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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廿四回下 定使命新晏别旧颦

作者:两面金黄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婉湄用力地回忆着,似乎能闻到幼时花园里的花香。


    这时,一个少年的笑脸出现在充满花香的记忆里,那是谁?


    是了,是北静王府的哥哥。


    他从墙上露出一个头来,好看的脸上满是笑意,他看向的是姐姐。


    围墙的那边是华家的外书房。


    这个少年当日随着家人来府做客,本来好好地随众人在花厅吃茶,不知怎么竟然走了出来,又在墙头上出现。


    他可真是大胆。


    若是被人瞧见他私自窥探主人家的内宅,这实在是非常严重的罪过。


    这种事在各个世家里都是不言而喻的规矩,可那个少年却似乎毫不在意一般。


    他脸上的笑意越来越灿烂,而姐姐推秋千的力度却越来越缓。


    小婉湄感受着越来越低的秋千,疑惑地回头看时——


    只见那天的晚霞真是灿烂,姐姐的脸上已被晚霞映得一片通红。


    ---


    淑妃望着天边。


    晚霞依旧,故人却早已不在了。


    不仅没有人问过姐姐想不想要荡秋千,姐姐究竟喜欢什么,其实从来都没有人问过。


    华家上下都知道,长房的大姑娘自开蒙起便被当作未来的皇后娘娘来培养。


    哪怕当时未立储君,且先皇春秋正盛,下一任皇帝是高是矮、是老是少,没有人知道。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管谁是皇帝,手握重兵的华家都会想办法让姐姐做皇后。


    换个角度想,不拘是哪个皇子、宗亲娶了姐姐,那他就拥有了华家的支持,离那个宝座便更近了一步。


    在这些大布局、大算计面前,姐姐的想法便不重要了。


    但淑妃从来都不信这个流传甚广的、帝后相知相偕的故事。


    她知道姐姐的心里另外有一个人,那个人绝不是当今的圣上。


    宫女卉儿向后吩咐众宫人道:“娘娘想走一走,你们远远跟着。”


    众人齐声应是。


    卉儿过来轻轻扶住淑妃的手,低声提醒道:“二小姐。”


    她唤的是小姐,而非娘娘。


    淑妃这才醒觉自己在姑母的宫门口已出了一会儿神。


    她迅速收拾思绪,伸手一扶鬓上簪着的一支红珊瑚银鎏金珠花,搭着卉儿的手,款款向寝宫走去。


    ------


    这一晚到休息时,黛玉收拾毕,只靠着床沿儿出神。


    紫鹃来看过两回,她知道自家姑娘素来是个好沉思的,便不打扰,安置好就寝的物事,低声嘱咐了秦雪两句,就悄悄退下去了。


    秦雪每晚都是歇在黛玉榻边的小床上的,此时也早已换了寝衣躺好。


    左等右等,黛玉总也不回神,她便跳下地去吹灯。


    灯火甫一熄灭,黛玉醒过神来,轻轻“哎唷”了一声。


    秦雪笑道:“白日梦终于醒啦?想什么呢,这样出神。快躺下吧,讲真你也该多顾及一下自己的身体,就只穿了一件寝衣在那坐着,不冷吗?好不容易你的身体这几年渐渐养得好起来啦,可不是用来让你胡乱作着玩的。”


    经她这样一说,黛玉果然觉得手脚已冻得冰凉。


    她赶紧拉过被子盖上自己,将两手搓了搓,又取了紫鹃预备在自己枕边的小手炉暖着手。


    紫鹃十分细心,近来天寒,她便每夜包好两个手炉在黛玉床上,一个暖手、一个暖脚。


    黛玉拥着手炉,只觉一股暖流渐渐流遍四肢百骸,十分舒服。


    黛玉暖了一阵,轻轻吁了一口气,将背倚在床架上,道:“今日又见了香菱,我便想起前世里教她学诗的时候。本来那时宝姐姐只说不拘怎样,教她懂得些诗上的功架、规矩也就罢了,谁也不曾想到她竟那样好学,手不释卷,学得几乎疯魔了。我还记得,那一阵子薛大哥哥不在家,香菱便同我们到园子里来住,她日夜只念着作诗这一件事,日也读、夜也读,后来果然精诚所至,终于叫她得了一首好的。嗯,我记得开头那句是‘精华欲掩料应难,影自娟娟魄自寒’,最后又有‘博得嫦娥应借问,缘何不使永团圆’,当真是好句。”


    秦雪本来已有六七分睡意,此时拥着被子,仰面躺着,听着黛玉娓娓道来。


    她回忆着同样是《红楼梦》经典选段的“香菱学诗”的内容,又联想到香菱最后的结局,心内也不禁十分感慨。


    秦雪不由地叹道:“她本来也是好人家的女儿。那甄家虽然比不得贾家势大,也算得是一方小富即安的殷实人家。她本来也可做个娇养无忧的小家碧玉,却偏偏在元宵节上看灯时被拐子拐了去,颠沛流离、吃尽了苦头,又落得做丫头,这也罢了,可她那样一个好人,却又要给薛大傻子做妾,将来还要给大傻子的正妻折磨,唉……”


    黛玉前世里也听人说起过桂花夏家的事情,之前又有秦雪为其补足了香菱曾为甄英莲的一干因果,以及夏金桂折磨香菱的一应故事,便也叹息道:“兜兜转转又是一世,今日见她,还是一派天真懵懂的样子,一想到以后……只让我感叹红颜薄命,众生皆苦。”


    秦雪眼前浮现出白日里见到的香菱温顺的眉眼,她温柔的笑容,还有眉心的那一点小红痣,又暗暗叹了口气。


    香菱给了薛蟠,虽然现在还跟在薛姨妈身边,可将来要给薛蟠作妾这件事却是万难阻止的了。


    本来自己两人抱着“万一呢”的侥幸心理,让黛玉同薛姨妈撒了几回娇,说什么也要讨了香菱来。


    宝钗说的没错,以薛姨妈的性子以及她心疼黛玉的程度,黛玉这攻势换了其他任何的人或物,薛姨妈都是一万个同意。


    但是香菱不行。


    姨妈便是再心疼亲戚家的女儿,也还是得先照顾好自己宝贝好大儿的情绪。


    如今只好想想将来要怎么阻止薛蟠迎娶夏金桂才好。


    秦雪翻了个身,又叹了口气。


    想归想,可是现在连拯救秦可卿都是鞭长莫及,更遑论干涉人家薛家的嫁娶了。


    以前看小说时,别人穿越都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背诗词、搞发明创造,轻轻松松就能掌控全场。


    怎么轮到自己的时候就这么窝囊呢……


    这时秦雪想起一事,两手突然一拍,笑道:“我是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只是一直想不起来,原来是这里——冯渊!他本来应该做了薛家的冤死鬼的,但是你听她们这一程子说的,都只是说‘起争执’‘打人’,可一句也没提‘打死了人’,似乎冯渊这一次没有死,那是不是说,后面的事情也可能会有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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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是好的变化?”


    黛玉想了想,道:“果然是,前一世一直听说是薛大哥哥为了香菱打死了一个人的,可这一世只听人说是同人起了争执,还闹到见了官去,并未说伤了谁的性命。看来……果然有些转机。”


    两人都为这一点飘渺的改变而增添了一些信心。


    半晌,黛玉忽然道:“阿雪,我觉得我已经找到真正想做的事了。”


    听了这话,秦雪睡意全消,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跑来黛玉床边坐着,惊讶道:“是什么?”


    黛玉道:“回首上一世,我教香菱学诗,看她沉浸经典、终得佳句,我只觉比我自己得了好句还欢喜一般。那种欢喜似犹在目,如此难忘。这一世,我不仅要教香菱学诗,若有机会,我更要教她读书,不,不止香菱……”


    黛玉坐直身体道:“是所有的女孩子们。只要她们想学,我就教。”


    从这个时代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的铁模具里灌浇出来的贵族小姐,竟然产生了如此超前的愿望。


    因为震惊,秦雪一时竟然忘了说话。


    怔了片刻,秦雪才道:“你可想好了?”


    黛玉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冽:“我已想好了。前世我只囿于己身哀乐,从不曾抬眼看看周遭。或者……我也看过,但只入眼,而未入心。这一世我冷眼看着,这家里伺候人的那些女孩儿们,容貌、品格、性情等皆并不一定输于我们,只因她们没有出生在富贵之家,便只能以侍候他人维生。我们赏雪作诗、围炉联句,自以为极尽风雅之事,她们却要天不亮就起来扫雪、洗濯,照应因我们的突发奇想而产生的许多麻烦。更别提一到了年龄,她们不是被哪个爷们收了作妾室,便是被胡乱指配一个小厮,生下的孩儿继续为奴为仆。一辈子如此拘束,连终身大事也不能自已,宝玉还要奇怪她们嫁人后便无端端从无价的宝珠变成了死白的鱼眼睛,统统变得可憎可恶起来。依我看,竟是一点也不奇怪。可叹我糊涂,没能早些省得。”


    秦雪听了,激动地拉着黛玉的手道:“不晚不晚,你真的……我真的……你知道你这番话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吗。”


    秦雪真的没法言说自己此刻的心情。


    作为此间唯一一个穿越者,在这个封建背景的书中世界孤独地生活了几年,对秦雪来说,最孤独的不是孤身一人这个事实,而是思想上绝对的孤立与隔膜。


    她常常跟黛玉聊起现代的种种。


    一半是为了满足黛玉的好奇心和求知欲,一半却也是为了自己常念、常新,别断了与现代世界的记忆联系。


    秦雪从来没有天真地想过要以一己之力与这个世界对抗。


    特别是在这几年里反复确认了自己除了一个现代的脑子之外什么也没带过来的事实后,她一度为自己的状态感到好笑。


    作为一个穿书人,她居然没有任何特异功能。


    没有外挂系统、随身空间,甚至连背诵诗词来惊艳众人这种穿越者的“传统艺能”在这里也毫无用武之地——这些贵族小姐们任意挑一个出来都是过目成诵、出口成章,她们所知所会的诗词且不提了,连无数的骈文歌赋也是信口拈来,其中绝大多数秦雪连听都没有听过。


    以至于秦雪常常觉得自己是一个假中国人以及真文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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