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底到月初的这段时间通常比较忙,上司刘监副还点名让她整理六月的天象记录,送去给翰林院的史官。
能被记录进史册的天象必定重要,不得出现丝毫差错,加上孟含月新换了药方和诊治方法,偶尔需要她在旁边帮忙。
事情堆积到一块,江望榆一直忙到七月初五,连之前抄好的书都没空看。
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整理两遍后,她将誊写的记录交到刘监副的案头。
“你这字就不能写的好看点?”刘监副撇撇嘴,“不用考科举,难道就不用学馆阁体了吗?送到翰林院,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拿回去再改改。”
江望榆低头盯着地面。
对方没有揪住誊写的内容说事,反倒说字写的不行,说明她整理内容没错,答了声是,伸手拿起案上誊写记录的簿册。
她停在原地,脚下踟蹰,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上司,“大人,下官初七那日需要告假一天,会与其他同僚做好轮换值守。”
“七夕告假?难不成你打算去过七夕?”
“是。”
“就你这样子……”刘监副嗤了一声,“上哪找个姑娘陪你过七夕。”
江望榆听出对方话里的嘲笑,只当不知,低头道:“还请大人准许。”
“忙完你的差事再说吧。”
她暗暗长叹一声,不想跟对方过多纠缠,离开书房,仰头看看天空的太阳。
现在大概是辰时正,距离巳时正还有一个时辰。
应该来得及。
她匆匆离开钦天监的官衙,赶回家中。
刚进门,江望榆看见董氏,连忙说:“娘,我等会儿要出门,赶不回来的话,你们先吃午饭,不用等我。”
“是你昨天说的要去给搬新家的同僚送礼?”董氏正坐在石桌边折菜,瞧着她匆匆跑进屋,“慢点,小心摔跤。”
她抱住装了礼物的锦盒,“娘,我先出门了。”
离开家,江望榆一路直奔,赶到宅子前,看见院门没有落锁,平复有些急促的呼吸,上前敲了敲。
门很快就开了。
“送给你。”她将怀里的锦盒往前一递,“恭喜你乔迁新居。”
“多谢。”贺枢接住锦盒,“现在好像还没有到巳时正。”
“是。”她仰头看看天色,“应该还差一刻钟。”
“先进来吧。”
走进院子,江望榆发现里面跟外边一样冷冷清清,没有像寻常人家挂上红绸布红灯笼,倒是比上一回来的时候干净很多。
她默了默,提起手里的布袋子,碰了下微微凸起的轮廓,抬头看向对面的人,问:“要放爆竹吗?”
“嗯?”
“我觉得放点爆竹比较喜庆热闹。”她扯开系绳,露出大红色的爆竹,“当然,如果你不想的话,全当我没说。”
“放吧。”贺枢笑笑,觉得有些新奇,“看样子,你会放爆竹?”
以前在家里都是父亲放爆竹,后来是兄长,再后来兄长看不见了,逢年过节就是她跟母亲一起去放。
江望榆捏紧布袋,压下一瞬间涌起来的情绪,朝他笑笑:“会。”
她拿出一串爆竹,仔细摆在院门口,布袋掏出一只香和火折子,点燃了香,耐心等到巳时正,往下蹲了几分,慢慢靠近。
一点橘红色靠近爆竹引信,眨眼间引信被点燃,一路窜起,烧得飞快。
她立即直起身,连连往后倒退。
脚后跟突然碰到一个坚硬物件,江望榆一时不察,脚下不稳,随即肩膀被人轻轻托住。
“小心。”
爆竹炸响,噼里啪啦的声音传进耳朵,她愣了下,隐约闻到一点极轻极淡的香气。
是一种难以形容的香气,回春堂卖的香囊很多,她也从来没有闻过。
爆竹只有一小串,响了一会儿,声音逐渐消散,在地面留下一小堆的红色碎纸。
江望榆重新站直,挠挠脸颊,“对不起,我没站稳。”
“无妨。”贺枢自然地收回手,“这里要扫干净吗?”
“不急,等明天再扫。”
她低头往下看,门口的石阶比地面高出一点,刚刚就是撞在这块地方。
返回正屋,江望榆环顾四周,问:“你这就算住进了新家吗?”
“嗯。”贺枢随意点点头,瞧见摆在旁边的锦盒,“可以现在打开来看看吗?”
“当然。”
贺枢拆掉系在锦盒外的红绸布,打开盒盖。
里面躺着一套茶具,普通的陶瓷茶壶,白色的底,壶边绘制几笔青色图案,剩下的四个茶杯倒是纯白的。
贺枢拿起一个茶杯,转了转,又放回去,合上盖子,顺口问:“多少钱?”
送礼没有告诉别人礼物多少钱的道理,江望榆看了眼锦盒,只说:“不贵。”
可想起昨日才从户部领的俸禄,以及自己这一个多月的开支,再想起七夕不能告假,她一时没忍住,苦着脸长叹一声。
”怎么了?”贺枢想了想,“要送去翰林院的天象记录有问题?”
“不是。”
这是公事,她之前没有瞒着他,现在也没有必要隐瞒。
她大致讲了讲先前与刘监副的对话,继续叹道:“监副还不给我七夕准假,难不成真的要去找监正?”
天象没有异常,贺枢心中稍安,听见对方的自语,提醒道:“这样会落了直属上司的面子,难保他日后不会再给你使绊子。”
“那我七夕就不能告假了……”
“你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忙?”
想起自己从上个月就开始准备的道袍、胡子等,江望榆认真点头:“很重要。”
重要到关系她能不能挣一大笔银子。
“我去找人帮你说说,”贺枢觉得不算什么大事,“保证你七夕当晚不用值守。”
“真的?”
“自然是真的。”
他在圣上跟前当差,能在太医院拿到那么好的野山参,门路肯定比她广。
她莫名笃信,放松笑笑,又问:“会不会很麻烦?”
“不会。”贺枢随口笑问,“你七夕约了哪家姑娘一起过节?”
“啊?”
贺枢反倒一愣:“你不是因为要赴约才如此着急告假吗?”
“没有赴约。”江望榆心说她哪能找姑娘一起过七夕,但真正要做的事不能说,含糊其辞道,“总之是要紧的事。”
他帮了自己的忙,现在又瞒着他,她低头避开他的目光,琢磨着到时候可以分他一些银子。
贺枢没有追问,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说:“应该快午时初了。”
“那我先回家了。”江望榆站起来,跟他一起往外走,“如果七夕当晚我不用值守的话,你也不用去观星台。”
“好。”
在路口和他分开后,江望榆径直回家,看见孟含月从厨房端着两盘菜出来,连忙上前,接过一盘。
“孟大夫,你怎么来了?”
“阿榆,你是不是太忙了?都忙忘了?”孟含月放下盘子,“我今天来给令兄看诊。”
“我记错了,记成是明天来了。”她懊恼地拍拍额头,“哥哥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挺不错的,新法子挺好的。”孟含月微微抬起下颌,嘴角抿出点笑,“你看他现在不是走得很稳当的。”
她转头一看。
江朔华仍用白绫覆着眼睛,手持竹棒,步伐缓慢,迈过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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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的确很稳当。
江望榆忍着没有过去帮忙搀扶,见兄长安安稳稳地坐在桌边,心也稳稳当当地落回原处。
董氏从屋外进来,放下最后一盘菜,“菜齐了,先吃饭。
彼此之间都很熟了,更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江望榆给兄长夹了一筷子菜,听到孟含月说:“阿榆,后天晚上打算什么时候去?”
“酉时正。”她回答,“那会儿天还没黑,也刚好吃了晚饭,出门游玩的人会比较多。”
“那你想不想拓宽一下生意范围?”
“嗯?”
“我不是在医馆卖香囊吗?”
孟含月放下筷子,神情一本正经,不像是突发奇想。
“你要不要在摊子摆一些香囊来卖?七夕人多,拿香囊定情的人应该不少,我还特意让绣坊绣了一批鸳鸯纹样的。”
江望榆认真思考片刻,觉得可行,一口答应:“好。”
“能卖多少算多少。”孟含月伸手,“到时候赚的钱六四分,我六你四。”
“不行,要三七分。”她立即拒绝,“我三你七。”
“好,这是你说的。”孟含月反倒笑起来,“不准反悔。”
江望榆一愣,反应过来孟含月是故意先说六四分,连忙改口:“不行,二八分,我二你八。”
“说了三七分就三七分,你可不能反悔。”
她一连劝了两遍,孟含月就是不听,抱着手臂摇摇头,板起脸,“阿榆,我还得给你调制梳妆的药粉,你再说,我可就不帮你了。”
虽然明白孟含月是故意唬她,江望榆也觉得自己话多,当即紧紧抿住唇,过了会儿,郑重承诺:“孟大夫,我一定帮你把香囊全卖出去。”
“也别卖那么多。”孟含月露出浅笑,“量力而行。”
午间之后,江望榆又去了钦天监的官署,重新认认真真地抄写一份记录,交给刘监副。
“写的很好,我会派人送去翰林院。”刘监副没有像上午的时候拉着张臭脸,笑道,“你之前说七夕要告假,我准了,年轻人嘛,多出去走走,终身大事为重。”
短短三个半时辰,对方的态度竟然截然相反。
她盯紧地面,藏在官袍衣袖的手暗暗攥紧,只说:“下官该去观星台了。”
“去忙吧。”
去观星台的路上,江望榆想了一会儿,决定问问元极究竟找的是谁帮忙。
谁知等了两夜,她都没有等到他。
心中疑惑更甚,又到了七夕,她只能先去回春堂,在后院梳妆换衣服。
对着铜镜仔细检查两遍,江望榆拍拍脸颊脖子,两只手互相用力摸摸,确保药粉不会被轻易擦掉。
“放心,我的手艺你还信不过。”孟含月站在侧后方,往布袋装东西,“别说其他人了,就算是我,乍一在路上遇见,都可能认不出来。”
“还是小心为好,万一被御史知道了,我可不想被弹劾。”
她提起两个鼓鼓囊囊的布袋,见孟含月穿了身圆领对襟月白色长衫,搭着银红色的马面裙,戴了一对珍珠耳坠。
大概是去过七夕。
江望榆没问,同孟含月道别后,趁天色没黑,匆匆赶到东直门大街,找到提前托人准备的摊位。
摊子不过是一张条案,前后各有一张方凳,临近路口,来往的行人很多,遇上紧急情况还能迅速逃走。
她给了隔壁摊主一把铜钱,感谢对方帮忙准备,坐在桌后,取出布袋的东西,依次摆在案桌。
江望榆重新坐直,捋捋下巴的长须,看见一对有情人站在前方,面露几分好奇。
“两位。”她沉下声音,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要卜算姻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