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七,七夕乞巧节。
万寿宫里大多是内侍,没几个宫女,曹平仍按照往年的惯例,放宫女去乞巧,在殿外留了几名内侍。
“陛下。”他拿走小几子上的茶杯,换了一盏新茶,“奴放的茶叶不多,应该不浓。”
贺枢随口应了声,翻开下一页书,一眼扫完上面的诗,正好是秦少游的“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什么时辰了?”他合上词集,拿起旁边的一本书,翻了几页,又合上,“外面很热闹?”
“陛下,现在大概是酉时初,天还亮着。”曹平从殿内的漏刻收回视线,“奴让宫里的那些宫女去别处乞巧了。”
贺枢端起手边的茶盏,天青色的汝窑瓷杯,漂浮几片茶叶,茶水颜色很浅。
他轻抿一口,尝到浅浅的苦味,“观星台有人守着吗?”
“有,奴派人去看了,一名灵台郎和八名天文生一起守着。”
“过两天,你再亲自去趟钦天监,告诉他们不要摆架子,不得随意为难下属。”
苦味渐渐散去,舌尖浮现一点甜味,贺枢抿了抿唇,放下茶杯,拿起案上的词集,随手翻开,竟然还是秦少游的那首词。
他默了默,再次合上,“最近韦谦彦有没有异动?”
曹平心说陛下您不是下午才看过冯指挥使的密章嘛,面上依旧恭敬道:“听闻韦家正在给孙女相看夫婿,看架势,好像是打算和郑阁老家结亲。”
“郑仁远什么意思?”
“郑阁老当场回绝了。”
“看来郑仁远还算聪明。”贺枢轻轻一笑,“曹平,把万寿宫、乾清宫这几个地方都看紧了,朕可不想突然被韦谦彦塞了几个妃子进来。”
天子的后宫至今空无一人,曹平琢磨了下天子的语气,咂摸出一点开玩笑的意味,跟着轻松笑笑。
“陛下放心,老奴亲自盯着,韦阁老还没那个本事把手插进宫里。”
贺枢单手支着下颌,目光随意地落在地面。
曹平小心瞅了眼,询问:“陛下,奴吩咐人传膳?”
“宫门还没关。”贺枢忽然起身,“去准备银子和匕首。”
曹平一愣,看见天子走进里间,方才反应过来,连忙去准备妥当。
重新换了身衣裳,贺枢慢悠悠地晃过一个面具摊子。
七夕不及元宵灯会的满城灯火通明,沿东直门大街挂满灯笼,商铺不关门,摊贩更是见缝插针,寻着一个空隙就摆上摊子。
香味扑鼻的巧果、精美绝伦的牛郎织女图、憨笑可爱的磨喝乐……摊贩卖力的吆喝声混杂在游人笑声,热闹不已。
“这个怎么卖?”
贺枢勾起摊子上的一个面具,不算重,摸起来像是用的柳木,内外裹了一层薄纱布,左眼的位置描绘一枝丹桂
“六百五十文。”摊主满脸堆笑,举起另一个面具,“这是一对的,您瞧,这个在右边画了满月,取了花好月圆的寓意,送给姑娘家最好了,您要是买一对的话,我可以算便宜些,只要一钱银子。”
贺枢扫了一眼,从衣袖里摸出一排铜钱,指尖勾起一个祥云纹面具。
“公子,您要不再瞧瞧其他的面具。”收了钱,摊主笑得更加灿烂,“多买几个送给心上人。”
他没理会,将摊主的吆喝抛在身后,随手捏着面具,径直往前走。
街上游人大多是携手同行的有情人,也有一同出来游玩的好友,再不济便是大人带着家中小孩,怀里抱着一个磨喝乐。
“听说前面有道士在卜算姻缘……”一位年轻姑娘打扮得漂漂亮亮,勾住身侧男子的衣袖,“还会算功名,要不我们去看看?”
男子看上去二十来岁,同样打扮得亮丽,面色微红,“我陪你去。”
“那我们快走!”
贺枢微微眯起眼睛,瞥了眼两人匆匆的背影,默立片刻,抬脚跟上去。
走过两三个摊子,他看见零零星星人挤在一个摊子前面,并不是想象中的人满为患。
贺枢缓步上前。
一张普通的条案,后边坐着一个人,穿了身交领靛青色道袍,头戴逍遥巾,留了把长至胸口的胡须,肤色黝黑,正捧着先前那名男子的手,似乎在看手相。
“公子求问何事?”
男子挺直腰背,悄悄转头去看旁边的姑娘,脸上红晕更甚,“问……”
“问功名。”那姑娘抢先开口,“道长,他去年参加乡试,没能中举,还请道长帮忙看看,他两年后能否一举高中?”
“确定问卜功名吗?”
“不是……”
男子急切开口说了两个字,站在他身后的姑娘一手按住他的肩膀。
“是,麻烦道长了。”
那人略略点头,却说:“还请姑娘慎言,我只是游方散修,不可称呼道长。”
年轻姑娘立即改口:“辛苦先生了。”
那人继续看男子的掌心,右手指尖微微捻动,缓声道:“今日七月初七,现在大概戌时末,小吉速喜……”
两人屏住呼吸,不敢出声打扰。
“……意味将有喜事发生,且近在眼前,正因如此,要戒骄戒躁,平心静气,不可冲动行事。”
“多谢先生!”姑娘脸上漾开笑容,掏出一枚碎银,放在桌面,“先生说是小吉呢。”
男子也是满脸喜色,下意识抓住姑娘的手,反应过来后,脸色通红,迅速松开,从荷包掏出一枚碎银。
“先生能否再算一遍?我想求问姻缘。”
“哎,你别乱说。”姑娘一把拉住他,面露几分羞涩,“先生,我们不算姻缘。”
那人沉默片刻,只收了一枚碎银,反手指向旁边的托盘,“两位,不如买两个香囊?里面用了芍药,祝两位长长久久,心想事成。”
“好。”男子一口答应下来,将碎银往前一推。
“不用这么多。”那人反推回碎银,取了两个香囊,郑重交到男子手里,“六百文就好。”
男子看清香囊上面绣的鸳鸯,脸色更红,嗫嚅道:“能不能换个图案?”
那人点点头,另取出两个香囊,一个素白玉兰一个丹桂飘香。
两人双双道谢,手里揣着香囊,喜笑颜开地走远。
贺枢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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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的背影,瞧见方桌前的位置空着,坐下来,淡声问:“你用的是小六壬?”
“是。”那人神色自若,双手藏在身前,被木桌挡住,“公子想卜算什么?”
贺枢没理会,视线落在对方身上的道袍,语气淡淡:“你说是游方散修,可有度牒?可在道录司的名录里?”
“我是散修,并未在道观出家,只不过居家修行。”那人微微低头,指向旁边,“公子如果不卜算,是否要看看香囊?自己佩戴也好,赠送心上人亦是不错。”
贺枢扫了一眼,香囊用的是靛青色布料,只剩两个,一个绣了寻常的青竹纹,另一个绣着一对鸳鸯。
“多少钱?”
“三百文一个。”
“这位公子,你如果不算的话,”旁边一位游人开口,“能不能让个位置?”
“算。”贺枢缓缓伸出右手,“不过劳烦先生,不能用小六壬,要用六爻。”
那人盯着他的掌心看了半晌,缓缓摇头,“公子既然不信卜算之法,我便是用六爻算了,也无用。”
“是吗?”贺枢随手掏出一锭银子,马蹄宝银,价足五十两,“不管先生算的准不准,这锭银子都是你的,我还可以给你更多银子。”
那人瞥了一眼,直接将银子往他的方向一推,仍摇摇头,眉心微蹙,迟疑着问:“……公子厌恶道士?”
“道士吗?”
贺枢直盯着对方,像是在看对面的人,又似乎目光悠悠,在看更加遥远的人或物。
“不过是一群只会炼丹的人。”他低垂眼帘,浓长的睫毛垂落,在眼底投落一片阴影,“花言巧语,嘴上说着清心寡欲,眼睛不还是盯着金银珠宝,都是些恬不知耻……”
“不是!”
贺枢一愣,抬头看向对方。
不同于之前淡然自若的神情,如今浮现一抹焦急,仿佛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言,咬紧牙关,却没有避开他的目光。
“不是这样的。”那人重复一句,“我不知道公子是不是跟一些道士有过龃龉,但有的道士为人磊落,古道热肠,对朋友很好,帮了朋友再多的忙,也不求回报。”
说着,那人深吸一口气,沉下声音:“还请公子不要以偏概全,更不要妄自菲薄。”
妄自菲薄?
贺枢琢磨这四个字,冷不丁地问:“你有一个道士朋友?”
那人没说话,双手从木桌后伸出来,肤色同样有些黑,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
“公子,请回吧,我不算了。”
贺枢握住银子,盯着对方低头的姿势,莫名看出一两分熟悉,微微眯起眼睛,“你……”
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后面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几名衣着光鲜亮丽的随从跑过来,张手赶走其他行人。
“妹妹,我听说这里有人卜算姻缘,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玩玩看?我把其他不相干的人赶走了。”
声音听上去很年轻,语气却很肆意嚣张,还有些熟悉。
贺枢闭了闭眼,迅速从袖子里取出面具,稳稳地戴在脸上。
“喂,你是谁?坐在这里干什么?快给我滚开!”