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绫君无奈看着扯住她衣袖不肯撒手的师玄邵,“你放手……”
师玄邵看着远处昆明池上连成阵的画舫,丝竹歌舞声夹杂着隐约的调笑喧闹声,这哪里会是什么“雅宴”?师玄邵拉住叶绫君的手又紧了几分,“我还是觉得不妥,要不我去?”
叶绫君扶额,合着方才劝他半天都是对牛弹琴,“师大将军,你这张脸全京城有几人不识?封若清在牢中不肯招供,我们如今唯一的线索便是画舫上这些纨绔,他们中许多人既在文会消失的名单上,又与魏斌、封若清都曾有密切往来,若你打草惊蛇,我可没办法再变出线索来。”
师玄邵还在犹豫,“先前商量对策时,我不知这画舫主人是宁国公世子袁溢,他可不是寻常纨绔,此人出了名的不学无术又好色,但他偏偏有个权势滔天的父亲。宁国公当年随先帝打下江山,如今手中仍有兵权,即便是陛下处置他也要有所顾忌。你一人前去探查实在太凶险,我们还是再想想别的对策。”
叶绫君却毫不动摇,“正因袁溢身份不一般,若错过他们今日在昆明池的聚宴,恐怕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接近这些人。何捕头核实过文会缺失的那部分名单,名单上许多人都在今日聚宴上,这恐怕不是巧合。”
师玄邵凝眉不语。
叶绫君又道:“我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说动今日献乐的雅珍坊主让我上画舫奏乐,若是到时无人演奏箜篌,袁溢动怒,雅珍坊众人只怕要遭殃。我保证此去只探查消息,绝不轻举妄动。”
师玄邵脑中数种念头挣扎半晌,终是妥协了,“你说得句句在理,我辩不过你。但你前日才出过事,我实在放心不下,这枚玉哨你拿着,如有万一及时吹响,我就在附近接应。”
叶绫君点点头,接过竹节形状的玉哨,在师玄邵担忧的目光中戴好面纱,整理好衣装,向岸边乐坊来的马车走去。
今日昆明池上的画舫足有七八条,皆是宽阔华丽,筑有上下两层。每条画舫以木板相接,围成圆阵,簇拥着中心足有三层高的船上楼阁。画舫檐上挂着的红灯上,赫然写着醒目的“袁”字,也唯有封地位于大齐东部即墨,手握三万兵马的宁国公袁氏一族能有如此排场。
上百名待考举子往来于这些画舫之上,投壶斗蛐蛐,听戏赌钱,观舞赏乐,寻常能想到的玩乐之法几乎应有尽有。
舞宴之上,有些放浪举子吞服了五石散而神志不清,甚至已不顾忌场合,对路过的侍宴女子拉拉扯扯,举止非礼。周围穿金戴玉的文人们对此见怪不怪,他们多是笑骂几句便将这插曲抛在脑后,无人在意那被轻薄的侍女仍在啜泣求救。好一番纸醉金迷,好一个“清流雅宴”。
中心画舫的聚宴厅中,一名世家公子喝得烂醉,渐渐口无遮拦,高声嚷嚷起来,“这满长安城,也、也就只有袁世子能置办出这、这样的盛宴!可、可惜魏斌那小子没福气,眼看就要科举了,竟死在自家文会上,平、平添晦气!袁、袁世子,您说是不是?”
袁溢原本端着酒盏,津津有味地欣赏着厅中歌舞,听到这话,目光如冰寒利刃看向那人,厅中乐舞又恰巧到尾声,场面一时静得针落可闻,那富家公子被酒气熏红的脸一抖,瞬间噤声。
袁溢也不做声,眼神阴鸷地垂眸不知在想什么,原本喧闹的酒宴忽然无人敢说话。
袁溢的贴身随侍见状,低声道:“世子,雅珍坊特意为您的雅宴排了乐舞,您不瞧瞧吗?”
袁溢面色稍霁,“传吧。”
随着乐师舞者们奏乐起舞,袁溢又端起酒盏投入到乐舞中,席间众人才敢如先前一般,三三两两的推杯换盏。
一人看着宴厅中央的乐舞嗤笑道:“这些人怎么神神秘秘的,全都戴着面纱,脸都瞧不见!伶人乐伎,故弄玄虚!”
旁边友人见他这话实在难听,打圆场道:“雅珍坊的乐舞素来别出心裁,张兄这可是孤陋寡闻了。你且问问周家兄弟就知道,他们可是雅珍坊的常客。”
那人话中所指的周家兄弟二人却丢了魂一般,自方才有人提起魏斌后,便双目无神,隐隐还藏着几分惊恐。
“周逢兄,周远兄?”
兄长周逢骤然回神,慌乱中举起酒盏,“刘、刘兄请!”
周围人眼神怪异地看着他,周逢察觉自己闹了笑话,心不在焉地讪讪将酒盏放回条案上,一个不留神,酒盏磕在案边,叮铃哐啷滚落在地,酒洒了周逢一身。周远回了魂,慌忙帮兄长擦衣服上的酒渍。
在场众人皆侧目,袁溢也注意到这异动,瞬间败了兴致,眸光一冷道:“慌慌张张做什么?”
周逢噤若寒蝉,周远战战兢兢打着圆场,“文会凶案那日,我与兄长都亲眼目睹魏兄死状,兄长想必是回想起那日鲜血淋漓的场面,一时吓着了,还望袁世子见谅。”
袁溢冷笑一声,“胆小如鼠。你兄弟二人且放心,你们可比魏斌有福气多了。”
一众乐师中,正抚奏箜篌的叶绫君听出袁溢的话似是意有所指,看向吓得魂不附体的周逢周远两兄弟。
两兄弟?这倒是真巧,根据兰亭斋伙计梁二所述,那日与魏斌封若清一同争夺那本《五经正义》的二人正好就是两兄弟。
主座上,袁溢接连两次被扫了兴致,眼见火要压不住,身边从小伺候他的侍从额角冒出冷汗,忙打岔道:“世子,雅珍坊今日的乐曲排得分外用心,小的从未听过这样别致的新曲,您可还喜欢?”
袁溢闻言闭起双眼,手指在桌案上轻叩着节拍,品听着清泠如山泉的乐音,唇角终于浮现出一点愉悦,“确实排得用心,尤其这箜篌,可谓点睛之笔。”
袁溢目光逡巡于一众抚琴弄箫的乐师之间,终于找到了角落里抚奏箜篌的叶绫君。袁溢倏然一怔,喃喃道:“像……真像。”
坐在袁溢下首的青年笑道:“像?世子这是想起哪位箜篌名手了?”
袁溢意味深长地笑道:“名手?这位名手可不是一般人能见到的。你可听过《孤月引》?今日这奏箜篌的乐师倒有几分那位的神韵。”袁溢说到最后,语中甚至带着几分狎昵。
问话的青年听到《孤月引》时讪讪一笑,没敢接话,心中暗道袁溢的胆子是真大。
袁溢随口对身边随侍吩咐道:“一会儿将奏箜篌的乐师留下。”
他这声音不大不小,恰巧在座众人都能听见,耳力极佳的叶绫君自然也听得一清二楚。数道目光瞬间向叶绫君投来,或是玩味,或是同情。
叶绫君心中无奈,她自以为今日已足够小心,不曾引人耳目,这样也能惹来天降横祸?要想从这画舫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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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怕很难不闹出大动静。
“袁世子此举恐怕不妥。”一道清冷女声打断了四周投向叶绫君不怀好意的目光,叶绫君循声望去,却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那女子眉目清丽而熟悉,竟是文会那日直言向魏鸿发问的扬州女解元——沈问雪。袁溢这场名为“雅宴”实则纸醉金迷的聚会,实在与这位不愿曲意逢迎的女解元格格不入,她为何会在这里?
袁溢压下不悦,眼底没有笑意地扯了扯唇,“沈解元此言何意?”
沈问雪道:“《孤月引》乃是元熙殿下在萧城将军冢前所作,满长安有几人不知?此曲意在祭奠殿下故去的师长,而世子今日在这等玩乐场合提起《孤月引》,将这位女乐师与殿下相比时又言语戏谑,世子单留下这位女乐师更是不知意欲何为。此等不敬言行若不慎传入陛下耳中,只怕于宁国公府的声名并无好处。”
众人闻言一默,元熙长公主失踪前虽被举告谋逆,但毕竟未经查实,况且看陛下这些年的言行,对这位一母同胞的姐姐仍是敬爱有加,沈问雪这番话倒没说错。
沈问雪将话挑明,袁溢也不能再装傻蒙混过关,他阴沉着脸道:“如此说来,还要多谢沈解元提醒了。”
袁溢的随侍犹豫问道:“世子,那乐师可还要……?”
袁溢冷哼一声,喝道:“蠢货,沈解元的话你没听懂吗?自然是将人好生送回去。怎么?你这狗拿耗子的奴才还要做我的主?”
那侍从忙噤声退回去,可在场众人又有谁不明白那句“狗拿耗子”到底说的是谁。
袁溢下首的青年听明白风向,讽笑道:“素闻沈解元聪慧过人,心思缜密,却不知这心思可曾用足在科举上?若是到时二甲也不中,只得个三甲末流,外放为穷乡僻壤的县丞,沈解元满口的规矩礼法恐怕也无用武之地。”
这一番讥讽在叶绫君听来只觉莫名其妙,这口出妄言之人并看不出学问有多高深,而沈问雪好歹是一州解元,此人哪来的自信,凭空胡诌沈问雪只能考中三甲末流?听他话中莫名的自信,仿佛他能高中二甲,甚至荣登一甲。
沈问雪不为所动,只淡淡道:“科举之事我自然不曾懈怠,不牢阁下费心。”
在场数名出身名门的举子闻言忍不住低声笑起来,那笑声竟渐渐连成一片,令人极度不快却又难以忽视。
袁溢将酒盏不轻不重地拍在案上,酒液飞溅,“够了。听曲赏舞吧,且不嫌闹的慌。”众人瞬间安静下来。
沈问雪倒是没因这些不知所谓的插曲生多大气,她默默起身一礼,离开了聚宴厅。
一名世家公子嗤笑道:“来都来了,偏要显得自己格外清高,美则美矣,可惜太不识趣。世子做什么要请沈问雪这样扫兴的人?”
袁溢闻言气不打一处来,“还不是我爹,让我多拉拢寒门学子,还特意要我多与各州解元往来。早知她这么不上道,我绝不请她。”
乐舞奏罢,叶绫君在袁溢阴鸷的目光中,有惊无险地离开了聚宴厅。
叶绫君假借遗失钗环之名,与雅珍坊众人分别,悄悄潜回画舫中试图探听更多消息。
叶绫君正行走于画舫宴厅旁的走廊中,忽然被身后的声音叫住,“叶姑娘。”
叶绫君回眸,是沈问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