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80-90

作者:书自清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一行人从步行街出往回走,谢云卿问秦梓需: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们使用河豚毒素杀人的目的在于什么?郑老师也说了,河豚毒素制备困难,她们还专门弄成了猫粮冻干,这么费劲是为了什么?”


    秦梓需推测道:“费劲还是不费劲,完全是因人而异。咱们不要总站在一般人的视角上去审视凶犯,如果凶犯选择这个看似麻烦的方式杀人,那就证明这么做对凶犯来说最有利、最便捷、最有助于脱罪。


    “所以,这个问题的答案也许与梅凝隽的谋生职业有关。她带着邵紫涵在芝加哥生活了好些年,有可能就是从事着某种与宠物相关的工作,她很懂猫粮的制备过程,且手边有制备机器。


    “而梅凝隽早年间则是在邵长生的制药厂工作的,不排除她接触到了某些河豚毒素的贩卖渠道,就像邵彦华搞到乙/醚一样,她也搞到了一些河豚毒素。把加了河豚毒素的猫粮带出国,过海关的时候,也不容易被查出来。”


    “河豚毒素还能入药?”邹天好奇问。


    “嗯,现在有一种麻醉药——TTX是河豚毒素制备的,此外,河豚毒素还会被制成镇痛药和戒毒辅助药物。我记得长生药业也有麻醉药的生产线。”秦梓需道。


    邹天点点头,他又学到了新知识。


    众人再次路过刚才那家邹天试图询问女店员的水产店,正好这家水产店的隔壁——一家鲜花礼品店的店员正站在门口发传单,见到他们路过,便立刻上前,给他们每个人手里都递了一张传单,嘴里还说了一大串韩语。


    可惜,小金不在,没有人能听懂。秦梓需看了一眼传单上的内容,也都是韩文,啥也看不懂。不过传单上印着拿铲子种树的照片,她心想:这是啥?植树活动吗?


    众人拿着传单,也不好意思当面丢掉,于是都折叠了一下,揣进口袋里。


    谢云卿思索了一下,继续道:“可这些说到底还只是推测,可以证实的部分不多啊。”


    “是,但我觉得这一套推测目前算是逻辑最完整的,最能解释所有疑点的推测了。”秦梓需道。


    “行,我还是选择相信你的判断,从查案到现在,你的判断基本上没怎么出过差错。”谢云卿笑着拍了拍秦梓需的肩膀。


    章弥真问:“既然如此,那咱们接下来怎么查?”


    “往下推理,假使我们此前的一切推测都是对的,确实是李芝华主动带着邵紫涵进入了宿舍楼,给她煮了火锅,然后在邵紫涵的诱骗下不慎吃下了剧毒猫粮死亡。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秦梓需道。


    章弥真跟着思索道:“这不就说明李芝华不设防吗?但是邵紫涵的目的应该是找到证物吧,她没有找到?”


    谢云卿道:“关键问题就在这里。假使李芝华不设防,那证物应该已经在她们手里了,也就没有邵彦华后来专程跑云南再犯案的事了。既然证物不在她们手里,就说明李芝华在被毒杀前出于某种原因,不一定是警惕心,把证物从文件盒里取出来,另外保存了。”


    邹天挠头:“这绕了一大圈,结果还是在原地打转转啊。”


    “别停,继续想,为什么李芝华要把文件盒寄回国?”秦梓需追问。


    “为什么?”邹天迷惑,“现在来看,肯定不是为了调虎离山了。”


    “对,别忽视一点,那个文件盒是直接寄给老校长的。最合理的推测是:那个时间段,李芝华有可能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个文件盒不是寄给她的,而是寄给老校长的,所以她才会把文件盒寄还给老校长。”秦梓需道。


    “对哦!这才合理了。”章弥真一拍手。


    “可是这还是不能解释她为什么单独把证物取出来,难道说那证物本身真的不存在吗?”谢云卿道。


    秦梓需摇头:“我们是从杨莲的一系列行为里推测出存在证物的,这个前提暂时先别推翻。就在这个前提下,李芝华单独取出证物,这说明李芝华长了个心眼,她将风险分摊了。文件盒寄回给老校长,关键证物则另有安排。这么做不是因为意识到自己身边有危险,而是单纯出于一种风险管理意识。”


    “难道关键证物也寄回国了?”章弥真问。


    秦梓需捏着下巴道:“不好说,我倾向于她贴身保存了。从她省钱又有贴身藏钱的习惯出发,这很有可能。代入小姑娘的思维来看,她有可能是打算等实习期结束,亲自把证物带回国,然后去找老校长,两人一起把东西交给警察。


    “不过,那证物应该是藏在某个伪装的外壳内部的,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章弥真道:“我突然想到,邵彦华用来假扮李芝华时打着的那把花雨伞,到底是不是李芝华的?”


    “找不到了,没办法证明。”邹天摇头。


    “如果是的话,那花雨伞应该就是从牙山这里拿到手的。我就是在想她会不会把证物藏在花雨伞里……”章弥真道。


    “这没法藏吧,雨伞怎么藏眼镜?”邹天反驳。


    章弥真摊手,她想不下去了。


    这个时候,谢云卿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小金来电。谢云卿忙接起并开了免提,招呼大家凑过来听,就听小金道:


    “谢支,我和郑老有新发现。我们又仔细研究了一下卷宗,发现卷宗之中工厂宿舍进出入打卡似乎有问题,和值班表对不上。


    “我俩于是专门去查了工厂的打卡记录。牙山工厂三班倒,大夜班后一般都会轮休。5月20日的时候,李芝华已经值过一次大夜班,按理说她应该是在5月21日轮休的,但实际上却是在5月22日轮休。


    “我们直接打电话去询问了她的室友,原来21日她应该是替一个室友又当了班,那天是那个室友的生日,她们在宿舍里开生日会,还点了蜡烛,而且把蚊帐给烧着了,幸亏扑灭及时没酿成大火。这些事情卷宗里全都没有记录啊!”


    “可能是在掩盖工厂宿舍管理的问题。”谢云卿道。


    “好家伙,怪不得李芝华单独把文件盒寄回国了,她是担心宿舍失火,文件盒里的纸质内容被烧毁了吧。”章弥真恍然大悟。


    “若不是因为这个事故,她可能根本不会把文件盒寄回去,而是选择直接把东西亲自带回去。”秦梓需道。


    “这可真是天意……”邹天实在有些没法唯物主义了。


    小金补充道:“而且5月22日,就是李芝华轮休当天,她上午还出去了一趟,卷宗里说是去买菜,但宿舍门禁刷卡记录里她早上8点就出门了,一直到11:30才回宿舍,买菜需要这么久吗?她去干什么了?监控方面完全看不到这方面的记录。”


    秦梓需想了想,询问谢云卿道:“咱们进入牙山工厂调查是明天?”


    提起这个,谢云卿很头疼:“昨晚问了,牙山警署那帮人含糊其辞,不肯给确切答复,只说是工厂最近业务比较多,要再约时间。”


    秦梓需对着电话话筒道:“小金,你们尝试着查一下牙山工厂的内部分区图。”


    “这个……说实在的,那帮牙山警署的人不配合,我和郑老刚才问他们要工厂的值班表,郑老逼得有点紧,已经把他们惹毛了……”小金显得很为难。


    “我这暴脾气,这帮家伙到底是不是警察啊!”章弥真彻底怒了。


    秦梓需理性分析:“牙山工厂是本地大企业,纳税大户,这帮警察的收入与牙山工厂的效益息息相关。对于他们来说,咱们这次调查确实威胁到他们的利益了。”


    “我们只是想找证物,没打算搞黄他们的生意,怎么就是不明白。”谢云卿也很生气。


    电话那里传来了郑有为的声音:“猜忌心一旦起来了,就没那么容易消解了。看来要想办事儿顺利,还得先处理人际关系。”


    谢云卿无奈道:“好吧,我们马上回来,我再找之间和他们谈,说明我们的目的和态度。”


    电话挂断了,谢云卿刚把手机收起来。章弥真却掏出了手机,秦梓需见她神色不对,忙问:


    “你要干啥?”


    “我要摇人,我认识一个前同事,是驻韩记者,和韩国这里很多媒体同行关系很铁。我来让他帮帮忙,联系些媒体,给牙山警署施加点压力。”章弥真道。


    秦梓需压住她的手机:“你先等下,先别节外生枝。”


    谢云卿道:“这个做法攻击性确实有点强,不到万不得已先别用。我先和他们谈,他们要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你再用这招不迟。”


    “好吧,听你们的。”章弥真耸了耸肩,将手机收了起来。


    邹天在旁笑道:“章姐,你可是我们的杀手锏了。”


    “是吧,带我来查案准没错。”章弥真露出骄傲的小表情。


    一行人回到了车上,本来是邹天坐副驾,但秦梓需突然主动要求坐在副驾,邹天于是坐到了后排,被谢云卿和章弥真一左一右夹在中间,颇为拘束。


    秦梓需系好安全带后,让牙山警署派来的警员驱车返回警署。这位牙山警署的警员是个年轻的女警,汉语说得有点生涩,发音不准、偶尔语法颠倒,词汇量也相对匮乏,但基本上能听得懂日常会话。这个汉语水平算是不错了,应该是专门学过的。


    路上,秦梓需和颜悦色地和她攀谈起来:


    “朴警官,我很好奇您中文这么厉害,是专门去学的吗?”


    “哦,嗯,我家里的缘故,所以小时候有学过一段时间。说的不好,让您见笑了。”这位女警倒是很客气。


    “家里的缘故?我很好奇,方便说一说吗?”秦梓需继续追问。


    “我家里是……开工厂的,有很多中国员工,所以我爸爸让我学中文,是想让我帮助家里的事。但我当了警察,也没有留家里……所以……”朴尚恩很努力地表达着。


    “您是本地人?”


    “嗯。”


    “您家的工厂是本地的吗?是汽车配件厂?”


    “是的,您怎么知道?”女警似乎很惊讶。


    “那您见过这个人吗?”秦梓需从手机里调出梅凝隽的照片,这是警方掌握的唯一一张梅凝隽的身份证证件照,这照片已经是三十多年前一代身份证的老照片了。


    照片上的女人风华绝代,美艳动人,是那种看了一眼就很难忘怀的类型。如果有人见过她,应该不会没有印象。就算几十年后梅凝隽的外貌变化很大,就算距离李芝华案已经8年过去了,秦梓需仍然还想试试看能不能找到当年和梅凝隽接触过的人。


    朴尚恩瞥了好几眼,仔细回忆,但最后只是摇了摇头:“抱歉,我没有记忆。”


    “那您能不能帮忙问问呢?问问看这附近的汽车配件厂有谁认识这个女人。”秦梓需不死心。


    也不知道是朴尚恩这个人比较好说话,还是秦梓需魅力比较大,前者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下来:


    “那我帮您问问,能麻烦您把这张照片传给我吗?”


    “怎么传,我需要下一个KAKAO吗?”秦梓需问。


    “没关系,我有微信的,我们加个好友就行。您稍等一下,我先靠边停车。”


    章弥真在后座眯着眼看这俩人头碰头加好友传照片,心想秦梓需这人多多少少有点魅魔属性,不然自己当初怎么就上了她的贼船,到现在都下不来。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秦梓需等人返回牙山警署时,在门口撞见了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他文质彬彬地向众人躬身行礼,分发名片,并用不大流利的汉语自我介绍道:


    “我是副市长尹先生的中文翻译,我姓李。尹副市长正在警署内等待诸位,烦请诸位移步见一面。”


    秦梓需四人拿着名片面面相觑,明显感到来者不善。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为首的谢云卿应承下来,这位翻译便先行带路,引导众人前去见面。


    穿过警署办公区时,秦梓需、章弥真能很明显地感觉到这些地方警察们看他们一行人的眼神不大对。个别人还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议论着他们。


    章弥真感到非常不爽:“啥意思?这是要给我们下马威了?一个副市长,大约相当于咱们县委副书记的角色,摆这么大的谱?”


    秦梓需知道她脾气已经彻底上来了,一时半会儿是压不下去的,只好疏导道:


    “下马威不一定,我估计这是打算摊牌的意思,就是开诚布公,将双方的意愿表达清楚。这样,大家都知道做事的界限在哪里嘛。”


    “哼,要不是为了查案,我才懒得管他们韩国的破事。也不知道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卷宗藏着掖着的不敢让我们看全了,莫不是里头有什么猫腻?”章弥真道。


    “你小点声……”秦梓需捂她的嘴,“那个翻译听得懂中文。”


    章弥真倒也没挣扎,秦梓需这一捂嘴,她竟然就真的听话不吭声了。


    “总之,你等会儿压着点脾气,看他们怎么说。要是他们逼得太紧,我们自然有上头人协调,轮不到你出场的。这不是小事,你别乱来。”秦梓需轻声叮嘱道。


    不过令人想不到的是,他们并没有迎来下马威,而是尹副市长的道歉。他说警署工作不到位,对众人照顾不周,已经要求警署整改了。


    不仅如此,众人还被提升了住宿标准,韩方承诺让他们入住更高标的酒店,警署还会给他们配车,全力配合他们调查。


    众人顿感莫名其妙,韩方这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总不会是在表演川剧大变脸吧。后来他们才搞清楚,原来是郑老向公安部反应情况了,公安部、外交部的动作非常快,立刻就做了协调,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协调的,但韩方的态度确实立刻就变了。


    时间已晚,一行人离开了牙山警署,先回酒店。此前韩方提出给他们换酒店,众人觉得当前的酒店就挺好了,于是婉拒了。他们在酒店的餐厅里围坐下来,一边吃晚饭,一边开案情会。


    “郑老,还得是您出马。”谢云卿笑道。


    郑老摆摆手,道:“搞好关系,才好开展工作嘛。主要是,我还想重新看一下那个女娃的验尸报告,有些细节想确认一下。咱们现在手头上的验尸报告,缺了一些细节照片,我不知道是他们藏起来故意没给我们看,还是本身就没有拍。”


    郑老是公安部特聘的毒物专家,但他的本职其实是法医,从业已经将近50年了。


    “您觉得验尸报告有问题?”秦梓需问。


    郑老回道:“河豚中毒后,不是立刻死亡的,被害者从中毒到毒发,会经历至少十分钟的时间,毒发到死亡,又会经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我想确认一下这段时间内她的行动轨迹。


    “根据现场勘验的结果,猫粮是放在窗台上的,距离她吃饭的桌板有五米远的距离,她肯定够不着,若是要吃猫粮,就要离开桌板。


    “案发现场的第一发现人是李芝华的三个室友,她的遗体是坐着趴在火锅桌边的,就像是趴着睡着了似的。我感觉这不正常,她死前不会那么轻松。河豚毒素发作,浑身会麻痹、呼吸困难,人出于求生本能总会挣扎一下,离开桌板、爬向门口才是正常的反应,她的这个趴伏在桌面上的姿态,感觉是被凶手刻意摆成这样的。


    “如果尸体被人挪动过,最方便的搬运方式是双臂穿过被害者腋下,把人抬起来移动。这样的话,她的腋下应该会留下痕迹,但我没有看到腋下的照片。而且如果当真如小秦推测的那样,是一个9岁的小孩完成的谋杀,那她挪动尸体将非常困难,几乎无法办到。


    “还有一个疑点。她的死亡时间是22日的下午2点左右,凶手如果刻意将她摆成这样,目的是要让人误会她是在吃火锅的过程中误食毒物身亡的。这也就意味着她实际上没有吃火锅,那么从她胃里发现的那些火锅食材的食糜就很奇怪了,她难道是在别的什么地方吃的火锅吗?”


    “不会吧,消化程度能判断进食时间吧?”邹天疑惑。


    郑老回道:“消化快慢因人而异,通过食糜来判断进食时间存在误差。她胃里的食物以高膳食纤维的蔬菜和高蛋白食物居多,消化时间误差达到2个小时都是很正常的情况。但具体到底是不是这一锅的食材,化验一下就都清楚了,不至于混淆。可惜化验结果缺失了。”


    小金从旁补充道:“而且她22日上午出门了3个多小时,一直到中午11:30才回宿舍,门口监控拍到她提着大包小包的塑料袋,但是那些塑料袋连带着里面的东西都不翼而飞,现场没有找到。我用图像分析拆解了一下那些塑料袋,里面不像是食材,倒更像是床上用品,就是床单被套。”


    “床单被套?”章弥真更迷惑了。


    不得不说,郑老和小金的一系列新发现,让秦梓需此前的推理产生了动摇。本来一个9岁小孩犯罪的猜想就很难让人信服,如今则更加站不住脚了。秦梓需自己也知道必须暂时搁置此前的推理,重新复盘目前所有的线索。


    郑老已经向崔总警提出想要重新查验尸报告,崔总警坚称当前提供的就已经是最完整的验尸报告了。不过他已经答应明日会安排郑老去和当年负责验尸的验尸官见面,也许能从验尸官的口里得到更多讯息。


    吃完晚饭,众人各自回屋休息。洗漱过后,秦梓需和章弥真分别躺在自己的床上,黑着灯聊天。


    “我总觉得这案子没我们想得那么简单啊,牙山这边的人似乎一直想要掩盖什么。”章弥真道。


    “唔……”秦梓需意味不明地支吾了一声。


    “你想什么呢?我跟你说,你别钻牛角尖啊,你可别为了证明就是梅凝隽、邵紫涵犯罪而专门去找证据,这可就本末倒置了。”章弥真道。


    “这我当然清楚。我是在重新考虑这一切,我发觉我完全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李芝华在韩国这里的人际关系调查。她的身边人其实也有犯罪的可能性。”秦梓需道。


    “啊?可是她的室友不是都有不在场证明吗?”章弥真迷惑。


    “不在场证明是可以伪造的,因为当前公寓的监控和出入打卡都是不可信的,有可能被篡改。我想,当务之急是先查出她那天早上出门后到底去了哪儿,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


    章弥真打了个呵欠,道:“得嘞,睡吧。明儿一早还得先去查工厂呢。”


    秦梓需没搭话,章弥真翻了个身,阖上眼,很快就传来了她悠长的呼吸声。秦梓需则在黑暗里一直闭眼思索案情,她总感觉这案子太怪了,怪就怪在许多线索都处在互相矛盾之中,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想了很久,怎么都想不通,不知不觉就入了梦。


    ……


    翌日早间,秦梓需、章弥真起床洗漱,一同到餐厅吃早饭。


    两人来得稍稍有些迟,郑老和小金已经吃完早饭,郑老正在反复看昨天记在手机里的卷宗疑点。他一会儿会和众人分头行动,单独去见韩国方面的验尸官。小金要陪在他身边给他做翻译。


    邹天和谢云卿吃饭也接近尾声,她俩直接坐到了两人身边来。


    “昨晚睡得好吗?”谢云卿打招呼。


    “还行。”章弥真看上去神采飞扬。


    秦梓需嗯了一声,眼底发青暴露了她昨晚糟糕的睡眠。


    “秦老师,我那儿有安眠药的。”谢云卿关心道。


    “没事,案子了了,我睡得比谁都熟。心里有事,就不大能睡好。”秦梓需道。


    “我可是见过你不洗澡直接倒头就睡的样子的,真可怕。”章弥真捂着嘴笑。


    “诶?秦老师不洗澡吗?”谢云卿好奇问。


    “什么不洗澡!我那天实在是累得狠了,才顾不得那么多。”秦梓需炸毛了,连忙解释。


    “哦,我知道了……是策划诱捕那段时间吧。小真,你是不知道那段时间秦老师有多忧心忡忡,每天向我确认计划细节八百遍,说什么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哪怕你伤了一根毫毛她都得内疚一辈子。”谢云卿开始向章弥真八卦秦梓需。


    “谢支…谢支……”秦梓需试图打断谢云卿,奈何谢云卿根本不给她插话的机会。


    “是吗,那我伤到的可不只是毫毛啊,手腕的淤青是褪下去了,但扭到的胯到现在还没完全好呢,走路都不顺当。老秦,你要内疚好几辈子了吧。”章弥真一脸的好笑神色。


    秦梓需:“……”


    “哈哈哈哈……”谢云卿大笑起来。


    就在秦梓需窘迫无比之时,一通电话来救场。是章弥真的电话响了,她看了下来电,有点困惑,但还是接了。


    “喂?哪位?呀,是你啊。不会不会,哪里会忘掉。”章弥真突然神色变得有些古怪,还不自觉地拿眼睛瞟秦梓需。


    秦梓需有些迷惑:这通电话和我有关系吗?


    “……哦,是吗?你现在在韩国?呵呵呵……嗯,我挺好的,你怎么会在韩国的……”章弥真说话的语气逐渐变得尴尬,在尬聊了好一段时间后,对方似乎提出要见她,她以最近正在参与一个机密项目为由婉拒了。


    但随后对方突然说了什么,章弥真陡然脸色一变,忙道了一句:“你稍等,我问问领导。”


    随即她捂住话筒,对秦梓需和谢云卿道:


    “我之前和你们提过一个驻韩记者,还记得吧。我昨晚和他聊了两句目前的情况,我没想到他竟然把我的联系方式给了……一个韩国这里的熟人,这位熟人现在打电话给我,说昨晚连夜从首尔过来了,想和我们见面来着。”


    “你的熟人?”谢云卿好奇问。她从刚才两人的谈话中听出了端倪。


    章弥真有些尴尬,“嗯,他叫何天佑,中国人。我俩是在芝加哥大学读书时认识的,我没想到他居然在韩国这里,而且就在牙山工厂所属企业的首尔总部工作。”


    “他只是想见你吧,和我们有啥关系?”秦梓需问。


    这话刺了章弥真一下,她突然有点来气,咬着后槽牙道:“他说他2012年时就在牙山工厂管培轮岗,问他也许能知道点什么呢。”


    “哦,那倒是巧了。你居然不知道这件事?你俩不熟?”秦梓需问。


    “见还是不见。”章弥真瞪着秦梓需,不答反问。


    “那必须要见啊。”秦梓需还没说话,谢云卿插话道。


    章弥真立刻在电话里回道:“领导同意见面了,咱们在……哦,你就在楼下是吧,那好的,我们一会儿就下去。”


    电话挂断了,谢云卿笑着问:“你俩关系不一般啊。”


    “嗯,前男友,不过就大学时谈了三个月,分手后我把他拉黑了。所以我根本不知道他后来做什么去了。”章弥真头也不抬地解释道。


    秦梓需眉头微微蹙了蹙,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道:“走吧,别让人等久了,不礼貌。”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坐电梯下楼的过程中,章弥真瞥了一眼站在她侧前方的秦梓需。只能看到她的侧后脸庞,她觉得秦梓需莫名有些低气压,本来清早起来后困倦懒散的状态突然变得有些紧绷。


    章弥真觉得她可能是在怪罪自己联系驻韩记者的事,章弥真有些委屈,她真的不是打算搞事情,她只是想向知情人打听一些工厂内部和本地人际关系方面的消息,也许能有助于查案。她也千叮咛万嘱咐,要对方千万别往外传。


    她也没想到,对方还是把消息透出去了。


    一走进酒店大堂,就见到了一位身材高挑的男子迎了上来。他西装革履,梳着精致打理的发型,喷了古龙水,打眼一瞧,就充满了韩剧男主的味道。


    他一眼就找到了章弥真,但却很得体地先询问明显更为年长的谢云卿:


    “您好,请问是咱们的公安同志吗?我是何天佑。”


    这用词让谢云卿感到相当意外和亲切,扬起笑容率先伸出手和他相握,然后主动介绍她身边的秦梓需和邹天。


    跟何天佑握手时,秦梓需的眉头锁得更深了。


    “哈哈,小章我就不介绍了。难为你大老远的跑一趟,真不好意思。”谢云卿道。


    何天佑笑道:“哪里的话,这里距离首尔不远的。我一听公安同志来查案子,这案子当年我还真就知道些内容,我自然责无旁贷,立刻就赶过来了。”


    “那太好了,赶快和我们说说。”


    众人先在大堂的沙发上落座,何天佑从头回忆道:


    “2010年,我从美国毕业回国,就入职了我们公司和国内合资办的北京分公司,干了两年,被总部看中了,就到韩国这里来了。2012年那会儿我轮岗,在牙山工厂这里做管培。”


    “你和其他的实习生住在同一个宿舍里吗?”秦梓需插话问道。


    何天佑道:“不,我是住在工厂东侧的一处公寓,不和实习生住在一起。”


    秦梓需示意他继续,何天佑似乎突然被打乱了叙事节奏,想了一会儿才继续道:


    “那一批实习生就是我来带的,虽然我和他们的工作内容不同,但因为都是中国人嘛,我韩语比较熟练,所以就负责当翻译和助手,协助主管培训他们。


    “我和李芝华有过几面之缘,算是萍水相逢,我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在异国他乡出事,想想也是挺唏嘘的。”


    “案发前,她去了哪里,你知道吗?”秦梓需开始主导提问。章弥真、谢云卿和邹天都看了她一眼。


    何天佑摇头:“我不知道,警察都没查出来的事儿,我更不清楚。我和她真的不大熟悉,平时只有在工厂培训时才会有交集。不过我知道她和谁关系好,有一个叫做许晓芸的女孩,和她关系非常好,我经常能看到她俩一起上卫生间,一起吃饭。”


    许晓芸,这个女孩秦梓需有印象,卷宗中提到了她是案发后实习生中情绪最激动,哭得最伤心的人,而且她和李芝华并不在同一个宿舍。


    因为出了这档子事,实习期还未结束,这个女孩就立刻回国了。不过警方的问询中,许晓芸对李芝华会去哪里也是一无所知。


    “那你知道她和谁关系不好吗?”秦梓需又问。


    “她和她的舍友关系似乎不是很好,不过我也是道听途说,具体情况不大清楚。”何天佑道。


    秦梓需没再提问,于是谢云卿终于接话道:


    “你还知道哪些细节,不论多么微小的事都行。”


    何天佑仔细回忆了好一会儿,才踌躇道:


    “有一件事,好像和李芝华没什么关系,是和许晓芸有关系。你知道进工厂都要换工服,我有一回从男子更衣间出来,恰好撞上许晓芸从女子更衣间出来,她这样攥着自己的衬衫衣领,头发散乱,哭着出来,神情非常慌张。但她很快就跑走了,我觉得很奇怪,但我毕竟和她关系不大近,也不方便进女子更衣间。”


    众人听闻,顿时嗅到了犯罪的味道。这与警察的职业无关,估计谁听到这样一件事,都会觉得这里面有猫腻。


    “那你当时有没有听到女子更衣间里传出声音?”秦梓需进一步确认。


    “好像……没有,很安静,像是没人似的。那里面平时都叽叽喳喳,会传出女孩子的声音。”何天佑道。


    秦梓需思索了片刻,道:“这些实习生女孩,有没有交往男朋友?”


    “这个……我是真的说不清楚了。不过我觉得不至于吧,她们那会儿来韩国好像才三周多的时间,适应环境都很困难了,哪儿还有闲心去交男朋友啊。”何天佑道。


    此后,谢云卿又确认了一遍何天佑是否还知道其他细节,何天佑却再也想不起来了。


    于是谢云卿结束了这次谈话:“好,感谢您提供消息。咱们接下来要去工厂内部搜查,何先生您是……”


    “那正好,我和工厂这里很熟,我陪你们进去,也能帮你们介绍介绍情况。”何天佑显得异常热情,说这话时,终于还是不自觉地看向章弥真。


    章弥真只是浅垂眼帘,盯着自己的手机,并不看他。


    一行人终于出了酒店,牙山警署派来接他们的是一辆7座的商务车,开车的司机还是那位女警朴尚恩。


    众人上车。邹天照例要去座副驾,结果秦梓需却示意他坐后面去,自己要坐副驾。


    但她脚刚刚跨进副驾门,就被章弥真一把薅了出来,带去了最狭窄的后排。目睹这一幕的邹天和朴尚恩皆目瞪口呆。


    秦梓需被章弥真抓着胳膊,挤在非常狭窄的后排里,一脸无语。


    “你干啥要把我拉到这里来?”秦梓需低声凑到章弥真耳畔问。


    “你别想给我跑,今天你的任务就是当我的护盾。”章弥真和秦梓需咬耳朵。


    “我当什么护盾,我……”


    秦梓需刚要说什么,谢云卿和何天佑就坐进了中间排,章弥真见状一把捂住她嘴巴。秦梓需急得满头大汗,这空间太狭窄了,她又不好太大动作,只能暂时偃旗息鼓。


    罢了罢了,谁让我欠了她的,秦梓需心想。


    好在去工厂的路程很短,十分钟不到车子就已经开进工厂,停在了停车位上。秦梓需和章弥真挤挤攘攘地下了车。秦梓需连奔带跑地往厂房方向溜去,试图摆脱这突如其来的束缚。奈何章弥真一直抓着秦梓需的胳膊,寸步不离。秦梓需又不好强硬甩开她,只能咬着后槽牙道:


    “你自己招来的人,现在反倒赖我身上了。你让我当什么护盾?我又不是男的。”


    “什么话!我可从来没有让他来啊,这怎么是我的错?你别矫情了,是不是男的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有你在他就不好靠近我。”章弥真直接改抓为抱,搂住了秦梓需的胳膊。


    秦梓需浑身一僵,随即被章弥真的话气得冒烟:“我矫情?!我……”


    “你是不是生气了?”章弥真突然打断她,问道。


    “我当然生气!”秦梓需一脸怒容地望着她,可这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当她看清章弥真的面庞时,怒气突然消散了一大半。


    这人……哭什么啊?见个前男友咋委屈成这样?秦梓需见她眼眶发红,一副泫而欲泣的模样,心中满是困惑不解。


    “他是不是做过啥对不起你的事?”秦梓需问。


    “没有,就是他接受不了我太强势,我也接受不了他没骨气,所以和平分手了。”章弥真扭过头去,倒是放开了抱着秦梓需臂膀的手。


    “那你这是搞的哪一出?咋像是耗子见了猫?”秦梓需再问。


    这回轮到章弥真生气了,她回眸瞪秦梓需:“你到底帮不帮我?让你帮个忙怎么这么难的?我不找你找谁,找邹天还是找谢支?我只能找你啊!”


    “不是……我不是不帮你,你稍微正常点,别赖在我身上,这也太刻意了。”秦梓需忙解释道。


    “那说好了,他要是来缠我,你可得帮我挡着,别老想着自己落跑。”章弥真道。


    “行,我挡着。”秦梓需无奈答应。


    “秦老师,小章,这里走!”谢云卿在不远处喊她们了。


    两人连忙转身快步跟上,章弥真虽然没有再碰秦梓需,但仍然是紧紧贴在她身边。


    直至此时,秦梓需才有富余观察工厂的整体外观。生产汽车的工厂规模都相当大,整个园区真是一眼望不到边,蓝色的厂房顶棚好似种植大棚一般笔直地延伸出数百米,他们停车的位置是最靠近厂房入口的位置。


    进入厂房后,第一件事是登记,拿到临时出入证,然后佩戴安全头盔。厂内人、机、车道分离,她们在一位专门派来带路做介绍的工程师的带领下,向着实习生所在的区域行去。


    这位工程师是韩国人,因此也配了一位中文翻译。不过有何天佑在,介绍厂房的事反倒让他揽了去。他滔滔不绝,如数家珍,厂内什么东西他都一清二楚。


    秦梓需倒是高看了他几眼,至少这人的业务水平很强,在这样世界前几且保护主义很强的韩国大财阀里坐火箭似的蹿升,身上确实得有点本事。


    “到了,这里是实习生的培训区。因为业务还不熟练,实习生大多不会直接上流水线,而是在这个另辟出来的组装平台学习组装、机械流程之类的。”


    “这不就湳枫是进厂打螺丝吗?”章弥真悄声嘟囔了一句。


    好巧不巧,这句话让何天佑听到了,他笑道:


    “哪个企业的技术人员不都得熟悉这些嘛,就连我这个不懂造车的,也得学呢。”


    章弥真撇了下嘴角,还是没理会他。何天佑似乎有些着急,往她的方向迈了一步,章弥真立刻警惕,挪着步子,躲到了秦梓需身子的另一侧。


    秦梓需扭头,对何天佑笑了一下。何天佑有些尴尬,只好装作若无其事地转开话题,继续做介绍。


    “我想看看实习生的更衣间在哪里。”当何天佑的介绍告一段落,秦梓需主动提了出来。


    “好,这边请。”


    一行人离开组装平台,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最终在走廊尽头抵达了更衣室。


    “左手侧是男更衣室,右手侧是女更衣室,我就是站在这里和许晓芸打了个照面。”


    “我现在可以进去吗?”秦梓需指了指女更衣室问。


    “呃……我不大方便进去,要不你带她们几位女士进去吧。”何天佑看向一旁的中文翻译,这是一位女翻译,同样穿着工服,感觉就是这个厂里的员工,被临时抓来当翻译的。


    这位翻译点了点头,向秦梓需、章弥真和谢云卿做了个请的手势。


    更衣室看不出一点奇怪,一排排的衣柜整齐排列,每两排柜子之间还摆放着长条凳,方便换鞋时落座。衣柜是单人落地式,每个人的柜子宽大概在六十公分到八十公分之间,很窄,只能挂衣服,放不了太多的东西。


    “李芝华的柜子是哪个?”秦梓需问翻译。


    “这个,09号柜,当然这个柜子现在是别人在用,不好擅自打开的。”女翻译说道。


    秦梓需有些好奇地问:“你这么清楚?”


    “我就是李芝华同期的实习生,我叫姜敏。”女翻译自我介绍道。


    “怪不得!我听出你有四川一带的口音。”章弥真道,“现在厂里还有多少人是当年你们同期的?”


    “只有我了,绝大多数都回国了,有些现在在北京工厂那里,有些早就离职了。”姜敏解释道,“我和李芝华不仅仅是同期,我和她还是同校同系同届的,只不过我俩不在一个班,不大熟罢了。”


    这不就是秦梓需和章弥真的关系嘛,真是无巧不成书啊,谢云卿内心想到。


    姜敏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突然示意她们凑近一点,她压低声音道:


    “这么多年,我终于盼到了国内有警察来查这件事。我有些事不吐不快,但我就在这里说,出了这里,我什么也不会说的。希望你们能保密,不要说是我说的。”


    “你放心,尽管说,相信我们。”谢云卿给了承诺。


    姜敏捏紧了衣服下摆,道:“我也不能判断我知道的这些事到底和李芝华的死有没有关系,但他们不让我说,这些事在我心里堵了8年了。如果不是实在不愿意丢了这份工作,我不会忍到现在的。”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女子更衣室没有监控,在此谈话相对隐蔽,姜敏向三人讲述当年她所知道的案情细节。


    姜敏是成都人,是大城市的女孩,不过她的家庭条件并不好。父亲早早因病去世,她母亲摆摊卖小吃,含辛茹苦把她和她妹妹拉扯大。她妹妹比她小5岁,现在在读研,即将毕业找工作,母亲落了一身病,已经不大能去摆摊了。家里现在好不容易买了新房子,生活刚刚改善不少,还贷全靠她这个当姐姐的。因此她不能失去在韩国这里的工作。


    用她的话说,她这样的人虽然有工作经验,可现在国内日新月异,新能源汽车崛起,她学的全是传统汽车制造,再回国不一定能找到韩国这里工资水平的工作了。她在国内也没有人脉,实在是不敢冒这个险,只想再熬几年,等资历足够了,再疏通一下韩国这里的人脉,申请去北京工厂。


    “当年和我一样条件不好的,还有李芝华。李芝华的情况你们应该都清楚,她的室友都看不起她,觉得她特别土气。她跟许晓芸的关系不错,许晓芸和她工位相邻,两人更衣间的衣柜也恰好靠着,她们俩平时彼此照应着,因此虽然宿舍内部关系不好,好歹还能把实习期熬过去。


    “和她同宿舍的另外三个女生,该怎么形容呢……就是都是城市长大的,爱化妆打扮,爱购物、追星,她们觉得李芝华小家子气,抠门还内向不合群,所以就有了龃龉。


    “但是这个一开始也只是藏在水面下的,面上没有撕破脸。一直到我们听到了一个消息,就是实习生毕业考核,考核最优的实习生不仅能够立刻留厂任职,还能获得管培生资格,以后有望进入首尔总部的管理层。


    “这个本来也正常,但李芝华当时立刻就朝着这个目标发奋努力了。她每天除了工作,晚上还熬夜学习工厂的所有知识,甚至背诵公司的各项规章。而且她的韩语进步也飞快,虽然性格很内向,却每天都能逼着自己去找韩国人练口语。


    “她的这种态度,惹怒了她宿舍里的三个女生,觉得她搞内卷,是工贼,反正就是看不起她这种一心钻营的做派。这种情况愈演愈烈,最后她们宿舍里半夜爆发过一次争吵,吵得其他宿舍的人对她们这里的情况人尽皆知了。再后来,她就不和宿舍里另外三人说话了,独来独往,除了和许晓芸来往,她和谁都不说话。


    秦梓需问:“那李芝华出事的前一天,也就是5月21日,李芝华帮舍友代班是什么情况?”


    “那也是室友坑她的,那会儿她们已经在整李芝华了。报值班表是小组组长的事,她们宿舍都在同一个小组,那三个室友跟组长说让李芝华20号、21号连续值班,因为室友之中有个人21号当天要过生日,她们不想在宿舍里看到李芝华。但她们不和李芝华打商量,直接就跟组长说这是李芝华同意的,于是李芝华被迫要值两天班。


    “更过分的是,她们那天吃蛋糕吹蜡烛,还故意烧了李芝华的蚊帐。”


    “故意?”章弥真吃了一惊。


    “对,就是故意的。这是我在女厕所亲耳听见她们得意洋洋地说的。伪装成不小心烧了,然后为了灭火泼了一盆水到李芝华的床上,搞得她床上一团乱。所以21日晚上李芝华回来后都没有地方可以睡觉,不得不到许晓芸那里凑活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她还被迫出门去买床上用品。”


    章弥真恍然大悟:“怪不得监控拍到她手里提着床上用品。”


    “奇怪啊,后来警方到宿舍里侦查,李芝华的床铺一切正常,如果是她回到宿舍后自己更换了床铺,那她换下来的床上用品去哪里了?丢了吗?”秦梓需不记得卷宗里有提到这一茬。


    “按照她节俭的个性,她不会随便乱丢的,应该会洗干净后再用。”谢云卿道。


    姜敏道:“据我所知,那天宿舍的洗衣机应该没有洗过床上用品。宿舍的洗衣机是公用的,一层楼一台。每天哪几个宿舍的可以使用有排表,22号那天应该轮到双号宿舍用洗衣机,我们宿舍就是双号宿舍,我没看到有床上用品。李芝华她们宿舍是单号。而且案发前一天下了雨,第二天虽然不下了,但很潮湿,没人会在那天清洗床上用品。”


    “既然如此,那换下来的床单被套消失了就很奇怪了,警方竟然没有追究这件事……”谢云卿真是无力吐槽韩国警方。


    章弥真道:“那李芝华喂猫的事儿,和她室友也没关系了吗?”


    姜敏道:“当然没有关系,不过她的三个室友是知道她会喂猫的,毕竟那么一大袋猫粮,骗不了室友的眼睛。据我所知,许晓芸很喜欢猫,她是和许晓芸一起去给流浪猫喂食。”


    “这个许晓芸你了解吗?”秦梓需有些好奇地问。


    “嗯……她真的很惨。不过关于她的事我也是道听途说的,不敢说一定是真的。”姜敏的神情变得有些紧张,“我们这一期实习生中一直传闻她被强J了。但她自己没有报警,也没和任何人承认这件事,所以没有任何人能说这事儿确实发生了。”


    因为此前有何天佑铺垫,秦梓需、章弥真和谢云卿都没有太过意外,她们的神情都很凝重。


    “谁干的?”秦梓需问。


    “据说可能是会长的儿子,他那会儿正好在牙山这里管人力资源部。”姜敏说出这话时,显得极其紧张,脸上都出汗了。


    “哪个会长?”章弥真蹙眉追问。


    “就是牙山工厂的会长李玄闵。他儿子叫李浩贤。但我真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姜敏反复强调。


    谢云卿调出许晓芸的资料照片,这确实是个相当清秀漂亮的女孩。


    “她家境很好。”秦梓需看着照片,仿佛她早就认识对方似的陈述道。


    “对,她家境不错的。谈不上非常有钱,她父母都是老师,教养很好。”姜敏道。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应该是李芝华出事前不久,具体日期我也不大清楚,可以问一下何天佑,他应该记得。”


    谢云卿问:“你还知道什么事?”


    “其他的……我就不大清楚了。”姜敏思索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那你知不知道李芝华平时外出,除了喂猫之外,还会去哪儿?”秦梓需追问。


    “嗯……她不会和她的室友一起出门的,但凡出门要么是一个人,要么就是和许晓芸一起。”姜敏道。


    也就是说,许晓芸会去的地方,李芝华也有可能去。秦梓需想到。


    “许晓芸后来是回国了?”


    “直接辞职回国了,就在李芝华出事不久。具体去了哪儿我也不大清楚。”


    这一点公安是清楚的,在201湳枫2年的后续调查中,公安确认许晓芸回国后在家中待业,并没有找工作。至于后来做了什么,还需要查一下。


    谢云卿直接发消息给大后方,让人去查许晓芸了。姜敏再次忐忑地请求三人保密,千万别说是她说的。


    章弥真却道:“你不必这样害怕他们,回国来吧,我可以帮你介绍工作。以你的工作资历,在成都完全可以找到合适的岗位,薪资绝对有保证,不必再和你妈妈、妹妹两地分居了。”


    “真的吗?”姜敏感到不可置信。


    “我怎么会在这么严肃的事情上欺骗你,我认识成都的车企老板,关系很好,我说到做到,你可以放心。”章弥真很认真地说道。


    姜敏喜极而泣:“我真的……我憋了好多好多年,良心难安。今天终于能说出来,我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好多……”


    章弥真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并和姜敏加了微信。


    秦梓需不得不佩服章弥真的人脉,虽然有的时候认识的人多也会招来些麻烦。比如正在外面等待的那个何天佑。


    一行人从女更衣室出来时,秦梓需看到何天佑,突然心生鄙夷。


    姜敏的话让案情愈发复杂,当年在这牙山工厂发生了太多混沌邪恶的事,这些事混杂在一起,以至于后人想要厘清其中的关系,都变得非常困难了。


    可眼前这位何先生,却只是想借着协助调查的由头,和前女友再续前缘,秦梓需本来对他就不多的佩服之情,瞬间荡然无存。


    “你记不记得你撞见许晓芸那天,是几号?”秦梓需向何天佑确认时间。


    “应该是5月18日,我记得那天应该是公司的成年节活动,我那天身体不舒服,提前请假回去休息的。那个时间点应该是下午三点左右。”何天佑回忆道。


    “成年节活动?”秦梓需有些意外。


    何天佑道:“五月的第三个星期一是韩国这里的成年节,韩国的成年年龄是19岁。工厂里有不少没上大学的工人,年纪差不多也就是18、19岁,所以每年都会办这么个成年节。但其实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都会参加这个节庆,大家在一起开个party,吃吃喝喝、唱唱歌、跳跳舞什么的。”


    这触及了秦梓需的知识盲区,如果不是何天佑提及,她真的完全不会想到还有这样的节庆。她立刻拿出手机开始搜索韩国的五月份的节庆日。


    劳动节:5月1日。儿童节:5月5日。佛诞日:5月5日。父母节:5月8日。教师节:5月15日。成人节:五月的第三个星期一。夫妻节:5月21日。由于5月集中多个家庭相关的节日,所以5月也被韩国人成为“家庭月”,成为了表达家庭关爱的重要时间段。


    秦梓需陷入沉思,章弥真见她发愣,没敢打搅她。


    何天佑站在一旁,大概是怕章弥真又躲他,没有上前。他倒是不惧身边还有别人,直接开口对章弥真道了句:


    “等会儿有空能不能单独见一面。”


    “为什么要单独见一面?”章弥真有些反感他这个借势逼人的做派,道,“有什么话你现在就说。”


    “不至于这样吧,你好歹给我个面子。”何天佑无奈道。


    “我只是不希望你对我产生什么误会,你这回来帮忙,我很感激。除此之外,一切免谈。”章弥真道。


    何天佑似乎有点急了,他顾不得其他,直接道:“我知道当初都是我对不起你,我听说这么多年你还是单身,我也没对象,我就是想我们这么多年都应该成熟不少了,也许能克服当年的弱点,好好的……”


    何天佑话还没说完,就被章弥真打断了:“不好意思,我现在没有和任何人谈恋爱的想法,何况就算我要谈恋爱,怎么也不会是你啊。”


    “为什么?”何天佑问。


    “好马不吃回头草。”章弥真道。


    “这话是这么说的吗?”何天佑面上怒容渐起。


    “不然呢?”章弥真挑眉。


    “那还有下半句,浪子回头金不换呢。”


    “哪来的下半句,你凑的?”


    “咳咳……”眼见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话赶着话就要吵起来,谢云卿连忙插话进来,略有些尴尬地调解道,“那啥,咱们要不先出去,出去再谈。”


    邹天也连忙来拉何天佑,安抚道:“兄弟,兄弟,咱先出去,出去抽支烟。”


    说着就把何天佑给拉走了,何天佑倒也没有抗拒他拉扯,他应该是意识到自己不该在这里和章弥真争吵,已经开始后悔了。


    章弥真气不顺,叉着腰在原地徘徊了一下,堵在胸口的那股气,到底还是吞了回去。谢云卿上前轻声安抚,章弥真有些难堪,道:


    “抱歉谢支,是我没有控制好情绪,给你们惹麻烦了。”


    “说什么呢,人之常情,都能理解。”


    夹在章弥真和何天佑之间的秦梓需却一直在神游天外,没有起到一个合格的“护盾”作用。


    “好马不吃回头草……好马不吃回头草……”此时她突然念叨起这句话来,随即她像是陷入了某种极其痛苦的思索之中,抓着自己额前的头发,眉头蹙成了“川”字。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老秦?你想什么呢?”章弥真见她这副模样,问道。


    “有一个想法,我没有抓住,就在你说那句‘好马不吃回头草’的时候,我好像突然想通了什么,可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我再怎么想,就又不明白了。”秦梓需很痛苦。


    章弥真:“……”


    我和别人当着你面吵架,你还能这样钻研案情,不愧是你啊,老秦。


    章弥真心里一阵无语,倒是再次佩服起秦梓需来了。她也知道,秦梓需现在已经是半步疯癫了,她要是再查不出真相,找不到证物,真得疯了。


    “说明还是火候不到啊,想不起来就别硬想了,先放一放。说不定后头就又突然想起来了。”谢云卿道。


    一行人结束了对工厂的调查,在这个案子里,工厂不是重点,宿舍才是重点,所以接下来他们要去调查宿舍公寓楼。


    由于刚才的事,何天佑抹不开面子,当下也不打算继续陪一行人调查了。他知道的都对警方说了,宿舍那里他也不熟悉,去了也没有意义,故而以还有工作为由要留在工厂这里。


    众人都理解并尊重,上车前,章弥真主动去找了何天佑,二人在车外低声交谈了几句,看样子算是缓和了一下矛盾。


    章弥真随即回到了车上,何天佑一走,这车子里似乎都宽敞了不少。她挨着秦梓需坐下,秦梓需被夹在她和谢云卿中间,后面拥挤的第三排自然就没有人坐了。


    一时间没有人问她和何天佑的谈了什么,只当这事儿过去了不提。


    这时,开车的司机——女警朴尚恩说话了:


    “秦警官,你让我问的事情,我问到了。有一家工厂的老板认出了照片上的女人,确实是在2012年时在他那里打过工,但只干了不到1个月就突然不声不响离职了,连工资都没结。她也确实带了一个孩子,跟她一起挤在宿舍里住。”


    这不亚于平地一声惊雷,秦梓需几乎蹦了起来,她扑到驾驶座旁,道:


    “真的有人记得她,没有认错?”


    “不会认错的,他看到照片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印象还挺深刻的。主要是她们母女俩都长得很漂亮,老板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那个孩子很喜欢吃冰淇淋,老板给她买了好几回,就是为了逗那孩子开心。”朴尚恩笑道。


    仿佛是为了当场印证朴尚恩的话,谢云卿的电话响了,她连忙接起,并开了免提:


    “喂,刘总,您讲。”


    刘明城:“小谢,查到了。邵彦华2012年的5月为了搞公安系统改良架构,一直在公司加班,每天都打卡报道,甚至睡在公司,他确实没有可能到韩国犯案。


    “此外,芝加哥那里也有新收获,有一家宠物粮工厂表示确实雇佣过一个自称May的华人女性作为生产工人,认定是照片上的梅凝隽。并且他们还明确指出May一个人带着一个年幼的女儿生活,因为无处落脚,曾一度在工厂的院墙外睡马路。后来工厂老板看她可怜,把工厂的一间闲置办公室租给她住,租金从她的工资中扣除,那租金也就每天10美元,相当于做慈善了。


    “这间工厂的老板还说,May有兽医工作经验,对宠物粮配比曾提出独到的见解,工厂老板很欣赏她,曾打算和她签订长期的雇佣合同,但May在2011年时告别了工厂,回中国去了。”


    谢云卿大喜过望,道:“这下全对上了!我们的推测方向是正确的!”


    “全对上了?”刘明城还不知道韩国这里的最新调查结果,谢云卿立刻告诉他已经确认梅凝隽和邵紫涵在2012年5月时就身处牙山。


    刘明城道:“这就好,我已经发了全国协查,专门查九十年代全国的宠物粮生产工厂、宠物繁育基地等,也许能查到梅凝隽在入职长生制药前到底在做什么。那个年代,国内干宠物这一行的刚起步没多久,估计不难查。”


    “那个王丽琴还没开口?”谢云卿问。


    “不肯,犟得很。总之还是坚持每天上门感化,这老太来硬的不行,她舍得一身剐,根本不带怕的。”刘明城也很头疼。


    “行,我想也不会太久了,我等大后方的好消息。”


    电话挂断了,谢云卿喜滋滋地看向众人:“这下基本可以确定侦查方向了,李芝华的案子就是梅凝隽母女干的。”


    “但一整个过程还是一团浆糊啊,理不出一条清晰的逻辑链,更别说证据链了。”邹天道。


    秦梓需道:“咱们现在理一下大致情况,把疑点拎出来。首先可以确定的是梅凝隽母女一定接触过李芝华,且和她熟识,李芝华对这母女俩没什么防备。


    “由于宿舍的监控被篡改,无法确定的是到底是母女俩谁跟着李芝华进入了宿舍,下了杀手,又或者是母女一起合作。我倾向于邵紫涵是关键,因为她是小孩子,李芝华在面对她时,更有可能吃下猫粮。


    “接下来就是疑点了。首先,李芝华的物品肯定被翻找过,但警方侦查时,物品摆放整齐。摆放整齐不意味着东西没有被动过,这里面有多种可能,要么是凶手整理过物品,要么是另外有什么人出于某种目的,在案发后整理过物品。


    “其次,火锅到底是谁摆的,李芝华胃里的食物,到底是不是在宿舍里吃下的,她的遗体到底是不是被移动过。这个问题同样关联到上一个问题,那就是——是不是有另外的什么人出于某种目的,在李芝华被害后进入过凶案现场,摆出了那个火锅阵,移动过李芝华的遗体,还动过李芝华的东西。


    “这个问题很有意思,因为如果确实存在这样一个未知的人,这就意味着他完全清楚李芝华当天中午吃了什么食材,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就是李芝华当天上午出门时遭遇过的人,甚至李芝华就是和这个人一起吃的饭。


    “由于当年韩国警方的刻意隐瞒,我们现在已经根本找不到当年李芝华出门后的监控录像了。一切都只能依靠推测。这个未知的人非常关键,他进入宿舍后,改变了非常多的事,甚至证物的丢失也有可能与他有关。”


    章弥真倒吸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想谋害李芝华的并不只是梅凝隽母女,只是最终得手的是她们?”


    “不能肯定那个未知的人是不是要谋害李芝华,可以确定的是梅凝隽母女压根就没有拿到证物。她们应该是已经摸清楚了证物被李芝华藏在哪里才会下杀手的,但棋差一着,东西阴差阳错被别人拿走了。”秦梓需说出了她的推测。


    “我勒个去……”邹天感觉脑门冒烟了。


    谢云卿捏着下巴道:“要证明这一点,就要看郑老那里了,如果能证明遗体被移动过,多半就存在这么一个未知的人。因为9岁的邵紫涵可以做到用猫粮毒杀李芝华,却不大可能做到挪动尸体。而且这个案子,警方明显有包庇行为,如果案子单纯是梅凝隽母女干的,韩国警方没有必要这么做。”


    “可是……为什么呢?”章弥真大惑不解,“证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梅凝隽母女明知证物是什么却没找到,反倒是那个后来者找到了?”


    秦梓需道:“我猜测,那个证物在案发之前被李芝华亲手交给了那个未知的人。那个未知的人拿到证物后,跟踪她抵达宿舍,随后进入她屋内,发现她死亡,然后重新布置了案发现场,让案发现场更符合他的利益,可以洗清他的嫌疑。”


    “啊?李芝华为什么这么做,那证物可是杨莲用命换来的,她哪能这么轻易给别人?”章弥真不大能接受这个推论。


    秦梓需似乎思路又卡住了,她一时间没说话。正好这时,车子已经开到了宿舍公寓楼下。开车的朴尚恩把车开过了,车子在道路前方掉了个头才开回来,因为她听一行人分析案情都听入迷了。


    下车时,谢云卿接了一个国内打来的电话,走到一旁去讲电话去了。众人暂时没进公寓楼,只是站在外面等待。


    趁着这个空档,秦梓需问朴尚恩:


    “牙山这里,有哪些可以寄递国际快递的公司?”


    “很多的,韩国邮政、DHL、FedEx。”朴尚恩道。


    “那如果是寄送非常重要的物品,选哪一家比较靠谱?”秦梓需问。


    “那一定是DHL了。”章弥真插话进来,“据我在国外生活这么多年的经验,DHL送要件是最保险的。”


    “单号能溯源多久?”秦梓需问。


    “我记得90天吧,再早就查不到了。”章弥真道。


    “DHL应该只在大城市递送吧,像是药山镇这种偏远山村,能送到吗?”


    章弥真道:“估计不行,国际快递在国内只有北京、上海这样的大城市才能配送,偏远地区应该都是转邮政EMS来投递的。”


    秦梓需立刻逮住一旁正准备点烟的邹天,道:“你有沙马俄木的联系方式吗?”


    “有,有的。怎么了?”邹天吓了一跳。


    “你现在就问问沙马俄木,有没有在2012年收到过寄给老校长的国际快递,有可能是DHL转托中国邮政EMS寄送的一个包裹,是从韩国来的。这东西有可能经过沙马俄木的手。”


    “查这个干什么?这不都是已经确定的事了吗?”章弥真疑惑问。


    “在老校长确确实实拿到东西之前,中间走过的链路必须搞清楚。我们现在只是确认了终点,起点和经过谁的手还不清楚。”秦梓需道。


    “好,我马上联系他。”邹天把还没点的烟夹到耳朵上,然后立刻开始操作手机。


    “起点难道不是李芝华吗?”章弥真不解。


    秦梓需抬头仰望眼前这幢10层公寓楼,道:“现在已经很难确认李芝华寄递包裹的过程了,谁也无法保证她在寄递包裹的过程中,到底有没有出差错。我觉得有个人很关键,就是许晓芸。得尽快找到这个人,她也许知道更多的细节。”


    眼前的公寓楼深灰色外立面,造型很像是日本的团地住宅楼,户门都对着一条长廊,人从长廊上走过时,楼外的人都能看到。这楼有年头了,墙体斑驳,楼道里还堆积了一些杂物,看上去略有些杂乱。


    如今,这栋楼仍然被作为是牙山工厂的宿舍楼,只不过李芝华去世的603号宿舍一直空置,8年来未有人进去居住过。韩国人比中国人迷信得多,非常相信风水。死过人的屋子,都很忌讳再去住。


    “许晓芸……这姑娘真惨。”章弥真也下意识跟着秦梓需仰望公寓楼,道,“连何文月一个智力残障被侵害了都知道要报复,要争取逃跑,她却只是忍气吞声了。”


    “你说什么?”秦梓需突然轻声反问了她一句。


    “啊?我说何文月还知道反抗呢,你不记得何文月了?我俩一起在地下车库救的她,你还给那个犯罪分子一个暴摔……”章弥真道。


    秦梓需没说话,只是抬手示意章弥真先噤声。她眸光闪动着,似乎在努力地思索什么,但表情越发痛苦和迷茫,仍然是差了那么一点,还是没想通。


    “怎么了老秦,你中邪了啊?”章弥真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那个……我们进去吗?”朴尚恩看到谢云卿打完电话,已经往公寓楼大门走去,连忙出声喊秦梓需等人。


    秦梓需立刻招呼章弥真和邹天跟了上去。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进入公寓楼后,谢云卿凑到章弥真、秦梓需身边,对她们道:


    “刚才是大后方来电,邵彦华在牢里和人起冲突被打了,眼角膜受损,给他做检查的过程中,查出他做过视力矫正手术。”


    “什么手术,是LASIK还是全飞秒?”秦梓需问。


    “全飞秒,所以他那个眼镜就是个伪装,他根本不近视。”


    “国内没有医疗记录?”


    “查了,没有的。”


    秦梓需道:“那他一定是在国外做的手术,这个手术是08年从德国开始应用的,到国内普及估计也得10年前后了。”


    “好奇怪,他应该是05年当年之内改换身份成为卢康安的吧,当年他应该就完成了整容。哪怕是最早08年他就跑德国去做这个手术,也隔了3年时间。他为什么要冒着暴露身份的风险出国去做这个视力矫正手术?”章弥真问。


    秦梓需道:“可以推测的是,他可能在为某些户外挑战做准备。戴眼镜很多事不方便。而且,咱们一直在寻找的证物就是一副眼镜,他做了视力矫正手术,哪怕我们找到证物,只要证物之上他的生物痕迹没有了,那我们就很难说这副眼镜属于他。”


    “那是不是可以说,他做这个手术很有可能是在2012年之后了,因为那时候李芝华已死,但证物仍然没有找到。也许邵彦华那会儿已经放弃寻找证物了,为了以防万一,他才去做了手术,修改了自己的视力。”章弥真推测道。


    谢云卿也表示认同这个推测:“对,很有可能是两手准备,一是他打算把药山镇挖地三尺,找出可能被寄回去的证物,因此需要频繁露宿野外,戴眼镜非常不方便,不戴眼镜反而可以伪装。二是他也在为证物落入警方手中做最后的万无一失的准备。”


    “如果确实如此,那就意味着邵彦华、邵紫涵、梅凝隽这犯罪三人组确信证物被寄回药山镇了。”


    她三人一直在低声讨论,把朴尚恩晾在了一边。朴尚恩一直想向宿舍管理介绍他们,这下不得不等待。好在还有邹天在,他上前代为和宿舍管理打招呼。


    宿管是一位五十余岁的中年妇女,之前就听说了有中国警察要来调查8年前的案子,她忍不住用韩语和朴尚恩抱怨了两句。虽然邹天听不懂韩语,但他从对方的语气和神态能很轻松地判断这一点。


    朴尚恩有些尴尬,只得赔笑,出言安抚。


    这时候秦梓需三人终于结束了组内讨论,秦梓需主动上前和宿管打招呼,并询问道:


    “8年前您也是这里的宿管吗?”


    朴尚恩连忙翻译,并向秦梓需翻译宿管的回答:“是我。”


    “那您知道当时宿舍的进出入情况吗?”秦梓需再问。


    宿管很为难:“该说的我都跟警察说了啊,现在你让我回忆过去的事,我也记不清楚了。”


    秦梓需见她心存抗拒,知道现在逼问肯定问不出什么结果,反而会惹对方越发不快。便暂时让步,徐徐图之:“没关心,打搅您了,你帮忙带个路吧。”


    宿管的情绪果然稍缓,但嘴里依旧絮絮叨叨个不停,说的都是韩语,朴尚恩的神情越发尴尬,专案组不用猜也知道这宿管肯定是嘴里没什么好话。


    “抱歉,阿姨说那个宿舍自从出了命案,就没有人敢住了,但卫生还要她来打扫,她每次进去都很不舒服……”朴尚恩解释道。


    “可以理解。”秦梓需和气道。


    众人乘坐电梯抵达6楼,一拐出电梯间,左手第三间房就是当年李芝华的宿舍。宿管用钥匙开了门,站在门口让众人进去,同时说道:


    “卫生我每周会打扫一次,主要是清扫灰尘。这里已经没有你们要查的东西了,东西都收拾干净了,而且还请了法师来做过法。”


    她倒也没有说假话,这宿舍内的高架床、橱柜都盖着白布,地面拖得很干净,窗明几净的,打扫得明明白白,单纯一看,真无法联想到这是一个曾经发生过凶杀案的现场。


    大概是为了迎合中国人的生活习惯,这宿舍不像是韩国人家中那样铺设木地板和席面,直接是瓷砖地面,四张架高床铺,下方搭配一体书桌、书架、衣柜,乍一看跟国内大学宿舍没什么差别。


    宿舍进门后,右手侧就是洗手池和卫生淋浴间,在往里走则是四个铺位所在的主屋,然后再往南便是封闭式阳台。阳台上右手侧的一部分被空调外机占了,其余地方用来晾晒衣物。


    这里是六楼,楼宇四层以下的封闭式阳台外都有铝合金防盗护栏,四层以上没有,从这里向外张望,能看到远处有一个高耸的尖顶红砖建筑,在诸多低矮的建筑中十分显眼。


    “那里是什么地方?”秦梓需进来后,直接就走到了阳台上,指着那个尖顶建筑询问道。


    “那里是贡税里圣堂,就是天主教教堂。”朴尚恩回答道。


    “教堂……”秦梓需眸光微动,她差点忘了韩国人有相当一部分信天主教。


    秦梓需指着窗台询问那位宿管:“那包猫粮,就是放在这里吗?”


    “是的。”宿管点头。


    “当时李芝华坐在这里吗?”秦梓需往回走了几步,来到了主屋与封闭式阳台的分界线内,这个位置大概距离阳台有五米远。


    “是的。”宿管点头。


    秦梓需蹲下身,模仿现场照片中李芝华的体位。她坐在低矮的塑料板凳上,面前是一张折叠圆桌。她亡故时面朝西趴在桌面上,她的背后,东侧靠阳台的床铺就是她的床铺。


    秦梓需蹲在这个位置上,侧头去看窗台,眉头深锁。过了一会儿,她站起身,转身去看身后的一体柜。


    书桌以及上方的书架一览无遗,藏不了东西。能藏东西的地方,一是桌面下方的键盘抽屉,二是键盘抽屉旁一列三层收纳抽屉,这抽屉是一体上锁的,锁眼在最上的那个抽屉,一旦最上面的一个抽屉上锁,下方所有抽屉都打不开。而下方抽屉关不好,也无法上锁。


    秦梓需回忆警方现场勘验结果,这个琐当时是开着的,没有技术开锁痕迹。抽屉内部收拾齐整,第一层是文具和略有些私密的笔记本,第二层是数码产品,包括手机充电器、耳机、笔记本电脑。第三层层高较高、容量较大,因此放了一些比较占地方的物品,比如吹风机、纸巾、卫生巾等,虽然不是很值钱,但也被她锁在抽屉里。


    李芝华的私人物品已经连同骨灰全部返还给她的亲属了,警方也看过她的笔记,但这个姑娘不写日记,笔记本内都是她学习工厂各种事务和韩语的笔记,与案情无关。


    秦梓需随即打开衣柜,衣柜上层三分之二的空间是用来悬挂衣物的,下方打了一层板子,可以用来存放被褥,衣柜下方悬空,可以放拖鞋和盆。


    这衣柜当然也可以上锁,但内里藏东西的空间也很有限,只要一找必然能找到。上方的床铺也一样,基本没什么藏东西的空间。


    秦梓需思索着,推测文件盒当初最有可能被藏在上锁的抽屉里,有可能就在三层抽屉的最下层,被掩盖在纸巾和卫生巾之下。


    没有技术开锁痕迹,说明对方根本就有钥匙,要拿到钥匙也并不困难,人都死了,钥匙估计就在李芝华身上,一搜就出来了。不过这个人显然很注意不翻乱李芝华的东西,所以开了锁后,钥匙又被放回了李芝华身上。


    她一直沉默地东看西看,章弥真、谢云卿、邹天三人一直在旁一言不发,看着她动作。此情此景让朴尚恩和宿管也看得啧啧称奇。她们觉得中国来的警察真的不大一样,尤其是秦梓需,她似乎是团队的核心,真像着了魔似的,全身心代入式地在查案。


    此时秦梓需再次做出惊人举动,她又跑到了阳台上,抬腕点了下手表,调出计时模块开始计时。接着她开始了表演,她在窗台边虚空抓了一把什么,假装吞入口中,咀嚼吞下。随即窗台边徘徊逗留了片刻,突然捂着肚子弯下腰来,掐住脖子,显出呼吸困难的模样。


    “喂,她怎么了?”宿管吃惊喊道。


    “嘘!别吵。”朴尚恩提醒宿管道。


    秦梓需倒在地上,假装十分痛苦地掏口袋里的手机,眸光同时瞟向章弥真。章弥真突然会意,上前来夺走了她的手机。


    接着秦梓需开始缓慢地向门口爬去,她爬得足够慢,但并非完全不动,待到彻底打开房门,爬到了走廊上,才停止计时。


    时间是3分37秒。


    “不合理。”秦梓需拍了拍身上的灰,回身进入宿舍,说道。


    “确实不合理,时间太短了。如果不控制住她,她一定会爬到外面去。”谢云卿道。


    “啊?这是在说什么呢?”邹天一下没反应过来。


    秦梓需解释道:“河豚毒素的发作时间最快是10分钟,10分钟以内是潜伏期,发作后,还有半个小时的挣扎时间。如果不控制住中毒者,她一定有时间呼救。但李芝华的身上似乎没有控制痕迹,这很奇怪。”


    “宿舍门上锁了?”章弥真道。


    “有可能,这样一来,李芝华真正的死亡位置应该是在门边上。毕竟这封闭式阳台,人根本出不去,中毒的李芝华非常痛苦,她没有力气破窗出去,何况破窗出去也是死路一条。她一定会寻求开门出去。不过案发当时,整个宿舍里,这一层楼应该除了凶手,就只剩下李芝华了,只要她的声音传不到一层的宿管耳朵里,就不会被发现。


    “不过我更倾向于,凶手对李芝华施加了某种控制手段,具体是药物还是物理手段,要看郑老那里的结果。


    “而且,她在宿舍里如此爬动,挣扎,必定要路过这狭窄的必经过道,放在过道中央的桌板和凳子绝对会被踢翻,哪还能保持得那么规整,显然是她死亡后,有人摆放的。”秦梓需道。


    “在这样一个封闭空间中,一边翻找证物,一边控制不断挣扎的被害者,这当真是一个9岁女孩能做到的事吗?”邹天愈发不相信这个推断。


    众人皆沉吟下来,如今看来,9岁的邵紫涵到底能不能完成这一系列谋杀动作,确实是要打个问号。


    假使她不知道自己骗李芝华吃下猫粮的行为到底意味着什么,那她后续看到李芝华如此痛苦,又怎么可能意识不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显然她没有做出任何救助动作,这至少意味着她见死不救。


    而且梅凝隽必定要避免她因为无知而真的把有毒猫粮也吃下,所以必定要告诉她哪份猫粮能吃,哪份不能,也要告诉她如何诱骗李芝华吃下猫粮。也就是说,9岁的邵紫涵如果当真做了这件事,她必定是有足够的认知的,她完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所以这一系列犯罪行为如果都是她完成的,那这个女孩就实在是太过邪恶可怕了。


    正踌躇间,及时雨来了。谢云卿的电话响起,正是郑有为来电。


    “郑老,和验尸官谈得如何?”谢云卿再次开了免提。


    郑有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亢奋:“我和这里的验尸官详细谈了,他说在李芝华的身上并没有找到任何束缚痕迹。但他又说,从李芝华两侧手臂内侧、肋下、大腿内侧都看到了白色的痕迹,这是长时间按压而造成的皮下血液挤出现象。不过他认为,这是因为李芝华当时趴伏在桌面上造成的。所以他并未对此提出额外的推断。


    “我对此有另外的看法,你想,手臂内侧、肋下、大腿内侧的血液长期按压挤出,那会是一个什么姿态?”


    “呃……手脚并拢的样子?”谢云卿想象了一下,回答道。


    “对!而且不仅是自主性的手脚并拢,是外部有一个宽阔柔软的东西将她一层层包裹起来后,才会导致她如同包裹在茧里一样,手脚都被束缚住了,动弹不得。”


    “是她的床单被套?!”秦梓需突然喊出声来。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对了!小秦反应真快。就是她那被打湿了的床单被套,前一天晚上她肯定是把床单被套晾在阳台上了,中毒之后,她倒地挣扎,反抗能力迅速下降。凶手将她裹进了宽阔的床单被套之中,束缚住她。由此让她在动弹不得的情况下毒发身亡。同时,凶手还有足够的富裕时间腾出手来翻找她的东西。”郑有为推测道。


    “真是……太可怕了……”章弥真代入了一下那种绝望窒息的感觉,后背冷汗涔涔。


    秦梓需继续推测:“她毒发身亡后,凶手没有找到那个证物,便很有可能立刻离去了。随后,她的屋里又来了一个人,把她从床单被套里弄出来,摆了一个火锅阵,把她摆到火锅跟前,装作她好像是在吃火锅的过程中毒发身亡一般。此人甚至有可能把她被翻乱的东西全部收拾整齐。”


    “嗯……小秦,你为什么一定觉得会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秦梓需解释道:“因为毒杀她的必定是梅凝隽和邵紫涵,只有她们才能制备出河豚毒素猫粮,并诱骗李芝华吃下。但她们完全没有必要收拾残局,她们的目的就是找证物,就该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最快的速度离开现场,收拾并伪装现场根本是多此一举,毫无作用。


    “所以必定有一个第三者,很有可能就是李芝华上午出门三个半小时见到的某个人,她和那个人吃了火锅,所以那个人可以完全复刻与她胃内容物相同的食物。她出于某种目的买了与火锅完全相同的菜,上了门找李芝华,发现李芝华已死,于是修改了现场的样子。他这么做,自然是因为这符合他的利益。”


    郑有为道:“嗯,有道理。李芝华的遗体没有明显的拖拽痕迹,但因为有床单被套的存在,挪动尸体的难度下降了。所以腋下没有痕迹,不能充分说明尸体没有被挪动过。你的想法是成立的。”


    章弥真问:“那老秦,你觉得第三者会是谁?他这么鬼鬼祟祟的,到底想干什么,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事吧,说不定这个人也想害李芝华。”


    秦梓需思索着道:“是不是想害李芝华不好说,但心里有鬼是肯定的。他可能中午和李芝华一起吃了火锅,但没吃完,把剩下的菜打包了。然后李芝华先回了宿舍,此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在隔了一段时间后又去找李芝华,发现她死了,就干脆用打包的菜自制了一个火锅来伪造现场。


    “目的……可能是想骗警察,让警察以为李芝华是独自在宿舍里吃火锅吃死的,和他没有关系。


    “那么反推一下,就是说这个人心虚,他和李芝华吃饭时,对李芝华的饭菜做了手脚,他去宿舍查看李芝华的状态,发现她死了,以为是自己把她杀死了,所以伪造了现场。尽管现场存在一些无法解释的疑点,比如翻乱了的东西,还有李芝华被包裹在床单被套里面死去。


    “但此人没有细想,为了脱罪,他收拾了李芝华的物品,摆了火锅阵,挪动了李芝华的尸体,并收走了床单被套。做完这一切,他才发现李芝华吃了猫粮,于是慌乱下把猫粮洒进了火锅里,让一切看起来都非常合理。”


    邹天惊了:“我去,这姑娘也太惨了吧,同一天被两拨人下毒……”


    秦梓需问郑有为:“郑老师,现在还能不能判断李芝华一定是被猫粮毒死的?如果她事先就服下了某种毒物,事后却没有检测出来,存在这样的可能性吗?”


    郑有为思索了一会儿,道:“有可能。我可以列举出四种毒物,其发作时的状态与河豚毒素很相近,常规的胃内容物和血液检查是查不出来的。比如钩吻、肉毒杆菌毒素、氰/化物、乌头/碱。


    “这四种毒素,钩吻的可能性较小,因为案发地在韩国,钩吻不生长在这样的高纬度寒冷地区。因此在韩国想弄到钩吻非常困难。


    “氰化/物的可能性是有的,但不高。若是氰化/物,就意味着杀死李芝华的不是猫粮。因为氰化/物是通过抑制细胞呼吸链快速致死,发作时间比河豚毒素快得多。剂量足够大的情况下,李芝华将会在接触到氰化/物1分钟以内死亡,随后因为氰化/物易挥发的特性,口腔内残留的氰化/物会在半小时以内挥发。血液内的氰化/物则会在24小时以内经尸体的腐败代谢出去,再也难以检测到。需在中毒后8小时内检测血液样本,且得优先采集十二指肠内容物以提高检出率。李芝华的血液检测确实是超过8小时了,但根据解剖十二指肠的内容物的结果,并未找到氰化/物,所以可能性确实不高。也有可能她接触到了,但不是致死量。


    “乌头/碱主要是引发心律失常和麻痹。症状是心悸、四肢麻木,也比较容易与河豚毒素混淆。需高效液相色谱法才能检测出来,常规方法可能遗漏。乌头/碱最快的致死时间是10分钟,比河豚毒素也要快。这种毒素常见于民间药酒里,但不论是中国还是韩国,都是管制药物,要弄到未处理过的生草乌也很困难。


    “我认为,肉毒杆菌的可能性非常高,因为韩国这里流行腌制泡菜,一旦腌制不好,很容易出现肉毒杆菌中毒的现象。肉毒杆菌毒素抑制乙酰胆碱释放,导致肌肉麻痹。其症状诸如吞咽困难、呼吸衰竭与河豚毒素相似,易被混淆。得通过小鼠生物试验或分子检测才能查出来,常规筛查可能忽略。两种毒素均作用于神经系统,但靶点不同,叠加后加速呼吸肌麻痹。我看了他们的法医验尸流程,并没有做小鼠生物试验或分子检测。


    “不过,哪怕是摄入了A类肉毒杆菌,也就是最高剂量毒素,发病致死时间也得24小时,只有最最极端的情况下,可能缩短至2小时。所以如果李芝华中了肉毒杆菌毒素,她最有可能是前一天的下午吃下了毒素,这就和当天上午她出门后接触到的人和食物无关了。”


    郑老说了这一长串的话,众人听得晕晕乎乎,只感觉毒理研究太过复杂了。谢云卿叹了口气道:


    “郑老,麻烦您再确认一下,看能不能锁定确切的致死毒物,这非常关键。无法锁定,那我们就根本不知道凶手是谁。”


    “好,我再和验尸官探讨一下。”


    电话挂断,众人的面色都很阴沉。现在事情变得十分复杂,本来是来找证物的,结果越是查下去,李芝华的案情就越发扑朔迷离起来。


    “请问……查完了吗?”一旁响起一个弱弱的询问声,是朴尚恩,眼前四个中国人神情凝重,她刚才也没完全听懂郑老在电话里说的是什么,这会儿实在是有点云里雾里的。


    “嗯,查完了,谢谢你们。”谢云卿道。


    一行人退出这间宿舍,秦梓需落在最后,再看了一眼远处的教堂。


    “老秦,看什么呢?”章弥真喊她。


    “嗯,我想去那间教堂看看。”秦梓需道。


    “现在吗?”章弥真看了一眼时间,这会儿临近中午,到了该吃饭的时间了。


    “嗯,下午有空去看看。”秦梓需道。


    章弥真欲言又止,秦梓需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问道:


    “你下午有事?”


    “嗯……没事。”


    “你有事,说吧。”秦梓需更笃定了。


    章弥真叹了口气,道:“真没事,就是晚上,何天佑约我晚上7点吃晚饭。我答应了,想去跟他把话说清楚。”


    “哦,那……你下午跟我一起去教堂吗?还是说要去做点什么准备。”秦梓需问。


    “做什么准备啊,就是吃个饭而已,我可没打算为了何天佑那个家伙去精心梳妆打扮。”章弥真眯着眼吐槽道。


    秦梓需好奇问:“你好像对他有很大的成见,你们真的是和平分手的吗?”


    章弥真道:“说是和平也有点不大准确,实际上分手前吵得很凶。我确实看不起他,因为他攀附权贵,他在教授面前奴颜婢膝的样子让我实在受不了。芝加哥大学和哈佛、耶鲁这些常春藤学校不一样,素来竞争激烈,考试很多,打分也很严格,我们这些学生都是不知道熬了多少大夜才熬到毕业的,我大学那会儿除了打工,几乎是天天睡在图书馆里面。他倒好,想走捷径,甚至不惜出卖自身的尊严。我对自己看走了眼感到羞耻。


    “不过后来出社会,也会觉得人有时不得不低头,想想他当年确实也不大容易,他家境一般,也没靠山,本身能力不算特别强,全靠数理特长才进去的。在芝加哥大学那种竞争激烈的环境里,只有谄媚才能保存自身,我也就没那么苛责了。只是觉得我俩铁定过不到一块儿去,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不至于成了仇人,就是陌路人吧。


    “没想到他会在韩国这里工作,他当前的成就确实匹配得上他的能力。”


    “哇,你这也太mean了。”秦梓需感叹道。


    “哼,没本事的人就是入不了我的眼。”章弥真颇为傲气道。


    “既然如此,你何苦像是耗子见了猫那样怕他?”秦梓需问。


    “我哪里是怕他,我是怕尴尬。我真觉得丢人,一看到他我就想起过去那个愚蠢的自己。”章弥真实话实说。


    “但他好像一点也不怕尴尬,不仅如此,还对你念念不忘,一听你在牙山,立刻就从首尔赶来了。”秦梓需道。


    “嗯……这是不是能说明本姑娘魅力十足?”章弥真笑着反问秦梓需。


    秦梓需却道:“他不过是中了破镜重圆的幻梦术罢了,又或者是以为自己从河东到河西了,你就能高看他一眼了。”


    章弥真很惊讶:“可以呀老秦,没想到你也挺毒舌的。”


    “你们在哪儿吃饭?需不需要我接送?”秦梓需问。


    “干啥,你怕他吃了我?”章弥真好笑道。


    秦梓需神色严肃:“确实略有担心。”


    章弥真哑然片刻,随后扬起甜甜的笑容,勾住秦梓需的肩膀道:“老秦,你这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的,那就麻烦你了。”


    秦梓需有种好心当作驴肝肺的无力感。


    ……


    离开宿舍楼,朴尚恩驱车,送一行人先去吃了饭,然后驱车前往牙山医院,与郑有为汇合。


    韩国的法医系统与警察系统彼此独立,验尸工作一般都是由分布各地的国立科学搜查研究所负责。除此之外,大学医学院法医学系、综合医院的病理科医生都有可能承担法医工作,偏远地区甚至会有小医院的医生来负责法医工作。


    牙山地区的法医工作,基本是由牙山医院病理科负责,郑有为今日正是前往了牙山医院病理科,与当年的验尸官见面会谈。


    现在案件陷入毒素迷雾,确定致死毒素成了头等大事,其余所有调查基本都得搁置。众人心中焦急,打算亲赴医院合力调查。


    秦梓需却和大家关注点不同,在大家围着郑老询问毒素情况时,她却找到了翻译金楚欣,询问起监控的事来。


    “当年警方采调的监控中,有多少是在户外的?”


    小金道:“大概有十来个探头的视频吧,每一个时长大概在四十分钟到一个小时不等,主要分布在宿舍和工厂附近地区,范围大概半径十公里,也算是全覆盖了。不过,你也知道,李芝华早上出门后,在产团路路口拐弯,就消失了,找不到了。你想查什么?”


    “我想把这些视频再仔细看一遍,对了,卷宗之中有没有关于牙山地区中式火锅店的调查?”秦梓需道。她只看了一遍卷宗,很多内容一眼掠过,只有一个大致印象,怕自己有所遗漏,所以要向最熟悉卷宗的金楚欣确认。


    “火锅店?没有啊,当年警方没有查过这个。”小金仔细回忆了一下,道。


    秦梓需道:“现在就麻烦你联络牙山警署排查一下,如果当年牙山这里没有这样的火锅店的话,这就意味着李芝华生前最后一顿饭可能是在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地点吃的。这个案子……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郑有为仔细看了当年的血样分析报告,仍然不能从现有的资料中判断出李芝华有过二次中毒。由于尸体已经被火化,只留下了指甲、头发、指纹和皮肤样本,郑老打算借助病理科这里的设备,对这些样本再进行一次分析,但这需要时间。


    交流的过程中,郑有为也听说了邵彦华在牢里被打了的事,好奇问道:


    “因为什么被打了?”


    “您也知道看守所里的情况,他顶撞同舍的号长,都是手上有人命的主,对方五大三粗,身边还有一群追随者,他体能不占优势,就被教训了。”谢云卿解释道。


    “哼,恶人自有恶人磨。”章弥真冷笑道。


    秦梓需这会儿已经和小金交流完了,来到众人身边,正好听到他们讨论邵彦华。于是插嘴问道:


    “预审那里有向邵彦华透露邵紫涵的消息吗?这家伙有没有产生过动摇?”


    “你交代的事,预审科那里已经做了。但邵彦华的表现很冷淡,像是漠不关心。老沈没看出他心中有丝毫动摇。目前,预审那里还是很难突破。”谢云卿道。


    秦梓需摸索着下颌,一时间沉默。


    章弥真道:“这父女俩真有意思,我反正是看不懂他们。好像关系很紧密,信任基础很深,以至于能合作犯罪,还抗得过囚徒困境。但又好像根本不熟似的,就像是……合伙人?只是因为某种牢固的利益关系绑在一起,彼此之间毫无感情基础,甚至暗中还互相看不起。”


    秦梓需突然打了个响指,道:“对,你形容得很准确,就是这种感觉。”


    谢云卿道:“看来,咱们要做好零口供定案的准备了。必须把证据链做扎实了,不然……辛苦了这么久,却不能判死刑,谁咽的下这口气?包括现在咱们在查的李芝华案,韩国这边对这个案子怎么定性我不管,我得为咱们的司法公正负责,怎么着也不能啥也没查明白就回去了,这实在是对不起李芝华。”


    接下来众人便不打搅郑有为工作,退到走廊上商议下一步动作。秦梓需提出重走李芝华遇害前那个上午可能会走的路线,并希望朴尚恩警官能陪同,提供帮助。朴尚恩表示没有意见。


    章弥真立刻道:“我跟老秦一起。”


    同时,小金也提出了排查火锅店的事,谢云卿道:


    “那我、邹天和小金一起排查火锅店吧,人多做事快。朴警官的车就给你们代步用,咱们下午要做的是案头工作。”


    安排妥当,众人便分头行动。


    依旧是朴尚恩驾车,秦梓需坐副驾,章弥真坐后排。朴尚恩依据秦梓需的指示,把车先开到了李芝华最后出现的监控附近。


    这是一个名叫产团路的三岔路口。产团路东西向,叉出去的两条路,一条向西北,往牙山湾西侧合德一带而去。一条向东北,往牙山湾南侧的丘陵地带而去,牙山著名的景点贡税里圣堂、植物园等都在那处丘陵地带。


    秦梓需选了东北方向的岔路,让朴尚恩开车缓缓前进。她一路仔细观察沿途的商铺,并且很快喊了停车。


    “咋了?你要回酒店拿东西?”章弥真问。


    这会儿车正好停在她们下榻的酒店旁边。


    韩国是靠右行左舵车,与国内的交规基本相同。因此当前车辆在道路右侧靠边停车,酒店就在道路右侧。章弥真坐车习惯性地坐在后排的右侧,因此她自然而然向右侧看,第一时间注意到了酒店。


    秦梓需却指了指左边:


    “不是,正好华人超市在马路对面,我先进去问问情况。朴警官,您留在车上就好,不必跟过来。”


    她和章弥真一起下车,两人过了马路,往华人超市走去。这家华人超市名叫“红心”,店主是个中年女子,体态发福,长相很东北,口音也很东北。


    “诶,是你啊,又来买东西?”店主一眼认出了秦梓需,笑着打招呼。


    “老板,和你打听个事。”秦梓需掏出了警官证。


    店主顿时吃了一惊:“呦,您是警察同志啊。怎么会跑这个地方来了?”


    “查案,一起跨国旧案。8年前,2012年,牙山工厂宿舍里有一个小姑娘死了,这事儿你知道吗?”秦梓需问。


    “这我还真有所耳闻,而且那姑娘常来我店里买东西呢。原来你们是来查这个案子的!”老板顿时来了精神。


    秦梓需就知道会有所收获,于是立刻取出了李芝华的照片,道:“案发当天是5月22日,那天上午这个女孩有没有来过店里买东西,买的东西很可能是床单被套。”


    “没有,这个事儿我记得老清楚。那天上午我家女儿开运动会,我们关店,去我女儿学校去了,我们是下午开的店。”老板很是笃定道。


    秦梓需和章弥真相视一眼,秦梓需道:“您店里卖的是什么样式的床单被套?”


    “你们来。”老板招呼她们走到货架边看,“红双喜,我们东北老家的地方货,可暖和。我们只进他家的货,卖了好多年了。”


    秦梓需从手机里导出小金刚刚发给她的监控截取图片,正是案发当天李芝华回宿舍进门时的片段。她手里塑料袋隐约透出蓝盒子的模样,但眼前货架的货是红盒子。


    “这个货换过包装吗?有用过蓝盒子吗?”秦梓需问。


    “包装是换过的,但印象中他家一直是红色调的,毕竟是叫红双喜,没见过蓝色的。”老板道。


    “那您回忆一下,案发前一天有没有工厂里的人来你店里买东西,比如火锅调料之类的。”秦梓需追问。


    老板很努力的回忆了一会儿,最后无奈道:“这可太多了,我店里生意一直挺好的,火锅料、辣酱之类的卖得特别多,现在问我,我可记不清了。”


    “好,谢谢您了。”秦梓需结束了问询。


    “警察同志,那姑娘的案子不是食物中毒?”老板好奇打听。


    秦梓需笑了笑,给了个公式化回答:“还在调查中。”


    两人出了华人超市,章弥真道:


    “看来李芝华买的床单被套不是在这里买的,这下不知道该去哪儿查了。”


    “没事儿,咱们一路过去,逢店就进,刑警的传统手艺就是地毯式排查。”秦梓需道。


    章弥真叹息,案子一进展不了,她就知道得下笨功夫了。


    接下来她们真就一家店一家店地查了过去,有朴尚恩这个熟悉本地情况的人在,哪些店是8年前有的,哪些是最新才开的都能大致掌握,再加上床单被套这种东西,一般的便利店小超市甚至没得卖,故而排查倒也不是很费劲。


    她们花了一个多小时,一路查到了商贸区边沿,逐渐进入了牙山湾南岸的风景区。到这儿,仍然毫无收获,店主大多不能记得八年前的顾客,有些甚至不配合。这也是在意料之中。


    不过秦梓需还是找到了两种蓝色包装的床单被套,这是韩国本地产的品牌,不能确定李芝华买的是哪一种。


    “前面的风景区还有没有商店卖床单被套的?”秦梓需问朴尚恩。


    “应该是没有了,前面都是餐馆、酒店,还有露营地,顶多有一些小便利店,但不会卖床单被套。”朴尚恩道。


    “好,你再往前开,咱们现在去教堂。”


    贡税里圣堂,位于牙山湾与插桥川交界的贡税里斜坡上,是天主教大田教区的本堂。早期的传教士从浦口上岸,最先从这里开始传教。1897年成立祭祀馆,本堂于1922年竣工,是忠清南道最早的天主教本堂。


    今日风和日丽,蓝天白云衬着红砖尖顶的教堂更显明媚秀丽,风景宜人。教堂院内,历经几百年风霜的榉树林立,又增添了几分肃穆之感。


    秦梓需三人下车,步入教堂范围内。不知是不是教堂内正在做礼拜,能听到圣歌的声音传出。三人没有进入教堂,只是在院内围绕着本堂转悠,秦梓需对这里非常好奇,一直在观察四周的景象。


    走过郁郁葱葱的松林,穿过典雅别致的庭院,她随即看到了一片墓地,但里面只有三个十字架墓碑。


    一旁的朴尚恩解释道:“这里是丙寅迫害时三名殉教士的墓地,旁边是祭祀堂。”


    丙寅迫害又叫做丙寅邪狱、丙寅教难,指的是1866年2月开始由朝鲜王朝的摄政者——兴宣大院君李昰应发起的天主教镇压运动。当时全朝鲜上下抓了12万人,处死了8000多人,包括9名法国传教士,引发了当年10月法国军队入侵朝鲜。


    秦梓需远远望着那祭祀堂,觉得有点眼熟,在哪儿见过。


    “这儿的植被真是茂盛,而且都是老树了,挺壮观的。”章弥真赞叹道。


    “隔几年圣堂还会组织植树呢,这是祭祀仪式的一部分。”朴尚恩笑道。


    植树?秦梓需突然想到什么,忙去后腰摸腰包。不一会儿抽出一张叠成方块的纸,展开来,正是那张从商店街礼品店店员那里拿到的传单。她当时随手叠了一下塞在了腰包里,之后就没动过。


    她仔细一看,果然在传单上的照片里,看到了祭祀堂的一角。她连忙把传单拿给朴尚恩看:


    “朴警官,这个礼品店的传单里,说的是圣堂植树吗?”


    “是的,这个是马上8月15日圣母升天节的祭祀植树活动,8月15日也是我们的光复节,那天会很热闹。”朴尚恩解释道。


    “啊!今天已经是8月12号了啊。”章弥真吃了一惊。


    “怪不得,这一路上看到不少店铺都在做庆典装饰。”秦梓需道,她随即问道,“那5月会有植树活动吗?2012年那年,圣堂有组织过类似的活动吗?”


    “这个我不确定,咱们去问问好了。”


    说着,朴尚恩就带着她们往圣堂的管理处行去,恰好路上碰上了一位修女,朴尚恩上前与对方打招呼,说明来意。对方很客气,立刻便带着众人去了档案室。


    这位修女恰好就是圣堂的管理人员,她在办公室的文件柜里找出一本厚厚的档案夹,翻找2012年时的活动记录。


    很快,结果出来了,2012年5月,圣堂没有组织过植树,但是当月全月都在为5月27日的圣神降临节而做准备。圣神降临节在每年复活节后第50日,又称“五旬节”,是天主教四大瞻礼之一,地位仅次于复活节。


    当年,圣堂有委托礼品公司来布置圣堂祭台,制作手工艺品——七恩的象征、火焰与鸽形的结合,以及与圣经故事的融合。


    并且,圣堂委托的确实正是商店街上的那家礼品公司,这家公司与圣堂已经是多年合作的关系了。


    “老秦,你查这个做什么?这和我们的案子有关系吗?”章弥真很迷惑。


    秦梓需说出了她的推测:“从李芝华的宿舍望出去,最显眼的建筑就是贡税里圣堂,而她每次出去喂猫的必经之地就是那条商店街,也必定会路过那家礼品公司。我觉得她在案发之前,可能去了一趟圣堂。”


    随即她就向修女确认2012年5月22日时,礼品公司是否派人来过圣堂。


    修女直言5月末那段时间,礼品公司确实派了不少人来布置现场,但具体有哪些人实在是没有详细记录。秦梓需把李芝华的照片亮给对方看,对方也没什么印象。


    不过修女给出了一条关键信息,当时圣堂向前来帮忙布置圣堂的所有工作人员发放了礼品。


    那是一本用定制木匣封装的《圣经》,木匣表面刻有“贡税里圣堂2012年圣神降临节纪念版”的字样,并配有火焰和飞鸽装饰纹样。这是圣堂专门找木工厂定制的,总共200套。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李芝华的遗物之中,好像并没有见到过那个木盒子圣经?”章弥真回忆着卷宗里的内容道。


    “对,她那天出门带回来的东西全都不见了,应该都被处理掉了。”秦梓需道。


    “那我们该如何确认她是否来过贡税里圣堂呢?就算确认了,又能如何?”章弥真还是不大理解秦梓需的意图。


    秦梓需道:“你回忆一下她那天背着的包,那是一个女式的皮革双肩包,容量很小,根本放不下木盒子圣经,她必定是要用袋子把圣经兜在手里的。我有一个判断,根据一般人的行为逻辑,如果你出门要去做某件事,打算顺道买点东西回去,你是会在去的路上就买,还是做完事后在回来的路上再买?”


    “那要看我要买什么了,如果来回的路途都一样,或者我要买的东西哪哪儿都有,那我肯定办完事回去的路上再买,不然手上多拿一件东西,挺碍事的。”章弥真道。


    秦梓需笑了:“就是这个逻辑,我认为李芝华的那些床单被套都是回去的路上买的,她出门时只背了一个双肩包,手里并没有袋子。如果她来了圣堂,拿到了木盒子圣经,她没有袋子可以装,就只能拿在手中。这会让她显得比较引人瞩目。


    “而如果她的身边人恰好有拎袋子,或者背包富余,她有可能会把木盒子圣经放到对方的包里。不论是哪一种,这两人都会很显眼,因为他们身上带着很多东西,尤其是野炊用具。”


    “哦,我懂了,你是说这两人在圣堂做事之后,去野炊了,所谓的野炊就是在野外煮火锅吃?”章弥真道。


    秦梓需道:“对,那顿火锅很有可能就是在野外吃的,那个年代牙山地区估计没什么中式火锅店,如果有,出了这么大案子,当年闹得整个牙山人尽皆知,火锅店老板不可能没意识到李芝华是在自己店里吃的火锅,媒体也不大可能放过火锅店老板。所以大概率这顿火锅就是在野外吃的。


    “而且火锅的食材、包括锅具和餐具都是那个未知的人带过去的,李芝华什么也没带,很可能她事先并不知道对方要约自己野炊吃火锅。”


    秦梓需随即问一旁的朴尚恩:“朴警官,这山坡顶上是不是有野炊营地?”


    “有的,沿着海岸线的小山包都是观光带,上面有野炊和观海的营地。”朴尚恩道。


    “好,那我们这就往上去。”


    一行三人出了贡税里圣堂,上车,沿着坡子向上开。沿途已经能看到不少背包客正在沿着观光带一路漫行。海岸线在车子的左侧绵延起伏,碧蓝的海水流入牙山湾狭窄的湾道,极目远眺,能看到远处港口的吊机在繁忙运作。


    “不对啊,那天李芝华不是出门寄文件盒去的吗?她背的包那么小,装不下木盒子圣经,也装不下文件盒啊,她怎么是空着手出的门?”章弥真突然反应过来,扑到秦梓需的副驾座位边问道。


    秦梓需道:“这说明文件盒当时不在她手里,具体在哪里不好说,但很有可能已经寄出去了。最有可能就在前一天的晚上,那天李芝华的床被搞得一团糟,她一晚上都和许晓芸在一起。”


    章弥真忽然懂了:“你是不是在怀疑许晓芸?”


    “对,按照当时李芝华的人际关系情况,她的嫌疑非常大。”秦梓需道。


    “等一下,案发当天许晓芸在干什么?她不是在上班吗?”章弥真仔细回忆卷宗之中的口供和不在场证明调查部分。


    “对,打卡时间很准确,但也仅限于此。”秦梓需把自己拍下的卷宗内关于这一部分的内容递给章弥真看。


    章弥真看到了打卡记录显示的时间,5月22日上午8:30进入工厂,下午18:30打卡离开,且工厂内有好几个人都说看到她在工位上工作。


    不过并无相应的监控录像可以明确证明。


    “她的不在场证明有可能是伪造的,有人帮她伪造的。”秦梓需道。


    “啊?谁?”章弥真惊了。


    “李浩贤,牙山工厂会长的儿子。他是管理人事的,打卡记录也是他在管。”秦梓需道。


    这话不仅惊呆了章弥真,也让一旁开车的朴尚恩瞪大了眼睛。


    “为什么?许晓芸不是被他给强了吗?”章弥真感到不理解。


    秦梓需默了片刻,道:“人与人的差别,有时候堪比云泥。某些观念上的行差踏错,就会造成截然不同的人生选择。当然这目前只是我的推测,没有任何证据支撑,但愿是我想错了。”


    她说得有些隐晦,但章弥真懂了,她觉得异常地难过。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摒除感情,单纯理性思索道:“我捋一捋,事情是不是这样的:5月21日宿舍舍友刻意点燃李芝华的蚊帐,又往她床上泼水,让李芝华担心文件盒放在宿舍不安全。于是她当天把床单被套晾在阳台上,带着文件盒去了许晓芸的宿舍住下。


    “许晓芸的宿舍里住多少人?她是和李芝华挤一张床吗?”


    秦梓需道:“许晓芸住在608,住满了。我之所以认为她们俩并不是22日早上去寄东西的,而是21日的傍晚时分是有依据的。


    “这是小金刚刚发给我的监控,21日傍晚她俩在18:47一同出了门,这一段监控还保留着未被篡改。到了19:21分,李芝华独自回了宿舍,许晓芸却是在21:17分才回来,回来时是空着手的。”


    她调出一段视频播放给章弥真看,视频上,两个女孩确实同时出了门,而且李芝华的手里还抱着一个帆布包。但不同时间段回来的两个人手里都没有任何东西。


    章弥真道:“所以,文件盒是21日傍晚寄出去的,随后许晓芸不知为何没有和李芝华一起回宿舍,在外逗留了2个多小时才回来。这段时间,她是不是去购买第二天要野炊用的东西了?”


    “很有可能,但也许不止如此。”秦梓需道。


    “如果她买了,她却是空着手回来的,这说明她把东西都寄存到某个地方去了?”章弥真道。


    “嗯,是这样。但也有可能东西压根不是她准备的,而是别的什么人,比如李浩贤。”秦梓需点头。


    此时,车子已经停下了。她们已经抵达了海滨步道的入口,三人下车,章弥真甩上车门,和秦梓需并肩走上步道:


    “李浩贤……你的意思是,李浩贤指使许晓芸把李芝华约到海滨步道这里来,还专门准备了火锅,这是要干啥?下药迷/奸?”


    “他很有可能存了这个心,但事态的发展没能如他的意。”秦梓需道。


    朴尚恩道:“二位,等一下,你们这是把李浩贤直接当成罪犯来看待了吗?他现在是牙山最年轻的议员,你们这样……我们真的很困扰。”


    “只是推测,不必紧张。”秦梓需淡淡一笑。朴尚恩似乎不大能接受,长叹一声,心情明显低落下去。


    “你说没能如他的意,是指许晓芸没听他的?”章弥真问。


    “对。”


    三人穿过步道,来到一片宽阔的草坪空地,这里摆放着数排混凝土仿圆木的桌凳,桌子里中央挖空,可以烧炭。


    而今日虽然不是休息日,这会儿也不是饭点,营地也已经满客了,空气中弥漫着碳火烟熏和烧烤食物的香气。


    不远处还有一幢小木屋,挂着营地管理的牌子。


    三人上前细看,这营地提供木炭,但要花钱买,也有卡式炉出租。坐在这里烧烤,因着丘陵几十米高的海拔优势,能清晰地看到远处碧蓝绝美的牙山湾,确实是个休闲的好去处。


    木屋里,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韩国女人从窗口探出头来,对秦梓需等人说了一番话。


    经朴尚恩翻译,原来这位韩国大婶是在问她们是不是要烧烤,在招揽生意。


    秦梓需见这位大婶面善,且是个开朗热络的性子,便上前取出手机,调出李芝华和许晓芸的照片给这位韩国大婶看,问到:


    “8年前,2012年的5月22日,您有见过这两个女孩到这里来吗?她们吃了火锅。”


    章弥真本以为大婶会说不认识,却没想到她指着照片大喊道:


    “咦,这两个姑娘我知道啊,中国人,我没吃过中国的火锅,她们还请我吃的呢。而且她人还特别好,送了我一本限量版的圣经。后来听说这个姑娘当天下午就死了,我看到新闻真是觉得不可置信,诶,一切都是圣神的安排,她蒙召回归主的身边去了。”


    秦梓需浑身颤栗,立刻确认:“您确定是这两个姑娘没错?”


    “不会有错的,她送我的圣经,我还供在家里呢。”大婶很笃定。


    朴尚恩道:“8年过去了您还记得这么清楚?”


    “诶,你别小看我。我认人很快,能记很久的。这两个姑娘我更是印象深刻,不会忘。她们租了卡式炉,自带了一个煮锅和食材,用了中国的火锅料,那火锅料还挺辣的,对韩国人来说也很辣。”大婶道。


    “她为什么会送您圣经?”章弥真问。


    “我是教徒嘛。”大婶从脖子里拽出十字架挂坠道,“我看到她们兜在袋子里的限量版圣经了,一时没忍住想借来看看。她看我喜欢,就送我了。”


    “就给了您一本,是谁给您的?”


    “就是这个姑娘啊。”大婶指着李芝华的照片道。


    “我们是警察,正在调查她的案子。我们能带走那本圣经回去调查嘛?等调查结束会还给您的。”秦梓需道。


    大婶明显有些不大愿意,但最后还是答应了:“不好意思啊,我现在走不开,我叫个人过来代班,然后带你们去我家。”


    “老秦,你真是神了!真的让你找到了。”章弥真赞道。


    “要相信常识和人的行为惯性。”秦梓需笑道。


    她们等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个年轻男子急匆匆赶来。这人原来是这位大婶的儿子,他不情不愿地套上围裙,顶替了老妈的岗位。


    随即大婶骑上摩托,朴尚恩开车带着秦梓需、章弥真跟着去了她家。她们离开了海湾地带,不一会儿进入了一片略显老旧的住宅区,朴尚恩有些惊讶:


    “这大婶和我家住得很近啊。”


    “是吗?”秦梓需反问。


    朴尚恩打开了话匣子:“这里是老厂房区,当年很多汽车零配件小厂都在这里集中,这两年陆陆续续倒闭了大半。很多人不得不另谋出路搬走了,然后有陆陆续续搬来许多外地人,这位大婶可能就是外地来的。我以前认识这里的每一个人,现在很多人我都面生得很。”


    大婶在一幢公寓楼前停车了,朴尚恩也靠边停车。一行三人下车,随着大婶上楼。爬了五楼,大婶家终于到了。她气喘吁吁地开门进屋,进门要脱鞋上木地板,三人都没好意思进去,只是站在门口。


    好在那本圣经就放在家里最显眼的位置——客厅电视墙边,紧挨着电视摆放着一张高脚桌,上头铺着红桌布,用亚克力板做了个展示架,圣经就摆放在其上。后头还挂着耶稣像。


    大婶恋恋不舍地将圣经取了过来,问了好几遍究竟什么时候能还给她。最后还是朴尚恩承诺三周后就能拿到,并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留给对方,大婶才肯放她们离去。


    在楼道里,秦梓需就迫不及待戴上手套,小心打开木匣子,查看内里的圣经。大婶很爱惜,保存状态完好。就是不知道大婶有没有擦过木匣子,但愿上面还能找到指纹。


    秦梓需用随身携带的最大号证物袋将这个木匣子圣经装了,下楼到车边,让朴尚恩赶紧开车把这个木匣子送去牙山医院病理科,交给郑老做生物痕迹检测。


    “我俩不上车吗?”站在车边,章弥真一脸迷惑。


    “你不是晚上还有饭局吗?这会儿不早了,在哪吃饭,我们俩一会儿打个车过去。”秦梓需道。


    她不提醒,章弥真居然差点忘了还有这茬。她一拍脑门,然后拿出手机查看了一下何天佑发给她的定位。


    “一个米其林2星餐厅,在这个位置。”她双指放大了地图。


    朴尚恩道:“啊,这地方我正好回医院会路过的,没事,我捎你们一程,上车吧。”


    第90章 第九十章


    日暮,牙山湾天边红日低垂,火红云霞灿烧漫天,若红绫披挂在金灿灿的海面上,壮丽灼目。


    章弥真在餐厅门口下车,秦梓需也跟着下车,摇手向章弥真挥别。


    “你回去吧,办你的案子去,别在这傻等。”章弥真道。


    秦梓需只是笑笑,道:“你什么时候结束,给我个消息,我来接你。”


    章弥真抿了抿唇,似是欲言又止,但最后只是叹口气道:“我知道了,你找个地方休息吃饭,等我消息,不会太久的。”


    随即转身,步入装修精美的高档餐厅之中。她今日一身休闲装,完全没有梳妆打扮,门童倒也没为难她,她就这样大剌剌进了餐厅。


    秦梓需回身,看朴尚恩还没走,敲了敲副驾的车窗。


    “秦警官,你接下来去哪儿?要不跟我一起回医院?”朴尚恩放下车窗,探身过来问她。


    湳枫“不,我就在这附近转转,你回去吧。”秦梓需道。


    “那我先回去了,您要是想吃晚饭,那里有家三明治咖啡还不错,环境很好,可以看海景,也能看到米其林餐厅这里。”朴尚恩指了指斜对面的路口拐角处的一家二层咖啡小馆道。


    “好,谢谢推荐。”秦梓需和气道。


    “那我一会儿送完东西,就来找您。”朴尚恩道。


    秦梓需愣了一下,刚想问她为什么还回来找自己,朴尚恩就已经急急忙忙开车走了。有一辆玛莎拉蒂跑车正在等她让出临时停车位下客。


    这里往来都是豪车,出入皆为贵宾。朴尚恩开着的车虽然没有明确的警车标识,但也只是一辆普通的商务车,在这儿和豪车抢停车位未免有些扎眼。


    秦梓需看了下手表,快到19:00了,腹内空空,确实饿了。刚打算转身去那家咖啡小馆,一抬头,看到那辆玛莎拉蒂跑车上下来了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皮鞋锃亮,剪裁得体的休闲西装像是长在他锻炼过的壮实高大的身躯上,身材相当好。


    西服胸口别着一个金属徽章,瞧着像是十字架,但又不完全是。


    这男人长相一般,眉眼狭长,颧骨突出,仍然有着典型的韩国人特征。


    他身侧跟着一位靓丽的女伴,穿着漂亮的晩礼服裙,精致的锁骨上搭着价值不菲的钻石细链。


    这两人挽着手从秦梓需身边目不斜视地路过,进入了餐厅。秦梓需举起手机,做了个环抱双臂的动作,并同时摁下快门,快速且不惹人瞩目地抓拍了一张那个年轻男人的照片,同时记下了那辆玛莎拉蒂的车牌号。


    她随即给朴尚恩发了个语音消息:“朴警官,你有李浩贤的照片吗?发我看看。”


    发完消息,她就去了那家咖啡小馆,点完餐,她落座二楼靠窗的位置,盯住了米其林餐厅入口。一边慢悠悠地吃东西,一边把自己刚才抓拍的男人照片和车牌号、车品牌发给了章弥真,并补了一句:


    【你若方便,帮我盯着这个人。他刚进餐厅。】


    不一会儿,章弥真给她发了个问号,大概是没理解秦梓需要干什么。秦梓需还没回,手机上就来了朴尚恩的回复。她不大会用汉语输入法,所以是发的语音:


    “您稍等,我在开车,一会儿找来发给您。”


    秦梓需打字回复章弥真:【那人可能是李浩贤,你可以向何天佑确认一下,若不是就算了。】


    发过去后,章弥真好长时间没回复,秦梓需也不着急,依旧慢条斯理地吃东西。同时在已经可以安全使用的蓝信群里把下午查到的新进展汇报给大家知晓。


    得知李芝华和许晓芸去过海滨步道后,小金立刻着手去查监控记录。虽然已经8年过去了,但是韩国警方的数据库里仍然保存有一些关键路段的监控录像,这些录像都关乎一些严重车祸,小金希冀能找到5月22日当天海滨步道的录像内容。


    待到秦梓需吃完了三明治,咖啡也见了底,朴尚恩的消息来了。一张李浩贤的清晰正面照,让秦梓需确认刚才那个男人正是李浩贤。


    秦梓需于是立刻给章弥真发消息:【已确认那人就是李浩贤,注意一下他的动向,低调,不要打草惊蛇。】


    她没想到章弥真直接给她来电话了,于是立刻接起:


    “他去了包厢,我看不到他在里面做什么。你让我盯着他做什么?难不成你打算查他?咱们在这里没有执法权的。”


    “你方便打电话?”秦梓需不答反问。


    “我在女厕所给你打的电话。”章弥真道。


    “行,看不到他做什么就算了,我是想让你看看他有没有给人下药的动作,我怕他今天的那个女伴可能会有危险。”秦梓需道。


    章弥真道:“我问了何天佑,他说那个女的就是他现在的女友,而且是千金大小姐,身份尊贵。你多虑了,现在他身份不一般,在这种场合估计会更加谨言慎行。”


    “嗯,抱歉,打搅你吃饭了。”秦梓需道。


    “没事,多亏你打岔,不然我又得跟何天佑吵起来。”章弥真的语气显得很无奈。


    秦梓需笑了:“你俩这么聊不来,看来饭局很快就要结束了。”


    “要不是为了帮你问案子,我一分钟也不想在这里多待。我打算上完厕所就去跟他saygoodbye。你还在这附近吗,我去找你?”章弥真道。


    “我在对面街口的咖啡馆里,二楼。”秦梓需道。


    “好嘞,我马上来。你帮我点吃的,我啥也没吃,快饿死了。”章弥真说完就风风火火挂了电话。


    秦梓需下楼补点了一份餐,委托服务员送上楼,她自己立刻回到了楼上继续盯着餐厅门口。


    5分钟后,餐来了,同时秦梓需先看到了章弥真从餐厅出来,手里提着一个像是装奢侈饰品的纸袋子,向着自己身处的方向快速跑来。


    章弥真离开后没多久,她就看到了何天佑大阔步地出了门,似是相当生气的模样。他上了一辆停在路边的蓝色保时捷卡宴,这是他的车。


    他没有急着发车,从秦梓需的角度,能看到他坐在车里打电话。


    这个时候,章弥真已经气喘吁吁地跑上楼来了,她一眼就看到了秦梓需,立刻坐了过来。


    “真无语,饿死我了,东西我一口没吃。”她抱怨着,把纸袋子放在一旁。秦梓需已经把三明治和热可可推到了她跟前。


    “没吃东西,那你喝了什么吗?”秦梓需问。


    “喝了点白葡萄酒,就抿了一口。”章弥真道。


    “没感觉到不妥?”


    “啊?什么不妥,我不至于酒量那么差。”


    “他居然没给你下药……”


    章弥真正端着杯子喝热可可,闻言差点呛到:“啥?谁下药,何天佑吗?”


    “你看。”秦梓需指着远处的卡宴,此时的神情变得十分凝重,“我们完全低估了此次调查的风险。”


    章弥真看到何天佑的那辆保时捷卡宴还停在原位,但他车后一辆黑色的轿车上下来四个壮汉,过来在他的车窗边跟他说了什么。随后何天佑就被迫下了车,上了那四个壮汉的车。


    “我靠……”章弥真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幸亏我一直在这里盯着,你要是不小心中招了,恐怕凶多吉少。”


    “他们怎么敢动中国来的调查组的?何天佑难道是有什么把柄在他们手里?这家伙一直以来都骨头软,会被人控制确实不奇怪,但他做不出来害人的事,他没那个胆量。”章弥真道。


    秦梓需道:“可以肯定的是何天佑会这么积极主动地来找你,不是因为想和你旧情复燃,而是带着任务的。即便不是要下药害你,也是要从你嘴里套出调查组调查的进展,回报给他的上峰。这事儿铁定与李浩贤有关,他今晚会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巧合。”


    章弥真恍然道:“我明白了,全明白了。怪不得……我说何天佑为什么一直那么焦躁的感觉,我不理他的时候他一副要吃了我的模样,但又一直强压着不敢爆发怒火。他明明对我早就没感觉了,却还是拼命死缠烂打,我就一直没搞懂他在想什么。”


    “按道理讲,如果他牵涉到李浩贤的犯罪中,被人身控制。恐怕他在我们跟前刻意提及许晓芸就不单纯是提供线索了,更是一种隐晦的求救。”秦梓需道。


    过了好几分钟,何天佑终于得以从那辆黑车上下来,黑车随即便开走了。何天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隔着老远都能看到他脸上挂彩了,接着他上了自己的车,也同样开走了。


    “这家伙到底干了什么,怎么就落人把柄了。”章弥真神情复杂地看着这一幕。


    “这是他送你的?”秦梓需指着那个奢侈品纸袋子道。


    “倒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这个袋子是餐厅的袋子,他买了一瓶香槟,非要送给我,说记得我爱喝。我拒绝了好几次他非要塞给我,我就收下了。”


    章弥真把纸袋子打开,从其中抽出一个长条状盒子,打开后,里面确实躺着一瓶香槟。


    秦梓需发现纸盒子下的衬垫并不平整,她戴上手套,揭开衬垫,一个安剖瓶映入眼帘,瓶内装有无色的透明液体。这瓶子不过拇指大小,十分袖珍。


    秦梓需将这个安剖瓶拿起,对着灯光看了一下,随即取出一个小证物袋,将其装进去,然后小心塞进了自己的腰包内壁口袋。


    “这是啥?”章弥真惊问。


    “不知道,得回去化验一下才知道。但我猜可能是原本要用来迷晕你的药剂。安剖瓶的瓶口可以徒手掰开,下药相当隐蔽方便。”秦梓需道。


    “我真是受够了……李浩贤,可以,我记住他了。不弄死他,姑奶奶我这么多年都白混了。”尽管章弥真说这句话时语气很冷静,但她的愤怒却已然出离难抑了。


    秦梓需没说话,她完全理解章弥真此刻的愤怒情绪,她也一样,胸中燃烧着熊熊怒火。本不想与本地地头蛇为敌,但对方都欺负到头上来了,身为中国公安,岂能不应战?


    该死的无耻狂徒,就算他在本地势力盘根错节,也要让他知道什么是踢到铁板!


    这时,秦梓需的手机来消息了,是朴尚恩发了语音消息:“秦老师,你还在那家咖啡馆里吗?我把圣经送到警署了,现在已经开回来了。”


    “我在,你上来吧,我有些事想问你。”秦梓需回道。


    几分钟后,朴尚恩坐到了秦梓需和章弥真中间。她显得有些不安,但更多的是困惑,因为她已经敏锐地感觉出左右两个人的情绪不大对。


    不过秦梓需的语气还是十分温和:“我们之前推测李浩贤犯案的可能性,你似乎对此有些不能接受,我很好奇原因是什么?”


    朴尚恩有些局促,但踌躇了片刻,她还是解释道:


    “他要参加不久后的忠清南道议员选举。这两年全球的经济都不好,牙山工厂效益连年下降,开始亏损,去年还一度关停。像我家里这样靠着给工厂配货的零件商日子都很艰难。我爸爸为了维持经营,已经累坏了身体,现在还要支出大笔医药费。


    “李浩贤议员本身就是牙山工厂出身,他会代表牙山这里的利益去道内竞选,为我们争取更多政策倾斜。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中文说得这么好吗?不是因为我们有中国员工,而是我想帮爸爸拉到中国客户,所以下了苦功夫去学的。我还专门去过大连读书。现在我们家相当一部分的收入都来自中国的订单,而不是牙山工厂。我会当警察,也是因为我爸爸跟我说干这份工作至少不会有失业的风险,不会被家里连累……”


    说到这里,女警朴尚恩的眼圈红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