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手的官差被李净的眼神盯得发怵,他握着刀隐隐往后退,一旁柳砚示意长影上前将其拿下,那官差迈开步子就往人群中挤。
“怎生回事?毛毛躁躁,冲撞了知州大人。”齐刷刷一片衙役忽而涌入,清一色玄衣乌帽,将百姓隔开,为首的二人迎面走来,那人睨了眼官差手中的血刃,以及地上躺着的一大一小尸首,血还未干。
“呀,这如何回事?”孙平站在吴祥远身旁,惊道,“众目睽睽下,谁干的?”
吴祥远顺着尸首,目光一掠,直直看向那官差:“你杀的人?”
官差神情慌乱,腿一软扑通跪下身去,不停磕着头求饶:“冤枉啊,大人。”
“冤枉?就是你杀的,我方才亲眼所见!”这时,不知何处冒出了个胆子大的男子从中嚷了一声。
吴祥远眸色深了一分,他等着官差继续辩解,仰起头随处不经意瞧着,一挪目,视线中多了两抹熟悉的人影。
“李大人?”吴祥远面露惊喜,“几日不见,今日如此巧,您为何在此?”
李净弯唇冷笑,朝他微颔首,此处就是驿站大门,她道:“巧,若知州府尚存一地可容下李某,那吴大人便不会轻而易举在驿站碰见我了。”
吴祥远一收折扇,轻敲打自己的手心,忽然想起来;“呀,瞧我这记性,竟忘了李大人在此署办公,失敬失敬。”
说着,他看了看周遭的混乱,又疑惑道:“那您这是在?”
李净从人群中撤步上前,正当要开口,那跪着的官差骤然打断了她。
“大人!我真是冤枉的!我是受人指使,被人逼迫,万不得已而为之啊!”官差紧紧拽住吴祥远衣袍一角,满面鼻涕泪流。
吴祥远眼睛眯缝起来:“谁?”
官差兀地松开了衣角,伸手抹干脸上的泪水,微微迟缓偏过头,目光一点一点移向李净,他指着李净,似乎有天大的委屈:“是李巡使。”
“小人受他指使。”
李净眸光冷冽:“胡说八道。”
见吴祥远脸色霎时凝重,她反笑道:“吴大人莫非轻易信了他的话?”
吴祥远来回踟蹰,他不同以往,此时一派恭敬谦卑的模样,半晌轻快笑了声,随即极为自然地打着圆场:“这期间,莫不是有什么误会?”
官差佝偻的身子微顿,瞳孔中满是诧异:“大人,此话何意?我一介卑微衙役,何来的胆子构陷朝廷命官?”
“你也知李大人乃朝廷命官,若当真是构陷,依我大魏诰律,满门抄斩。”柳砚不等吴祥远开口,便冷着声说道,“你当想清楚,此罪,你可担得起?”
官差看了柳砚一眼,后者身着朴素外袍,青州城那些腰白玉佩环的贵胄,周遭压迫的气势,是用数不尽之金块珠玉,绮罗锦丝层层堆砌而生,而他不同,气势似浑然天成,不怒自威。
像是庙堂之中,天子脚下,百官万臣眼含燎火,济济跄跄,而那人身居万中之首,最为斐然。
可他却只是一个巡视使的手下而已。
那官差不由得结巴起来:“大……大人,此话何意?我,我怎敢诬陷?”
听此言,柳砚眉宇舒展来,他薄唇浅弯,连笑容都渗透着凉意:“如此,那便只好彻查,还我家大人一个清白。”
李净亦默许,等着吴祥远这个知州发话定论。
见其半晌默不作声,李净眉梢扬起:“怎么?彻查不得?”
吴祥远被人催促着,蹙着眉总算发了话:“查,将人带回去。”
几个衙役得令后将那官差抬起扣押着,后者面如死灰,耷拉着头,百姓们纷纷让出一条道,李净与柳砚亦跟着人一道走。猝然,那官差猛然暴起,奋力反抗挣扎,竟生生将押着他的几个衙役推翻,他失了桎梏,四处逃窜。
“快,抓住他!”孙平惊喝道。
街道混乱一片,那官差藏匿于人流当中,一时不忘喊道:“我受李巡使指令,为何不信我!”
“如此……小人只好以死明鉴!”
李净听罢,心下一沉,下一瞬,混于人潮见的那个官差忽然出现在她眼前,他不知何时用力撞上衙役未收入刀鞘的刃尖,薄刃没入腹中,血淋淋一片。
他抬眼掠过一众人,直直望着李净,方才怯懦,不安,惊恐的神色全然变了,剩下眼中毫不掩饰的仇恨与不甘。
那个眼神李净此生都忘不掉,分明素昧平生,他们从未有过交集,二人间却似隔着血海深仇。
衙役将刀从他身体上抽出,那官差顿时泄了力,颓倒在了地上,他口中血汩汩而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
死无对证。
一旁吴祥远满脸惊讶,头冒着虚汗,用自己一角袖口不停擦拭着:“李大人,这……”
李净没说话。
吴祥远见状,望了眼周围的百姓,又道:“来人,将这逆贼拖下去。”
身后两个衙役上前,将那人准备抬走。这时,人潮当中隐隐翻涌着,不知谁人高喊了一句:
“知州大人,‘逆贼’所谓何意?”有个男子冲出来忿忿不平道,“您莫不是还想要包庇这位姓李的高官,他究竟有多大的权利?方才那人以死明志,难道还看不出他有天大的冤屈?”
吴祥远蹙眉,督那说话人一眼,道:“死无对证。”
那人哼笑一声:“死无对证?死无对证不是更能说明,他李净罪大恶极,实乃铁证!”
李净此时总算明白了,那官差一死,事先种种铺垫,口中所言,只为做实她指使其残害无辜百姓之罪名。死无对证,线索断,在青州百姓看来,那便是奸猾狡诈,纵她百口莫辩。
吴祥远道:“人虽死,却实乃没有实证,不过各位请放心,事关我青州百姓,无论何人,此事我定彻查到底,给大家伙一个交代。”
此言言之意尽,本以为人群会就此散去,不妨又有人道:
“那好,一码归一码,事论李巡使判张黄二人为五等,此事又乃真?”
吴祥远忽然顿住,眼神飘飘然看向李净,见后者不言语,面上亦没什么神情,他道:“李大人自会有自己的安排,这不是你等该过问的事情。”
此话难免欲盖弥彰,落在在场人的耳中又是另一种方式的狡辩。果然,每个人的面上再次出现了愤怒的神情,他们嫉恶如仇般瞪着李净,怨恨一倾而下。
喧闹声快要将人淹没,李净根本没有辩解的机会,群怒难泄,青州城的百姓迫切需要一个发泄的由头,她此时说什么,他们不会相信。
“李大人!为何!为何!我家中五口人,终日饭粮不足,为何米行员外五等,我家却是三等!”
“姓李的!你知道吗?官府判我二等户,我孩子死了,活生生饿死了,我女儿再也回不来,我还有好多官债,这辈子都还不清……”
“我家为了袋小米省得死去活来,你却告诉我我,那些个贵胄商户纳的钱还比我少!”
“贪官!你去死吧!”
“去死啊!”
场面混乱,吴祥远派了两三队官差,费了好大劲才强行疏散了人群,他见李净与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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砚二人离开的背影,长舒了口气,从容不迫回到知州府衙。
一进衙署,便见李逢昌等各县县令等候再此。
吴祥远喝了口茶,慢悠悠道:“各位这是?”
“大人,孙通判叫我等来,说那监察巡使仗权谋利,与各大商行暗通款曲,令我们排查各县是否亦有那李大人的手笔,我等是来得知州大人恩允。”
吴祥远忽笑了一声,想不到孙平此人做戏全套,随后他神色凝重道:“确该如此,本官允了。”
“是。”各县县令纷纷应到。
底下人没有立马离去,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李县令,您这次识人不清呐!”有个县令轻嘲道。
“我就说,那李净年纪轻轻,坐上高位,不知如何使了腌臜手段……”
李逢昌在一旁默不作声,半晌,他忽然大步上前,背挺得笔直,问道:“敢问大人,李巡使此事,可有确凿证据。”
吴祥远闻言,断眉微挑,扬起下巴示意身旁衙役将那桌案上的那几叠字据那下去。
“当然。”
衙役将铁证交到李逢昌手中,李逢昌将其拿起,身后旁边的各县县令纷纷凑首观看。
户等书上面,盖着官府红印,一字一句,肮脏龌龊,字字珠玑,落款两处,一方写着黄坤的名讳,令一方留有“李净”二字的落笔,显眼不容忽视。
李逢昌猝然眼皮一跳,指尖微颤。
吴祥远略微抬眼,又道:“看完便下去,本官今日有些乏了。”
……
李净与柳砚往回走着,街道恢复如初,热闹非凡,仿佛方才一切从没发生过。
“今日这局,怕是吴祥远的手笔。”李净心有余悸,道。
柳砚点点头:“他是想借外人之手杀你,我们私降张黄二人的户等,此把柄落在他手上,上京那边不好交代。”
李净轻笑,她凑近柳砚一分,伏在他耳旁低声道:“那印是假的。”
“什么?”柳砚轻愣,随即反应过来,“官印?”
李净点头:“我事先留了一手,吴祥远当真坐不住了。”
“所以你方才不辩解,是因为你有下步计划了?”
“算是,不过还需斟酌几分。”她忽然想到什么,“对了,长影去查秦二,可有什么消息?”
柳砚颔首,道:“长影说,他似有个妹妹,不过详细得明日得知,他方才离开去确认了些事。”
“行,那我便明日来找你。”说着,李净准备拐进巷子去换身衣裳。
她前脚未踏进巷口,骤然,从高处猛然坠落一个沉甸物什,疾速下坠,李净丝毫没有察觉,有人登时用力拽住她的手腕,向后一拉,她猝不及防撞上了后者的胸膛。
嘭——一声。
一块石砖从她眼前迅速坠下,落在地上碎成零零散散的石块,地面隐隐被砸了个小坑。
方才,柳砚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不然今日在大街上脑袋开花的,血溅当场便是她。
李净心有余悸,仰首望去,阁楼之上,有一张陌生冷漠的面孔,他将坚硬的砖头扔下,看向李净的眼里,空洞,厌恶,怨恨。
街市上,依旧人潮如织,有秩有序,商贩在卖力的叫喊,孩童在尽情的嬉戏。没有人对此时的场景唏嘘,抑或是诧异。
每个人脸上洋溢着笑,每个人眼眸中溢流而出的冷漠。
柳砚依旧紧紧拽住她的手,李净不自觉后退一步。
一时之间,这街上的所有人,好似都渴望她能当场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