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终究是低估了沈青阳。
就在她剑尖即将触碰到他的一刹那，柳拂雪看见，沈青阳深邃的眸子忽然直望向他，如同一潭死水般不可捉摸，却又如同深渊般将她引入其中……岁月的痕迹，让那一双眼睛早已不似少年时清澈，惟余风霜后的平静……
那双眼睛里充斥着很多情绪，却唯独……没有恐惧，他似乎知晓她心中所想一般，毫不讶异，竟只一抬手，便轻而易举地夹住了她的剑尖！
柳拂雪心道不好，本想拼尽全身力气挣脱，可刚一用力，便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传来，还不等反应过来，手中剑便被人猛地挑开，下一秒，肩上一重，她竟是被人用力推了出去！
熟悉的清香在鼻尖炸开，清润的声音猛然在她耳边响起……
“快躲开！”
她整个人被推飞出去，不可置信地看向来者，一回头，便望进了一双如同春水潋滟般，却盛满担忧的眸子之中。
那个人影却一下子被拉远，她脚步落地，踉跄不稳，好在身后的沈明烛及时发现，在腰后扶了她一把，这才没跌坐在地。
可她此时已没有心思道歉了，一颗心全然被提到了嗓子眼，失声道：“师兄！”
白渚清正提剑直朝沈青阳平扫而去，听见她的声音，眸子微动了一下，却是无暇分心，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无事，便抿了抿唇，再度挑剑御敌而去。
柳拂雪也捡回被击落在地的剑，想要再冲上去，手腕却一下子被人钳住，沈明烛沉声道：“别去，你不是他的对手！”
她此时心急如焚，一听这话，更是气血上涌，用力一把甩开他的手，怒道：“那我师兄呢？难道让我坐视不管吗？！”
沈明烛却是再次拉住了她，声音之中，也有些愠色：“别闹，此刻不是耍小脾气的时候！我义父的手段你不清楚，去了也只是白白送死！”说罢，握着她的手忽然收紧，隐隐有将她向后拉之势，沉声道：“拂雪，跟我走！”
柳拂雪只觉荒谬，眸中竟是怒意，气的浑身都在颤抖，猛地一把推开他，大吼道：“那是我师兄！是从小到大疼我爱我，拿命护着我的人！如今他为了我才身入险境，你却让我弃他而去？！沈明烛，要走你自己走，不要管我！”
“走？”沈天南那如同鬼魅一般的声音冷不丁在耳边响起，下一秒，他便出现在了他们身后：“今天你们谁也走不了！”
扇尖利刃伴随着破空声临空而来，柳拂雪提剑去挡，咬牙切齿道：“滚开！”
一道寒光突然劈至她二人中间，柳拂雪见状一愣，忽而转头望去，便见沈明烛正提着寒刀，同样望着他，眸光闪烁，参杂着意味不明的情绪。
那沈天南似是被激怒了，再次持扇而来，沈明烛一一替她挡下。
柳拂雪瞬间明了，他这是在帮她拖住沈天南，一咬牙，转身刚欲提气飞去，却不料胸口猛然一痛，霎时一口鲜血便吐了出来！
沈明烛顿时骇然瞪眼，一直如古井一般的眸子，此刻终于破碎，疯了一般地向她冲过来！
柳拂雪双眼模糊之际，只觉心脏狂跳，浑身经脉都被堵住，使不上力来……
不对劲……她脑海中疯狂旋转，这才意识到了奇怪之处。
不对……那道气味分明是……分明是……
腐骨噬魂散！
柳拂雪顿时瞪大了眼睛，慌张抬头！
谁料刚抬眼，便见着那抹白色身影如同冬日凋零的雪片一般，猛然落地！
“师兄……师兄！”柳拂雪不管不顾地爬过去，扒住那人肩膀，却见他那一身素净的衣裳此刻沾满了血迹，夺目刺眼，脸色却是快要与衣裳一样苍白……抬眼看到她，却还要勉强挤出一抹笑意来，拍拍她的手，轻声道：“师妹……我没事……”
却还是难以抑制口中的腥甜，连着说出这段话时，也伴随着血腥味……
而那沈青阳却是不肯放过他们，猛然一刀斩来！那沈天南见沈明烛分了心，也眸光一暗，举扇准备刺来！
刀光火石地一刹那，柳拂雪下意识地抱紧了白渚清的尸体！
可预料中的疼痛却并未到来……
她小心翼翼的睁眼，却见眼前刀光与一剑影相交，霎时寒光四溢，慑的她眼睛都发痛！
还未等她看清来人是谁，另一道闪着寒光的剑影也势如破竹般，直冲沈青阳而去！
“义父小心！”
只听一道怒吼在耳边炸开，半晌之后，一切终于回归了平静……
柳拂雪已然懵了，愣愣地看向持剑挡在他们面前之人，喃喃道：“师伯？”
白渚清也不可置信道：“师父？”
在抬眼看向另一浑身浴满月光之人，更是心头一震。
“师父……”
孟寒山此刻还维持着出剑的姿势，柳拂雪顺着她剑指向的方向，却是瞬间被惊愣在原地。
只见她的剑尖上滴着血，剑刃正埋于一人胸膛，贯穿而过……
此刻，就连沈青阳的脸上，竟也露出了一抹惊愕……
沈天南正无措的看着胸前的利剑，嘴角缓缓溢出一丝血迹来，然后越来越多，愈发不可收拾，他本就惨白的脸上，此刻更是毫无半点温色，就连嘴唇上的那一点朱色，也迅速褪尽……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因为极度痛苦，无法发出声音来……
孟寒山皱了皱秀眉，收手抽回了剑。
没有了支撑，瞬间便跌倒在了地上，那一双凤眸之中，盛满了让人分辨不清的情绪，似悲怆……似哀伤……他眼角地那一抹泪痣，在此刻，却忽然变得更加妖艳……
“你是当年那个孩子？”孟寒山看了他半晌，忽而叹了一口气，竟抬头忽看向他身后那个始终无动于衷的人，问道：“问了这样一个人，值得吗？”
沈天南气若游丝，疼痛已然麻痹了他的神经，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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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忽然笑了，薄唇微动半晌，已然发不出声音……最终实在是撑不住了，便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知为何，柳拂雪看过他笑了这么多次，分明嘴角扬起的角度都差不多，可只有这一次，她才觉得，这是他发自内心的笑……
可能是因为她恰好看清了他的唇形，他说：“救命之恩……当……以死相报……”
事态发展到这一步，是在场之人都未有想到的……
可最先打破沉默的，竟会是沈青阳……
“哈……哈哈哈……”沈青阳忽然笑了起来，转而望向站在他对面的这群人，一个个扫视过他们的面孔，最终停留在了楚涧松与孟寒山之上，笑道：“师弟，师妹……想不到我们师兄妹时隔多年再会，竟会是这样一副场景……”
孟寒山冷眼望他，不带一丝情绪起伏，漠然道：“大师兄，我曾无比敬佩崇拜于你，觉得你是众弟子的表率，天下正道的杰出之辈，可如今走到这般田地，皆是你咎由自取！”
“咎由自取？哈哈哈……”沈青阳忽而笑的更开心了，“是……是我咎由自取，可走到如今，分明……分明是你们逼我的！你们又如何知晓，从前那么多年来，我身上背负的……是如何的重担，是如何的负担？！”
他锐利地眼光忽而直扫向她身后的楚涧松，嘲道：“师弟，当年你当真是风光啊……逐鹿魁首，修士表率！可这一切……分明应该是我的！！！我才是沈氏少主，我才应该是那个被万人称颂之人！！！若非你横插一脚，我父亲又怎会动了心思，竟连宗主之位都想要给你继承？！！！”
沈青阳越说越激动，似被人戳到了痛处，再没有方才的淡漠，已然状似疯魔。
楚涧松却只是平静的看着他，待他说完，才缓缓道：“师兄，我从未想过……要与你争宗主之位。当年逐鹿会之前，你为救我而伤，师父是怕你带伤上台，会加重伤口，这才让我替你而上，可我真的从未想过，要抢你的风头。”
“呵……”沈青阳冷笑一声，讽刺道：“你想与不想，还有那般重要吗？纵使你不想，父亲也已然偏了心！”
“师兄！”楚涧松失声道：“你可知当初你我师兄妹三人，一同被师父带回奉天沈氏，一同被收入门下，为何却只有你被收为义子，只有你被允许冠以沈姓？从始至终，父亲想的，都是让你接手奉天，从未有过动摇！”
“你住嘴！”沈青阳大吼道：“师弟啊师弟，事到如今你还想瞒我！当年逐鹿会之后，父亲曾将你带入他的密室，彻夜长谈，你当真以为我不知吗？！”
“师父那是拜托我！师父知晓寒山不愿被困于世家之中，以后定会去云游四海，便拜托我等你继承宗主之位后，能够在你身侧扶持！而你却……如此乱想他的意图！”楚涧松也有些生气。
“什么？”沈青阳竟是一下愣住了，半天都未反应过来，“父亲他……不是要将奉天沈氏的传世秘诀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