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穿越前看到的论坛帖子一样,每个红楼爱好者心里都或多或少的对结局有自己的期待,秦雪曾经也幻想过很多种可能。
但在实际接触了黛玉本人之后,她已经没有任何野心想要去“改造”黛玉的思想。
在秦雪眼中,小黛玉美好得就像一个精灵一样。
她聪明,善良,敏感,通透,又实在很活泼。
她本来的样子就很好。
秦雪给她讲过的所有的睡前的故事、那些零零碎碎科普过的现代词汇和概念,都只是为了给黛玉解闷、让她开心而已。
秦雪虽然是无心插柳,但新的思想就像一颗颗种子,你不经意地抛撒下去,不知觉间就已经长出了一棵棵新苗。
黛玉看秦雪整个人激动地跳起来,现在更是光着脚站在地上,忙将她拉上床,将被子给她也拥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道:“说到底,这不过仍是我的一个念头罢了,到底如何做来,我也实在没有头绪。我只是想着,如果女孩儿们都能识字,就能明白更多的道理。即便于现实无补,但至少能不做那‘睁眼的瞎子’,每一步走来,多少也能有些自主。”
秦雪点头道:“我懂你的意思,这事儿也实在急不得。尤其是想要在这个大环境下实现它的话,难度系数特别高,难道你能在贾府里办一个女子学堂不成?咱们还是得从长计议。或许……可以先从周遭离得近的几个人开始试试,比如紫鹃她们。先别冒进,顺便也可以在实践中检验一下你是‘一时兴起’,还是真的喜欢做这个,毕竟我们可以随时选择结束,而那些被我们牵涉到的人,她们的命运齿轮一旦开始转动,就没那样容易停止了。”
黛玉点点头,那一双星光灿烂的眸子秦雪即便从黑暗中看去也觉得似乎正闪着光。
两人还待说话,暗沉的窗纱却忽然被外面高高举起的灯笼光映亮了。
值夜的婆子隔着窗扬声道:“夜已深了,姑娘睡罢!”
巡夜的人并不能听清房内对话的内容,只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话,当即出言提醒。
秦雪“啧”了一声,压低声音道:“又把‘稽查大队’招来了,咱们先睡吧,明儿醒了再讨论,脑子还更清楚些呢。”
秦雪一面说着,一面将黛玉按到枕头上躺好,又光着脚跑回自己的榻上。
两人不再说话,却各自想了半夜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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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晚间二人商议过后,黛玉和秦雪都在默默思索要如何行事。
便如二人所想,目前她们客居贾府,虽然有贾母在上疼爱庇护,但一言一行均有众人在眼里看着,动辄便要报知,岂敢有任何出格的行动。
两人讨论到最后,还是如前面商议的一样,先从几个贴身的丫头开始试点运行,这样最是稳妥。
如今黛玉还住在贾母院中,身边伺候的除紫鹃外,还有一个春纤。
紫、春两个是贴身掌管黛玉钗钏盥沐的大丫头,黛玉房中另还有几个日常洒扫粗使的小丫头,但只用她们做些粗活,鲜少能在跟前伺候的。
如今只是这几个人在眼前,待得将来搬进大观园、得一个独立院落居住后,还能再多分几个人使用。
到时人多了、场地也有了,行事才便利。
唉,可是那大观园现在却连个建设草图还没有呢。
贾元春啊贾元春,你倒是争口气啊!
紫鹃是很令人放心的,秦雪看书时对春纤的了解却并不多。
毕竟春纤在书里并不是一个出场率很高的角色,不过是清虚观打醮那一回写众女出行坐车坐轿作者“可汗大点兵”时出现过一回,晴雯替宝玉往潇湘馆送旧手帕时又出现过一回,其它时候却没能分到作者多少笔墨。
但春纤从前既然能在黛玉那里长久服侍着,定然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毕竟前世里黛玉只是身体不好外加懒怠理会这些世俗的闲事,她却绝对不是一个任人欺负的傻姑娘。
虽然作者没有像描写凤姐、探春、宝钗等一样着重笔去写黛玉的理事之能、治家之才,可无论后期贾家再乌烟瘴气、鸡飞狗跳,潇湘馆也从来没出过大乱子。
其心智、才能由此也可见一斑了。
所幸黛玉本来就在教导秦雪每日习字,其他几个丫头都是知道的,此时提出让其余几个人一起学习,倒也不甚突兀。
黛玉不曾交代许多,只说需要她们几个也学着认下几个字儿在心里,方便伺候。
至少在帮着整理藏书、收拾写过的字纸时不至于一筹莫展。
紫鹃小天使果然是第一个愿意的,春纤和几个小丫头的态度则是无可无不可。
她们只是不忍扫黛玉的兴致,便也都答应下来。
那几个丫头自觉黛玉只是家常闷得慌、要拿她们寻些乐子,只不过是个新鲜的玩法罢了,所以皆未当真。
家里的几位姑娘极小的时候也曾玩“过家家”作戏,拿树叶、香草当菜饭互相让来让去的。
想来人之天真不以贫富而异,迎春姊妹与村中贫童玩过家家的区别,可能就在于村童用的是土碗、泥盆,而迎春姊妹却用的是银碗、玉碟罢了。
虽然身份迥异,但她们从游戏中收获的乐趣却没有太大差异。
丫头们想,自己这些人好端端的学什么认字,学来有什么用?
自己等人不过且由着些姑娘的性子,彼此略敷衍些时日,等姑娘玩得腻了,自然便丢开手,到时各人仍旧做各人的事去罢了。
谁知黛玉竟十分不容易腻,这一个“教书先生”的游戏玩了许久也不见烦厌。
为不耽误日常的活计,大家只在每日下午集中起来学上半个时辰。
因为紫鹃从前是贾母的丫头,受过的调教又与别个不同,已略识得几个字在心里,所以除了秦雪之外,在众丫鬟里又以她的基础最好,常常还能帮手担当个助教的角色。
秦雪也已提前给黛玉打好预防针,这本就是“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思想甚嚣尘上的时代,针黹理家等实用才干以及三从四德、温婉贤惠的女德修养才更受世人的推崇。
所以,即便二人已经着手去教丫头们识字、读书,也千万不能抱着不合实际的期待。
秦雪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最终化用了波伏瓦的话告诉她——
幸福是没有准确定义的,所以没有办法去衡量他人的幸福,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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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更没有办法确认强加于他人的改变相较于他人原本的处境就是更幸福的。
再通俗一点说就是,丫头们的无知不一定就是不幸福,学了文化之后也不一定就能更快乐。
秦雪担心黛玉的热情会被现实的无情所挫伤,却总是忘记黛玉正是这个世界中原生、原装的人。
还有谁比她更加明白这个世界的规范模板呢?
所以相较于秦雪,黛玉在这件事情上反而表现得更加成熟。
她听完秦雪分享的这几句话,几乎不费一点力气就完全理解了,但又对波伏瓦好奇起来。
波伏瓦?
秦雪一两句话实在解释不清楚,只好说这是后世一个西域国家的女思想家。她的思想很深刻,但不懂中原话,不论读写都是使用叽里咕噜的外国话的,所以不太容易讲,得有时间再慢慢整理翻译给黛玉听。
这才暂时搪塞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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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日日教丫头们认字读写,倒也是个打发时间的绝好方式,日子过得更充实,时间便也似乎过得更加快了。
这一日,黛玉与秦雪两个去梨香院找宝钗谈笑半日,再回到贾母院时,黛玉想起后院角上偏僻处有一棵极大的海棠,那棵树开花之后是极美的。
先前去看时,那树上不过还是些极紧小的花苞,这几日天气回暖,也不知是否开花了。
这会子总是无事,两人便信步向后院走去。
两人行至海棠树下细看时,那些花苞虽然仍是尚未开放,却果然已比前几日更加饱满。
一树的蓓蕾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像白日繁星,又似满树玉灯,由此时的样子已能想见它们盛放之时的灿烂景象。
秦雪仰头看了看,问道:“你原来是喜欢海棠的么?”
黛玉笑道:“从前是我浅薄了,我总以为除兰、莲、芙蓉等,其余百花皆失于肥艳浓香,品格不高。其实这不过是我‘先入为主’,将它们倒看得轻了。如今想来,花便是花,一样的都是使尽浑身气力才得一回盛放,实在是可敬,又何来高低雅俗之分呢?如今我见众花,只觉怜其含苞、敬其怒放、缅其颓败、冀其重开,再无那等分别之心了。尤其这棵海棠,秾纤得衷,粉碧合宜,真真是极美的,我心里实在爱它。”
秦雪满眼欣赏地听黛玉说完,笑道:“高见、高见,论理这花虽然没开,可咱们既然来赏它,也应当念念诗,这才符合你们文化人的气质。可惜我实在想不到什么——哦,有一句,‘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现在花还没开,倒确实是‘红瘦’,瘦得都没有了。”
黛玉微笑道:“还说‘想不到什么’?能想到这一句,已是难得。”
她半低了头,稍微思索一下,笑道:“咏海棠的诗,倒也有许多。唐代的薛能有一句‘晴来使府低临槛,雨后人家散出墙’,能教人如临其境;何希尧的‘著雨胭脂点点消,半开时节最妖娆’,与咱们这儿的‘半开时节’倒是极应景儿的;最绝的当数东坡‘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之句,千古传颂,真不知何处想来;还有杨万里的‘细雨初怜湿翠裳,新晴特地试红妆’,真是我见犹怜,这些都是难得的好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