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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第7章

作者:临江有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华云宗相邀,浮月山仙君却毫无音讯,为了不失礼数,最后只能由大师兄沈晏川代为前往。


    沈晏川虽不情愿,却也只能应下。


    抵达山门后,始终不见华云之人前来相迎。


    沈晏川负手而立,一言不发地等待着。


    山中风凉,随行的叶棠打了个喷嚏,埋怨道:“师兄,他们这是何意啊?明明是他们向我浮月下的请帖,此时却这般轻慢。”


    沈晏川没答她的问题,从袖袋中取出一颗暖石,递与叶棠:“你若冷,有这个。”


    “谢谢师兄!师兄真细心,竟还随身带了暖石。”


    叶棠接了暖石,捧在掌心摩挲着,仰面冲他笑着。


    他抿唇笑,没说话。


    雪势不小,天寒地冻,此番明显就是华云宗给他们的下马威。


    直到天渐擦黑,才见着一个身穿青色弟子服饰之人从山上下来,闲漫地向沈晏川拘了一礼,道:“阁下就是沈仙师吧?我们少主有请。”


    这礼数并不周全,话也说得敷衍,丝毫未曾解释迟来的缘由。


    气不过他们的态度,叶棠冲上前质问:“我们在此已候了三个时辰,这难道就是你们华云宗的待客之道吗?我们此番前来,是见你们宗主的。”


    那弟子却噙着笑,回话:“姑娘,只能说你们来得不巧,事务繁杂,我等实在没得空。还有……宗主,自然只有仙君能见。云述仙君,好像也没来啊……”


    “你们?不行。”


    话音才落,此人便头也不回地上山了,全然不在乎他们是否跟上来。


    叶棠还欲争辩,却被沈晏川悄然按住了手腕,摇头示意不必。


    “实在欺人太甚。”


    她暗骂了一声,终究没起冲突。


    到了辞心堂中,华云宗中人连杯热茶都没奉上来。寒屋冷烛,悄无人息。


    一路上,沈晏川都面色凝重,心事重重。


    叶棠将暖石递还回去,轻声问:“师兄可是累了?”


    没等沈晏川答话,便听得门外传来了清越的女声:“你师兄不是累了,是心里有鬼。”


    一个穿青色衣裙的女子,腰间还挂着佩剑,就这么大步走了进来,甚至连眼角余光都未曾落到沈晏川身上。


    此女服饰显然不同于华云宗弟子,想来身份不同寻常。


    看她终于来了,沈晏川这才唇角扯出一丝淡笑,行礼,道:“多年不见,罗少主还是这般风趣。”


    正欲斟茶的罗时微动作一顿,放下了瓷白的杯盏,眼皮散漫一抬,终于看向沈晏川。


    她再度端起那杯茶水,越过沈晏川,直接递给了叶棠。


    叶棠不知何意,接下了。


    罗时微这才开口,道:“这位妹妹,你年纪小,我只想叮嘱你,离你这位师兄远一点。如若不然,哪天被害死了都不知道。”


    听了此言,沈晏川在广袖之下握紧了拳,抿紧嘴唇,将叶棠护在身后,冷淡地回道:“罗少主,我敬你一句少主,也希望你莫要再说这些莫须有之言来吓一个小姑娘。”


    “莫须有之言?”罗时微嗤笑之余,眉眼间多了愠怒,右手按在剑柄处,质问,“你敢摸着你的良心说一遍,你对玉姜,没有半分愧疚吗?”


    两人对视,一时沉默。


    此时,叶棠清脆的声音在辞心堂响起:“谁是玉姜?”


    叶棠入门晚,因为天资不错才得以迅速地进入浮月内门。这几年过去,门中之人她大多都已认识,却从未听到过什么阿姜。


    她是个凡事都要究根问底的性子,即使这两人之间的气氛已经剑拔弩张,她还是问出了口。


    闻言,罗时微怔了片刻。


    昔日元初仙君最器重的弟子,浮月山中性子最张扬的师姐,以无落剑闻名天下。即使如今各仙门相谈之时,也偶有提及。


    却不曾想,这个名字竟在浮月山中被抹去了。


    再无人提及,再无人知晓。


    沈晏川的冷情,比罗时微设想得更甚。


    当真可笑。


    良久,罗时微方再度看向沈晏川,质问:“沈仙师,那你可知谁是玉姜?当初是谁……”


    “够了!”


    沈晏川面色发白,显然被罗时微激怒:“罗少主,此番我们前来不是为了分辩旧事,而是罗宗主下帖相邀。还有,她,是浮月的弃徒,罗少主最好还是莫要屡屡提及,以免,污了你们华云宗清誉,让众仙门质疑。”


    污了华云宗清誉……


    曾经被他如珠如宝地对待之人,如今落进他的耳中,竟只成了不能提及的辱没。


    没等到沈晏川的回答,罗时微便拔了剑下逐客令,冷声道:“只有你踏足此地,我才会觉得是辱没。”


    “我不想看到你,华云宗也不欢迎你。即刻下山去,慢一步,别怪我不顾浮月的颜面,取你性命。”


    *


    水雾弥漫之间,玉姜唤了一声云述。


    云述隔着垂帘问:“怎么了?”


    因为后背的伤很重,隔了这好几日还是一阵灼痛。每次她想要掌控流光玉,无一例外都是如此。


    这一回,因为手臂上也有伤痕,抬手都剧痛无比,自己想换药也够不着。


    她只得对云述说:“帮我换一下药。”


    “我吗?”


    云述略微迟疑。


    玉姜问:“不可以吗?”


    过了一阵,她才慢慢地明白过来,道:“你若不好意思,就闭上眼,我来说,你照做就行。”


    “……好。”


    他挑帘入内,按照她的指引找到了要换的灵药,摸索着到她的身后,依吩咐覆在了伤口处。


    “嘶……”


    云述闻声慌神。


    他一慌,下意识想将灵药拿开,指腹却碰到了她才沐浴过后尚且湿润的衣料。只片刻,他的手像被烫到了一般拿开,整个人也站远了些,道:“你,没事吧?”


    玉姜穿好衣衫,好笑地看他:“没事啊,你站那么远干什么?还好,没那么疼,只是这药有点凉……多谢你,我有些累了,想睡一会儿。”


    “好。”云述这才睁眼看她,颔首,“有事你再叫我。”


    过往流光玉在体内有异样,都得让玉姜饱受折磨许久,连寻常的走路都做不到。


    可是这回她却痊愈得很快。


    快得她自己都觉得有几分奇怪。


    没在榻上躺几日,她便有了精神,想要出去活动筋骨,再好好晒一晒日光。


    只是时运不好,这几日的噬魔渊阴雨连绵,半点太阳都不见。


    出翁种下的那些果树冻坏了好些,愁得他整日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只能央着云述去给他帮忙。


    云述不忙的时候,玉姜常悠闲惬意地躺在藤条织就的吊椅上,故作伤还未好全,指使他为自己端茶倒水。


    明知被故意折腾,云述也未曾回绝过,甚至还能抽出空,将一条绒毯盖在她的身上,淡淡说一句:“别受了风。”


    “你为何这么听我的话?”


    玉姜撑着侧脸看他。


    云述波澜不惊地看回来,随意答道:“琐碎小事,若顺手能帮你,为何不做?”


    或许这人原本就是这样的性子,待谁都是一样的。不论是出翁的请求还是她的支使,他都悉数应下,样样做好。


    不过以她对浮月山那群人的了解,有几个好吃懒做的外门弟子是出了名的刺头,欺软怕硬,各种闯祸。


    这些人遇上云述这样性子的,定然会欺负他,将脏活累活都堆给他干。只怕云述也会任劳任怨,丝毫不知拒绝。


    想到这儿,她觉得云述有些可怜。


    “虽说我是不会害你的。”玉姜舒服地躺在藤椅中,叹息,“但你这性子得强硬一些,不然总会受欺负。在我进这鬼地方之前,各仙门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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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谁听了我玉姜的名字都是落荒而逃,没人敢当面挑衅……”


    她正吹嘘得津津有味,却听得耳畔这人忍俊不禁,极轻的一声笑。


    虽声音悦耳,却还是点燃了她的怒意,质问:“你不相信?”


    “我相信啊。”云述递给她一颗裹了糖霜的梅子,堵了她要借机发难的嘴,笑说:“大名鼎鼎,好害怕。”


    恨恨地咬了梅子,甜意自舌尖化开,玉姜重新闭上眼睛休息,慢悠悠地说:“你何时学会编谎话哄人了?”


    云述随意应道:“这也算哄人吗?可你瞧起来并不高兴。”


    玉姜吃完这颗梅子,想起一件事,凑到他跟前去,开玩笑道:“想让我高兴那还不容易?我最喜欢狐狸了,我之前还养过呢。这样,你变回狐狸的模样,我就高兴。”


    “……”


    “怎么样?你不会拒绝吧?”


    这样无理的要求,这世上大概也只有玉姜能如此坦然地问出口了。


    “会。”


    云述将药封进罐子里,认认真真地摆放好,道:“你死了这条心,我不是你养过的灵宠。”


    “你们狐狸真小气!看一眼都不许。”


    云述哑然:“你最好只是想看一眼。”


    之前他变回狐身,玉姜为他医治伤口时,可没少抚摸他的脑袋和狐尾。他只是不计较罢了,没想到玉姜不仅没放弃,还愈发喜欢了。


    玉姜道:“你不要误解我啊,我只是觉得你毛茸茸的样子还挺好看的。”


    忙完手头的事,云述才抽出空来坐下,无奈地看向玉姜,道:“在我少时,我甚至不知我是狐狸。此事并未传扬,几乎无人知晓,有时连我自己也不大习惯。若非伤重,你不会看到我那副样子。我,我更不会让你随意……随意……”


    轻薄两个字,他实难说出口。


    半晌,他撂下一句话:“总之不行。”


    玉姜也不执着,翻身躺下。


    雨霁后日光渐亮,透过厚厚的云层洒落在她的眉目之间。她抬手随意挡了一下,也遮住自己半张脸。


    自云述入噬魔渊以来,此地一直都是寒风呼啸,没想到今日竟还能见着日光。


    尽管也是幻境,云述却不在乎。就这般与玉姜同在外面晒日光,他难得愉悦了些。


    过往在浮月山,他身为仙君,肩上担着整个仙门,从未有一刻清闲。即使如此,仍有人对他不满。更莫要说这般心无旁骛地静坐。


    侧目看她,她的长发被风吹动。


    他忽然倾身靠近,玉姜感受到了他贴近的气息,饶是仍闭着眼睛,也下意识往一旁退。


    睁开眼,目光交汇。


    太近了。


    “你……”


    察觉了不妥,他才从自己发间取下了一支玉簪,袒露掌心给她看,解释道:“我有样东西想送给你。”


    玉簪质地通透,只尾端有一点绯红。


    她想起,自己见过云述狐身上的尾巴,也是这般颜色。


    没来得及推拒,他便已当她默许,抬手轻轻为她簪在发间。


    距离近到打远处看像是拥抱。


    “云述……”


    她想后退,可藤条做的吊椅甚是狭窄,她被围在其中,半点法子也没有。她潇洒威风一世,竟被一只狐狸精逼得退无可退。


    “好看。”


    他的嗓音很好听。在他初次开口说话时,玉姜便已这么觉得了。他的嗓音温中透着一丝凉,像是清早时萦绕山间松林的雾气。


    他那般纯粹,纯粹得只是在端详这支簪子在她发间究竟如何。


    可这种无辜又很是可恶。


    他什么都没做,却让玉姜耳根发烫。两人之间缭绕的暧昧几乎霎时间烧了起来。


    玉姜来不及道谢,抬手轻轻抵在他肩上,将他推远些许,借着扬高的声调掩饰方才被撩拨乱了的心绪:“你!你别靠这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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