反正也不影响你。”
她还是被楼煜脸上的温度烫着了,微微撤开手,心下明白为什么他的身体会这么烫。
在这本书的设定里,楼煜是蛟龙,一旦发情体温会迅速升高,直到发情期过了才会恢复正常。
现在还这么烫,说明发情期还没过去。
祁九琏没好意思问楼煜什么时候才能渡过,反正……不那啥的话,他自己也能忍过去吧。
“你真的不吃吗?”祁九琏弯腰拿起烤好的鱼给楼煜一条。
楼煜却朝后退了一步,虽是闭着眼,但从他的肢体动作来看,他不想吃。
祁九琏收回来,仔细看了下,觉得他烤得没毛病啊,虽然没什么味道,但熟了,他怎么不吃?
“你不饿?”
楼煜摇头,他没有说自己想吃的不是鱼。
祁九琏只好放回去,吃饱了恢复了力气,脑子转得快了些。
之前问楼煜,他们怎么在这,他一句话都不说,再加上他发情期理智不稳,就没再问。
虽然现在应该暂时安全,但心里十分焦急,这边楼煜伤了眼,那边兰玉声他们不知道怎么样了,还得回上京,也不知道现在过去了多久。
她收拾好残渣,再一看楼煜,发现他又面朝池水的方向。
祁九琏走过去,朝水面看了一眼,平静无波,不知楼煜为何一直盯着看。
“我们走吧?得去找出口,我们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楼煜偏头转向她,还是闭着眼的。
祁九琏心底莫名闪过一个念头,他这会子好像比正常的时候好说话,让他闭着眼他就闭眼,哪像正常的时候,死活不听她的。
哼。
收回思绪,她走向池水边要去观察水流走向,刚走到岸边,被一只炽热的手拉了回来,楼煜将她扯回来,五指紧紧扣住她的手腕。
祁九琏不是很理解他这一举动,她在找出口,把她拉回来干什么?
“你知道出口?”
楼煜也不松手,直接拉着她往回走,远离岸边。
祁九琏起先懵了一下,以为他是带着自己去出口,却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声音缥缈空洞,像是隔着一层东西,听得很不真切。
不过这声音响起后,她明显感知到楼煜走动的速度更快了。
祁九琏跟着他走,耳朵竖起来仔细听,发现的确是在喊自己的名字,声音还越来越近,听着是个女声。
“有人在喊我。”祁九琏扯了扯楼煜的手,站着不走了。
楼煜也停下来,转头偏向她,睁开了他的眼,那眼里依旧没有神采。
祁九琏连忙让他闭眼。
“楼煜你听,有人在喊我。”她仔细听了一下,总觉得那声音是从水里传出来的,她扭头要往水池那边走,没走动。
楼煜拉住了她的手,他一动不动,根本没有要去看的意思。
祁九琏晃了晃胳膊,那只手依旧牢牢桎梏她的手腕,她只好用另外一只手拉住他的胳膊,拉着他一起走。
但她没拉动。
这个人跟钉在地上一样,一点都扯不动。
这回喊祁九琏名字的声音更大了,祁九琏没再去拉楼煜,转头看向水面。
她听出来了,那是桑葵的声音,隐约还有其他人的声音。
祁九琏心跳了一下,心中升起希望,桑葵他们找来这,这就意味着他们没出事,而自己和楼煜就能获救离开这里,楼煜的伤就能治了!
虽然不是很想见到桑葵,但现在这个情况,有人来已经很不错了,没的挑。
“你松开我,我去看看她的声音是不是从水里传来的。”
祁九琏刚一回头,一下怼上楼煜的脸,再看到他满是血痕的眼,心直抽抽地疼。
她以为楼煜这样靠近是要和他一起去,仰起头刚要说话,熟悉的敲击感传来。
晕过去前,祁九琏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楼煜,你和兰玉声学坏了!
抱起失去意识的人,楼煜压根不管传来的声音,只走向自己的窝。
像之前那样,他自己躺好,将祁九琏抱在怀里,腰后的蛟尾慢慢伸出来,试探主人的心情,见没被阻止,迅速缠住祁九琏腰身,绕了两圈,尾巴尖盘好不动了。
卧倒后祁九琏的发丝散落,垂于楼煜两侧,他仰头凑近,轻轻嗅了嗅。
尾巴尖忽然兴奋地拍缠住祁九琏腰身的蛟尾,幅度很快。
出去?为什么要出去,他们一直待在这不好吗?
他拍了拍祁九琏的背,闭上眼,只想与自己的珍宝共渡这难得的时光。
偏有人要捣乱。
讨厌的声音越来越大,还站在那不走了。
楼煜的眉头一点点蹙起,最后眉间拧成了川,他猛地睁开眼,即便入目依旧是黑暗,也能准确捕捉到声音的位置。
他听到了另外一个声音,比这个女声还要讨厌的声音。
“琏妹妹应当就在此处,星罗盘所示不会出错。”兰玉声手握圆盘,上有一个棕褐色的勺子,勺口指着前端水池。
前方漆黑的洞窟里全是水,桑葵从水面收回视线,看向星罗盘:“可是前面都是水,没有路啊。”
兰玉声确定自己的方向没错,收了星罗盘,问桑葵:“你就是在这里遇到楼煜的?”视线扫过周围石壁,未曾发现有暗藏的机关。
桑葵走过来,点了点头,说:“我之前误打误撞找到里面一层洞穴,拿了灵石后楼煜突然出现的。”
“这都已经过去五天了,祁小姐她不会出事吧?t?”说起来桑葵自己也很自责,他们获救后,她醒来解释了妖邪会出现的原因,拿出秘宝,兰玉声说这是块灵石,不过要比平常的灵石蕴藏了更多的灵气,这才不断招来妖邪。
桑葵见过灵石,但没见过蕴藏这么多灵气的灵石,而且它的形态和普通灵石不一样,导致她没认出来。
兰玉声一顿,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分明没什么,可桑葵看着越发觉得愧疚。
“我自己前去搜寻琏妹妹,桑姑娘你可以先行离开。”兰玉声没有等桑葵回话,自己朝水池走去。
桑葵没想走,她想帮他找祁九琏,五天前的祸端本就是自己招来的,她哪能置之不理。
她看了一眼放灵石的荷包,下定决心:“兰公子你小心,我在这等你,遇到麻烦直接说,我会帮你。”
她说的这句话,兰玉声只点了点头表示听到,下了水,整个人没入水里。
水里看着倒是与外界湖水没什么区别,兰玉声没有看到祁九琏的身影。
准确来说,水里除了他,再没有其他人。
他下潜到水底,伸手触碰,藓类植物与泥沙夹杂,池水浑浊。
他再度看向四周,鱼虾躲避这个外来人,霎时间除了植物,什么都没有。
星罗盘指向这,却不见祁九琏的身影。
星罗盘不会出错,水里定藏了机关。
兰玉声探查许久,余光扫到下水时未曾注意到的角落,那里的水藻有摩擦过的痕迹。
他迅速朝那游去,指尖覆盖上去,片刻后他面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催动灵力,再一动,水流炸开,冲破水藻,约一人高的漆黑洞口显现。
兰玉声钻进去,再出现时,人已经来到另外一处洞穴。
岸边的火光微弱,堪堪照亮一角。
兰玉声警惕地走上岸,终于看到了他找了五天的人。
却在看清另外一人之时,面容冷下来。
火光虽微弱,但兰玉声看得一清二楚。
楼煜衣不遮体,他怀里的祁九琏衣裳凌乱,衣领敞开,脖颈往下白皙的肌肤看得兰玉声刺眼。
他不想猜想这两人失踪的五天里,在这洞穴内发生了什么。
但既然他找到了祁九琏,就不会任由这个无名无分的臭小子再接触祁九琏。
他会将祁九琏带回上京,成为容府尊贵的大小姐,她会得到所有人的艳羡,而不是被这个臭小子觊觎。
楼煜横抱着祁九琏站在他身前不远处,见他来,面上没有丝毫波动。
缠满血丝的眼冲着兰玉声的方向,看不到他的人,却能感知到他的气息。
很讨厌这个气息。
兰玉声拂袖,瞬间蒸干身上的水汽,人又变成那个玉树临风、一尘不染的翩翩公子。
“为何要带走琏妹妹?”
察觉到她现在状态尚可,他没有贸然前进,目光移到楼煜身上,不出意外地看到他身上的伤几乎都好全了。
瞥见他沾血的眼,发觉他虽看向自己的方向,但眼里没有焦距。
楼煜没有立刻回答,之前兰玉声抱着祁九琏的那一幕骤然冲入脑海,他慢慢收紧了怀抱,守住自己的珍宝。
“将琏妹妹给我。”兰玉声沉了声音,终于迈步走向楼煜。
楼煜歪了歪头,不喜欢这个讨要自己珍宝的男人。
她是他的,谁也抢不走。
刹那间敌意爆发,谁都不想让对方顺心。
楼煜后退一步躲开兰玉声伸过来要抢走祁九琏的手,抬腿猛地上踢,兰玉声双臂顺势下劈,丝毫没有收力道,手刀劈中楼煜小腿,再一手握住小腿一掰。
楼煜侧身一扭,挣脱兰玉声的手,不料兰玉声猛拍在他后背,趁他还没站稳时一把夺过他怀里的人。
两人都各自后退几步,兰玉声抱好祁九琏,探了探她的鼻息,气息稳定,安了心。
再度抬眸,看向楼煜的眼神轻蔑,丝毫未将他放在眼里。
“你果然瞎了。”兰玉声不再久留,抱着祁九琏转身走向水池。
怀里的人被夺走,楼煜扬起双臂,往胸前收拢,是个抱人的形状,但那里已经没有祁九琏。
并未管被击中后阵痛的后背,他那看不到任何东西的眼睛对准兰玉声的后背,楼煜动了。
他一步步走向兰玉声,步伐越来越快。
随之而来的是逐渐恢复的理智,渐渐退下的体温。
楼煜丝毫没有客气,力量震荡,火焰骤然熄灭。
兰玉声止了脚步,绷紧身子,意识到情况不对。
“我是瞎了,”楼煜一拳挥向兰玉声:“但我没残。”
第28章 颤了一下 一更
迅速抬起手臂格挡他这一拳, 颤了一下,兰玉声手握成拳绷紧双臂,卸掉楼煜击打过来的力道, 以胳膊肘为锁缠住楼煜的手腕,手掌张开, 扣紧楼煜手臂往后掰。
楼煜压根不管被兰玉声快要掰脱臼的手臂,另外一只再度挥向兰玉声面门,力道丝毫不减。
他的拳裹挟冷气迅猛砸过来,兰玉声面不改色下腰躲过, 在楼煜改变挥拳方向之时松开钳制他的手,抱着祁九琏后退数步。
兰玉声瞧着追过来的楼煜, 眸光闪烁, 手指一动,万刃丝飞射而出,纤细无痕的丝线射向楼煜, 在这漆黑的洞穴中根本发现不了。
他无意杀楼煜,不过若是楼煜仍旧纠缠,他不介意让楼煜真的残废。
危险警报响起,楼煜极快反应过来,细若发丝的万刃丝割断楼煜身上垂下的衣襟,擦过皮肤,留下一道血痕。
他还要再冲向兰玉声,身形猛然顿住。
失去光明的眼转向水池,水面细微波动,涟漪扩开。
兰玉声见他停下,收回万刃丝,抱起祁九琏走向水池。
混沌的意识逐渐清明, 在彻底恢复理智前,楼煜再度冲向兰玉声,他的目标只有一个,抢回祁九琏。那是属于他的珍宝,除了他,谁都不能夺走。
身影眨眼间靠近,右手携带重力压住兰玉声肩膀,阻止他继续走。
他的速度太快,即便兰玉声察觉到他靠近,没有充足的反应时间躲开。兰玉声不得不松开一只手去应对,这一次没有再留情,万刃丝飞射而出,从楼煜手腕卷到胳膊肘,稍一用力,一条纤细的红线浮现。
楼煜眉头都没眨,直接卸掉兰玉声使力的胳膊,以两败俱伤的方式挣脱兰玉声的束缚,同时抢回了祁九琏。
他单手搂着祁九琏的腰,只垂头关注祁九琏。
那条被万刃丝勒出的胳膊垂下,朝地面滴着血,伤口顶端溢出的血不匀称地顺着皮肤往下滑,几乎将他小臂染成了红。
他似乎感觉不到痛,一声不吭。
空气中飘荡着丝丝微弱的血腥味,兰玉声对鲜血的味道很敏感,他知道万刃丝的威力,但没想到楼煜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挣脱,若是再等几息,他那小臂必然会废了。
抬手捂住肩膀,兰玉声自己接回胳膊,稍微动了动,不等恢复好,踏步走向楼煜。
“你挡不了我。”他拿出玲珑球照亮四周,看见楼煜垂下手臂上的血,微妙的厌恶浮上脸颊,目光转移到依旧沉睡的人身上。
在被楼煜抢回祁九琏之前,他查探过她的状况,她被人敲晕了,动静再大点会惊醒她。
兰玉声不愿祁九琏醒来时见到的是他与人在争斗,更不想惊醒她。
所以并未敞开手脚打。
他若动起真格,现在站着的,只有两人。
“把她交给我。”他抬手,掌心朝上,这是他最后如此平静地与楼煜交流:“你不该碰琏妹妹。”
楼煜不理他,只将祁九琏往自己怀里摁,鲜血滴到手指上,指尖动了动。
失去的理智回笼,他清楚记得这五天里与祁九琏相处的所有,即便被人威胁到性命,他还是不想放开祁九琏。
除了祁九琏,还有谁会关心他的死活?
他们见到他只会利用他,用他的身体去挡伤,用他的血去治别人的命。
他只在祁九琏眼里看到对自己的在意。
她是他的药,没了她,他如何能抵抗世界意识的控制。
不为别的,单单是这一点,他都不能把祁九琏让出去。
楼煜朝水池的方向侧耳,随后将祁九琏的脑袋靠在自己颈窝里,空出手来扯开破烂的衣衫裹住小臂。
伤口能自愈的秘密不能让任何人发现。
他看不到手臂上的伤,依照身体传来的痛感包裹好手臂,刚做完这一切,听到兰玉声靠近的声音。
楼煜无声地笑了,发出声音:“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
他语气里的嘲讽听得兰玉声不大舒服,不欲再费口舌,再次出手前t?听到他又说了一句。
“她不是个物件,要和谁走,应由她自己选择。”楼煜抬起头,空洞的眼准确地对准兰玉声。
兰玉声察觉到不对时,已经晚了。
楼煜唤醒了祁九琏。
他在祁九琏睁开眼前,用那只被鲜血浸染的手臂扶住她的肩膀,这也就导致祁九琏睁开眼,一下看到他手背上的血,还嗅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你又受伤了?”祁九琏一个激灵,来不及观察四周情况,伸手就要碰他的胳膊,却被他收回去,垂到身侧。
楼煜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听见她那紧张到发颤的声音,再一次感受到她对自己的心疼,心情瞬间好了很多。
前世他不屑人类那套假装受伤博取同情的恶劣手段,但此刻,他不得不承认,这种手段很好用,尤其在你真的受伤,而身旁是在乎你的人的时候。
屡试屡中。
她关切的话响在耳畔,一点都没察觉到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在场。
楼煜用他那看不到任何人的眼朝向兰玉声,面无表情,却是最大的挑衅。
他记得很清楚,若是兰玉声问祁九琏手伤着了是无意之举,那亲眼看到他被百足虫攻击,当着他的面打晕祁九琏带走她,定是有意。
楼煜向来脾气不怎么好,有怨报怨,他记仇得很。
在祁九琏对他的偏爱面前,兰玉声什么都不是。
楼煜的思绪被一滴湿润的东西唤回。
在他没有被衣衫包裹的胳膊肘那,有什么东西沿着皮肤慢慢滑落,每滑动一段距离,他的心就颤动一分。
那好像是祁九琏的眼泪。
“你哭了?”他看不到她,抬起那只完好的手朝前探去,碰到的是祁九琏的头。
他想摸祁九琏的眼睛,但摸错了位置。
这次他的手温度正常了,祁九琏的心却放不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被打晕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但看到他满手的血,还有地面的猩红,她就觉得难受。
好像就算她来了,也没法改变楼煜凄惨的命运,他还是要受伤,还是得背负那些不应他承受的磨难。
“我才没哭。”
她说她没哭,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楼煜听出来了。
他不知道祁九琏为什么要哭。
“那你在难过?”手指一点点往下移,终于碰到她眼尾的湿润。手指像是被烫到一样,楼煜猛地缩回了手。
指腹湿润,他微微握拳,将沾上祁九琏泪水的手指蜷缩,虚虚握拳,指腹未曾碰到掌心,那滴泪。
听到祁九琏说她在难过,他恍惚了一下。
她不应该等他死了,再难过吗?
现在难过什么,他又没死。
“你又干嘛去了,手上这么多血,谁干的?被我知道,我定要扒了他的皮!”祁九琏恨恨出声,头顶洒落一个轻轻的音调,楼煜啊了一声,说:“他在你身后。”
祁九琏顿时气冲冲地转身,一看到兰玉声,脸上的怒意还没熄灭,人傻住了。
身后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兰玉声?
兰玉声将他们的互动看在眼里,祁九琏转过身看向他时,他已经面带微笑。
“小九可有哪不舒服?”
祁九琏顿时想起他敲晕自己,磨了磨牙,问他:“你怎么在这?”
她被敲晕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现在问显然不是最好的时机,当务之急是出去给楼煜疗伤。
乍一看到兰玉声,祁九琏忘了楼煜回答的那句“他在你身后”,只想着问兰玉声怎么出去。
她站在楼煜身前,担忧的神情被玲珑球散发的光芒照得一清二楚,兰玉声目光扫过她身后的楼煜,并未再继续之前的话题。
“小九失踪五日,我很担心。”他顿了顿,瞥见祁九琏略有愧疚,补充道:“不过看到小九你没事,我便放心了,现下先离开这。”
他只字未提桑葵。
祁九琏也觉得得离开这,她扭头朝楼煜说:“你还能撑一会吧?”
他发|情期不知道还有没有压过去,手臂又伤了,这本书里的角色哪有比他还惨的。
祁九琏再次磨牙,等回去了,绝对要把楼煜和桑葵分开,就算是囚禁楼煜,她也不能再看着楼煜为桑葵送死。
楼煜本想说没事,不过有人时刻关注着他们,他莫名就是不想让那人顺心,况且他手臂上的伤,是兰玉声造成的。
“很疼。”
短短两个字,祁九琏心狠狠揪起,她不敢碰他,小心翼翼看过去,连呼吸都变缓了。
“出去,我们现在就出去,我带你去疗伤。”
她眨了眨眼,再次看向兰玉声,也管不得兰玉声为什么要打晕自己,拜托他带他们离开这。
兰玉声应下:“我们需要从水里走,这是避水珠,小九你拿着,可助你在水下呼吸。”
祁九琏没接。
“我会游泳。”
兰玉声惊叹一声,说话语速缓慢,丝毫没有着急离开此处的意思:“多年未见,小九连凫水都学会了。”
祁九琏没心情和他唠家常,楼煜手还在滴血,她心思都在楼煜身上。
“你有什么东西能护住手臂吗,下水会感染到伤口,你……”
楼煜只朝她摇了摇头,说自己可以撑住。
“你……”祁九琏咬唇,眼眶又湿了。
“好吧,那你忍忍,你忍住了。”她没问他发|情期有没有过去,再次朝兰玉声说:“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的,我本就是来寻小九。”兰玉声话语一转,对向楼煜,他与楼煜都不约而同地闭口不提先前争夺祁九琏的事,不过有些事,还是要说清楚。
在说这件事前,他们需要先出去。
“楼兄应当是会凫水。”
能从他手里毫无征兆地带走祁九琏,还能藏到这,必然有些手段。
兰玉声只希望楼煜对祁九琏只抱有单纯的情感,若是被他发现还藏有贼心,那就怪不得他使些强硬的手段。
他必须要护送祁九琏安全回到容府,谁都不能干扰他。
祁九琏一听,直接代替楼煜回答兰玉声。
“他会的。”
楼煜是蛟龙,上天下水,他都会。
但是现在……
“你的眼睛能看见吗?”
祁九琏只得到楼煜摇头。
她努力笑了笑,冲他说:“没事,我带着你。”
兰玉声这才带着他们走向水池边。
祁九琏一看他说的出口在水池那,验证了自己之前的猜想。
桑葵的声音的确从水里传来的,那会子她想去水里看看,还被楼煜敲晕了。
想起来就觉得奇怪,她又不是要抛弃楼煜自己跑了,只是去水池边看看,干嘛敲晕她。
她抬手按住后颈,扭动脖子缓解酸痛,转头去看楼煜。
兰玉声恰巧在此刻转头看她,目光一下落到她张开的衣襟下,侧颈上一抹紫红的印记,像朵梅花,印在她脖颈上。
玲珑球飘过来,光线亮了起来。
他看清楚了,那样暧昧的痕迹,在送葬前她脖颈上还没有。
兰玉声闭了闭眼,出声提醒祁九琏:“小九的衣衫脏了些,出去后换件干净的吧。”
祁九琏被这么一提醒,骤然发觉自己腰带没系紧,往黑暗处退了几步,整理衣领,手擦到脖颈上时莫名觉得痛,手指摸到刺痛的地方,后知后觉想起来那是楼煜干的。
捂住脖颈的手僵住,祁九琏朝兰玉声背影看去,他刚才不会看见了吧……
她将衣领竖起来,但是遮不住。
不管了,有人问就说是虫子咬的。
兰玉声走在前头,带他们下水,楼煜既然会带祁九琏来这,想必很熟悉这里,他不用管楼煜认不人路,只关注祁九琏的情况。
一入水,祁九琏像条鱼一样灵活,护在楼煜身侧,发丝漂浮,她看不太清楚楼煜脸上表情,扯着他的衣角跟着兰玉声。
一露出脑袋,祁九琏就看到一张熟人的脸,桑葵正欣喜地朝她喊:“祁小姐,你真的在里面!”
祁九琏:“……”
她现在其实不太想看到桑葵,哼哼一声,上了岸,转身去拉楼煜。
他破出水面,水珠顺着额间滑落,眼上的血痕被池水浸泡,祁九琏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抹那两道血痕。
楼煜脑袋往后躲了躲,被祁九琏按住。
“别动,让我擦干净。”
柔软的指腹划过眼底,祁九琏的注意力都在给他擦眼睛上,没注意到他那一瞬的异样。
水面再度破开,兰玉声一眼看到祁九琏浑身湿漉漉地跪在岸边,正在摸水里楼煜的脸。
他抿唇,t?未发一言,走上岸,贴心地为祁九琏蒸干身上的水分。
祁九琏擦干净后,拉楼煜上来,对兰玉声说了声谢谢。
兰玉声顿了顿,也帮楼煜蒸干水。
看到楼煜上半身没穿衣服,桑葵猛地转过身不敢看。
一上岸,祁九琏第一时间去看楼煜受伤的手臂,那里的血已经被池水冲走,水滴下来,还染着些红。
“我们先回去。”祁九琏自然地牵住楼煜另外一只完好的手,刚要走,被桑葵拦住。
“我们现在走不了。”见到祁九琏他们安然出来的欣喜转变为紧张,桑葵指了指洞窟外,提醒他们:“兰公子下去找你们后不久,就有妖邪来了,我提前设了结界,妖邪没发现我,但是一直在周围徘徊。”
祁九琏呵呵一声,一口气憋在心里,很想骂人。
她记得当时百足虫袭击,桑葵也受了伤,她虽然感谢桑葵也来找她,但桑葵能不能乖乖待着不要乱跑,尤其还是有楼煜在的地方。
再招来百足虫那样厉害的妖邪,是要他们再次受重伤吗?
“我去看看。”兰玉声率先出口,隐晦地看了一眼“虚弱”的楼煜,走向洞口。
洞窟外是处平地,不远处的确有只妖邪,是螳螂形妖邪,体型比那只飞虫大,没有离开的意思。
兰玉声收回打量的目光,觉得奇怪。
以他掌握的信息,龙潭镇多年都未曾有妖邪侵袭,怎么这几日多了这么多实力强悍的妖邪?
再一检查结界,能维持的时间不多,他转身走回去,听见祁九琏在说话。
“你还带着那块破石头?”
桑葵委屈地解释:“有灵石在,我们可以补充灵力,借助法器压制妖邪。”
祁九琏很想说,没有灵石,就不会吸引到那么多妖邪来。
“那只妖邪有些棘手,我们怕是得想办法避开它。”兰玉声说完,倒是帮桑葵解释一句:“这次多谢桑姑娘带我来龙窟,否则也不会找到小九。”
桑葵受宠若惊:“没有没有,我只是来这碰碰运气,还是兰公子你的罗盘有用。”
祁九琏听了,捏了一下手指,卡擦一声响,没再说话。
她抬头打量周围,这里就是龙窟,楼煜遇到桑葵之前住的地方,也是困住他的枷锁。
死洱子没说楼煜为何被困在这,都烂尾了,什么都没交代清楚。
周围都是石头,光秃秃的,一点都不好看。
她转而看向楼煜,他的发丝散落,没有编发,看着有点炸毛。
祁九琏朝他眨了眨眼,眼神交流:这就是你老家?
做完这一切惊觉楼煜现在眼睛看不见,心再度针扎一般地心疼他。
怎么会有人这么惨。
楼煜忽地皱眉,垂下头。
祁九琏顺着他的动作看去,他手臂上又开始滴血,猛地扯断衣摆,轻轻覆盖上他的手臂,一层一层缠绕,血水很快将白布染红。
“你们有药吗?”
所有人都听出她颤抖的声线,但他们都没有药。
祁九琏低头,看着地面的血珠,咬住下唇,下了决定。
“拼一把。”她扬起头,朝兰玉声说,语气坚定:“我们拼一把,也许能行。”
与其耗下去,不如主动出击,争取机会,楼煜的伤不能再拖下去,她缠上去的白布几乎都快变成红色。
兰玉声皱眉,他知道万刃丝的威力,普通的疗伤药起不了作用。
他说了声好,迅速想出办法,他去拖住妖邪,他们趁机跑。至于楼煜,不知他小臂受伤的情况下,是否还能有与他打斗时的战力。
得到兰玉声的答应,祁九琏盯住桑葵,冷声出口:“你先把那块破石头放我这,等安全了我再给你。”
桑葵犹豫了一下,但见楼煜手上的血,还是把灵石给了祁九琏。
祁九琏一把揣进口袋,拉住楼煜的手,在出去前,朝楼煜低低说了一句:“你再忍忍。”
再忍一忍,我就带你去疗伤。
楼煜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微弱,飘散在空气中,谁都没听见。
他被祁九琏牵着,走在她身后,几乎耗费了全身的力气才压住身体的战栗。
他还是没搞明白,为何一碰到她,自己身体就会发颤,不是恐惧的颤抖,而是难以言喻的、从灵魂深处散发的愉悦。
或许出去后,他有机会查清楚,祁九琏对他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结界打开前,兰玉声为祁九琏套上敛息术,桑葵自己给自己弄。
但敛息术在结界打开后彻底失效,在强大的邪祟面前,敛息术根本无法躲过它的鼻子。
刹那间妖邪扭头冲来,目光在祁九琏和桑葵身上飘忽,最终锁定祁九琏。
兰玉声挡在他们身前,万刃丝射出,先前能轻而易举杀死百足虫,这次却被螳螂妖躲开了。
他瞬间沉了眸光,迅速一瞥祁九琏,他挡在她身前,而祁九琏则为楼煜挡住危险。
兰玉声心中叹息,或许这一次,他要动真格了。
万刃丝再度挥出,兰玉声只丢下一句话:“我拖住它,你们先跑。”
眨眼间他已经冲出去,身影接近螳螂妖。
祁九琏搀扶着楼煜往外走,洞窟忽地震荡,碎石坠落,桑葵扬手一挥,结界张开,挡住碎石。
有什么东西在兰玉声离开后盘踞在洞窟之上,洞口外的光线变暗,那东西在靠近。
楼煜瞬间感知到那是什么,反手握住祁九琏,她牵着他的手被他包裹在掌心里,将她拉到自己身后
“你回去。”
“你身上有伤!”祁九琏被他护在身后,骤然看见一颗巨大的头颅伸进来,它的口器张开,恶臭的涎水留了一地,硕大的头颅硬挤进来,遮住日光。
楼煜松开握住祁九琏的手,抽出骨刀。
从未这样近距离看到楼煜从自己身上抽出刀,背脊裂开,骨刀一寸寸从他身体里抽出来,从被血丝缠绕到凝聚成锋利的刀身。
祁九琏不敢走,楼煜受伤的情况下要怎么和邪祟打?
垂下的手碰到从桑葵那拿来的石头,她忽然想起来,妖邪能吸收灵气,而楼煜是蛟龙,他也可以!
“你把里面的灵气都吸收了,快!”她来不及跟桑葵说,直接把灵石拿出来塞给楼煜。
“那是我留给我爹的——”桑葵惊呼,但她已经来不及阻止。
灵石落入楼煜掌心的那一刻,被他捏碎。
刹那间楼煜脑海中浮现模糊的念头,想起来为何他栖身的龙窟为何会有这东西。
这本来就是他的东西。
第29章 怀里的人体温冰凉 二更
前世这块灵石被桑葵带走, 他没机会接触到,而现在,灵石里的灵气被他吸收, 被封锁的力量恢复三成。
楼煜扬起手,掌心的碎石掉落。
随着灵石上灵气完全消散, 妖邪失去了目标,浑浊的眼扫过洞窟内三人,不知为何,盯上了桑葵。
它的脖颈延长, 慢慢伸进来。
桑葵捂着嘴唇,既害怕又难受。好不容易找到的灵石没有了, 现在又遇上了妖邪, 她怎么这么倒霉。
慌神间那妖邪离他们不到两米的距离,再往后退就是水池。
祁九琏察觉到不对劲,先前妖邪一直盯着她, 兴许是因为她那会手里的灵石吸引了妖邪注意,但灵石已经被楼煜吸收完,这里除了楼煜都是人,按理说没了灵石,嗅到她身上的人味,也会将她当做食物,怎么会中途转向桑葵?
还是因为桑葵是原书女主,所以有什么危险,都会盯上她?
祁九琏觉得这个可能性最大,几次遇到桑葵,她身边都会发生危险,但是她又死不了, 主角光环真好用。
目光一转,那只妖邪还在往里伸它的脖颈,动作缓慢,但目标精准。
扭头看向桑葵,即便洞窟内光线很暗,她眼眶里的泪光还是能看清楚。
祁九琏刚想跟楼煜说话,却见他身形诡异地抖动了一下,像是要往桑葵那去,又止住了脚步。
心一颤,楼煜该不会又想保护桑葵?
真是绝了,他之前都为桑葵挡百足虫攻击伤成那样,弄得发情期都压制不住,还要去保护桑葵?
呵呵。
祁九琏磨牙,站在楼煜身后,看到妖邪依然怼到桑葵脸上,口器张开,恶臭袭鼻。
她的余光盯着楼煜的一举一动,只要他动,她就——
楼煜真的动了,他扬起了手中骨刀。
祁九琏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拉走桑葵。
早已准备的速字诀附加到身上,祁九琏的身影比楼煜还快,她直接冲向桑葵,在楼煜和妖邪碰到桑葵之前,拉着她往后冲,根本不给桑葵反应的时间,一把跳入水池里。
水面炸响,祁九琏在跳进去前就已t?经屏住呼吸,但桑葵被她的打了个措手不及,压根没准备好,呛得呼吸不过来,抓住祁九琏的手臂一个劲扑腾。
祁九琏只好掐住她的双臂折到身后,一手扣住她手腕,一手掐好避水诀笼罩两人。
“咳咳,咳咳——”桑葵一连咳嗽了好几声,猛地吸一口气,又呛到:“祁、祁小姐,你……”
“我什么我,我在救你。”祁九琏松开了桑葵,见她往下沉,一手扯住她腰间衣衫,帮她保持平衡。
朝水面看了眼,上面也很不平静,楼煜似乎和那只妖邪打起来了,水里到处都是坠落的碎块。
她短暂地思考了一秒要不要带桑葵去之前和楼煜待过的洞穴,最终决定不要。
就在她这么决定的同时,水面轰地一声巨响,水浪掀起,连带着她们周围的水流动剧烈涌动起来,瞬间炸开了避水诀。
祁九琏只来得及被水淹没前吸了口气,水浪袭卷着她的身躯,将她与桑葵分开,整个人随着水流翻山倒海,池水呛入鼻中,忍不住张开了嘴,只这一瞬,肺里的空气被挤压干净,窒息的感觉浮上来。
脑子里清醒地知道要去施避水诀,四肢却无法被支配。
有什么东西扫过,巨大的冲力将她撞击出几米远,池水灌入她的口鼻,掠夺她生存的空间。
祁九琏抿住嘴,已经无法呼吸。方才的一击几乎将她所有的行动力粉碎,无力再游动,身体下坠。
水面猛烈沸腾,妖邪的脖颈破水而出,卷住桑葵的身体,将她勒得脸和脖颈发红。
她挣扎着,看到楼煜抬头望过来,求生欲侵占大脑,朝他呼救:“救我——”
然而他的无动于衷瞬间浇灭了她的希望。
那一刻桑葵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楼煜不会救她,楼煜巴不得她死。
楼煜的确巴不得她死,祁九琏将她拉入水里是他没预料到的,他认为祁九琏会回洞穴里暂避危险。
她看着那样伶俐,脑子里藏着小聪明,总不会在这个时候犯傻。
现在,就是处理这两个烦人的东西。
妖邪脖子上遍布刀痕,这只长脖妖威力最盛的地方就是它的脖子,且脖子防御力极强,坚不可破,连他的骨刀也没能一下砍断。
他抬起骨刀,将手臂上的血抹到刀身上,被刀身吸收,一丝血迹都不留。
吸收完那颗灵石后,实力恢复了些,即便世界意识妄图控制他的身体去救桑葵,他也能凭意志力坚持片刻。
坚持不了,他就用骨刀刮自己的手臂,用痛刺激自己保持清醒。
“救桑葵——”
脑海里充斥着嘈杂的声音,这声音只会令他更加烦躁,更加憎恨给他带来不公的人。
若是祁九琏在,只要碰到她的皮肤,就能将这恶心的声音赶走。
不过她不在这正好,他倒是可以试试,这个所谓的主角,究竟能被伤到什么程度。
他站在那,双眼睁开,但看不见桑葵被长脖妖勒得面色逐渐红得发紫。
她在与长脖妖抗争,尽管作用微乎其微。
这里唯一还能帮她的人站着不动,求生的欲望让她无意识朝他呼救,这是人的本能,向生的本能。
“救……我……”
楼煜听清了,但他丝毫未动,手攥紧了刀柄,脑中意志在与世界意识争夺身体控制权。
他忽地抬起刀,在万刃丝制造的伤口上划了一刀,鲜血洒落,刀身染上血液,很快吸食干净。
亲手划伤自己,这种自损八百的方法带来的疼痛很深,楼煜却极为享受。
他太熟悉这种感觉了,前世的他就是这么日日夜夜被伤痛折磨,几乎都快忘了不受伤是什么感觉。
他用伤痛提醒自己抵御世界意识的操控,与世界意识抗争。
洞穴外传来轰响,楼煜稍稍偏头,侧耳听了会,长脖妖的脖子几乎将整个洞口填满,谁也看不到外面的状况。
楼煜不在乎兰玉声伤了还是死,他们都与他无关。
只有祁九琏,他只在乎她一人。
长脖妖缓缓往外缩回脖子,沉重的脖子与地面摩擦,始终没有碰到楼煜。
若非世界意识控制,所有的妖邪都不会主动招惹楼煜。
桑葵挣脱出一只手,拔出发簪往脖子上扎,发簪并未穿透长脖妖的鳞甲,她没了力气,发簪掉落。
楼煜的身形忽然诡异地动了,他的握刀的左手抬起,指向长脖妖,而他受伤的右手握成拳,力道大得崩开了伤口,黏稠的血液浸湿祁九琏为他包扎的白布。
再一看即将被拖出去的桑葵,终究还是顺了世界意识的意,冲向长脖妖。
他凭借自身对外界的感知,奔至洞口,力量灌输进骨刀,刀身延长,裹挟着他一半的力量,精准破开长脖妖的防御,狠狠插进它的脖子,将它牢牢钉在地上。
做完这一切,楼煜松开刀后退数步,长脖妖在地面猛烈翻滚,意图挣脱身上的刀,它被骨刀钉住,暂时松了对桑葵的禁锢。
桑葵趁机逃脱,落地时双腿膝盖砸到地面,还没站起来,长脖妖滚动脖子四处晃动,横扫而上,撞倒桑葵。
她狼狈地爬出长脖妖波及到的范围,趴在地上狠狠喘气,劫后余生的滋味她不想再来一次。
桑葵爬起来,靠在岩壁上,膝盖处火辣辣地疼,长脖妖还未挣脱骨刀,她暂时安全。
还没来得及给自己检查伤势,就听到楼煜的声音,她克制不住地抖了抖身子,惊恐地看向他。
“你的命挺大。”
她瞥见他小臂上的鲜红,越发觉得他像个阎罗,到现在都没弄明白,她从未有要害他的想法或举动,为什么自见到楼煜第二面后,他会对自己起杀意。
难道是为了她从龙窟里拿走的灵石?
桑葵警惕楼煜的一举一动:“灵石已经被你吸收了,我身上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没有价值?”
楼煜想笑,她这世界主角的身份,就比任何东西都有价值。
他一步步逼近她,还没伤她分毫,世界意识就已经警告他。
楼煜丝毫不理,任由世界意识在他脑中叫嚣,他扬起了手,在桑葵意识到他起杀心要跑时,一把将她的脑袋摁在岩壁上,掌心瞬间下移,即便看不见,也能掐住她的脖颈。
“祁九琏护了你很多次。”他一张口,鲜血溢出来,那是违抗世界意识遭到的反噬——伤害这个世界的女主,违背他原本的人设。
桑葵涨红了脸,无法呼吸,双手掰扯楼煜的手,却无济于事。
“你为什么,要杀我……”
楼煜没有回答她这个话题,他不仅想杀了桑葵,还想杀沈清珩、陆浔知,前世所有给他带来苦难的人,他都要杀。
最后,还有这个该死的世界意识。
大片的血从他喉咙里涌出来,他生生吞下去,手指用力,身体被世界意识撕扯,他也不松手。
这一刻愤怒与恨意控制了他的理智,前世遭遇的一切苦难浮现,他只想一个个地将他们都杀了。
“不……”桑葵没了力气,绝望地垂了手,这个时候谁能来救她?沈清珩?
她双眼翻白,眉间莲花印记发烫,像是在燃烧,这股比铁水还烫的温度丝毫没有影响到桑葵,却在灼烧楼煜。
与他自己升高的体温完全不同,那样的温度好似在灼烧他的躯体,要将他化为灰烬。
掐住桑葵脖颈的左手迅速变红,仿佛真的有东西在烧他的手臂。
楼煜没有松手,他知道那是浮心城独有的法印,可保护拥有着抵挡致命危险,若不是他本体为蛟龙,身体强悍,换做普通人,早就化为灰烬了。
灼烧与反噬同时侵袭他的身体,楼煜体内的力量几乎都用来抵御这两股力量的冲击,身后的长脖妖已经快要挣脱骨刀,他只有这一次机会。
洞口忽然破开,有人闯进来,扫过楼煜与桑葵,不关心他们在做什么,只问了一句:“琏妹妹呢?”
楼煜身形一颤,理智回笼,稍微松了手,问桑葵:“祁九琏在哪?”
桑葵拍打着他的手,指向水池:“她在……”
脖颈被松开,桑葵终于能呼吸到空气,继续未说出口的话:“她在水里。”
然而水声早在她说这句话前响起,楼煜直接跳进水池里,下水前还不忘收回骨刀,获得自由的长脖妖在洞窟内打滚,缠住兰玉声。
兰玉声沉了脸色,只能先解决长脖妖。
被激怒的长脖妖不再留手,脖颈撞向洞窟,将洞窟撞得天摇地动,碎石坠落,堵住通往水池的甬道。
碎石之后,水池之下,鲜血在水中晕开,楼煜睁着眼,看不到任何东西,只能凭借自己的感知去找祁九琏。
他没在自己栖身的洞穴里找到祁九琏,她不在那。
心骤然慌乱,从前世到现在,第一次尝到惊慌是什么滋味。
从祁t?九琏拉桑葵入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刻钟,她不在洞穴里,又会去哪?
脑海中骤然想起自己将长脖妖撞入水池中,随后听到桑葵呼救的声音,但没有祁九琏的声音。
楼煜浑身浸泡在水中,心比这池水还要冰凉。
他将全身的力量集中到一处,迫使自己化作蛟身,为了抵抗世界意识,他耗费了太多力量,化成的蛟龙体型比之前小了一大半。
原本泛着光泽的漆黑鳞片此刻黯淡无关,在水中来回翻找,终于感知到了一丝祁九琏的气息。
她静静地沉在水底,一动不动。
蛟龙迅速游过去,在接触到她的一瞬,蛟尾轻轻卷住她的腰身,牢固地缠住她,迅速带她回到自己的洞穴里。
浮出水面的瞬间,蛟龙化为人形,双臂紧紧抱住她,将她揽入怀中。
楼煜拍打祁九琏的后背,一系列施救的动作做完,水液从祁九琏口中溢出,却不见她醒。
他将耳朵贴在她胸口,倾听她的心跳。
没听见声音。
楼煜愣了,抬起脑袋等了会,再度贴上去倾听。
依旧没有。
他喊了一声祁九琏的名字,指腹抚上她冰冷的脸颊。他看不见她,摸不到她的体温,听不见她的心跳。
这些日子相处的时光像是一场梦,梦醒了,在乎他的人就没了。
“你不是说喜欢我吗?”楼煜颤抖的手克制不住力道,在祁九琏脸上印下指痕:“你就是这么喜欢我的?”
他只不过去报前世的仇,她怎么就突然死了?
楼煜恍惚了很久,怀里的人体温冰凉。
第30章 那一刻的战栗 一更
身体受的反噬还在, 喉间被铁锈味侵袭。
楼煜忽然想起来,前世自己的心被挖给了桑葵,去救她。他的血是疗伤圣药, 可以治愈一切伤病。
没法再凝出蛟尾去割开手臂,刚抬起右臂, 想起来右臂上伤口太多,血不纯,换了左胳膊直接咬破手腕,鲜血滑落。
他用身体将祁九琏抵在岸边, 右手摸索到她的唇,指尖伸进去敲开, 将左手腕对上去, 费了好一会,她冰凉的唇擦过手腕,才感知到对准了。
可是她一动不动, 没有吮吸他的血。
腕间的柔软使他想起那日,自己迷迷糊糊舔上她的唇时,那一刻的战栗。
楼煜抬起手腕,自己吸了一口血,扶起祁九琏的脑袋,低下头。
他碰到了她的鼻尖,唇瓣下移,贴上她的唇,撬开她的唇瓣,将自己的血渡进去,以自己的唇为锁封住她的唇,不允许她吐出自己的血。
感知到血液被滑入她喉咙里, 楼煜退开些许,继续汲取自己手腕上的血,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一次很准确地找到了她的唇,再度相碰,灌入血液。
重复了七八次,再吸时,手腕上的伤口结痂了。
但她还没有苏醒的痕迹。
楼煜顿了顿,咬破自己的唇,血珠冒出,他在血珠滴落前咬住祁九琏沾满他血液的唇,舌尖撬开唇瓣,一点点地将自己的血侵染她的唇腔。
到最后,连唇瓣都结痂了,他才慢慢地退出来,她的唇上都是自己的血,被自己的气息包围。
他忍不住轻轻舔了一下她的唇,那一瞬,他感知到了温度。
失去光芒的眼好像亮了起来,楼煜伸手慢慢抚摸祁九琏的脸颊,发现不是自己的错觉。
她的身体渐渐有了温度,不再冰凉。
楼煜微微弯了眸,搂住祁九琏的腰,要带她上岸,第一次没有成功,他体内力量几乎消耗殆尽,没有力气。
再次尝试,他先是将祁九琏一点点挪上岸,自己再爬上去。
他守在她身边,用自己残存的力量为她蒸干衣服。
耐心等待,完好的左手一直握着她的手,将她小了自己一圈的手紧紧攥在手心。
他等了一会,终于听到一声咳嗽,没有焦距的眼立刻转向她,刚要说话,不知想到什么,抿了唇,把话咽下去了。
“咳咳——”
祁九琏以为自己会死的,她一脚跨进阎王殿,被牛头马面赶出来,她问他们为什么赶她走,牛头马面呵呵一声说:
“有人保你,我们可不敢收,快回阳间去吧。”
牛头马面一挥手,祁九琏只觉得自己被强制着扇出去,大脑刺痛,紧接着窒息感压得她喘不过气,使劲呼吸,结果呛到喉咙,一个劲地咳嗽,给她咳醒了。
还没睁眼,就尝到一嘴的血腥味。
妈呀,她这是伤得有多重,都内出血了?
猛地睁开眼,入目漆黑,她看不见。
此刻黑暗如同恶兽,带来恐惧与压迫。
她举起双手,后知后觉发现只举起来一只胳膊,自己的右手被紧紧握着,力道大得几乎要碾碎她的骨头。
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谁?”
她没力气抽出来,躺着缓气,却出奇地不觉得危险。
没人出声。
祁九琏用另外一只手摸过去,摸到冰凉的手背,她再摸了摸,那人忽然将手抽走了。
掌心一空,虚虚握住手,慢慢地朝外围探去。
她摸到了一根手指头,像是和她捉迷藏一样,她一摸到,那人就把手拿走,到最后祁九琏实在没力气再跟他玩下去了,喊他的名字:“楼煜?”
空气好像凝滞了。
过了一会,祁九琏才听到熟悉的声音:“你怎么知道是我?”
祁九琏本来想笑一下的,但一听到他的声音,就笑不出来了。
他的语气很低落,是祁九琏第一次听到楼煜用这样语气说话。
她费力地朝他的方向挪动了一点距离,实在没力气再动,躺在地上朝他的方向偏头,手摸过去,触到地面的冰冷,还是没摸到他。
“发生什么了?我们这是在哪?”
楼煜一个一个地回答她的问题。
祁九琏边听边使劲用唾液淡化嘴里的血腥味,感觉有点奇怪,从醒来到现在,她没觉得身体有多痛,嘴里的血味哪来的?
“你是说你发现我很久没动静,担心得来找我?”祁九琏看不见楼煜,自然不知道他此刻的状态。
“那兰玉声他们怎么样了?”祁九琏只记得自己把桑葵拉下水后,池水搅动,被什么东西砸中后失去了意识,听楼煜所说,他救了自己,带来了之前呆的洞穴。
“不知道。”楼煜生硬地吐出这三个字。
祁九琏想了想,朝楼煜说:“把你的手给我。”
她说话气息还很弱,但这句话她尽最大的力努力说得凶巴巴的,意图威慑楼煜。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现在的楼煜怪怪的,好像比之前安静了很多,她问什么答什么,她要他的手,他还真递过来了。
冰凉的手指碰到她的手,祁九琏一把抓住,生怕他抽回去。
这回她抓紧了楼煜,看他怎么跑。
“你手怎么这么冰?”把他手拿到嘴边哈了口气,双手搓了搓,他的手指动了动,没抽回去。
因为力量耗尽,因为怕你真的死了。
楼煜感受着她一点点恢复温度的掌心,觉得自己现在很奇怪,他一直以为自己很关注祁九琏,是因为她身上藏着的秘密,顺带很享受她对自己的关心。
直到她说他死了,她会很难过。
直到处于发|情期的自己将她视为珍宝,荒谬地想要将祁九琏捆在自己身边,一直待在巢穴里。
直到刚才,他慌乱地给祁九琏喂自己的血。
他知道自己的血蕴含的能量,那是常人求之不得的良药,他一身的骨血,能活死人,肉白骨。
明明前世被利用得那样惨,浑身都是放血后的疤痕,明明自己已经下定过决心不会再为任何人献出自己的血,可在祁九琏这,破了两次例。
他怕是被祁九琏的甜言蜜语迷惑了心智,竟然想都没想,就这么做了。
可是他不觉得后悔。
祁九琏没死,她被他救活了。
这是他第一次自愿救一个人。
楼煜静静地任由祁九琏搓自己的手,黑暗中他将眼睛睁大,想要看清她此刻的模样,但黑暗一直侵占他的视线,什么都看不见。
眉头一点点压下,忽地觉得烦躁。
若非那些该死的东西,他完全可以在两三天内复明,现在伤势加重,短时间内好不了。
他的思绪被祁九琏的话打断,楼煜眨了眨眼,低下头。
“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祁九琏觉得自己恢复了些,一手抓着楼煜的手不放,一手撑着地面坐起来,顺着他的手往他身上摸。
好像摸到的是他没受伤的手臂。
手掌继续往上,太黑了她看不清,只能一点点摸索。
她本意是想查看他受伤的那只手臂,不知道碰到哪处,掌心擦过一个t?凸起的点,再一摸,发现掌心下的皮肤格外紧绷,随后摸空了。
楼煜猛地往后退,他原本跪在祁九琏身侧,身子往后一仰,躲开她的触碰。
他的身体抖的厉害,闭着嘴没发出一点声音,无人看见的地方,耳廓已经红了。
“我没事。”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祁九琏不信。
“你那会都流了那么多血,怎么可能没事!”她伸直了手臂去找他,指尖擦过冰凉的皮肤,再度被他躲开。
楼煜的上半身几乎贴到地面,发丝垂到脑后,再堆积到地上。
他知道祁九琏还在找自己,想了个借口糊弄过去:“那块灵石很有用,我的伤恢复了大半。”
实际上他现在体内力量几乎没有残余,与普通人无异。
祁九琏还是不放心,但见他如此抗拒,只好收回手,现在干坐在这也不是办法,她提出自己去外面看看,安全的话就回来接楼煜出去。
结果被楼煜否决。
他说不用急着出去。
祁九琏刚要问为什么,听到水声,紧接着兰玉声的声音响起:“小九,你没事吧?”
她倒是诧异地看过去,一瞬间洞穴内被照亮,兰玉声上了岸,他身上挂了彩,见到她安好,松了口气。
“我没事,你也受伤了?”祁九琏缓缓站起来,脑袋还是晕晕的,还有种窒息的感觉。
“都是小伤,”兰玉声没有错过她身后的楼煜,目光掠过祁九琏全身,发现她唇上的血,当即走向她,问:“你唇上有血,受伤了?”
祁九琏啊了一声,伸手一摸,手上没血,舔了一下唇,瞬间被苦涩的血腥味充斥舌尖。
她再度抹了几下,猜测道:“可能是之前伤到了,现在没什么毛病。”
兰玉声皱了眉,开口说道:“外面两只妖邪暂时退去,桑姑娘先行离开,此刻是我们离开的最好时机。”
祁九琏自己也着急,立刻答应,朝兰玉声说了声谢谢。
“小九客气什么,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兰玉声下意识这样回答,听到祁九琏回应他的话,内心一震。
“这不是什么你应该做的事。”
“我们多年没见,感情早就生分了,你也只是被派过来接我回去,根本没必要特地来找我,还被妖邪伤了。”祁九琏看向他的目光真挚:“不论如何,我都要谢谢你帮我们。”
祁九琏听不得什么“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你是家中老大,应该多照顾点弟弟妹妹”。
她讨厌被所谓的伦理道德绑架,被麻痹自我,本不应该承担那些莫须有的责任,最后所有的功劳苦劳都变成了一句:“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应该,为自己活难道就是不应该吗?
“总之谢谢你。”祁九琏打算将他之前敲晕自己忘了,这么一来一回,她都变成欠他人情了。
她说的话落到在场的两人耳中,楼煜听了,面上看似没有波动。
在兰玉声心中却掀起了波浪。
他心中为祁九琏画的那幅画,添上了一笔艳丽的色彩,颜色鲜艳,引得他久久难以移开目光。
他愣了会,忽地笑起来,对祁九琏说:“那我就收下小九的谢谢。”
从小到大,他被勒令克己复礼,肩负家族兴旺的重担,已经习惯了将所有的事包揽在自己身上,面面俱到。
这句话他说了千百次,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其实他没必要做这么多。
他其实想说那是他自愿来找她,除了将她安然带会上京的任务,还有自己的一点私心。
不过这些还不是时候说出来。
兰玉声隐晦的目光藏在玲珑球光芒照不到的地方,开口说该走了。
祁九琏转身去搀楼煜,却见他已经站起来了。
这一次他们安然出了洞窟。
走到阳光照耀的宽敞大地上,祁九琏好一会才适应日光。她回头望着越来越小的洞窟,小声感叹:“这次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楼煜听见了,他一声不吭,没有回应祁九琏。
那是他住了多年的地方,也是困了他多年的牢笼。
那块灵石上的灵气是从他身上吸取的,但他没有被吸取灵力的记忆。
而那群突然冒出来的妖邪,曾经被灵石供能的阵法压制,桑葵拿走的灵石,阵法失效,妖邪全都跑出来。
算起来,桑葵一直被妖邪攻击,是她自作自受。
前世他们跑的快,妖邪来不及袭击他们。
想到这,楼煜动了动被祁九琏握住的手,五指微微张开,穿过祁九琏手掌边缘,再稍微合拢,看起来像是他握住了她的手。
祁九琏感知到他的动静,偏头问他:“怎么了?”
楼煜说了句没什么。
前世的祁九琏意图杀桑葵报仇,被他一刀杀了,那时他是个傀儡,被世界意识操控。
但他依稀记得,前世的祁九琏看自己没有丝毫感情,不像现在的祁九琏。
祁九琏,你会和他们一样,最终都会利用我,抛弃我吗?
她恢复活力的声音响在耳畔,楼煜听着,没有立刻回答。
“回去后给我好好养伤,我去上京,你也去,别想跑,听见没?”
她好似时时刻刻都充满活力,鲜少看见她丧气的时候。
不——
在洞穴里,她哭了一次。
楼煜又听到她故意装作凶巴巴的语气威胁自己,倒是没再用杀桑葵威胁他。
他想回答,另外一个人比他先出声。
“回到上京后,容姨会帮楼兄安顿好住处,小九可以放心了。”
楼煜听着这句话,舌尖扫过后槽牙,笑了:“好啊,我跟你去上京。”
“真的?说话算话啊你!”
他只一句话,立刻将祁九琏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来,就算兰玉声与祁九琏两家关系亲密又如何?在绝对的偏爱面前,这些都无法起到半分作用。
自从那日说开,兰玉声就知道楼煜在与自己较劲。他不着急,事情还未定,谁赢谁输,还未可知。
但他万万没料到,怎么会有人心机到如此地步,直接当着祁九琏的面晕倒。
他不屑用的手段,楼煜毫不知耻地用上了。
面色惨白,呼吸微弱,手臂遍布伤痕,等到他亲手摸过楼煜的脉,才发现他身体确实虚弱,应当不是装晕博取祁九琏同情。
一看祁九琏慌乱地担忧楼煜,兰玉声不得不承认,即便楼煜没有这心思,他也做到了得到祁九琏的心疼。
一路上飞奔回祁宅,看到祁九琏回来,侍从们纷纷松了口气。
没有她在,祁宅居然没乱,之前说好的,等葬礼结束他们就离开,但是担忧祁九琏的安危,都没走,这会见到她安然回来,放了心,想走的都走了,只剩下两个贴身伺候的侍从。
祁九琏没时间安顿她们,只说了一切照旧,带着背楼煜回来的兰玉声回到自己房间。
她靠在床沿边上,摸了摸楼煜的脸,很冰很冰,与之前他身上的滚烫成了两个极端。
“我去叫大夫——”
刚起身被兰玉声拦住,他轻轻瞥了一眼楼煜的小臂,语气微妙:“他手臂上的伤是我的万刃丝造成的,普通伤药无用。”
祁九琏一愣,抬头看向他,将他的话在脑子里重复几遍后,问他:“楼煜的伤,是你弄的?”
她此刻看着很平静,说话的语气没有波动。
兰玉声皱起眉,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
他如实道来:“我找到你时,他衣不蔽体,且你……我担心他会害你——”
“他没有害我,他救了我。”祁九琏咬牙,深吸一口气:“既然他的伤是你造成你,你应该知道怎么治好他吧?”
她的眸光紧紧盯着兰玉声,眼睛里已经没有在龙窟内对他的感激。
兰玉声微微点头:“我来时带了治愈这类伤的药膏,我去取来。”
祁九琏立刻跟着他一起去拿,兰玉声将药瓶取来递给她:“直接外敷即可。”
他刚说完,祁九琏已经拿着药瓶跑走了,片刻也不停留。
兰玉声一直凝望她离去的背影,不发一语。
随着他一起过来接祁九琏的四人之一走出来,态度恭敬:“少家主,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兰玉声抬眼看天,层层厚云积压,显得这天好似离他们很近。
“再等等。”
他们找人花费了近六日,怕那边着急,他写信派人送回去,只说了有事耽搁,并未说出祁九琏失踪一事。
现下已经将人找回来,但看目前这情况,怕是不等楼煜醒来,她是不会回去。
祁九琏早就把要回去的事忘了,她只顾着t?给楼煜抹药膏。
将他手臂上缠着的血布脱落,狰狞的疤痕闯入眼中,蜿蜒的血线在他小臂皮肤上炸开,皮肉卷起。
祁九琏倒吸一口冷气,心直抽地疼。
兰玉声出手这么狠。
在那些血线之上,有一道快要结痂的疤痕,从手腕处延伸,看着很奇怪,这一道伤痕和血线一看就不是同一种武器伤的。
他又被别的东西伤到了?
祁九琏抬眼,苍白的面色映入眼帘。
轻轻擦去他手臂上的血迹,将药膏慢慢抹上去,所有的伤口都没错过。
她的动作很轻柔,仔细涂抹好,将他的手臂下垫上锦帕,再去查看他身上有没有别的痕迹。
好在他只有这一处伤。
药瓶内药膏没剩多少,祁九琏干脆全抹在楼煜身上,不打算还给兰玉声了。
靠在床边等了会,不见楼煜醒来,再一看他身上衣服都烂了,想了想,去找衣服给他穿,顺带自己换了身衣服。
祁宅男性很少,只能从祁爹那拿衣服给他。
祁九琏找了几件,回到房间门口,看到了走来的桑葵和沈清珩。
她翻了个白眼,不想见到他们,转身往里走,被他们叫住。
“祁小姐,我们有话想对你说。”
祁九琏身子一顿,将迈进房间的左脚抬出来,带上门,走到一旁,抱着怀里的衣服等他们走过来。
有些事是该说清楚了。
她现在很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直接把他们都赶出去。
“抱歉,祁小姐,我们给你添了很多麻烦。”沈清珩稍微挡住桑葵,先一步开口。
祁九琏冷哼一声,丝毫不客气:“你们知道就好,要说什么赶紧说。”
沈清珩不大习惯有人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但桑葵求他帮忙来和祁九琏解释清楚,只得按下不表。
“对于送葬那日突遭妖邪袭击,桑姑娘有话想与你解释。”他稍微错开些许,露出身后的桑葵,祁九琏这才发现她脖颈上围了一圈纱布,脸上都是划痕。
祁九琏只扫了一眼,眼神示意她说话。
“我……”桑葵朝祁九琏身后看了眼,没见到别人,但还是不放心,上次她这样和祁九琏说话的时候,被楼煜听个正着,她怕这次又被听到。
“可以借一步说话吗?”她的声音嘶哑。
祁九琏不耐烦:“要说就说,不说我走了。”
桑葵没了办法,她攥着沈清珩的衣角,小声开口:“妖邪袭击……我确实没法逃脱罪责——”
祁九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
“这不怪你,妖邪向来视人为食物,即便没有你,它们也会袭击旁人。”
祁九琏呵呵一声,不愧是男主,和女主一条心。
她不想再听他们废话,转身要走。
“可是祁小姐,楼煜他想杀了我,他在龙窟里差点就得手了。”桑葵不知哪来的勇气,一把拉住祁九琏,指着自己脖子上的纱布,泫然欲泣。
祁九琏被她这副委屈的样子吓着,抽出自己的手与她保持距离。
她记得没错的话,桑葵已经不止一次说过楼煜要杀她。
楼煜要杀桑葵?
楼煜为桑葵挡伤的一幕幕冲击祁九琏的脑海,她听了只想笑。
他都为你受了那么重的伤,你居然说出这种话。
“楼煜想杀你?”她重复这句话,桑葵连连点头,继续说:“你将我拉入水中,我们被妖邪分开之后,妖邪卷我上岸,他刺中妖邪脖颈,我以为他是救我,但我一摆脱妖邪束缚,他就掐住我的脖颈,要不是兰公子及时赶来,我就会被他掐死。”
“兰公子也看到了。”
她一口气说完,手指碰了碰脖颈上的纱布,以为祁九琏会有所反应,却只得到她一个哦。
“所以,如果没有楼煜牵制那只妖邪,你就会被那只长脖子妖邪吃了。”祁九琏越说越觉得愤怒,看书的时候楼煜成了桑葵的护甲,哪里危险往哪跑,受了伤一声不吭,到最后连个好结局都没有。
现在亲眼看到楼煜是怎么为桑葵而受伤的,救了桑葵那么多次,桑葵竟然还说楼煜想杀她。
“不、不是……”桑葵被祁九琏这句话绕晕了,仔细一想,如果不是楼煜那一刀,她那时就要被长脖妖勒断身体。
可是之后楼煜想掐死她也是真的啊。
“不是什么?不是楼煜救你?”祁九琏深吸一口气,不想再听她说,她怕桑葵再说下去,她会忍不住动手。
“你是觉得一个眼睛看不见的人能杀得了你?”
桑葵心一颤:“楼煜眼睛看不见?”
可在龙窟里,他看起来丝毫不像是眼睛瞎了。
祁九琏站直了身子,缓缓看过这两人的脸,一想到他们还要和自己一道前往上京,越发恶心。
“楼煜伤得很重,你们要是还有点良心,请你们离开祁宅,这不欢迎你们。”
沈清珩皱了眉,实在不喜祁九琏这样咄咄逼人的语气:“桑姑娘不过是实话实说,祁小姐你何必大发雷霆,心平气和说清楚不好吗?”
“我大发雷霆?”祁九琏气笑了,她刚要提高音量,想到旁边屋子里睡着的人,逼自己平静下来。
但她受不了这口气,死的不是他爹,他当然能心平气和。
“我爹好心带你们去龙窟,结果呢?”【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