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的山谷之中溪水潺潺。
玉姜坐在溪边的碎石上包扎手上的伤口。
此行匆促,随身携带的灵药甚少,还没怎么用便已见了底。潦草缠好了伤口,她就着溪水洗去了手腕上的血迹。
云述苏醒时,天光正亮,刺得他双眼一痛,一时难以睁开。
适应良久,他勉强起身。
望着不远处纤瘦的背影,他唤了一声:“姜姜。”
玉姜头也没回,没好气地说:“还认得我是谁啊?”
云述垂眸,从纷乱的记忆中努力分辨着究竟发生了何事,但失去理智时所记得的东西大多零碎,他只依稀知晓自己险些伤了玉姜。
幸而被她唤回意识,才避免酿成祸事。
“我……”云述按着酸痛的鬓角,声音乏力,“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我只记得,我险些将你……你受伤了?严重吗?”
他几步走了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腕,看向她的掌心。
玉姜挣回手,正色道:“谁的心中或多或少都有怨恨,这不可避免。但你若控制不了它,被迷障中的妖利用,反被控制,轻则如今日这般,重则……”
迷障之妖最擅蛊惑人心。
当年仙门合力才将其镇压封印于噬魔渊中。
多年来,它无处施展。
好不容易遇上两个闯进封印的人,它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利用心魔使其互相倾轧,才是它最大的乐趣。
而像云述这般执念深重之人,是它下手最好的目标。
“重则伤人伤己,被困幻境反噬而亡。”
拜入浮月山的弟子,皆得经过心性的锤炼方能入内。像是他这般深重的心魔,在最初不可能不被发现。
除非师父什么都知道。
但若师父什么都知晓,为何还要将他留在浮月山?
她本想责怪他,但事已至此,说这些全然无用。看他这般愧疚,想来也不是有心的。
玉姜语声柔和下来:“我有话问你。”
云述依言在她身侧坐下,应声。
“你那个背信弃义的爹,是沈于麟?”
云述默认。
她果真没听错,当真是沈于麟。
沈于麟在仙门中声名赫赫,格外有威望。但不知为何,他始终不得修炼法门,停留在破妄之境,多年苦思始终未能突破。尽管如此,仙门众人还是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后来,他与七衍宗的宗主宋宛白结为了道侣。
彼时的七衍宗便是仙门之首。
他沈于麟成了仅次于宋宛白的仙门第二人。
两人携手,恩爱非常,为世人艳羡。
后来魔域封印破损,魔尊的一缕残魂化作万千幽冥,夜袭了七衍宗。
一夜腥风血雨,七衍宗就此覆灭,据说是无一人生还。
这是修真界人人知晓的事。
直至如今,仍有人为此扼腕叹息。
玉姜只是没想到,沈于麟还做过这般抛妻弃子的绝情事。
这人都死了,云述纵有天大的恨意也无处发泄了。天长日久,自然只能积压在心底,也便成了这心魔滋生的本源。
玉姜的掌心轻轻落在他的肩头,道:“真气一时走岔都是小事,我是真怕你出不来。你亲手将自己困起来,就算我有诸般本事也救不了你。他都死了,至于他的身后名,是黑是白与你何干?你何必为此自苦?”
云述倚靠在树边,低头,闭眼,许久才开口:“人死如灯灭,都要归于尘土的,我何尝不知。”
“可是。”他疲倦的声音中夹杂了几分化解不去的哀戚,“我还活着。”
活着一日,便记得一日。
沈于麟每每被人称赞一句,都是在云述的心口剜上一刀。
来时路那么艰难,又怎是一句“过去”,便能轻易在心底揭过的?
不知为何,玉姜也随着多了几分难过。
“好了好了。”玉姜双手搭在他的肩,以一个近似拥抱的姿势,“我都知道。这不是还有我吗?”
“旁人想要我们死,我们偏不能如他们的意。我们一起离开噬魔渊……好好活着。”
听到此处,云述方抬眼。
与她对视的片刻,他弯唇,温声道:“嗯。一起离开。”
玉姜被他气笑了,不轻不重地拍了他一下,道:“还有呢?”
不再逗她,云述望着她的眼睛,认真答:“无论如何,都好好活着。”
*
沈晏川是在下山的山道上遇到罗时微的。
从华云宗来的这些人,个个脾气不好,仿佛与罗时微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一同站在他面前堵着下山路时,沈晏川下意识还以为遇到了劫匪。
他半笑不笑,也不言语,大有看罗时微此番又要闹出什么动静的意思。
罗时微也不直说来意,只是把玩着腰间佩饰,轻轻地晃着,问:“沈仙师去哪儿啊?”
“下山。”
言简意赅,半句闲话也没说。
“下山做什么?”
“怎么……”沈晏川往前走了几步,在罗时微跟前停下,“浮月山的事,还要向华云宗请示了?罗少主,做人得讲理,我没有怠慢过你。如果你还要为了玉姜的事在此纠缠不休,那就着实无理取闹了。玉姜是我的师妹,她落得那样的结果,我是最难过的。”
罗时微不由嗤笑出声,挥了挥手,身后随行的弟子便撤去了一旁。
她也走近了沈晏川,道:“我只是有件事没想明白,想要向沈仙师讨教一二。”
“何事?”
她抱剑于怀,道:“听闻当日她在问水城堕魔,你与浮月山许多弟子都曾亲眼得见?”
“是。”
“哦。”她继续说,“所以你们亲自将她押回了浮月山,但是为何没让她见到你们的师父元初?那时的元初还在华云宗论道,并未折返。就算是为师门除害,也轮不到你一个师兄处置吧?”
沈晏川神色如常:“是,因为无权处置,所以那一次我放她离开了。后来,也是得了师父的令,我才将她再次带回了浮月山,于剑阵中处死。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这件事我已经解释了无数遍,究竟你是何处听不懂,执意要一次又一次地提起?你恨我,我能理解,但是为了天下众生,她必须死,这是底线。”
好一番大义凛然的话。
罗时微打心底发笑。
当年之事实在蹊跷,仅凭沈晏川一人之言便给玉姜定了罪,罗时微翻来覆去也想不通。
“她死了,尸身在何处?”
沈晏川答:“依仙门之规,自是神魂俱灭,没有尸身。”
罗时微道:“从始至终,只有你们浮月山之人见到了她堕魔,也只有你们,不经仙门合议便先一步将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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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她,是个活生生的人,忽然就不在了,是非黑白,自然就由着你们来说!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又是因何如此,你们查过了吗?如此草率行径,与仙门之规不符,便少拿仙门之规来搪塞我!”
她想从沈晏川这里套出什么话来,可沈晏川为人又向来滴水不漏,什么话都说得圆满。
若说之前她曾仰慕过他的从容,今时她便恨透了他的从容。
他仰赖这份从容成了浮月山弟子都认可的大师兄,也仰赖这份从容来遮掩事实。
但玉姜的公道呢?
除了她,又有谁在乎?
离开了浮月山,身边也没有浮月弟子随行,沈晏川似乎坦率许多。
他低头拢了拢衣袖,连眼神也不给罗时微一个,只说:“话说百遍,就算你不烦,我也厌了。”
“罗少主,你年纪尚轻,想必还不明白。除非你能证明她是无辜的,不然,你就是众人眼中为魔修辩解的疯子。你想为她求一个公道?可一旦闹得众人皆知,你们华云宗的公道……谁来给呢?”
他唇边漾起的笑意,于罗时微而言格外刺眼。
她握紧了剑柄,重重地抵向他的脖颈,质问:“你敢威胁我?”
“不敢。”
他慢慢地把她的剑锋挪开稍许,那点笑也逐渐消失,变得严肃。
退开一步,他道:“讲道理而已。”
沈晏川此人过于聪颖,不然也不会成了元初收下的第一位弟子。
他向来捏得准旁人的软肋。
罗时微的软肋,便是华云宗。
沈晏川道:“当年七衍宗是修真界最鼎盛的仙门,可那又如何?与妖魔沾上关系,还不是落得满门覆灭的结果。罗时微,别忘了这些,不要对魔修与妖邪心软,他们死有余辜。”
*
玉姜在幻境中耗了元气,又照顾昏迷的云述许久,此时着实累极,难得睡熟。
林中起了风。
云述解了衣物盖在她身上。
正仔细掖着衣角,一阵锐利的冷意如剑锋一般袭来,直直欲刺向玉姜心口。
云述只是微微侧身,抬手,白光自掌心而出,隔着几丈距离,干脆利落地扼住了那妖物的要害。
他甚至未曾回头。
是那只将他诱进幻境的妖。
它本身并没有多大的能耐,妖力甚至称不了上等。但偏生它懂得借力打力,能勾出入幻境之人的心魔,借着蚕食怨念,勉强撑起了一副骇人的躯壳。
但若在幻境之外,它便只是纸老虎。不过,云述没想到,这愚蠢的纸老虎竟敢再次送上门来。
“仙君。”
它声音很轻,唯有他们两个能听到。
这个称呼让云述浑身一僵,眸中莫名多了几分冷厉。
这妖仍不放弃,继续说:“仙君,我能窥破人心,在我面前,没有任何人可以藏得住秘密。哎……你有心待人好,但可曾设想过,她一个魔修,有朝一日,若是得知了你的身份,是会与你毫无猜忌,还是反目成仇?”
云述神色未变,指节缓慢收紧,那条无形扼住此妖的绳索也愈发收紧。
看它被折磨得痛苦万分。
云述却觉得聒噪。
为玉姜盖好衣物,他方起身,走近此妖,打量了片刻才开口,声音极为冷淡:“她在睡觉。”
“吵醒了她,你就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