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虽已羞愤得两颊作烧,却深信自己此言并无错处,所以也毫不畏惧地回视回去。
这姑嫂二人对视,一双含威丹凤眼,一对顾盼晶莹目,一时间都较着劲,似乎谁先移开目光便输了。
这么僵持了几息工夫,凤姐忽地转头瞧向李纨,两人相对大笑起来。
凤姐笑得前仰后合,笑声就如往日一贯的爽朗通透;
李纨笑得虽含蓄,却也笑出了眼泪,正取了帕子拭着眼角。
钗、黛、探三人被这一下子的变故闹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们看着凤、纨二人笑得酣畅,却无人解释一二,都是面面相觑。
探春将炕桌一拍,有些气恼道:“有什么话,只管说出来便是,两位嫂嫂这是何意?”
平儿却走上来笑道:“三姑娘别急,且先散散儿脸上的热。你们的这段公案啊,我们奶奶早就知道了,也早知会过了大奶奶,刚才奶奶们只拿话儿激你呢。”
探春还在怔愣中,听了平儿的话,下意识伸手背贴了贴自己的脸颊,果然觉得面上发烫。
凤姐却已起身过来,揽住探春的肩,笑道:“你们那点子事,实在不值得什么,谁不是打小孩子家爱玩儿的时候过来的,见着外头好吃的、好玩儿的,爱个新鲜,能有多大相干?”
凤姐说罢,侧头又向宝钗道:“你回去问姨妈,我小的时候可是家里第一个能淘气的。大人不许我出门,我便叫丫头们给我换了男孩儿的打扮同兄弟们上街去,在外面看迷了眼,回来迟了,被大人发现,打个半死,又要我罚跪,好容易跪完了,问我下回还敢不敢了,我说——下回还敢!”
凤姐一面说着,想起小时候的事,又掌不住笑起来,连探春也忍不住笑了。
李纨伸出一指虚点凤姐,向探春姊妹道:“凤丫头是个前车之鉴,从小儿疯到有这么大的,你们不要学她。我是个闲人,统共便只领了有这一件差事,老太太、太太让你们家常跟着我,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儿,可都是我的责任。我劝你们也多少为我想想,少淘些气罢。”
凤姐拉过李纨,笑道:“你是个好人,不晓得我们的事,让我来说。”
她一面说着,便向探春姐妹道:“下回你们记得,想要什么、做什么,先要知会了我和大嫂子,我两个总是向着你们的。那些往外头采买的人,不过多吩咐他们一句罢了,想要什么买不来?就非得要去托那些毛小子不成,呵,他们眼里能见过多少东西,到时候使了钱,却买不到可心的东西,可不是白等了那些工夫儿?况且,便有什么你们想不到的,我们多少长你们几岁,便替你们一一都想到了去,岂不周全呢?”
说到这里,凤姐停了一停,柳叶眉微竖,敛了笑,正色道:“你们不晓得其中的利害——底下的人做熟了差事、摸透了门道,难保他们不生旁的心思。打着给你们姑娘小姐办事的旗号,保不齐明儿就敢夹带些别的东西,再者偷偷地拿了里面的什么东西出去变卖,这都是有的。若是叫人发觉了、审问起来,到时再将你们牵连出来,虽没有什么事,可不惹得一身腥!”
探春等听了,都暗暗心服。
凤姐又笑道:“没有什么要紧,不过说给你们知道罢了。你一向是个懂事的,心里想着这些东西好,又体谅我跟大嫂子两个忙,不愿劳动我们,这才自己去找宝玉帮忙,我们很领你的情呢,不然也不特特地同你说上这一场,刚才不过是逗你玩儿罢了。”
几人又说了一会子话,奶娘走来回话,说大姐儿在隔间醒了,哭着要找娘。
李纨便道:“姐儿刚才睡着,我们也不好扰她,这会子既然醒了,我们便去瞧一眼,跟着便要回去了。”
说罢就引着几人向隔壁去,平儿也跟过去陪着。
凤姐也待过去时,黛玉却一拉她的袖子。
凤姐会意,两人便留在房内。
凤姐只当是黛玉求自己办事,便笑道:“素日你一向是个最省事的,也少见你要什么,今儿倒是稀奇。你且说来我听听,便是再难为的,说不得也替你办了。”
黛玉却问道:“不知秦氏的病如何了?”
凤姐倒没想到她为的是这个,也再没想到她对秦可卿的病如此上心。
她携着黛玉手重又坐了,道:“自将你的话传与那边,珍大哥哥果然遣人放出消息去外头寻,这两日到底寻来了一个,是外头一个姓冯的朋友的故交,姓张,这人本来不是大夫,倒是个读书人,于药理医理上却很通。珍大哥哥本来不放心这样一个‘外行人’诊病,由蓉哥儿他们好容易劝着、试着让他诊了一回,先不教服侍的人说给他秦氏病后的形状,只由他自己诊来。谁知他诊过一回脉后,果然将样样都说得很切,大家这才信了,如今已依着他开的方子煎药服上了。平儿昨儿个才去望了一回,说确是好些了。只可惜,依那大夫的话,到底药吃得还是迟了些,但在这一冬总是无虞的,若能过了春分,那就可大好了。”
黛玉听着凤姐这番话,与秦雪告诉给自己的几乎一字不差,心里便有些高兴。
可听闻即便如此还是迟了些,心里又有些难过。
凤姐却又笑道:“你不提起我还忘了,珍大哥哥还说,这次要多谢妹妹,不知道妹妹喜欢些什么,回来要寻些礼物来谢你呢。”
黛玉忙道:“快别劳动,我也不过是随口一说,到底也没个准信儿。这位先生也是他们自己寻来的,与我可没什么干系。”
凤姐笑道:“打什么紧。人虽不是你寻来的,路却是你指的,厉害的便是做军师的一句话。要不是你‘随口一说’,他们这会子只怕还像个苍蝇儿一样满京里乱撞呢。回来有东西若给你,你便拿着,谁还嫌礼多不成?”
凤姐是场面上走惯了的,又掌权,自然不当一回事,黛玉却总觉得受之有愧,只微微红了脸不说话。
凤姐又笑道:“这次记你是首功。另一功却要记给秦氏那个弟弟,就是这一程子跟宝玉极要好的那一个。”
黛玉一怔,张先生是冯紫英的旧相识,并未听见同秦钟有什么相干,不知他在其中是有怎样的功劳?
凤姐看黛玉不解,笑道:“说起那个孩子,生得实在是一副好模样儿。实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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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竟比宝玉还漂亮些,怨不得人疼他。可惜一样的也是个风儿灯、纸老虎,内里仍旧是个草包儿。论聪明、论才干,统及不上他姐姐半分,况且我看他心思也不很单纯。那孩子与宝玉这个傻子不一样,想他小家子长起来的,又是老来子,家里定然也娇惯他,便有些小毛病儿,也是有的。总算我瞧他也没有什么坏心,况且又小,便也随他去了。”
黛玉一面听,一面微微点着头。
想凤姐虽然只见过秦钟几面,恐怕却比宝玉这个日日与他玩在一处的好伙伴还看得透彻些,不禁又对凤姐增了几分敬佩。
凤姐呷了一口茶,笑道:“本来大事上通指望不上他,谁知这一次却是他引了这位张先生来,替她姐姐解了这样的难处,倒也算难得了。”
黛玉又是一怔,问道:“怎么不是那位姓冯的朋友举荐,竟是秦钟引来的?”
凤姐道:“姓冯的举荐在前,只是珍大哥哥还未待去请,秦钟这一头儿却也来同蓉哥儿说,要请这一位张先生来替他姐姐诊治,本来珍大哥哥还有些疑虑,可两下里碰得这样巧法儿,倒是不得不请了。”
黛玉奇道:“秦家哥儿又是从何处知道来?”
凤姐侧耳听了听隔壁厢的响动,这才笑道:“这也有段故事,实在比那说书的还要精彩些儿。我想着这秦氏真是有些福气的,你听我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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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秦氏姐弟的父亲秦业本来回原籍处理族中旧务,已有小半年不曾在家,还是家里来信说女儿重病,他才赶紧收拾上京来。
这日秦钟得了下人传信说老爷到京,他便出城去迎。
两车人汇合了往城里走,路上秦业正问着秦钟这一程子的学业同他姐姐的病,却听外头马儿一声嘶鸣,车子陡然停了下来。
这时马车正行到距城门三里半远近,大路两旁是农田,此时没有农人劳作,左右竟无一点人烟。
秦钟探出头来向赶车的家人不悦道:“老吴,怎的了?险些晃煞了我爹。”
老吴执着马鞭的手指着前头,颤声道:“少爷……咱们遇上劫道了的!”
秦钟看时,车前两丈处是一伙蒙面人,各人也持着些兵刃,原来竟是他们逼停了车子。
当先那人看见秦钟出来,向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下车来。
秦家是文官家庭,秦钟又是个半大少年,哪里见过这等阵势。
他们见这伙人青天白日的就敢如此,心想定然是穷凶极恶之徒无疑了,一时都吓坏了,赶紧互相搀扶着下了车,连主带仆七八口子人皆跪在地下。
谁知那些人虽然也执了些兵刃,却未动粗,只是将人团团围了,问他们的姓名家门。
秦家人哪敢隐瞒,一一都老实答了。
听说是营缮郎秦家,从众凶徒后便转出一个人来。
这人虽也蒙着面、着劲装,人却不似身旁大汉们一般结实,身形单薄许多,年纪也极轻,竟是一个少年人。
那少年的目光在秦家人脸上逡巡一遍,最终锁定了秦钟,便向左右吩咐道:“还不快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