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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8.一零四下 愁烦闷怡红欲散心

作者:两面金黄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自珠大爷一病去了,太太就只剩了宝玉一个。


    只要是与这个幼子有关的一切人、事、物,太太都似立刻换了一个人一般,就像一只护崽心切的母豹子一般时刻警醒着,嗅不得一丝儿异样的气息。


    若说太太平日里是个慈眉善目的菩萨,这是人人称道的。可一论到宝玉的事上,这菩萨便换了是金刚怒目,再不要提什么仁善、宽和,只欲杀一儆百、以绝后患。


    宝玉见金钏儿方才微笑着正要说话,转瞬间身子发抖,脸上也变了颜色。


    他哪知金钏儿霎那间已是死里逃生了,仍旧凑近去,一面嗅着金钏脸上的胭脂香气,一面悄声笑问:“怎么抖起来了,这样天气,可还冷么?”


    金钏儿定了定神,又从眼角扫了一眼王夫人,将银牙一咬,收了笑容,肃然道:“太太睡觉呢,这两天热得紧,太太夜里不曾好睡,好容易这会子能歇一会子,二爷该体谅些才是。这会子这里不方便,二爷不如出去逛会子再来罢。若是太太醒了,我再使人告诉二爷去,二爷好来请安。再不济,也请二爷到外间好生坐着,我叫彩霞倒茶来你吃。”


    金钏儿一向里原是与他说笑亲昵惯了的,宝玉没想到她这会子言语如此正经,不觉有些奇怪,却仍不以为意,凑近笑道:“不妨事,你怕吵着太太,咱们就挨得近些儿,悄声说话,想来是不妨的。我且问准你的意思:愿不愿意跟了我到园子里去?”


    宝玉在丫头们之中的名声是极好的,且是有体面的主子,若能跟了他去,又是一番天地,这些大丫头们谁不愿意?


    金钏儿的心里虽也是千肯万肯的,可此际生死攸关,她也只能硬着心肠、继续板着脸说道:“这是什么话?我是太太的丫头,我的去留,自有太太分定,二爷不必先来问着我。这几日听说二爷在外头书房用功,很是长进,太太听了很高兴,连带着我们也高兴。如今二爷到底也不小了,论理竟该少在我们身上用些心,多向外学点子仕途经济的道理,叫老太太、老爷、太太放心,这才是正理。”


    宝玉听了这话,如同被一盆冷水兜头直浇下来,又如在耳边骤然敲响了一记硬锣,直把他一腔热意统统浇熄了、惊没了。


    他退后两步,皱眉看着眼前的人。


    这人是谁?还是往日与他嬉闹无忌的金钏儿么?


    宝玉只觉又心痛、又陌生,待要说话,又不知说什么才好。


    他怔了片刻,似乎是不能够再忍受在这屋里多待一刻一般,抽头便走了。


    金钏儿咬着唇,蹙眉看着他的背影,在心里叹了口气。


    宝玉最厌此等劝学话语,若是从女孩儿口里说出来,又是加倍的可厌,她如何不知?


    可是她必须要这样说。


    若不是这样,宝玉怎么会如此迅速又决绝地停止了此刻同自己的纠缠?


    如今话已出口,即便是宝玉从此恨了自己、恼了自己、远了自己,那也是无法可想的。


    金钏儿没办法。


    自己姐妹二人并爹爹娘亲都是仰仗太太的恩典过活呢,若是真让太太听见自己说了轻浮的话、起了疑心,骂几句、打两下子都是轻的,万一要被撵出去、或是随便叫给配一个小子,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可若真是那样,自己指定是不能活的。


    金钏儿定了定神,重又给王夫人捶起腿来,力度不轻也不重,恰到好处,丝毫不敢流露一点心情的变化。


    她抬头看一眼太太,太太依旧一动不动地躺着,一副毫无所觉的样子。


    又过了半晌,王夫人将身上半盖着的薄衾拉开,从榻上支起身子。


    金钏儿忙道:“太太起来了?”一面上前相扶、服侍王夫人穿好鞋子,又快步出去,将在外间睡得东倒西歪的丫头们叫醒,让小丫头赶紧打水进来伺候。


    王夫人在众丫头的服侍下擦了脸、重新妆饰了,又换过一件衣裳,对着镜子左右端详了下,点点头,将从不离身的一串青白玉念珠捏在手里缓缓盘着,坐在往日常坐的位置上。


    金钏心有忐忑,将珐琅风扇移到旁边,侍立一旁替王夫人摇着。


    王夫人抬起头来打量着金钏。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金钏儿感觉太太看自己的眼神比平常更多了两分慈爱。


    王夫人温和地道:“今儿下午左右是无事,你叫玉钏儿进来,你们两个去开里面第二个箱子我看,将旧年的衣裳翻检翻检。”


    金钏儿依言同妹妹两个将那口樟木雕花箱子合力抬出来,将里面的衣裳一件一件取出来给王夫人过目。


    这些衣裳都是王夫人过去几年的旧衣,因每一季都要专门拿出去洗晒、收拾,所以也并不曾霉蛀了。


    做的时候都是极好的料子,拢共也没穿过几回,颜色还好,只是式样不时新了,便不能再穿。


    王夫人今日的心情似乎格外好,一面就着金钏儿姐妹两个的手慢慢看着,一面便随口说出许多衣裳的来历缘故来,又亲自指点如何整理摆放。


    少顷,一箱子衣裳都收拾好了,王夫人指着方才叫两个丫头挑出来单放的一堆道:“这几件给你们两个拿去,都是好料子,又轻便,裁几个背心子你们穿,很使得;那几件的颜色跟你们的年纪不大相称,拿回去、改改给你们老娘穿罢,白收着可惜了。”


    姐妹两个忙跪下谢太太赏。


    金钏儿磕了一个头,心里更是明白,此番……自己是赌对了。


    方才自己同宝玉的一番说话,太太必是听得真真的,且极合太太的心意,自己过了太太这一关,这才得了这些赏。


    想起方才太太就那样假装睡着、实则暗自听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她便没来由的有些害怕。


    宝玉在金钏儿那里碰了这样一个硬钉子,一时兴致全无,他一时也不肯回怡红院去——


    家里还有一个袭人备了一箩筐的说教等着他呢,好容易有这样一个清闲的日子,何苦来又听那些话扫兴。


    他索性连园子也不进去,直接出了二门,带了小厮茗烟便要出门。


    茗烟见他走得急,忙问:“二爷,咱们上哪里去呢?”


    宝玉道:“上外头逛逛去。”


    茗烟笑道:“说是‘逛逛’,那也总有个去处。什么方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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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远近,二爷吩咐给小的,小的心里也好有个数,是牵马还是雇车,这都有个说法儿。要是去得远了,还得先同里头说一声儿,告诉太太知道,这才使得。”


    宝玉本来心情不佳,此时听他啰嗦个没完,更是不耐烦,骂道:“啰嗦怎的,再多话,也不要你去了。你回去,换个人来伺候也罢了。”


    茗烟察其言、观其色,知道宝玉一定是在里头受了委屈,只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他也不敢问,更不肯真就去换人来听差使,忙一溜烟儿地跑前去安排。


    他到底是个聪明孩子,想着二爷既然心里不爽快,只怕就想要散散心,未必愿意坐车轿,便去牵了马来。


    果然宝玉见了马,脸上便喜欢起来,踩着门口的上马石上得马去,拍拍马颈,马儿猛地一甩头,茗烟立即将马牢牢牵住,不敢叫它使性子。


    宝玉却不害怕,抚抚马鬃,一面示意茗烟出发。


    另一头儿垂檐阴影里站着两个人,一个笼着手的,是个胡髭拉碴的老人;另一个叉着腰,是个相貌老实的中年人。


    两人穿的都是贾府下人服色。


    见宝玉和小厮稳稳当当地去了,那中年人神色一松,将手在腰上擦了擦,这便准备回去。


    那老人却径直走上前去,往那上马石上用力一拍,道:“这都是如今这些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想的这些花样,没了它,竟连马也上不得,将先人都羞煞了。想当年太爷往外头出兵挣命去,谁有工夫儿踩这劳什子!”


    其实这上马石古来有之,不是贾家的首创、更不是独有,他是因常年悒郁忧愤、心中不平,这才看着不顺眼。


    门口候着的几个小厮见他这样,也不拦阻,都似见惯的一般,只是笑道:“焦大爷爷又吃了酒来罢?”还有人干脆嗤笑道:“这老货,在东府里耍威风也罢了,怎么倒来我们这里撒疯。”


    听见这些小子们奚落他,焦大两条搀白的稀疏眉毛一竖,立时就要发作,身后那中年人忙跑过来扯住了,这人似乎行动比脑子快上许多,手上早死死抱住了焦大,嘴里却半天说不出一句劝说的话,噎了半晌,才憋出一句道:“何苦呢。”


    在荣国府小厮们的嬉笑下,气哼哼的焦大被这人连抱带拖地扯走了。


    茗烟牵着马,引着宝玉慢慢往前走。


    这马看似肥壮高大,性子却温驯,走得又稳又好,宝玉心里喜欢,在马上问道:“怎么从前不见牵这一匹来?”


    茗烟笑道:“这是新来的。今日原不知道二爷要出去,我才去时,厩子里二爷常骑的那匹不在,正好东府那边来人送了这一匹来,说是已替咱们调教好了,我便牵了它来。二爷若喜欢它,回来我去说给他们知道,叫他们给二爷留着。”


    宝玉随口道:“既是咱们家的马,怎么倒让那边调教?”


    茗烟道:“东府那边的李大叔向来是第一个会伺弄牲口的,若有个把不听话的‘刺儿头’,送去叫他调理调理,管保是好了的,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儿,送回来以后再听话不过,一来二去的,这倒成了例了,凡有新送来的马匹,一律都送过去调教两日,再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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